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想到燕越书那一抹笑,还有导演当中毫不留情的骂他,卫飞阳心中愤恨无比,一边发泄一边愤怒地向他的助理们炫耀:
“想跟你我的女人要多少有多少,她算什么玩意?手都不能碰?导演骂我的时候,她在干嘛?她在笑!她在嘲笑我!回头我就找人找导演,要那老头子改剧本,别说摸手,就是亲嘴都行!到时候我教她做人!……”
……
回到化妆间,燕越书换掉了拍戏时所穿的校服,换了一身简洁大方的连衣裙。
今天剧组的戏份已经结束,但下午还有一个采访,时间比较紧,她便在剧组化妆间做新造型,做完了直接去采访地。
她一边做新造型,一边让助理柯梨梨去拿两杯咖啡过来,好提神应付下午的采访。柯梨梨一走,化妆间就安静了下来。
化妆间是一间教室办公室改造的,座椅堆在一起,加上拍戏需要用到的一些物品,使得整个化妆间看起来有些杂乱。但众人各司其职,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造型师默默给燕越书做头发,化妆师在一刷一刷地给燕越书涂指甲。燕越书则盯着涂好的釉蓝色指甲发呆。
外面是一条长长的走廊,房门半掩,化妆间的安静仿佛流淌到了走廊上,让走廊也变得空旷而安静,没有一丝声音。
没过一会儿,柯梨梨似乎回来了,她的声音骤然打破安静,在空旷的走廊里回荡着。
“沿着这儿一直往前走,左拐,上楼第一个房间,副导演应该在那儿。要是没找到,你再问问其他人。”柯梨梨又热情地说,“我就在这个房间!要是找不到,你可以回来,我带你去找!”
燕越书有些疑惑:柯梨梨在给谁指路呢?都已经要撤离这里了,还有人不知道副导演的房间在哪里吗?最令她惊奇的是,柯梨梨一个心直口快的大嗓门,难得的娇羞造作又饱含热情!
一道男人的声音轻声回应了柯梨梨:
“谢谢。”
声调低沉富有磁性,声线却干净,如夏日清泉流淌过心尖。
燕越书心跳忽而跳快了一拍,“咚”地一下,从心脏传到耳骨,最终清晰无比地传进她耳朵里。
房间内所有的细微的杂音,都像被按了消音键一样,在一瞬间消失了,只留那一声“谢谢”在燕越书脑海里回响。
燕越书静了一瞬,缓缓地转过身,望向门外。
半掩的房门留有一条缝隙,柯梨梨侧身站着,刚好挡在缝隙外依錵面。
除了柯梨梨,什么都看不到。
燕越书的耳朵突然灵敏了百倍,似乎能听到外面轻轻的脚步声,一步一步,渐渐远去的声音。
柯梨梨停在门口望了一会儿,然后才一把推开门,满脸的兴奋,溢于言表。
燕越书紧张到表情有些木然,但语气自然:“谁啊?”
第2章
柯梨梨一边将咖啡放下,一边激动地跟燕越书传播八卦,激动得都破音了。
“刚刚来了个替身演员,问我副导演在哪!他长得真是……”柯梨梨想要找个形容词,但觉得什么形容词堆叠都不足以形容,最后来了个比较式,“比咱们组里的当红流量还要好看!!!”
只是个替身演员啊!燕越书听到这四个字,顿时就松了一口气。
那点轻微的不自然和不自在,随着那句“替身演员”,消失了。
她自然无比地拿起一杯摩卡,笑着打趣柯梨梨:“都喊破音了!我们组里当红流量有两三个,比哪个帅?”
