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贴了第二次。
燕越书眼眸一转,目光跟着移到了池盛的下巴上,然后挪到他那双黑色的眼睛上,屏住了一瞬间的呼吸。
空气中似乎有不安分的因子在跳动着,一时间二人都没说话。
燕越书的脸染着发烧时带上的薄红,浅浅的眸色映出柔和的光亮形成琥珀色,波光潋滟。被她那么一看,池盛立刻放开了手,被窝里的暖意像是会传导,从手心传导到心里。
池盛压下跳动的心,沉沉地问:“想吃点什么吗?”
燕越书答非所问:“好。”
“嗯?”
燕越书将手从被子里拿出来,手上的针头早就拔掉了,是她睡着的时候拔了的。她醒来时,手却是放在被子里的,有一丝丝细密的情绪在心里流动着。
“上午的粥,很好喝。”
池盛:“好。”
这次燕越书起来换了衣服,池盛便出去了。他回来时,手上拎了粥。
燕越书知道他也没吃多少,便问他吃不吃粥,要不要一起吃。
池盛当然说“好”。
房间不大,只有一张桌子,池盛点了好几份粥,各种香味都有,一打开就挑动了燕越书的食欲,她也没管那么多,就着吃了起来。过一会儿之后,燕越书突然觉察到不大对劲,这房间……有点儿暧昧色调。
窗门紧闭,白色的纱帘昏暗了室内环境,很安静,孤男寡女一间房。她突然有种不好的想法:这好像在酒店干坏事的情侣啊!
生病的时候池盛在是好事,可是现在好了些,她就想,不应该让他待在自己的房间里,这多不合适!
她不由看了一眼池盛。
池盛和她目光对上,只笑了笑。
燕越书便有些过意不去了,享受着人家的好,吃着人家的东西,还怕惹出绯闻来,想赶人家走;但是又一想,这也是为池盛好,他要是在自己圈子里有绯闻也不大好。
燕越书没话找话:“你什么时候回去啊?”
池盛抬眼:“你呢?”
燕越书:“等好得差不多了再回去。”
池盛:“那就等你好了,再回。”
他的话有些模糊,燕越书没太听懂他的意思,是等她好了和她一起回?还是只是重复她刚刚说的话?她猜是前者。
燕越书觉得太麻烦他了,想了想,道:“我是想让常朗开车的……”
“我也回S市,和你顺路。”
燕越书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但她没说话,只沉默着点了点头,又舀了一勺子粥放入口中。
池盛似乎没看到她点头,沉默了片刻,他忽然低低说了一句:“我送你不行吗?”
这种感觉,好像生病的不是她,而是池盛!池盛这语气太微弱了,不知道的还以为自己欺负了他,感觉不答应都对不起他似的。
燕越书:“……好,我很乐意。”
……
有池盛鞍前马后地照顾着,燕越书好得很快,第二天就恢复正常体温了。因头一天睡得太多,这天早晨她醒得比较早,但等到了八点,她才发信息给池盛。
燕越书:【醒了吗?】
池盛秒回:【醒了,早上想吃什么?】
喝了一天的粥,今天燕越书不想喝粥了,便回:【除了粥都想吃】
池盛:【[OK表情包]】
燕越书看到这表情包就笑了,嘴角也跟着玩了弯。
燕越书:【我今天已经不烧了,你今天回家吗?】
池盛:【回,和你一起。我们先吃早餐】
燕越书:【好】
没过一会儿,门铃响了一下,燕越书立刻跑过去开门,轻快的脚步像是从未病过。
站在门口灯光的光影中,池盛像是早晨来的天使长,给她带了早餐:“你先吃,吃好再收拾。”
“我已经收拾好了。”燕越书想早点回家,她老早就收拾好了,等着和池盛一起回去。
池盛望了一眼她房中,一切都收拾妥当,看来回家的心情迫不及待。
他笑了笑,低头笑着问她:“很急?”
燕越书:“也不是特别急……”
池盛点了点头。
看她高兴,他也高兴;但同时心里有一种难以名状的情绪弥漫着,因为回家就意味着他们没有机会再独处了。
池盛将早餐放到桌子上,看到燕越书目光闪闪地伸脑袋过来看早餐,睫毛近在眼前,扑闪着。
池盛抬起手来,碰了一下她的额头:“我看看好了没?”
