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都可以说房沁儿不是,但她和萧扶光没有资格。
——
解毒消息传开,府上的人纷纷往萧定北的院子聚拢。
萧望舒跟在萧鸿身后过来时,众人面色各异,那些太医也低垂脑袋,唯有太医令不得不走出去禀报。
见萧鸿只留萧望舒在他身边搀扶,将其余人全部遣退,那太医令才开口说:
“王爷,三公子的毒是暂时解了,没有生命之忧,但拔毒还需数年不止。微臣不敢担保,三公子是否还能再站起来。”
征战沙场的少年勇将,若是今后要这么瘫在床上,对萧定北来说恐怕还不如让他直接死了。
萧鸿深呼一口气,问他:“若是能够恢复,最快几年?”
“最快也需两年左右,且即使恢复,也只能生活如常人,往后三五年内难以恢复到以往策马征战的程度。”
毕竟在床上瘫软了两年,骨头血肉都躺粘黏了。
萧鸿听完,继续问:“现在情况如何?”
太医令如实回答:“三公子还在昏迷,今日夜间应该能醒,醒后不能让他心绪悸动,气血上涌容易催发余毒。”
萧鸿面色沉重,吩咐他:“三公子醒后,告诉他此毒两年便可解,让他配合两年。他战功显著,朝廷会先封他为定国侯,两年后待他身体恢复再回营带兵。”
哪怕是骗,也要先稳住萧定北,让他心怀希望度过这两年。
太医令不敢违背,立刻应下:“是。”
“让所有知情人都给本王把嘴闭严实,若是泄露半个字进三公子耳朵里,影响他休养,就提头来见。”
太医令战战兢兢,“是、是!”
……
第244章 公主不必担忧(1)
萧望舒自从萧定北中毒当天回摄政王府看过之后,其余时候她也确实不便常回,只能偶尔送些月氏商户在外采买的珍稀药材回去。
“听说三公子醒后暴躁易怒,这些日子常摔东西赶人,许是一时半会儿接受不了。”
听着秦泰的禀报,萧望舒叹了句:“正常。”
哪怕是寻常人,碰到这事一时半会儿都接受不了,更别说向来心高气傲的萧家公子。
“三少夫人收到消息,急忙从西北出发,二十天内想必能抵达京师。”秦泰继续禀报。
萧望舒微微颔首,表示知晓。
“至于二公子,被王爷禁足三月,禁军统领一职由陆序阳将军暂代。还有参与此事的穆家冯家余孽,全部凌迟处死,诛其三族。”
萧望舒点了点头,问他:“还有吗?”
秦泰想了会儿,没什么要禀报的,又见萧望舒兴致不高,便行礼告退:“没事了,公主若无事吩咐,属下就先下去了。”
萧望舒再次点头,朝他缓缓摆了摆手。
秦泰躬身退下。
……
天刚入秋,萧镇西的冠礼如期举行。
因为出了萧定北这场意外,萧镇西及冠本该是场喜事,冠礼却只能尽量从简,不得扰到萧定北休养。
就连前来观礼的萧氏族亲也不知该摆出什么表情,个个神色复杂地来,又神色复杂地走。
……
两个月后,幼帝禅位。
期间,虽然萧鸿一再推辞,但幼帝还是在满朝文武的极力劝说下再次颁发禅位诏书。
禅位诏书第三次下达摄政王府,萧鸿无可奈何,接旨受命,登基为皇。
授命台上,萧氏皇帝登基。
萧鸿登基之日,下面州郡先后掀起短暂的骚动,武力镇压后又归于平静。
百姓依旧一日两餐,活得质朴,并不在意皇位上坐着谁,因为这事离他们实在太远太远。
萧鸿登基后,直接废除宰相一职,此后萧氏王朝再无宰相。
魏宗烨禅位有功,册封元康王。
太后萧采仪和元康王魏宗烨一起搬离皇宫,萧采仪也不再是大魏王朝的太后,而是萧氏王朝的惠庄长公主。
至于萧望舒,不管在魏氏王朝还是萧氏王朝,她始终是手握国之命脉的镇国公主。
——
长公主府。
京师原就有几座空置的公主府,稍加修葺就可以居住。
自从萧鸿登基、入主皇宫,萧采仪就带着魏宗烨到了这长公主府居住,待魏宗烨及冠成人再将他送去元康王府。
萧采仪出宫,萧望舒闲时也有了去处。
“皇姐。”
萧望舒走进园子,和萧采仪互相见礼。
镇国公主身份堪比摄政王,其实除了面对皇帝,她不必对任何人行礼。
此刻和萧采仪互相见礼,也是出于长幼之序。
“四皇妹,坐。”
出宫之后萧采仪的状态要好多了,脸上的笑意也真实许多,吩咐下人为萧望舒奉茶。
魏宗烨站在萧望舒面前,行礼喊着:“姨母。”
封王之后的魏宗烨身份不比从前,见了镇国公主必须得恭恭敬敬行礼。
“元康瞧着脸色有些白,身子还没养好吗?深秋风凉,还是得注意着点。”萧望舒施施然坐下,接过婢女奉上的茶。
萧采仪回她:“太医说得温养两三个月才能好,不过他平常随我在园中走动走动还是可以的。”
王朝更替,新皇上位之后岂能容得下旧帝?
