继父用力擦了擦掌心,母亲谄笑着给他递上毛巾。
只比她小一岁的弟弟站在他们身后,带着被娇纵的蛮横,“你是脏兮兮的乞丐,不许进我们家。”
理乃抱着那只小狗站在门外,院子的门被默许着关上了。
那是一个阴雨连绵的夏季,从捡到小狗的那天起就没有见过晴天。
被关在门外,没一会儿就下起了暴雨。
理乃把小狗装进书包里,带着它找避雨的地方。
经常被以各种理由赶出家门,她对周围的环境已经很熟悉了,轻车熟路地找到附近可以避雨的桥洞。
雨下的太大,就算抱在怀里书包也被打湿了,小狗的毛发也是潮乎乎的。
她抱着小狗相互依偎着取暖,脸上的疼痛渐渐有些麻木。
小狗的体温比她还要高,抱着很暖和,理乃渐渐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她被小狗的叫声惊醒。
小狗很乖,似乎知道一旦被发现就不能留下,所以从见了第一面后理乃几乎没有听到过它的叫声。
但现在它却叫得很凶。
理乃睁开眼就被吓到了。
桥洞下可以行走的廊道上遍布了青蛙,它们源源不断的从河道里、草丛里爬出来。
密密麻麻,挤占在一起。
被逼近,被包围……
没有人来找她。
一整个夜晚只有小狗不停的狂吠,帮她吓退那些东西。
这几乎成为她之后十几年里每一个雨夜都会回想起来的噩梦。
ˉ
拦路的青蛙还直愣愣地停在路中央,伸长四肢挪动身躯。
面向她。
呼吸不自觉地停止。
想后退,但脚已经不听使唤,好像身后有冰凉的桥壁将她禁锢在原地。
就算害怕也不敢闭眼,就像那一整晚没有合眼的雨夜,只有死死盯着它们,才不会被脑子里被爬到身上的景象吓到哭出来。
无论是从前还是现在都不会有人来找她,有没有家人从来都是一样的。
她是不被欢迎的存在从母亲嫁入新家庭的第一天起就已经明白。
但小时候的她还是会抱有一丝期望,直到一次又一次被赶出家门。
把小狗带回家时就知道被发现会有什么样的后果,还想着会被晚一点发现呢。
原以为长大了会有什么变化,结果都一样啊。
[还有十分钟放烟花]
[还有十分钟放烟花]
祭典的广播响了。
这个祭典简直糟糕极了。
烟火大会也糟糕极了。
神奈川更是糟糕极了。
理乃死死地咬住唇瓣。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你怎么了?”
面前的树丛里传来熟悉的问话。
“甚尔君……”
忍到现在的眼泪在看到甚尔出现的那一刻终于掉下来。
甚尔三步并两步地大步跨了过来,见她瑟瑟发抖、泪眼婆娑的样子眉头高高皱起。
没等她要求,直接将她拦腰抱起,“我在。”
“要放烟花了。”她委屈巴巴的抽噎着。
“我知道。”
所以才会想回来看最后一眼。
甚尔将她往胸口按了按,准备带她从青蛙身上跨过去,直接走到山顶。
看不见地上东西的恐惧微微消解,但心立马又因为他的动作瞬间提起。
“不要!”误入到它附近十米都会腿软、做噩梦,更不要说从它头顶过去。
理乃扯着甚尔胸口的衣服,“换、换路。”
“这么害怕?”
理乃把头埋进他脖颈处,声音虚弱,“……甚尔君你再多说几句,我就要晕倒了。”
[即将开始放烟花]
[再重复一遍,即将开始放烟花]
理乃顿住。
换路已经来不及了。
“还有多久?”
“一分钟。”
一分钟从这里赶到山坡顶部都有些困难,更何况这还是附近最近的一条路。
“跨过去吧,甚尔君。”理乃的声音从他脖颈处传入耳中,小小的。
环绕在脖颈的手臂微不可查的缩紧,甚尔笑了下,“搂好我。”
心里突然有了个猜想。
在她难以置信的目光中,甚尔一头冲进旁边的小路。
树影从他身后掠过,晚间的风扑面而来。
他全速朝着山坡顶部迈进,眼睛里渐渐只看得到他的侧脸。
好犯规。
理乃默默把脸又埋了回去。
…
他们比广播里的倒计时更早抵达。
在倒计时结束最后一刻,神奈川最后一场夏季烟花绽放在空中。
“甚尔君。”
他低头。
绚烂的烟花在她眼瞳里浮现、消散。名字从她齿缝中流转而出,轻缓的喃呢,最简单的音节从她口中却有一种缠绵。
她羞涩却又坚定的开口:
“你可以不可以做我真正的男朋友?”
***
“然后呢?”
“你们就在一起了?”
