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个男生说：“就是，这女孩跟我们的乔大班花都可以平分秋色了。要是我们班的，高低得暗恋三年。”
“……”
那些谈话声丝丝缕缕地飘入时听鹿耳朵里。
乔影也听到了，她紧张地偏头去看她，担心那些话会让她不自在。
但时听鹿仿若没听到一样，神色安静从容，目光淡然，对那些围绕她的目光和讨论置若罔闻。
乔影笑了笑，收回视线。
一个人的容貌和气质岂是轻易就能改变的。
她本来就是一颗璀璨的明珠。
只是在掀开那层蒙光的灰布前。
——只有檀见深发现了这颗明珠。
她早该想到，檀见深那样的人，喜欢上的女孩，怎么可能会差。
试衣间里。
时听鹿和两个伴娘帮乔影换好婚纱。
两个伴娘都是她发小，此时看她身穿婚纱的样子，一霎都湿了眼眶。
乔影被她们也弄得有些眼红，连忙将两人打发走，故意说：“待会儿有你们哭的，现在不要害我流泪，哭花了我的妆和你们没完。”
乔影关上门，微微仰头，把眼泪逼了回去。
时听鹿和乔影虽说没有那么深厚的感情，可此时也有些动容。
——你陪我长大，我送你出嫁。
任何一份经时光淬炼的友情都丝毫不逊色于爱情。
乔影一转身，看到时听鹿眼尾也红了，她瞬间失笑：“你要敢哭，我把你也赶出去。”
时听鹿哭笑不得：“那我忍一忍。”
把她也赶跑了，就没人陪她了。
乔影被她笑到，刚那点感伤也消散不少，“天哪，你怎么这么可爱。”
她重新走到梳妆台前，整理了下自己的耳环。
思忖片刻后，还是忍不住开口：“高中那时候的你和现在真的判若两人，无论是外貌还是性格。”
时听鹿坐在她旁边的沙发上，轻声道：“那时候经历了一些事情，有点……堕落。”
乔影不再追问，怕勾起她伤心。
谁都不愿意回忆自己黯淡的过往。
她笑着转移话题：“知道我要和宋炀结婚的时候，是不是还挺意外的？”
时听鹿小鸡啄米似地点头：“岂止意外，我都吓到了。”
乔影乐不可支，似是陷入了一段甜蜜的回忆：“我最初知道宋炀喜欢我的时候，也吓了一跳。大学我们都在京榆，离得很近，他经常来找我，我一开始也没在意，就觉得是高中同学嘛，他乡遇故知的也算缘分。”
“但时间久了，次数多了，我就算是块木头也感觉出来了。他正式表白是在大三那年的跨年夜，他那天约我出去，喝了很多酒，看了场烟花，我不知道他是不是醉了，他一个188的大男人竟然趴在我肩头哭了。”
乔影说到这，眼睛已经有些湿润，“他哭着问我……忘掉他了吗？”
时听鹿眼睫颤了颤。
“直到那晚，我才知道宋炀高中暗恋了我三年。”乔影说，“高一那年军训晚会我为了檀见深练了一周的舞蹈，头天晚上甚至还专门买了一兜零食去‘贿赂’宋炀，让他一定要带檀见深去看我的舞蹈。”
乔影顿了瞬，才继续说：“可我没想到，那场舞没有吸引到我喜欢的男孩，却让另一个少年耗费了一整个青春在我身上。”
时听鹿心口有些发涩。
也许是感同身受吧。
原来……暗恋才是青春的代名词。
乔影沉默了许久，低头望着她，笑说：“其实我早就忘了。”
“喜欢一个永远不会为你回头的人，太辛苦了。”乔影说，“我才不会委屈我自己。”
“那你……”时听鹿抿了抿唇，“爱宋炀吗？”
“我愿意嫁给他，成为一个军嫂，你说我爱他吗。”
乔影笑意明媚，“你都不知道他趴在我身上哭的那一瞬，我心都快碎了。”
“我其实早就喜欢上他了，他大学读得空军航空院校，一头利落板寸，穿着军装英姿飒爽，比高中那时沉稳了许多。他第一次来找我的时候，我就有些不自在，后来才承认那是心动。他学校管理严格，经常需要外出集训，可他每天都会抽时间给我发消息弹视频，一有空闲就会来学校找我。”