旧帝一日不死,都是对新皇的威胁,难保将来不会有死忠魏朝的人想要再推魏宗烨上位。
所以她……为保烨儿这条命,只能骗他喝下一碗绝子汤。
只要魏朝皇室的血脉无法再延续,父亲看在她为萧家大业入宫十余年的情面上,可以留烨儿一条命,让他无子无女荣华富贵度过此生。
这也是死路之外唯一的路。
“也好,多走动走动,强身健体,烨儿正是长身体的年纪。”
萧望舒抬起手,随手捏了捏魏宗烨的脸蛋。
魏宗烨手足无措,表现得很是腼腆拘谨,朝萧望舒笑笑。
这模样,和萧镇西小时候有得一拼。
“瞧你这么喜欢捏小孩脸蛋,怎不自己养一个去?”萧采仪只感觉每次萧望舒来时,都要捏捏魏宗烨的脸蛋。
每次进宫时,也要捏捏萧如雪的脸蛋。
萧望舒随口回答:“孩子这事,看缘分。”
她和陈褚商量过了,先避掉,等萧平南彻底失势,一切稳定下来再说。
萧鸿刚登基,朝堂上下都还不太安宁,这个时候不好分心。
“罢了,那是你和妹夫的事。”萧采仪向来分寸感强,从不过度插手别人家中的事。
很快她就让身边嬷嬷将魏宗烨带下去歇息,然后转了话题,聊起:“我前两日进宫看了看母妃,也去瞧了瞧三皇弟。
“中毒一事对他打击颇大,我瞧三弟媳处处耐心迁就他,他却恶语相向,连和离的话都说出来了。”
萧采仪说着,忍不住叹了口气。
对于萧定北这个弟弟,她还是较为喜爱的,也有些感情。
见他如今这般,难免感慨世事无常。
“我进宫时也去瞧过几次,三皇嫂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人,说话确实直,但对三皇兄也是真正在意。
“和离一话太过伤人,不知是三皇兄是自尊心上来了,还是不想耽搁三皇嫂,亦或二者都有。”
萧望舒说完,对萧定北的遭遇实在感触颇多,干脆不再继续聊他,又问起萧采仪:“说起他们,二皇兄解禁了吗?”
萧采仪摇了摇头,“应该还有几日。”
从萧二公子变成二皇子,一朝成为皇室皇子,指不定解禁之后还要闹出什么事。
随他去吧。
她左不过就是个长公主,也不与他争什么,大业归属全看父皇的意思。
“听说等二皇兄解禁之后,父皇要给已经及冠的三位皇兄皇弟全部封王。除了三皇兄之外,其余两人封王后便出宫,到各自的王府居住。”
听萧望舒说完,萧采仪点了点头,“应该的。”
宫里,除了东宫太子,其余皇子及冠就会封王出宫。
“对了,既然父皇做了皇帝,那禁军首领一职,恐怕以后都是陆序阳将军担任了吧?”萧采仪继续询问。
萧望舒答:“应该是,陆将军是父亲身边的老人,贴身保护父亲近二十年,父亲极为信任。
“而且他这段时间暂代禁军统领一职也没出过错,父亲习惯让他在身边保护,应该不会再换人。”
萧采仪点了点头,端起茶杯浅呷一口。
失去了禁军统领一职,她那二弟应该会安静会儿了。
萧望舒用杯盖有一搭没一搭地刮着杯沿,细细思索——
等萧氏王朝走过萧鸿这一代,传到第二任皇帝手中,萧家皇权就会稳定许多。
打江山难,守江山更难。
开辟新王朝的第一任皇帝,总是格外难做。
……
第245章 公主不必担忧(2)
四天后,萧平南解禁,封王大典开始筹备。
至于禁军统领一职,萧鸿没有再提,萧平南也没有自找没趣。
兵部那边看萧鸿的态度,默认陆序阳升至禁军统领。
——
封王大典过后,萧平南和萧镇西搬出皇宫,入住王府。
他们出宫后,萧采仪和萧望舒结伴去看望过一次,之后萧平南和萧望舒她们就没有了什么来往。
同一个母亲抚养出的兄妹,感情却仅浮于表面。
倒是萧镇西,偶尔下朝后会去将军府看望萧望舒和陈褚。现在不需要萧扶光带着,他也能和萧望舒聊上几句了。
……
时隔一年,又是初春。
宫中年纪最小的八皇子马上及冠。
萧扶光及冠之后到底是立储还是封王,将会直接决定朝堂上的风向。
结果不出意料——立储。
萧扶光刚一及冠,萧鸿随后就立了他为储君,入主东宫。
顾氏太子妃同时进宫。
有母族房氏、有姻亲顾氏、还有他姐姐镇国公主以及偌大的月氏商户在背后支撑,萧扶光的地位几乎无可撼动。
——
与此同时,那些陪着萧鸿打下江山的军师也日渐年迈。
就在萧扶光立储后不久,追随萧鸿多年的老军师叶巍去世,享年六十四。
萧鸿亲自出宫,参加叶巍的葬礼。
也就是在这场葬礼上,萧鸿再次遇刺。
逝者葬礼被打乱,妇孺的惊呼声里满是彷徨,刀光剑影在这院中闪动。
“保护陛下!保护太子!”