柯梨梨好似找到了八卦小姐妹,激动地说:“每一个!!!哎呀呀!不光脸!腿长肩宽运动boy!比咱们组里那些矫揉造作的当红流量帅多了!……”
燕越书一边抿着咖啡,一边笑着听着。
她有些羡慕柯梨梨,永远满腔热情,对每一个帅哥都饱含热情,能欣赏每一种类型的帅哥。
……
保姆车不能进学校。从教学楼到校门口,有一段十多分钟的路程,燕越书和柯梨梨只能步行过去。
燕越书换了一身剪裁合体的深蓝色连衣裙,妆面往成熟优雅的方向化,特别是妆容的眉毛部分,眉峰折角,以将她五官里蕴含的那种纤弱感遮盖住。这给了她一种另样的气质美,沉静而优雅。
见惯了她扮学生模样的剧组人员,见到她路过,也不禁多看了两眼,直到她出了教学楼。
她们两人才出教学楼几百米远,走到一处两旁是杨树的窄道上时,天空渐渐地阴沉下来,变天了。
春末夏初的雨,往往下得不大,但说来就来。趁着雨还没下到地上,柯梨梨让燕越书等一会儿,自己转身往回跑:
“刚刚做的造型呢!我回去拿伞!”
保证艺人的光鲜亮丽是助理的首要任务。助理对燕越书的形象,比她本人还要注重。要是淋雨了,把造型给毁了,影响了艺人的形象,那是失职。
柯梨梨一路小跑着往回赶,就怕等会儿雨下下来,把燕越书刚做好的造型给搞坏了。
柯梨梨跑得急忙忙,跑回来时脸上都出了汗,结果越急越忙乱,翻了半天没翻到伞。她只好放弃在自己的化妆间找,连忙跑去隔壁借伞。
隔壁是剧组女二号崔心姗的化妆间。
柯梨梨刚准备敲门,门就从里面打开了,卫飞阳正笑着从里面出来。柯梨梨脑海里闪过一丝念头:卫飞阳难道搞不定燕越书,决定退而求其次来找崔心姗了?
不过她急着借伞,这个念头一闪即逝,她也没多想。
“怎么喘成这样?燕老师呢?”卫飞阳虽然不知道这急忙忙跑来的女孩叫什么名字,但知道她是燕越书身边的一个助理,见她脸色通红,急忙忙的样子,心下一动,便问了起来。
柯梨梨见到卫飞阳,心中虽然不喜欢这个人,但还是礼貌地说:“燕老师正准备出学校呢!外面天不好,我回来拿把伞,但是我找了半天没找到伞,所以想问问崔老师这边有没有多余的伞,能不能借一把?”
卫飞阳听到这话,回头看了一眼崔心姗。
卫飞阳今天的怒气很重,全部来自于燕越书。他心情不好,在自己化妆间发泄了一会儿,就跑到天天跟他示好的女二这边来了。崔心姗当然很高兴,知无不言,为卫飞阳排忧解难。
崔心姗看到他的眼神,立刻就懂了。她连忙招呼柯梨梨说:“小柯进来,我这有伞,你进来拿。”
卫飞阳让柯梨梨进去之后,没走,站在门口笑着问柯梨梨:“那燕老师现在人在哪儿?”
柯梨梨连忙停住往里面跑的脚步,回头礼貌地说:“在教学楼前面没多远,她在一颗大杨树下等我。”
卫飞阳听了,没说什么,提脚便走开了。
柯梨梨赶紧跑到崔心姗面前,恭敬地说:“谢谢崔老师!”
“不客气,我给你拿伞。”崔心姗亲自去拿伞,但她的伞不在包里,她又在旁边的包里找伞,找了大半天,一边找一边奇怪,“我明明记得放这里了啊,怎么不见了?”