“听鹿，他让我体会到了被一个人全心全意爱着，是什么滋味。”
时听鹿看着她沉浸在幸福里的模样，发自内心的为她开心。
“乔影，我祝福你和宋炀能够长长久久。”
“谢谢。”
时听鹿想起什么，从小挎包里翻出两个红包，递过去：“刚才忘记给了。”
乔影一挑眉：“两个？”
时听鹿说：“我和……檀见深的。”
他虽然说了不用准备红包，但她还是偷偷准备了，无论如何都是一个心意和祝福。
乔影也不推拒，大大方方收下，红包摸在手上很有厚度。
她讶异道：“你这是准备了多少？”
檀见深不让她分摊给他们的结婚礼物，她只能多封一些红包。
因为她知道，檀见深送出手的东西，必不会是小数目。
“每一个都是9999，寓意比较好。”
“……”乔影真的绝倒，“你是没参加过婚礼吗？这也太多了。”
“没关系的，收下吧。”
时听鹿对金钱没太大的概念。
她生活自小富裕，现在的工作也足够养活自己，她没缺过钱。
虽然一向低调节省，并不追求物质和奢靡，但也从不吝啬。
她还是有些好奇，于是悄悄问：“乔影，檀见深送给你们的结婚礼物是什么呀？”
乔影：“他不是以你们的名义一起送的吗？你不知道啊？”
“他没告诉我。”
乔影喔了声，“他送的是一架直升机。”
“…………”
晕。
时听鹿饶是猜测过无数价值连城的礼物，也万万没想到会是一架——
直、升、机！！
她恍恍惚惚地看着自己那两个此时看来犹如薄纸的红包，在心里计算。
她需要封几万个或者几百万个这样的红包，才能抵消一半直升机的价格啊！
乔影见时听鹿一脸面如土色的样子，很理解，认真劝道：“你以后要管束着檀见深点，花钱太没数了，最好以后家里你管账，就给他留点吃饭钱和油钱就好了。”
“…………”
“不是，”时听鹿脸腾红，有些慌地看向她，“我们……还不是那种关系。”
乔影震惊地瞪大眼：“不会吧，难道檀见深还没追上你？！”
“追是追上了，但——咦？”
时听鹿敏感地察觉到什么，抿了抿唇，斟酌着问道：“你早就知道他……喜欢我嘛？”
“不然你以为我当年为什么那么快就放弃他。”
乔影显然是早就真的放下了，现在再谈及年少时的心动，还有些好笑的意思。
“其实我早该告诉你了，你当年那件划破的校服，不是我帮你缝的。”
“是檀见深。”
第49章 夏天/23
婚礼即将开始。
时听鹿心不在焉地回到前场宴会上。
所有宾客差不多都已落座, 司仪上台开始走流程活跃气氛。
最前方的两张圆桌是空着的，应该是为双方家长准备的。
时听鹿低着头，一路向后面走去, 途中还时不时有打量的目光和讨论声投来。
她全然没有理会，周遭的喧嚣似乎都已模糊在她的屏障之外。
直到走至花圃附近，右侧传来一道男声：“美女，坐这里吧。”
时听鹿顿住步伐, 回过神来，偏头望去。
招呼她的那个男人向她挥手示意了下。
时听鹿目光平淡地掠去一眼, 这张桌上的都是她高中同学，面孔还有些熟悉。
此时都好奇且惊艳地望着她，几个女生还隐晦地对视了一眼。
时听鹿倒也没有拘谨，从容地走了过去。
况且，这也的确是最适合她的席位了。
那个男人瞬间惊喜地从座位上直起身，特别殷勤地拉开了他身侧的座椅。
一圈人顿时起哄开来。
另外几个单身模样的男人还意味不明地笑了声：“谭飞, 你小子动作可真快。”
时听鹿坦然落座，对谭飞道了声谢。
谭飞近距离地看清女孩清纯姣好的脸, 眼睛都瞪直了, 说话时都有些磕绊，“你、你好，你也是乔影的朋友吗？”
“嗯。”
谭飞紧张地深吸了口气, “你叫什么名字呀？我们可以认识一下吗？”
