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听鹿放缓呼吸,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只是心里忍不住纳闷,他们关系那么好还是发小,怎么会走到如此疏离的地步呢?
宋炀说:“后天我结婚,你会来吗?”
时听鹿还处在震惊中,她万万没想到,乔影的新郎会是——宋炀。
怪不得她刚才聊起乔影时,檀见深会微妙的沉默。
一个曾经喜欢过自己的女孩,最后嫁给了自己的好兄弟。听起来有些狗血。
呀!
他俩不会是因为乔影才生疏的吧?
时听鹿小心去看他神色。
檀见深长指没有规律地敲着方向盘,脸上却看不出波澜,“你这次回来待多久?”
宋炀说:“部队批了半个月婚假。”
檀见深再次沉默。
“阿深,”宋炀叹了口气,“你上次回来京榆,只待了半天就马不停蹄赶回去了,这么多年了,你还是放不下吗?”
时听鹿目光微闪了下。
“当年的事,谁都没有错,不过是命而已。”宋炀声音再也没有了当年的少年气,显出几分老成的沉稳,“你如果恨他,恨了这么多年也足够了,别再折磨自己了。”
檀见深握着方向盘的手用力攥紧,指背发白。
时听鹿心下一慌,担心地看着他。
“而且我们二十几年的兄弟情分,你真的要因为我选择了一条相同的道,就从此与我割席吗?”
檀见深手上松了几分力道,他不动声色地深呼吸了一下。
“宋炀,你的选择,后悔过吗?”
宋炀没有犹豫:“没有,以后也不会。我们从小在军区大院长大,耳濡目染的就是这一套红色精神。如果不是当年的意外,你一定会和我走上同一条道路,成为一名保家卫国的军人。”
檀见深眼眸如一汪死水,冷笑了声,“我没那个命。”
“阿深——”
檀见深截断他的话音,“你的婚礼,我会去参加。”
“有事,先挂了。”
电话挂断后,密闭的车厢似乎变得更逼仄了些,空气都被冷压凝住。
檀见深将车变道,开到了最右侧,在应急车道停了下来。
他向后靠在座背上,神色冷郁幽沉,低声说:“我现在情绪不太好,开车怕出事,等我几分钟。”
她在车上,他不敢大意。
时听鹿第一次看到他这么冷颓的样子,似乎被什么击垮了一样。
其实从重逢她就看出来了,檀见深跟以前比变化很多。高中时他也清冷,但身上总还是有种朝气,有意气风发的少年感,他在赛道在百日誓师时,那种全身发着光的自信从容,就好像全世界都在他脚下一样。
可重逢后的他,就只剩冷了。
除了对她展露的那些温柔的鲜活的情绪外,他对其他人,对这个世界好像都剥离开了,冷眼旁观着漠视众生。
而这种漠然源自于……对自己的放弃。
她不是没有猜测过,他是否经历了什么变故。
为什么当初那么骄傲地说出要从军的少年,却折损了一身热血,将自己浸在金粉浮华里。
为什么那晚她问及这些年过得好与不好时,他会眼含泪光。
直到这通电话,她才终于确信自己的猜测。
原来……他真的过得不好。
当年分开后,她再未打探过任何有关他的消息。
从他拒绝她的那一刻,她的青春就结束了,她自行为他们之间画上了一个句号。
从此,无论南来北往,她的人生都不会再有他。
可那是承载她一整个青春的少年啊……
纵使天各一端相见无期,她都希望他在这世上的任何一处角落,永远鲜花着锦,活得恣意灿烂,平安喜乐。
……她从未想过,他会过得不好。
时听鹿看着他此刻的样子,心揪成一团,却不敢问他发生了什么,害怕触碰他的伤口。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小心翼翼地伸手过去,轻轻握住他垂在中控台上的手掌。
檀见深眼睫颤了下,凝眸望过来,眼底情绪很深,也似极力压抑着什么。
他与她静静地对视了几秒后,喉结滑动,“可以抱一下吗?”
