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梵回他：“恐惧和不熟悉的人交流互动。”
苍修仔细想了想，审视自己，然后笃定回答：“是的，我不喜欢和不熟的人说话。”
再想了想，他又补充一句：“我也不喜欢和熟悉的人说话。”
重梵：“……”
哪有什么社恐小可怜，不过是个高冷酷崽罢了。
“你怎么不说话？”
苍修问完，旁边的谷薇儿直接一个白眼。
“就你刚才那话，谁还敢跟你说话。不熟的你不想聊，熟的你也不想聊，你喜欢聊那种烤得半生不熟的是吧？”
苍修瞥她一眼，沉默。
他真的不喜欢和熟悉的人说话。
谷薇儿看到他这反应，白眼都快翻上天去。
“噢，对！”重梵突然开口，“说起烤得半生不熟，我记起来刚才忘了和小风祭司说什么。”
“什么？”苍修追问。
重梵回答：“巫魅先他一步把织布机造出来了，我刚才忘了和小风祭司说这事，他要是知道肯定震惊。”
旁边的谷薇儿先他一步震惊，问：“巫魅姐真的造出来了？我们以后都有能毛巾用了吗！”
重梵点头，“是的，夏季还能有轻薄凉快的麻布衣服穿，比兽皮衣服要凉快得多。”
“巫魅姐简直是我的梦中雌性！”
能妖娆能撒娇，在她累了回城的时候还会给她做好吃的，给她按揉肩膀。
关键是——聪明！太聪明了！
身上充满智慧的雌性简直太吸引她了！
谷薇儿加快脚步往回跑，对织布机的好奇心非常浓烈。
“你们太慢了，姨母，我先回城了！”谷薇儿交代一声，迈开腿在前面跑出残影，把重梵和苍修甩在身后。
此刻，苍修抓住另一个重点，问：“为什么谷薇儿说起烤得半生不熟，你会想起来小风祭司？”
这难道又是她们部落什么别的特色？
重梵想了想，回答他：“因为她说起烤得半生不熟，我想起焙烧窑里的砖还没烧好。想到焙烧窑，就想起这活原本是小风祭司在干，然后就想起他了啊。”
说起来确实很绕，也很没逻辑。
重梵想想，又说：“思维是个很发散的东西，脑子里记的事很容易联想到一起。”
“噢，这样。”
难怪他每次看到滕木木那副欠揍样子就会想起她。
重梵继续说他：“话说起来，你最近真的越来越像个闷葫芦，不喜欢开口说话。”
自从两个多月前，知道兽神树和金岩晶的全部真相，看到兽神影像之后，他好像就变得沉默了很多。
这孩子本来就寡言少语，现在这样怪让人担心的。
“有吗？”苍修回想一下，“可能是想到我们城里还有那么多怀孕的雌性，本来幼崽降生，应该是部落最值得期待的事。”
重梵语调拉长，问他：“真的？”
她怎么感觉不止呢？
苍修沉默半晌，脚步也不自觉地减慢，“还可能……因为看到了你们部落的强大，感觉你们部落很好。你们在部落里的生活应该很舒适，比这里要舒适很多。”
看到她和兽神的关系之后他才知道，原来她们部落的族人，就是他们信奉的神明。
他现在会为曾经想让她留下，而感到羞愧。
贫瘠的土地供奉不了神明，神明应该住在云端。
“苍修，你在说什么？”重梵揉揉他的脑袋，从他的话里莫名听出一种隔离世界的孤独感。
“其实我们部落，也像兽人部落这样，从最原始的时代发展过来。我们的祖先曾经也在用石器，吃生肉，从这一步慢慢走到今天。
“直到部落里出现许许多多巫魅这样的探索者，有那些人族先祖努力积淀，向后辈传授学识，我们的生活才一点点变好，变得舒适起来。”
重梵并不喜欢苍修话里这种距离感，以及他话里无意间刺痛她的自卑。
她不喜欢这种感觉出现在苍修身上。
“你知道吗，其实准确来说，我们人族是由猿猴先祖进化而来的种族。你现在去看也能发现，其实猿猴兽人的兽形，和兽人的人形是最相像的，不是吗？”
听重梵说起这些，苍修的脚步越来越慢，问她：“所以你们也可以算是猿猴兽人？”
“可以这么算。”
重梵继续讲：“我们部落在先祖时期其实非常普通，那时候我们没有异能，也没有灵力，只有一个方便用火、方便创造工具的人形。
“准确来说，在我们生存的那片大陆上，前面有史记载的六千多年都没有出现过特殊能量。
“我们的先祖完全凭借智慧，创造出工具、文字，研究出储存食物的方法、搭建巢穴挖掘巢穴的方法。”
第145章 145：人族历史（2）
