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起来都是生意往来的人际关系,他给人的备注也很整齐划一,全部都是“公司+职位+名称”。
而在这一片商业化和公式化的名称里,只有一个例外。
也是他近300个好友里,唯一的一个置顶,备注名——
“淇淇。”
头像是只可爱的Q版卡通麋鹿。
程意泽看到这个熟悉的头像,瞬间懵逼:“……”
而时听鹿听到‘淇淇’这个称呼的时候,也瞬间怔住,视线转过来。
所有人都在看他的手机页面。
他大方又坦荡,似乎不介意任何人知道他将谁放到置顶——放到自己最重要的位置。
唯独时听鹿望过来时,他不动声色地垂下眼睫。
那下意识的躲避,竟不知是期待还是……畏惧。
时听鹿再三确认那个头像是她时,她浑身僵住,脑袋渐渐失重,以至竟产生了丝恍在梦中的晕眩感。
他的置顶……竟然是她?
而他给她的备注是……淇淇?
一个只有她的粉丝才知道的昵称。
同在铭蓝,再加上那些早餐,她知道自己早已掉马。
可是比起掉马的冲击,她震惊的是‘淇淇’两个字所代表的,不同于任何人的亲密。
其余几人不明就里,只是一看这明显女生的昵称,也都心下了然。
程意泽缓了好半晌,才深吸一口气,哥俩好的伸出一只胳膊搭在檀见深肩膀上,下巴点了点他已经自动熄灭的屏幕,懒笑:“兄弟,这不是姐姐妹妹吧?”
程意泽这话说得没头没尾,但几人都明白他意思。
问他是不是亲戚。
檀见深一向不喜别人靠近,他抬手拿开程意泽的胳膊,整个人往后面一靠,姿态松弛。
他扶了下镜框,眸里的冷意在暖色调灯光下更加分明,语气也没有任何温度,“不是。”
程意泽又把胳膊搭上去,挑眉,追问道:“那这女孩认识多久了?”
时听鹿倏然抬头,警告地瞪了他一眼。
程意泽装没看见,捏着檀见深肩膀的手用了下力。
几人这下都看出气氛有些古怪。
程意泽这也不像好奇八卦,话音里怎么透着股敌意和火药味。
姜珩起初也不明所以,直到看见时听鹿瞪向程意泽的那一眼,他似乎反应过来什么。
目光在这胶着的三人间巡睃了一遍,不由心里叹了口气。
原来他要跨越的山还不止一座。
檀见深压了下眉尾,目光沉静地看向程意泽,语调淡漠,却又像宣示什么:“十年,不止。”
程意泽捏了下拳,笑意不达眼底:“哟,这是前女友?”
“不是。”
程意泽冷嗤一声,步步紧逼,“那就是念念不忘的人?白月光?”
时听鹿一边恨不得堵住程意泽的嘴,可一边她又不由自主的呼吸微微屏住。
她比任何人都更害怕,也更期待,听到这个答案。
随着这个答案的揭开,那层层困住她的迷雾,似乎就能迎刃而解。
她紧紧垂着头,身上的温度一点点流失,她蓦然有些口干舌燥,不住地抿唇角,已经很多年没有这么紧张过了。
檀见深似乎沉默了几秒,清冷的眼尾竟缓缓漫上一层洇红,他不经意瞥了眼静坐一旁深深埋头的女孩。
然后启唇:“是。”
“…………”
檀见深一个“是”字落地,所有人都被震惊在原地。
谁都没想到,檀见深看起来这么冷情冷性的人,心里竟然有个念念不忘十年的白月光。
时听鹿更是直接石化。
她听到了什么?
是幻听吗?还是错觉?
他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回答的是什么问题?
他到底知不知道‘是’字意味着什么?
十年。
白月光?
白月光!
他竟然说,他藏在心底十年的白月光,是她?!
即使早前已经有了一丝隐约的猜测,可她还是如五雷轰顶般不敢置信。
太荒谬了。
时听鹿浑身都在颤抖。她丝毫不敢抬头,她害怕望向他笃定的眼神。
如果不是玩笑,她真觉得世间不会有比这更荒谬,更不可思议的事了。
程意泽看到这俩人一个红了眼尾,一个颤抖着身子,差点没两眼一黑背过去。
他再次深吸一口气,咬着牙,笑容可掬:“小檀,你放下白月光了吗?”