“已经很好了。”
燕越书早上已经测过一回温度了。但池盛抬手,她也就没动,站在原地让他摸了一回。
“嗯。”池盛放了手,道,“再测一下,我去打电话问问医生。”
燕越书:“测过了,不烧了。”
池盛便去打电话了,他最后还是让医生来了一趟,确定没问题了,才准备走。
将她的行李箱搬到了车上,池盛又上来等她一起走。燕越书身上便只带了一个随身携带的小包,池盛则双手插兜跟在一旁。
这回燕越书出门时,穿着很厚实的棕色羽绒服,戴着口罩,包裹得挺严实。
沿着铺着地毯的长廊走出去,到了尽头的电梯旁。二人在等电梯时,池盛站在她身后一步。
早上没什么人,电梯口只有他们两个,池盛忽然开口道:“把帽子戴上,好不好?”
燕越书有些惊讶地回头:“我没带帽子啊。”
池盛笑了笑,抬手将她羽绒服后面的帽子戴到了她的头上:“小心又冻病了。”
“谢谢。”
燕越书有些不好意思,不过还好口罩遮住了她的脸。她忘了羽绒服的帽子了!平时她都是戴单独的帽子出门,根本不会戴羽绒服后面的帽子,因为丑哇!
她的头脸很小,这件羽绒服的帽子太大,帽子一戴,遮住了大半的额头,燕越书觉得自己要被遮没了。她都能想象到,自己像个大型熊,只露了一双眼睛在外面!
燕越书连忙转过去,面对着电梯站好,同时将手从口袋中拿出来,准备将帽子往后拉一点,将额头露出来,视物更清楚一点。
然后,她摸到了池盛的手!
她的手掌直接搭在了池盛的手背上,他的手背温度比她手掌温度还高。
燕越书一顿,连忙将手缩了回来。她看不到站在后面的池盛的表情,但能感觉到空气都尴尬了一瞬间。
“挡到脸了,我帮你调整一下。”
池盛说完,帽子轻轻地动了一下。
她从黄金色的电梯门反光里看到池盛抬起双臂,捏着她头顶的帽檐提了提,他身上的温度也跟着传到了她身上似的,一下子就热了。
池盛做完这一切之后,往后退了一小步,抬眼直视电梯门问:“这样可以吗?”
燕越书也盯着电梯门:“可以。”
电梯反光,映出两人一前一后的身影,模模糊糊,燕越书穿着棕色的长款羽绒服,池盛则穿着一身黑色的长款羽绒服,身高差和体型差映在电梯门上,乍一看,像一对情侣!
燕越书心想,池盛还差个口罩和帽子,要是戴上口罩,再戴上羽绒服的帽子,那他们两人一道出去,就更像一对了。
她正这么想着的时候,便从电梯门的反光里看到——池盛将他羽绒服后面的帽子戴了起来……
他不会也这么想吧?
燕越书正胡思乱想时,电梯门“叮”地一声到了,门一开,电梯里便走出一人,那人举着个手机,正对着他们。
燕越书对镜头很敏感,吓了一跳,立刻转身背过去,面对着池盛。
她刚转过来,就被池盛一把拉到了怀里。
猝不及防。
燕越书撞到他怀中,鼻尖脸颊都贴在池盛的胸前,他的气息瞬间灌入五感中。
燕越书下意识想推开,却被池盛抱得更紧了。低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等一下”。
一秒、两秒……
直到那人举着手机从他们面前经过,拐过拐角,池盛这才放开了燕越书。
低沉的嗓音似乎还在耳中嗡嗡作响,燕越书从他怀里撑起来,抬眸看他。
两人目光对上,谁都没说话。
电梯门在身后缓缓合上。
池盛回过神来,抬手越过燕越书,重新按了一下,道:“抱歉,我怕你被拍到,他刚刚在自拍。”
“嗯对,我也怕,谢谢你……拉我。”燕越书将抱改成了拉,好听点,没那么尴尬。
电梯门又缓缓打开了,燕越书立刻一脚踏了进去。
池盛跟着走了进去。
两人站在电梯里,燕越书一进去就站到最后面了,池盛也跟着站到了后面,他们隔着一步距离,谁都没说话,说不清道不明的尴尬在电梯里弥漫。