年纪三岁的伏黑惠仰着白净的小脸皱着眉。
和理乃几乎如出一辙的黑色炸毛,甚尔一样的绿眸。
他们爱情的见证——伏黑惠。
“对呀。”理乃被他那副小大人的模样逗笑,刮了下他的鼻子。
“那小惠也可以帮妈妈赶青蛙。”
确定和甚尔在一起不止是因为青蛙,更是因为那天缩在甚尔怀里听到的震耳欲聋的心跳早已经给出了答复。
这些话当然不能对孩子说。
“当然了,我们的小惠可是勇敢的男子汉,会勇敢的保护妈妈。”
理乃看了时钟,晚上九点,“好了故事讲完了,小惠要睡觉了。”
伏黑惠嘟嘟囔囔的钻进被窝里,最后下了个结论,“甚尔太逊了!”
“要叫爸爸。”理乃揉了揉他的海胆头。
伏黑惠鼓起脸蛋,撅起嘴巴,因为母亲为父亲说话而不开心。
毕竟他可是一直以为是甚尔追求的妈妈,他还不止一次放着甚尔的面说,妈妈应该在甚尔告白时狠狠地拒绝他。
怪不得甚尔总是笑。
“我只在你面前这样叫。”他乖乖的地上眼睛,小声的为自己辩解。
“爸爸的耳朵很灵,会被听到的。”
“哼。”
理乃蹭了蹭他的脸颊,“要妈妈抱着睡吗?”
“……要。”
虽然有点生气,但还想和妈妈贴贴。
错的只会是甚尔,竟然让妈妈给他告白,还在看烟花之前偷偷跑掉,害得妈妈差点没有看到烟花。
讨厌鬼甚尔。
小惠明天不要理他。
第20章
小孩子的困意上来的很快,伏黑惠躺在熟悉的怀抱里,被妈妈的气息包裹着没一会儿就陷入了沉睡。
用过餐的厨房还没有收拾,看着他睡着,理乃这才静悄悄的走进厨房。
“小鬼又缠着你让你讲我们当初是怎么认识的?”
没什么脚步声的甚尔从身后抱住她,语气满不是不满,毛茸茸的脑袋在她脖颈处蹭来蹭去。
“干嘛要这样叫小惠呀,明明甚尔取名的时候还精挑细选,选了一个连我都惊讶、含义很好的名字呢——恩惠。”理乃扭过身子仔细打量着他。
甚尔避开她的眼睛,还在她脖颈间磨蹭,像好不容易才复宠的大狗变得更加粘人,“……还不是他老是缠着你。”
理乃失笑,“甚尔是小朋友吗,还和小惠计较。”
甚尔在理乃脖子上咬了一口,满意地听到她发出一声抽气。
结婚几年甚尔早已熟知了她身体的各处敏感,舌头在她被咬的地方轻轻舔舐。
手也不老实的顺着衣摆摸上她后背,战栗感更加强烈,理乃连忙拒绝:“别,厨房还没收拾完。”
甚尔亲上她的耳朵,用牙齿摩挲下她就发出声小小的呜咽,“放着,一会儿我来,你休息。”
到时候的休息还能算休息吗?
被水打湿无处安放的手倒成了放纵他的信号,理乃被他放在料理台上,细碎又热切的吻落了下来。
他总是仗着气息绵长每次都要吻到口腔里的氧气消失殆尽才会松开,没有他那种肺活量的理乃几次下来脑袋就晕乎乎的。
眯着潮湿朦胧的眼睛,张开嘴殷红的舌尖半吐,几乎是任由他索取。
“这里,还是客厅?”他含着理乃耳尖哑着声音问。
怎么可以在这里!
厨房的门都是透明的,客厅、客厅更不可以……
找回一丝清醒的理乃撑着发软的胳膊拒绝。
算上工作和她经期,他们已经整整半个月没有做,蓄谋已久的甚尔才不会就这么轻易放弃,即使亢奋到不行也耐着性子引诱她。
实在无处可逃的理乃眼泪掉个不停,哽咽着缩在他颈窝,“浴浴室。”
……
冰凉的墙体只能让她更紧密地攀上他的脖颈,细碎的呜咽很快就被水声掩盖。
……
ˉ
第二天是周六。
伏黑惠小朋友不用上幼儿园。
甚尔很不满意。
“哗啦——”
在又一次辛辛苦苦搭起的积木房子被追逐肉干的小白风驰电掣般撞到后,小惠看向故作故意报复还装作无事发生的某人。
幼稚。
昨天晚上已经被妈妈顺完毛的伏黑惠不和他一般计较。
肉乎乎的手臂尽可能地一把抱着自己的积木。可惜手臂太短,还没抱起来,就全部漏到了地上。
沙发上的甚尔毫不客气的发出了嘲笑。
小惠也没有气馁,圆溜溜的眼睛在客厅里来回扫视,终于发现了目标小毯子。
他屁颠屁颠地小跑过来拽着毯子露出的一角,用出吃奶的力气想要将它从甚尔屁股下面解救出来。
结果就是丝毫没有让它移动分毫。
“让一下。”他不情愿地吐出了个称呼,“……爸爸。”
甚尔大发慈悲抬了点腿,他这才眼疾手快地把毯子扯了出去。
积木全部放在小毯子上,拽着毯子角,小惠撅着屁股卖力地一点一点挪动。
还没动两步就听见咔嚓咔嚓的拍照声。
“好丑啊~”
罪魁祸首毫不隐藏自己的恶趣味,还把手机翻转过来,让小惠自己看他拍的照片。
小惠瘪嘴,朝着卧室的方向跑去。
他个子矮,踮起脚尖勉强能将卧室的门把手拉下。
“你妈在睡觉。”甚尔单手把他拎离了房门,像一堵墙一样堵在门口。
“不要,我就要妈妈!”