时听鹿没法拒绝他,她默默解开自己的安全带,向他倾身的一刻,檀见深的气息便覆盖过来了。
他一只手揽住她的腰,一手拊住她的后颈,掌心的温度热得惊人。
和上次的克制不同,这个拥抱很用力。
他将脑袋嵌在她的颈窝里,脸紧紧埋在她的颈间,一个极其脆弱却依赖的姿势,仿佛漂泊在孤岛的无依之人,抓住了他最后赖以生存的稻草。
他埋下头,呼吸夹杂着热息寸寸烫过她的皮肤。
时听鹿浑身酥痒战栗,却本能地抬起双臂,抱住他的后背。
心脏一阵酸疼。
她如此深切地感受着他此刻的痛苦和无助,却无能为力,除了拥抱,她什么都给不了他。
檀见深,你到底发生了什么呢?
“淇淇……”
他闷哑的嗓音贴着她耳畔响起。
时听鹿耳根一麻,颤着声线,“我在呢。”
“你会离开我吗?”
时听鹿一怔。
而檀见深显然也反应过来自己的问话不合时宜。
他还欠她一场正式的告白呢。
“抱歉,我失言了。”檀见深从她怀里起身,情难自抑地吻了下她的头发。
“我还没有资格问你这个问题。”
檀见深松开她身体的那一刻,似乎重新为自己竖起了坚墙,刚才的脆弱失态已不见踪影。
他伸出胳膊,为她重新系上安全带,微仰起的下颌线条冷峻,喉结锋利,一如他平时矜冷自持不可攀折的模样。
檀见深若无其事地整理了她刚刚被他蹭乱的头发,温声说:“晚上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时听鹿呼吸一紧,看着他的眼睛认真说:“檀见深,你可以不用在我面前伪装情绪。你如果难过,可以再……多抱我一会儿。”
檀见深一顿,随后笑了笑,“傻不傻,我在占你便宜,看不出来吗?”
时听鹿眨了下眼,手指揪着自己小挎包上的珍珠穗子玩,有些难为情地别开眼,小声说:“我又不介意。”
檀见深挑眉:“不介意什么?”
时听鹿轻轻咳了声,脸颊泛起一丝红晕,声音更小了,“不介意……你占我便宜。”
檀见深愣住。
他说那话本是故意逗她,不想让自己的坏情绪影响到她。
没想到她会回答,还这么认真地回答。
檀见深只觉刚刚几欲窒息的心脏,重新恢复了跳动。
他望着她恬静柔软的侧脸,心里有股冲动越来越强烈。
时听鹿见他许久不说话,顶着一张羞红的小脸,慢慢转头看过来。
却跌进了一双暗流涌动的眼。
檀见深一动不动地望着她,目光幽深,带着几分从未在她面前显露的……侵略性。
须臾,他倾了倾身,伸手抬起她的下巴,拇指还在她下巴上不轻不重地按压了下。
时听鹿怔愣又紧张地看着她,嘴唇却因他的动作,轻轻张开。
檀见深视线落在她饱满娇嫩的唇上,微眯了下眼,压低语调,沉声问:“淇淇,如果我做些更过分的,你也不介意吗?”
时听鹿不会不懂他眼下这个动作和眼神的意思。
她心跳几乎快跳出喉咙,因被他压制着,嗓子里发出的声音也破破碎碎,“你、你想做什么……更过分的?”
檀见深的脸再次逼近,他一只手还捏着她下巴,另只手摘掉眼镜。
两人中间的空气瞬间被挤走,气氛在逐渐升高的温度里被酝酿得格外绵长暧昧。
檀见深低下头,用鼻尖碰了碰她的鼻尖,有些重的呼吸侵入她的鼻息。
他垂着眼睛,目光意味深长的锁在她微张的嘴唇上。
声音缓慢沙哑:“接吻,也可以吗?”
第39章 心动第7期上
——“接吻, 也可以吗?”
时听鹿直到回到别墅,脑子里还在回旋这句话。
身上的温度到现在还没降下去,哪有人想接吻这么直接问出来的?
时听鹿这会儿的状态就和喝醉酒一样, 浑身醺醺然的,感觉在飘。
但她没有断片。
车上发生的一切她都记得清晰。
在她行将无法呼吸之时,檀见深松开了她下巴,没有吻住她。
时听鹿蓦地松出一口气的同时, 心里升起一点微妙的失落。
回来后,这种失落越来越明显。
她换了身衣服, 趴到床上,把臊红的脸深深埋进枕头里。
又来回地翻了好几个身。
最后噘着嘴,气呼呼地坐起身。
不是吧?当时他们的嘴唇就差1公分不到,他是怎么忍住不亲她的?