酒店有五层,燕越书和池盛都住在顶层,从五楼到一楼的电梯时间,好像被拉长了,有些漫长。
池盛往燕越书身边又走了一步,两人肩并肩。
燕越书虽然目视前方,但余光能发现池盛在走过来时看着她;站到她旁边时,他又侧头看她。
燕越书有些吃不消,突然扬起脑袋,对池盛小声道:“别一直看我。”
或许是觉得这句话有点儿不太友善,燕越书又画蛇添足解释:“万一被人认出来了就不好了。”
刚才那一刹那的拥抱,池盛总觉得燕越书会脸红才对,就算不是喜欢他,她也会因为不好意思而脸红的吧?他记得她很容易害羞,很容易脸红。但今天的燕越书一直戴着口罩,看不到她的脸,他便注意起她的耳朵了。耳朵红得不明显,他便总想多看燕越书几眼。
他占据身高优势,观察她,她也不一定发现。他希望她发现自己在看她,又希望自己不要表现太明显,两种完全相反的期待让他的动作不算明显,却被燕越书发现了。
被她一说,池盛又看了她一眼,掩饰道:“你头发乱了。”
燕越书便抬手准备捋一捋,一摸,头顶还带着帽子……
这也能看出头发乱了?
燕越书披散着头发,虽然戴着帽子也有散出来的,不过这压根算不上头发乱了。
“我戴着帽子。”
燕越书虽然这样说,但依旧左边摸一下,右边摸一下,想看看是不是有什么头发散太狠了。
池盛又道:“也不是特别乱。”
燕越书这才放下手,略微往侧面转了一点脸,显然不想让池盛再看她。
池盛目光微闪,不再看她了,免得她不自在。
……
回去的路上,池盛开车,燕越书坐在副驾驶。因为电梯前猝不及防的一抱,两人各自想着心思,都不怎么说话。燕越书才坐了一会儿,看了一会儿风景,玩了一会儿手机,便说困了,要休息一会儿。
池盛便将车内温度调高了一些,让她放平座椅睡下来。
燕越书那点偶像包袱在池盛面前放不下,没有全部放平,只放斜了,靠着座椅,闭着眼睛。
回程时间不长,但燕越书昨天挂水,今早起得早,竟然真的睡了过去。
一觉睡到家门口!
她睁开眼睛的时候,车子稳稳地停在路边的停车位上,她的身上盖着薄薄一层毛毯,很软很暖和。
夕阳的金红色光芒映得大地一片红彤彤。
已经到傍晚了???她眨了眨眼睛,转头去看池盛。
池盛正撑着脑袋看着车窗外,阳光给他的轮廓镀上了一层浅金色,头发也闪着淡淡的金光。
他的眉眼却是少见的柔和,嘴角勾出一点点弧度,微微笑着。
这时,她才注意到车子外面有几个打闹的小孩子,疯跑着。池盛正在看他们玩闹。
车厢内的隔音很好,听不到外面的声音。燕越书不由也笑了笑,看着他和那群小孩子,没有打扰他们。
池盛却只看了一会儿,便忽然回过头来看她,燕越书一时没觉察,就睁着一双大大的眼睛,侧躺在座椅上,看着他。
刚才的温柔在他嘴角还未散去,转头面对她时,那点温柔笑意反而加深了:“到了。”
燕越书觉得他的笑容里,有一点笑自己睡这么久的意思,但这笑让人生不出反感之意。温和的染着金光的笑,让他的话语显出一丝宠溺的意味。
燕越书赶紧坐了起来。
一动,盖在身上的毛毯便掉了下来,身上的暖意便散发了出来,这才意识到刚才的自己有多暖和,这毛毯有多温馨。
燕越书坐起来的第一件事不是抬座位,而是顺头发,形象不可毁。
“抱歉,到多久了?”
池盛:“没多久,才到你就醒了。”
听语气还挺可惜的!
燕越书将毛毯抓起来,准备折叠一下,池盛却伸手接了过去:“我来。”
池盛拿走了毛毯,将毛毯放在膝上,慢条斯理地折叠,但折叠效果却很随意。一看就不是做事的手,难为他一直在照顾自己。
池盛送她到了楼道门口,燕越书再次道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