时听鹿像溺在了一片时间海里,过去和现在记忆交杂,她分不清哪些是真实哪些是虚妄。
她只感到了一片窒息,她想屏蔽四周所有声音,可她在这丛迷雾纷乱里,还是听清了他的回答——
“没有。”
檀见深一字一句,低沉喑哑:
“白月光不是用来放下的,是追回。”
第28章 心动第6期下
那晚星星很美。
游戏结束后, 时听鹿回到二楼的露台,躺在软绒绒的沙发上欣赏了会儿群星璀璨的夜空。
她趁人不注意,还偷偷拿了瓶度数颇高的果酒。
第一次生出想把自己彻底灌醉的冲动。
这样明早一醒来, 她也许就会把今晚的一切都当成是一场梦。
她脑袋已经完全空白,不知是被酒精麻痹的,还是她的自我防御系统开启,留给了她一处可供躲避的空间。
她今夜什么都不想想, 只看星星。
可是看着看着,她还是被那轮高悬夜空的皎洁月亮吸引了目光。
明月洒下如练的清光, 衬得周围繁星也愈发澄亮耀眼。
原来月亮真的会奔星星而去。
她们交相辉映,共享整片夜空。
本就是共存的。
她忽觉眼前模糊一片。
身后脚步声传来,不轻不重,不疾不徐,恰好停在她身侧。
她不必转头,已知晓此人是谁。
月亮。
她的……月亮。
檀见深垂头, 静静地凝视她。
她几分慵懒地躺在沙发上,黑发凌乱披散着, 一截皓白的手腕松松垂落, 指间还握着瓶青色的酒。
她应该是醉了。
白净如瓷的小脸染了胭脂似的,醺红一片,欲眠欲醉的一双大眼睛遥望着远方的夜空, 眸中蒙了层水雾,映着清雪般的月光。
漂亮的不可思议。
他始终未移开目光,她也始终未看他。
两人就这样, 一站一卧, 沉默了良久。
周遭只有晚风吹过树叶的簌簌声。
直到时听鹿喝完那瓶酒,她觉得自己应该是醉了, 才醺醺然地喊他一声:“檀见深。”
她自己都不知道,她此刻的嗓音柔软又甜靡,听起来像撒娇。
檀见深喉结轻微滑动了下,“嗯。”
她晃了晃手中那个酒瓶,炫耀似的笑吟吟说:“我好像醉了。”
“难受吗?”
她摇摇头,“不难受,就是有点晕。”
她眨了眨眼睫,又喃喃地重复了一遍:“我真的醉了……”
檀见深短暂忘记了她给出回复前不再靠近的约定,起身上前一步,屈膝半跪在她面前,放柔声音,带着几分哄意:“我送你回房间,好不好?”
“不好,我还要看星星呢。”她开始借着醉意耍无赖。
“那我问你一个问题,好不好?”檀见深诱哄她。
他声音低沉磁性,刻意放柔后,更蛊到了骨子里。
她根本扛不住,转过脸,看着近在咫尺的那张从前只会出现在梦里的脸。
猝然间四目相视,混杂着她气息里的酒意,空气中有什么似乎被点燃了。
时听鹿浑身发烫,眸光莹润地看着他,不受控制地点点头:“好。”
檀见深没有戴眼镜,那双清冷如墨的桃花眸毫无遮挡地,直直望进她的眼睛。
她好像被那双眼睛吸进去了,一时间都忘记了呼吸。
只看到他薄唇轻启,温热的呼吸渐渐洒在她耳廓。
他近乎虔诚地半跪在她面前,微仰着头,低声却克制地轻问:“淇淇,再喜欢我一次,好不好?”