“再往后，我所在的国家，那些人族先祖从部落联盟制度迈进奴隶制，王朝开始建立。看似部落成员拥有自己的家庭，私生活自由起来，实则等级区分更加严格。
“所有成员生活得幸与不幸，取决于统治者的治理方式。”
重梵这话刚说完，苍修下意识地想到巫魅的自由制度，也顺嘴说了出来。
“是的，巫魅现在就介于首领盟主和王之间。她给了自由兽人自行安家、自行支配食物的权力，自由兽联盟为自由兽人提供庇护，定期向那些自由兽人征收食物。”
苍修听完，问出他疑惑的地方：“那你刚才说的，等级区分更加严格，意思是？”
他暂时没有感觉到自由兽联盟的等级区分有多么严格。
“噢我的小笨蛋，抓重点怎么只抓一个呢？”重梵薅一把苍修那双面条一样弹啾啾的劲道耳朵。
苍修被她喊得面红耳赤，好在有毛发遮挡才看不出来。
她、乱喊什么呢！
“你是不是忘了，我刚才说，在远古时期，甚至后面有史记载的六千多年里，我们的祖先没有灵力，也没有异能。
“那时的统治者，凭借家族血脉或者自身威望，组建军队，获得军队的认可，从而获取军队战力统治王朝。
“得兵权者得天下，那个时代没有特殊力量参与，军队力量压制，就是统治者的权力来源。
“这就是我说的，我们人族先祖严格的等级区分的由来。
“而在兽人大陆上，因为有灵力参与，这个情况就变得更加复杂。
“你看巫魅，她就和周边所有部落的首领一样，统领她的自由兽联盟。看起来除了管理制度，在其余权力方面，她和那些首领完全没什么差别，甚至乍一看好像还弱一点，是吧？”
苍修点头，“是这样，所以我不太理解你为什么说她在向王朝时代的王靠近。”
“但是你要知道，部落首领可以更替。当他战力不足，他就会被战力更强的部落成员取代。
“而巫魅，她的战力现在刚到五阶，还是因为金岩晶被封存才升上去。在此之前，她一直以四阶的战力，统领那一群七阶八阶的兽人。
“在她统领期间，没有一个兽人能取代她的位置。
“或许平常，她没有命令的时候看不出来。但你们仔细观察就能发现，在她有命令的时候，所有自由兽人都会完全遵从她的命令办事，这才是真正的话语权。”
重梵的话直接剥开表象，挖到根上。
苍修仔细回想，点头，确实是这么回事。
重梵继续说：“比起一般的部落首领，比起他们对部落成员那种各方面管控，巫魅在管理这方面，显然要松缓很多。
“她给自由兽人想要的私生活，给他们需要的自由空间，从他们那里收取她想要的战力支持。
“自由兽人是零散的家庭结构，单独拎出来一家，不足以对抗其余任何部落。而巫魅把他们全部聚集起来，他们既拥有了想要的自由生活，又不惧怕其余部落的打压。
“至于巫魅，作为把所有自由兽人聚集起来的纽带，她的地位无可取代。
“这时，巫魅自身战力不足都已经被她扭变成一种优势。自由兽人不用担心她强制管理，因为她战力不够，她会一直保持这样的管理制度。
“在这种管理制度下，自由兽人愿意听从她的安排，愿意保护她的地位，因为巫魅的聪慧能给整个自由兽联盟带来更好的生活。
“有巫魅才有好日子过，这种互惠互利的结构，比起传统部落其实更加稳定。”
重梵拍拍苍修的脑袋瓜，“这就是我说的——自身威望！”
“嗯，听懂了。”
苍修从重梵刚才的每句话里，都能听出她对巫魅的浓烈欣赏。
重梵还在继续说：“哪怕她现在战力提升，会有部分自由兽人对她能否保持现有管理制度产生怀疑。但她的智慧足以带动整个种族发展，没有人能拒绝这种统治者的庇护。
“当她无可取代时，战力的提升、雌性地位的回归，这些只会强化她的权力，加固她的统治地位！
“历史纵使有相似之处，但没有两段历史会完全相同。
“对于巫魅，任何一段历史都不能预测她的未来。我只能说，我对她未来能爬上的那个高度，对她未来能创建的那个制度，非常非常期待。”
苍修点头，“她是一位很厉害的盟主。”
以这一句真诚的赞叹带过巫魅的话题，苍修继续问，“能说说人族的历史吗，我还想听你讲这个。”
他想了解她的种族。
重梵拍拍苍修的后脖颈，示意他停下。
等苍修减速停下之后，重梵从他背上下来，把自己身上的斗篷脱给他。
“人族历史到今天已经有八千年，很长，我们边走边讲。”
“好。”
苍修抬起前爪，勾住她的斗篷。
趁重梵转过身去的时间，他化为人形，把重梵的斗篷围在腰间系好。