旁边的女生嗤笑了声：“谭飞，你这搭讪的话术也太老土了吧。”
谭飞余光瞪了那女生一眼。
又掏出自己手机，看向时听鹿, 腼腆地笑笑：“或者……我们加个微信？”
这话一出, 另外几个男人也按捺不住了，“美女, 咱都是乔影的朋友，大家都互相认识一下呗，以后常一起玩。”
时听鹿心里说不上来是什么滋味。
原来，被注视，被簇拥，从来都是漂亮女孩的特权。
她暗自叹了口气，目光扫过他们所有人，轻笑一声：“我们早就认识。”
所有人：“……”
时听鹿弯弯眼角：“我叫时听鹿，北澜附中14级实验一班。”
她平静地说：“我也是乔影的高中同学。”
“…………”
“？？！！”
谭飞下巴都快掉下来了，“你……你说什么？”
几个女生也十分震惊，这时仔细回忆了会儿，忽道：“我们班……好像是有这么个名字的人。”
随后她们又将视线移到时听鹿脸上，仔仔细细打量了半晌，倒吸一口气，惊道：“真的是你！就是那个一直坐在教室第一排，戴着个黑框眼镜，独来独往，平时不跟任何人交流的……”
边缘人？
时听鹿高中时代太过透明，能在她们心中还留下点印象，也算难得。
她笑着点了点头：“是我。”
“我天！你变化好大呀！”
谭飞他们这些粗神经唯颜至上的男人，显然还没回忆起她来。
不过，不影响他们想搭讪的心思。
谭飞脑袋飞快地点进高中的班级群，翻了一会儿，找到时听鹿的名字，发送了好友申请。
还嘻嘻哈哈地说：“原来咱们是高中同学，怪不得我一开始看你有点眼熟呢。”
“听鹿，我好友，你给通过一下呗，以后咱们常联系常聚聚。”
时听鹿将手机放到了桌面上，震动传来，她拿起看了一眼，也没回应。
这时，后方传来了一阵躁动。
桌上的几个女生抬眼望去，随即神情一怔，静默几秒后激动得晃起旁边人的胳膊，双眼冒星：“我去，那是檀见深吗！”
“他……回国了？！”
“天哪！他竟然来参加婚礼了！”
“大型修罗场啊！”
“我操，你不说我都没想起来，乔影高中不是喜欢过檀见深吗？他又是宋炀的兄弟。真精彩啊！”
“这有什么稀奇的，当时喜欢他的女生那么多。”
“咱们班暗恋他的女生估计就得有一半。”
时听鹿睫毛颤了颤，迟缓了几秒，回头望去。
来人是一行长者，有的身穿军装，有的身穿中山服，各个身板挺拔，精神矍铄，一看就是常年在军队历练或担任机关单位高职的人，有些面孔甚至只有新闻上才能见到。
几乎每一个都是跺跺脚，都能震颤一方的大人物。
全场目光不由自主望过去，无不摄于他们的气场。
气氛骤然安静下来。
而在这行人正中间的，竟是一个年轻男人。
他一袭剪裁利落的黑色西装，身姿颀长，眉眼轮廓深邃冷峻，正侧头同一个长者说话，细碎阳光从树梢投映下来，衬得男人下颌骨愈发干净锋利。
他虽是晚辈，但气质矜贵沉稳，站在一众军政大佬中间，气场却未弱下半分。
无数目光聚焦到他身上，旁边传来女生压制的低语：“我靠有没有天理！他怎么还是这么帅！”
“完蛋，我好像……又心动了。”
“不愧是我暗恋过的男神啊！”
“喂喂——他他是不是朝我们这边走过来了！”
“啊啊啊他望过来了！”
时听鹿隔着喧嚣的人声，定定地回视着他。
记忆在这一瞬间竟然闪过许许多多曾经的画面。
而在那些走马观花的片段里，每一帧，似乎都是少女隐在人群里，隐在无数道目光里，默默无名地偷偷注视着他的背影。
她也曾卑微地期待过，他偶尔能回头，看她一眼。
但没有。
也许，是她以为的没有。
而今，他们终于能在鼎沸的人声里，正大光明地望向彼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