细听下,尾音还带着点细微的颤意。
似有惊雷在她耳畔炸开。
时听鹿脑袋嗡的一声,无数复杂而激荡的情绪,如浪潮一般鼓动着她的心脏。
咚咚,咚咚,每一声震颤都无比清晰。
而下一秒,她心脏又被巨大的酸涩席卷,贯通鼻头和眼眶都莫名发胀。
她乌黑的睫毛渐渐濡湿,眼尾蘸红,哽咽地小声回:“不好。”
檀见深见她流泪,心下一慌,懊恼自己竟然又把她惹哭了。
“不好就不好。”他几分无措地哄她,“别哭,好不好。”
他下意识地伸出手,想为她擦眼泪,却又顿在半空中,克制地收回来。
他不能再越界了。
在她回应之前,他没有为她擦眼泪的权利。
可没想到,他收回手的瞬间,一阵清甜夹着果香的气息扑面而来。
随后,一个软绵绵娇滴滴的“小醉猫”扑到他身上。
女孩伸出两只纤细白腻的胳膊,搂住他脖颈。
醉醺醺的小脸窝在他肩上,连同呼吸、味道、气息一同洒落在他耳边,渐渐的与他融合在一起。
温度急速升温,檀见深一动不敢动,她睫毛蝶翼般地扑闪了下,轻轻剐蹭过他耳侧的皮肤。
他浑身僵住,只觉一股灼烧之感从他耳后烧来。
“……檀见深,”她用那把绵糯酥软的嗓音继续折磨他,怯生生地侧耳对他轻喃,“告诉你一个秘密。”
檀见深难耐地滚了下喉咙,低哑问:“什么秘密?”
“刚玩游戏我是骗你的。不是三年。”时听鹿抽了抽鼻子,声音一点点弱了下去,“……我没有停止过对你的喜欢。”
“檀见深,我的心一直在为你跳动。”
随着话音落地,一颗滚烫的泪珠也顺着她脸颊,滑落至他肩上。
檀见深被这滴泪灼伤心脏,眼底也涌出一阵发涩的痛感。
他闭上眼,艰涩地吞咽了下,双手在她身后渐渐合拢,掌心贴着她薄如蝉翼的肩胛骨,将人紧紧扣在自己怀里。
“……对不起,我让你等了这么久。”
身上的小人儿没有了回音。
细弱的呼吸声慢慢变得平缓均匀,似是睡着了。
檀见深阖上眼,脑袋轻轻埋在她温热的颈间,近乎贪婪地深嗅了一口气。
但只须臾,他便睁开眼,将身上的姑娘打横抱了起来。
她被惊动,眼睛浅睁开一条缝,雾蒙蒙地看着他,眼珠一眨不眨。
起初以为她酒醒了,檀见深眸里闪过一丝慌乱。
但很快,她双手挂着他脖颈,向他怀里拱了拱,微烫的脸颊贴着他胸膛,有些气鼓鼓地咕哝了声:“我今天第一次被人公主抱,可惜……不是你。”
檀见深心脏微颤。
他垂眸深深地看着她,眸底染着层苦涩的笑意:“那我也告诉你一个秘密。”
她喃喃:“什么?”
“当年,我不是背你去医务室的。”
她脑袋早已转不过来,茫然地‘啊?’了声。
“今晚,我是第二次这样抱你。”
中间跨越了十年光阴。
“所以不用可惜,第一次公主抱你的那个人,是我。”
她迷迷糊糊地喔了两声,眼皮撑不住,又在他怀中睡了过去。
檀见深宠溺地低笑一声,抱着她转身。
穿过一段寂静的走廊,在行至她房前时,檀见深脚步顿住。
此时,她的门前正站着一个不速之客——姜珩。
新嘉宾可以自主选择楼层,他选了二楼,左左选了一楼。
檀见深面无表情地睨了他一眼,骨子里天生的矜贵倨傲,让他这样垂眼看着一个人时,无端便带着几分居高临下的压迫感。
就是所谓的气场。
姜珩出身名门,能力出众,倒也能接住他的气场。
他视线在檀见深身上淡淡掠过一眼,落至他怀里。
空气一时胶着,似有无声的硝烟在蓄势待发。
檀见深没心思跟他耗,见他没有离开的打算,便挑了挑眉,语气堪称客气:“劳烦,开下门。”
姜珩顿了一秒,从他怀里移开视线,温和地笑了声,伸出胳膊压下门把手。
檀见深道了声谢,抱着人走进房间,将她小心翼翼放到床上。
伸手脱掉她的拖鞋,摆放整齐放在她床边,下床最方便的位置。
然后从她床头拿过空调遥控器,调至27度,不冷不热的适中温度。
调好温度后,他掀开床上薄被,细致妥帖地盖到她身上。
本想再去外面倒杯温水,方便她醒后口渴,转身才发现,姜珩竟然跟着他一起进来了。
一直站在他身后。
他眯了下眼,连伪装的和平都懒得装,冷淡地低声质问:“你还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