父子俩谁也不让谁地僵持在门口。
就在这时门从里面被打开了。
“怎么了?”
理乃还没走出去,就被小惠抱住了腿。
“妈妈,爸爸欺负小惠……”
被抱起来的小惠立马委屈巴巴。
对上了不赞同的目光,甚尔不爽,“说清楚,我哪儿欺负你了?”
“你把小惠的积木弄倒了。”
“是小白弄得。”甚尔气定神闲。
“那也是爸爸故意把肉干扔过来小白才会过来的!”
他还小,说话说长些就容易听不清。
“听不懂。”
“……”
伏黑惠自尊心受挫,一把把头埋进妈妈颈窝。
那里还有甚尔早上咬的牙印,虽然不是很重,但还是能看出来些痕迹。
被发现——要解释——理乃避嫌——避嫌就又要禁欲。
甚尔眼睛一眯,把他从理乃怀里薅了出来,拎在空中晃了晃,“你是鼻涕虫吗,这么粘人?”
“小惠不是鼻涕虫。”
伏黑惠在空中扑腾着小腿,求救的眼神看向理乃,“妈妈救我!”
理乃赶紧把他抱了回来。
“妈妈,爸爸还故意把小惠拍的丑丑。”有了妈妈撑腰的伏黑惠搂着她的脖子,气势汹汹地看向甚尔。
甚尔心虚的摸鼻翼,在理乃的催促下打开了手机。
翻开相册,一连好几张小惠撅屁股的照片,他肉眼可见地伤心了起来。
“一点也不丑呀。”理乃笑盈盈地注视着他,“小惠可是最可爱的小朋友。”
理乃亲了亲他的脸蛋,“而且小惠这样好像可爱的熊宝宝,妈妈可以把这几张照片放在相册里吗?”
被亲了。
伏黑惠捂着被亲的地方,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她,高兴地连连点头,还炫耀地给了甚尔一个眼神。
家庭纠纷就此解决,理乃松了口气。
“小惠吃饭了吗?”
“吃了粥。”伏黑惠奶声奶气。
“真乖,”理乃揉揉他的头,“那小惠先在这里玩积木,等妈妈吃好饭再来陪小惠好不好?”
懂事的伏黑惠点了点头,自己把散落的积木捡了回来,坐在小毯子上认真地拼接起来积木。
ˉ
甚尔跟着理乃进了厨房。
还没打开锅盖,一时不察的理乃就被甚尔勾住了腰。
像被巨大的毛绒熊压在身上,他不断收紧手臂将理乃搂紧怀里。
“我的呢?”
甚尔的声音里带着幽怨。
理乃伸手揉揉他放在自己肩膀上的脑袋,转过身,确定小惠在被沙发背后什么也看不见这才看向甚尔。
勾下他的脖子同时踮起脚尖快速的在他唇上印了一下。
敷衍至极。
甚尔不满意地盯着她的唇瓣,意图很明显。
躲也躲不掉,推也推不开,理乃败下阵,“一次。”
又开始在她脖颈处蹭来蹭去。
“再撒娇也不行哦。”
理乃把他头推开,颇有些冷酷。
毕竟她可不止一次被甚尔这副模样蛊惑……反正最后吃亏的还是她。
时机也不对,甚尔啧了声,见好就收。
期身将她压在墙角,宽大的舌头顺着齿缝探进。
她颤着眼睫微微张嘴,乖顺的配合反而引来更强势的掠夺。炙热的舌头堵满口腔,还缠着她的舌尖纠缠。
理乃渐渐有些喘不过气来,就在她觉得自己要晕过去的前一秒,甚尔终于松开了。
他把额头搁在理乃肩上,湿热的气息喷洒在颈窝,脆弱白皙的脖颈赤裸裸地暴露在他眼前,让人不停的生出想要咬上去的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