柯梨梨等了一会儿,发现崔心姗还在到处翻,化妆间其他的人都视而不见,没有帮忙的意思。她心里微微觉得不对劲,但是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因为崔心姗确实很着急地在找伞。
柯梨梨等了一会儿,等不及了,也不怕得罪这位女二号了:“崔老师,我突然想起来伞放在哪儿了,我自己回去拿就行。刚才麻烦崔老师了,抱歉。”
柯梨梨说完就想走,崔心姗突然抬起头,唤了她一声:“小柯,不好意思,我这里比较乱,你们也帮忙找一下啊,我记得有好几把,很快的。”
这时,崔心姗的助理们才来动手找伞。
崔心姗一边耐心找一边找柯梨梨讲话:“对了,小柯,燕老师下午的采访是几点啊?在哪里啊?路远不远啊?”
柯梨梨这下终于知道哪里不对劲了!这不明显拖时间吗?一把伞都不肯借,还故意拖时间,是想等外面下雨,然后看燕越书出丑吧?她没想到崔心姗竟是这种小人!
……
窄道两旁是高大的杨树,树叶翠绿茂盛,遮住了天空。
燕越书站在一颗杨树下,安静地等待着。
她和一排排的杨树仿佛一同融入了蒙蒙细雨中,远远看去,像一幅安谧宁静的画。
一点不像踩在娱乐圈里的大明星。
安静是她的本性。
所以今时今日,是学生时代的她从未设想过的:
有一天,她也能站在万众瞩目的舞台上,让所有人看到自己。她用光鲜亮丽换取报酬。为她的光鲜亮丽,有人一路跑着去给她找伞。
燕越书却没等到柯梨梨,而是先等到了卫飞阳。
“燕老师,我来了!”卫飞阳撑着一把彩色花纹的伞,朝她走过来,脸上是得意的笑。
燕越书不自觉地皱了下眉头。她以为他这种人很快会更换目标,不会再纠缠她了。不过没有撕破脸,她依旧礼貌地问:“卫老师怎么来了?”
卫飞阳笑嘻嘻地说:“你那个小助理肚子疼,去了卫生间,特意让我来送你一程。”
卫飞阳一靠近,燕越书就不动声色地往旁边让了一让,躲开,说:“没事,我再等等她。”
卫飞阳没听到一样,直接伸出手,试图来拉她:“还是我来送吧。”
对于不喜欢的人,靠近都是煎熬,何况是动手动脚!燕越书直接一甩手,往下一拍,甩开了卫飞阳:“不用。小雨我自己走就行。”
燕越书一点不给面子,转身便走进了雨中。
卫飞阳见状,僵住了,盯着她毫不犹豫走开的背影,骂了一句:“不知好歹!”
燕越书担心卫飞阳会跟过来继续纠缠,越走越快。
离校门口的车还有好大一段距离,燕越书走了一段路,雨却越下越大,她只好跑起来。一边小跑,一边抬起手臂,遮挡着越来越大的雨滴,也遮挡了她大半的视线。
细细的雨水凝聚成珠,凝成一滴雨水,顺着杨树的绿色枝叶滴下来,刚好顺着燕越书的鼻尖落下去。
不断下落的雨滴里,燕越书看见有人和她迎面走来。
余光一瞥。
这人个子很高,一身运动装,撑着一把纯黑色的雨伞。
和那人擦肩而过的时候,燕越书觉得天上的雨突然停了。她以为是刚好两人靠得近,那人的雨伞刚好挡住了她头顶的雨。
燕越书没在意,又往前跑了两步。
这时,她终于觉察到了不对劲——那把黑色的雨伞并未离开,而是一直撑在她的头顶,挡住了细密的雨滴。
她有些惊讶,停下来,回头看了一眼。
猝不及防。
撞进一双黑色的眼睛里。
淅淅沥沥的雨水,打在纯黑色的伞面上,溅出一颗颗透明的小水晶。
眉眼熟悉的男人,站在伞下,骨节分明的手握着黑色的金属手柄,将伞面往她这边送过来。
风雨吹乱他的黑色短发,打湿他的上衣。
雨水的湿意仿佛浸透了这个男人,清冷矜贵。
他垂着眼睫,低头看着燕越书。
燕越书的心一跳。
人生三大错觉之一:他喜欢你。
无论多熟悉这张脸,当放大出现在她面前时,她仍旧会有一种血液在兵慌马乱地逃窜着流动的感觉,这种慌乱会流露出肌肤之外,让她的脸红起来。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她涂了粉,或许能遮盖一些。
其他,没有一处值得庆幸。
燕越书曾想过,如果还能再见,一定要风光靓丽地出现在他面前。最好他能狼狈不堪,而她,闪闪发光。
可事实是,每一次,她都是在最狼狈的时候遇见他。
即使已经成为人前风光无限的一线大明星,也不例外吗?