禁卫军部分将士奋力追击刺客,其余人随陆序阳护送萧鸿和萧扶光回宫。
葬礼现场乱成一锅粥,血溅红了丧幡。
守在叶府外的各家护卫听到动静,纷纷冲进来护主。
锦衣卫一路杀到萧望舒身边,秦泰脸上溅满刺客的鲜血,朝萧望舒问:“殿下没事吧?”
陈褚护得紧,萧望舒并没有受到半点磕碰。
此刻见秦泰他们杀出一条路来,萧望舒立刻吩咐:“你带二十人护送我们进宫,其余人协助禁卫军追击刺客!”
“是!”
秦泰他们挥刀砍落飞射过来的箭矢,一路紧贴在萧望舒和陈褚身边,保护萧望舒和陈褚离开叶府。
等她们两人上了马车,秦泰直接上去驾车,其余锦衣卫士兵立刻骑马跟上。
萧望舒一行人火速赶往皇宫。
——
皇宫里。
萧鸿刚被扶到养心殿,宫中的太医大半都被他召了过去。还剩几位太医,不是在三皇子的住处、就是正往东宫那边赶。
圣驾遇刺,太子殿下胳膊中了箭伤,陛下龙体还不清楚情况。
合宫上下都在盯着养心殿的动静。
风雨欲来,气压低沉。
萧望舒刚进宫就碰到了前往东宫的房沁儿,连忙问她:“母后,父皇情况如何?”
房沁儿被她拦住也有些急,摇了摇头,直说:“太医还在养心殿里没有出来,禁军严守养心殿,所有人不得入内。”
“阿弟呢?”
萧望舒问完,房沁儿答:“听扶光身边的人说,被刺客射穿了胳膊,正在取箭包扎,我正要过去看他。”
射穿胳膊,暂时不及要害。
萧望舒略一思索,回她:“母后你先去东宫,儿臣去养心殿那边瞧瞧,随后就来。”
“好。”房沁儿应完,率领宫人继续往东宫方向去。
锦衣卫将士带刀不得入宫,此刻都在宫门外候着。萧望舒带上陈褚,快步往养心殿那边走去。
养心殿外,禁卫军围了一层又一层。
除了太医和陆序阳,没有一个人能进去。
萧望舒来时,为首的禁军将领抬手拦住她,“公主殿下,陛下正在疗伤,任何人不得入内,还请殿下见谅。”
这些人面对萧望舒时,态度都还是极为客气的。
“那本宫也不为难你们,你们去请陆统领出来一趟。”萧望舒已经退了一步。
听她语气不容置喙,那将领心里发怵,应下:“殿下稍等。”
这位镇国公主不止有权干预国政,不止在宫外有座在建的镇国公主府,就算在宫内,陛下也赐了她一座巍峨宫殿,供她偶尔回宫居住。
如此受宠,只要陛下在世一天,便无人敢试她锋芒。
那将领老老实实下去,替萧望舒去敲门传陆序阳。
萧望舒和陈褚站在养心殿外等了会儿,只见陆序阳真从殿内出来,随后关紧殿门,大步朝她们走过来。
其余禁军将士退避,给他们留出谈话的空间。
“公主殿下。”
陆序阳朝萧望舒恭敬行礼,随后看了眼陈褚,依礼抱拳喊了声:“驸马。”
见萧望舒不说话,陆序阳又问她:“公主是想询问陛下的伤情吗?”
还不等萧望舒接话,他崩紧脸,压低声音自顾自回答:“陛下在叶府中箭,伤了要害,箭头上还涂了毒,太医都急……”
“陆统领,父皇重伤,身边仅留你一人。那么多太医都在养心殿内围着父皇,谁敢保证他们心思干净?你就这么放下父皇出来了?”
她刚才叫人去传陆序阳,只是试探一下而已。
陆序阳是禁军统领,他的唯一职责就是护卫皇帝。别说是镇国公主,哪怕皇后站在这里,他也不该出来。
除非萧鸿并无大碍,亲口同意他出来。
陆序阳话都没说完就被萧望舒这一通质问打断,听完萧望舒的话,他老老实实把剩下的假话都咽了回去。
“说吧,父皇究竟如何?”
陆序阳低下头,没回答情况,只答:“公主不必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