她虽然没回答他,但她也没有推开他表现出抗拒啊。
这么明显的暗示,他看不懂吗?
还是她对他没有吸引力呢?
她把自己折腾生气了, 一把拿起手机,啪啪敲字——
【在车上, 你为什么不亲我?】
发送的一瞬间, 时听鹿理智回笼,她又立马撤回消息。
拍了自己脑瓜一下,人果然不能冲动, 冲动容易社死!
时听鹿盯着与檀见深的聊天页面,呼出一口气,前后不过一秒。
他肯定没看到。
但这条撤回消息的提示太过显眼, 她又欲盖弥彰地发了条正经消息。
【你说, 我们要给乔影和宋炀随多少礼啊?】
啊,一提这事, 她想起来自己还没订后天飞往京榆的机票呢。
她切出微信,打开购票的app,查询航班。
刚查到一半,敲门声响起。
时听鹿一个激灵,磨蹭了片刻,才穿上拖鞋去开门。
她扒着门框,先探出一个小脑袋出去。
檀见深见她这副有些做贼心虚的样子,一时失笑。
他拉着她的胳膊,把人扯出来,随后关上门。
“陪我去楼下做饭。”
时听鹿见他换了身宽松的休闲服,手上没拿手机,神色也如常,猜到他肯定没来得及看手机,心里的石头终于落地。
他们默契地不再提起车上发生的事,时听鹿也假装无事发生,平静地看向他,最后试探着问:“我刚给你发的微信,看到了吗?”
檀见深扬了扬眉:“你说哪条?”
时听鹿脚下一趔趄,瞳仁睁圆,垂死挣扎:“我、我只给你发了一条啊。”
檀见深拖长尾音地‘哦’了一声,“你说随礼的事?”
时听鹿心被他搞得七上八下的,重重嗯了声。
“他们婚礼比较特殊,宋炀是空军特种兵,不会大肆铺张,礼金过个心意就好,不用太多。”
“那多少合适呢?”
“你不用操心这个。”
时听鹿:“?”
“礼物我已经派人送过去了,以我们的名义一起送的。”檀见深说,“红包不用给了。”
檀见深说着迈下最后一节楼梯,语气平淡:“我们结婚,他们还得还回来,不如省个事。”
时听鹿:“…………”
她幸亏已经迈下楼梯,不然可能直接滚下去。
震惊到的不止她一人。
他们回来时别墅还空无一人,现在客厅里坐满了人,全部瞠目结舌地看向他们。
还有刚从外面一起回来的程意泽和左左,也僵愣在原地。
程意泽第一个炸毛,匆匆换上拖鞋就杀了过来,“结婚?!你要跟谁结婚!!我们参加的是恋综,不是婚综!!你叛逆期啊,敢搞闪婚!!”
程意泽确实被‘结婚’两个字点着了,整个人跟个炮竹一样。
按理说这么离谱的事他不可能相信,时听鹿从小就乖巧懂事,没做过什么出格的事。
可如果……对方是檀见深,她这恋爱脑没准还真敢干出来闪婚这壮举。
时听鹿头皮都麻了,眼看‘口不择言’的始作俑者已经悠闲地转去冰箱那里,打开后望了一眼食材,转身若无其事地问她:“想吃什么?”
“…………”
时听鹿真服了他这心态了。
她硬邦邦地说:“排骨!”
檀见深轻笑:“好,今天没有话梅,那就糖醋了。”
时听鹿扭头,把即将喷火的程意泽拉走。
客厅沙发区,几人都翘首以盼地等着她。
时听鹿只好硬着头皮,解决檀见深制造的八卦摊子:“没有结婚,不是我和他结婚,也不是……”
时听鹿越说越乱,好像怎么解释,他那句话的误会性都很高。
她索性直接说:“其实是我们高中同学要结婚了,我们刚在商量一起随礼的事。”
kiki发现盲点,挑眉道:“一起?你和檀见深是高中同学?”
程意泽冷哼一声,抓起沙发上的抱枕玩儿。
时听鹿犹豫半秒后,点点头。
kiki和云娴都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怪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