新做的造型肯定已经毁了,燕越书能感觉到。
有一缕碎发在她额前飘荡,小腿上有雨水溅过来的泥点子的冷硬不适感。不用低头看,精挑细选的连衣裙下摆一定也有了泥点子。
但她面前的人,在雨中,一如既往,干净又从容。
燕越书高考前最后一次见他,也是这样的雨天,他也是这样从容淡然。
他撑着同样的纯黑色雨伞,站在她面前,对她说:
“帮我拿伞。”
她立刻听话地接过来,一手撑着自己的伞,一手握着他的伞,将雨水隔绝在他身旁。
他腾出两只手来,当着她的面,冷冷地,一点一点地将信纸撕碎。
在他面前最后一点自尊也随之碎掉,纷纷扬扬落地,被雨水冲刷得一点不剩。
他赠她的那句“无知者无畏”如影随形,伴她多年。
学生时代的记忆,如同泛黄的信纸,在燕越书的高歌猛进中早已渐渐地褪色。但这一刻,过往记忆如同潮水般翻滚而上,将碎掉的少女心从海底最深处卷了上来。
第3章
燕越书仿佛再一次感受到了那时她的卑微,她的贫穷,和她的软弱。
她以为这些缺点都留在了那个多雨的夏天,原来并没有,她所有的缺点都留在了一个人身上。这个人叫池盛。只要他来,她依旧感到卑微、贫穷、软弱。
尽管她现在一点都不贫穷。
尽管她现在不觉得卑微。
尽管她现在不再软弱。
燕越书突然觉得黑色的伞面太过阴沉,她有些喘不过气来。雨水的阴冷和潮湿,也令她浑身不自在。
“燕越书!”
柯梨梨的声音适时穿透时空,将燕越书从即将窒息的气息中解救出来。
燕越书看到柯梨梨,立刻往后一退,退出伞面之外。
细细的雨水凝聚成珠,凝成一滴雨水,顺着高高杨树的绿色枝叶滴下来,顺着燕越书的鼻尖落下来。燕越书连忙伸手抹了一把鼻尖,试图将狼狈样子抹掉。
听到背后的声音,池盛没回头,他垂着眼睫看着燕越书,见她躲开,他的手臂稍微抻直了一些,将伞面再次送了过去,完完全全罩住燕越书,自己则被淋了大半。
柯梨梨以为是卫飞阳,急着大叫一声“燕越书”,便一路冲了过来。等离得近了,看清对面的人,柯梨梨的焦急转为了惊喜,还带着一丝丝的惊讶:
“是你!”
柯梨梨发现对方自己淋雨,却给燕越书罩得严严实实,恍然大悟似的惊喜着喊起来:“难道你是我们燕越书的粉丝?”
池盛垂着眼睫看了一眼燕越书,眼神微动,笑了一下:“对。”
他这一笑,就将身上那种清冷气笑淡了,尤其是此刻穿着一身运动装,笑起来有些懒散的模样。
多熟悉!
池盛不说话,看着清清冷冷;说话时,他总带着点笑意,看起来有些漫不经心的模样。
她当年就是被这副好皮囊所迷惑,以为他和别人不一样,他是最最好的。
显然柯梨梨也被这副好皮相迷住了,柯梨梨激动地扯了一下燕越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