“可以了。”苍修的身体素质很强，春季的温度对他而言都已经不需要上衣保暖，他只需要有东西遮住腰下。
重梵听到他的声音，直接转身。
入眼就是一片胸肌腹肌。
可能是刚才讲起巫魅太激动，讲话讲得太多，重梵咽了一下口水，感觉她嘴里挺干的。
苍修低头看向她，喉结上下滚动。
“我们刚才讲人族讲到哪来着？”重梵错开视线，带苍修往回城的方向慢慢走。
苍修跟在她身边，回答：“讲到部落联盟制度转变，王朝开始建立。”
重梵颇为满意地点点头，“不错嘛，听得挺认真啊！”
这学习态度，可比禹晨要强太多。
苍修问她：“所以建立王朝之后呢？”
“自夏商周开始，人族建立王朝之后，王朝、帝制延续四千年，从上至下有明确的等级和权力划分，中途经历各种政权斗争以及王朝更替。”
重梵耐心给他讲述人族的历史，以她所在的国家为主，从封建制度讲到农耕经济，从各家思想讲到宗教信仰。
讲完封建时代再讲革命时代，讲完革命时代再讲科技时代。
最后从科技时代的尾声，转场进入资源掠夺时代。
“附近星球上的智慧生物因为科技迅速发展，资源损耗严重，星球现有资源不足以支撑它们生存。于是它们登陆人类行星，操控部分国家的人类，进行一场前所未有的资源掠夺。
“这场毁灭性的大战持续二十年，这二十年内，人族其余国家在没有特殊能力的情况下，以落后于它们的科技武器坚守星球。
“战斗中，各种能量碰撞，使部分人族成员产生变异。
“随后，人族出现像我们这样的——异能人。”
第146章 146：人族历史（3）
“异能人的出现，让人族绝地反击，扭转战局。击杀所有入侵者之后，人族进入一个全新的时代——异能时代。”
重梵刚讲到异能时代，两人正好走回万兽城。
她收住话题，告诉苍修：“我所处的时代就是异能时代，不过我出生的时候，距离大战结束已经一千多年了。
“在能追溯到实物记载的历史里，人族上下八千年，这短短一程路的时间，很难和你讲详细。”
“那以后有时间再详细讲给我听可以吗？”苍修对人族历史表现得很感兴趣。
听重梵概括一遍人族历史之后，他对人族有了基础的了解，话里也没有先前那种距离感和自卑。
未知才会产生距离。
任何东西揭开神秘面纱之后，都能变得平易近人。
“好，有时间我再给你讲。”
重梵现在要先去安排谷薇儿的执法队，往队里添加成员，再给她们准备长期外出的物资。
除开这些事，她还得熬夜制定兽人能看懂的律法条文，又得绞尽脑汁画图表达。
想到这些，她脑仁一阵抽疼，直接交代苍修：“这几天焙烧窑那边还在忙，那批砖还没烧出来，得辛苦你先替上。
“你休息时就过去监督一下，有什么情况过来找我。说不定后面忙起来人手不够，建城的事要先停工，这些到时候再看。”
“好，我知道了，你先忙执法队的事。”苍修目送她离开。
没想到重梵刚转身走了两步，突然又折回来，伸手拉住他的两只手腕。
“你……？”苍修的心跳没由来地开始加速。
重梵拉着他的手腕，语气严肃认真。
“苍修，我和小风祭司，以及那位兽神前辈，我们只是站在先祖肩膀上回头看的后辈。先祖积淀的知识留给我们使用，但并不是由我们自己创造而来。
“而你们，才是托举后辈的那些伟大先祖。
“在这个时代，你是一位很负责的首领，你真的很棒。”
其实这番话说得没头没尾，重梵自己都不知道她究竟在说些什么，也不知道她究竟想表达什么。
或许只是不想看苍修沮丧自卑，想夸夸他这个小可怜蛋。
“好了，我回去干活了！”
重梵松开他的手腕，再次转身，大步离开。
从头到尾，苍修整个人呆滞在原地，愣是一句话也没插上。
直到重梵的背影消失在视野，他才收回目光，傻傻看向他腰间围的斗篷。
在他胸腔左侧，心脏一声一声，震如擂鼓。
……
十天时间，兽神城、盐城、万兽城迅速组建执法队。
三座城池倾城而动，没怀孕的壮年兽人全部编入执法队，准备长期外出。
城中只留下部落首领、老幼兽人和怀孕的雌性。
而部落首领，之后需要独自承担保护剩余所有族人的责任。
至于建城的事，毫无疑问，暂时停工。
重梵熬了几个日夜，用她能想到的所有方式，在纸册上用简图列出各种她能预想的恶劣行为，然后在后面标示不同的惩处方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