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人群散去,她才近了一步,啧啧两声打趣路行止:“想不到路公子如此受欢迎,倒是让人羡慕。”
“唐姑娘还是先管好自己吧,莫要再被妖怪抓去了。”
唐非橘明白路行止不想理她,那细微的不耐与厌烦全然被她收入眼底,侧过身子躲避她的触碰,与刚才主动凑到她身旁的完全不像同一人。
食指绕着垂下的衣带,赤红衣带缠绕在白皙如玉的手指上,衬得指节细白漂亮。
唐非橘满眼挑衅,嘴上却应着:“无需路公子关心,本姑娘不惧那些东西。”
好一个阴阳怪气,这模样看的路行止心痒,想将这双灵动看着自己的目光却总是轻视的眼睛剜去。
可惜,还不到时候。
“唐姑娘可愿与我一起去将那逝去的姑娘带回?”路行止笑着问她,眉宇间不见半分喜悦之色。
唐非橘心里轻嗤,这黑心莲要真是真心想与她一起去那就怪了,肯定有诈。
她点头,凑上去拽住路行止的袖子,言语亲昵:“路公子相邀,我自然愿意,那我们现在就动身?”
路行止唇角带笑,扯回自己的衣袖徒留唐非橘在原地,她摸着下巴,心有所思,看来那东西对路行止而言约束挺强的,还能在自面前装下去。
路行止像摸像样去劝诫那群公子小姐们,好不容易维持着自己那副温凉的面容,有人不愿离开,但被他一个眼神扫过去就止住声音,最后支支吾吾同意。
青竹山地形算不上复杂,但山中常年环绕着浓郁久久不散的雾气,晨间雾气尤重,这群人有些甚至分不清东南西北,更不要说离开。
少年耐着性子,将几人送出一段路程,最后为他们指了一个方向让他们顺着下山,不要回头,也不要走错。
待麻烦送走,他才恢复那阴沉忧郁模样,眉头微微落下,眼中的光亮很好消失,变回那无情样子。
他目不斜视向前,完全不管身后唐非橘有没有跟上。
嘁,装模作样的黑心莲。
唐非橘在心中腹诽。
“你回去找那死了的人做什么?”她慢悠悠跟在后面,也不怕路行止快步离开抛下自己,反倒悠哉悠哉好似旅游。
路行止说是要去寻那死了的姑娘,脚步不见一点焦急之色,他淡淡说:“姑娘可知,无面妖虽称为妖,却无控风之术。”
“所以呢?”唐非橘不明所以,笑着问他。
路行止白衣如雪,只可惜胸前的血红刺眼,若飞如此可当的一声谪仙之名。
“这只无面妖总共死了不超过十年,一只刚死了十年的妖怪哪来的妖丹,妖力为何如此之强,唐姑娘不觉得奇怪么。”
路行止蹲下身,拨开衣裳,脖颈上掌印青紫,粗壮并不纤细,力气之大生生掐断了女孩的脖子。
“所以?”
凡人不接触修士,对所谓妖丹金丹这些东西一概不知,唐非橘看过原著,倒是知道些,可“唐非橘”不知,她只能维持人设。
路行止沿着掌印看下去,五指上颜色极为浓重,印子发紫在脖子上触目惊心,显然不是女子的掌印。
“那只无面妖生前为妓女,根本不会有如此强悍的掌力。”
唐非橘看过去,可怖的青紫映入眼帘,确实不像是女子的掌印。
等等。
她蓦然想起了那忽然出现劫走妖丹的奇怪妖怪,看着虽然瘦弱但武功极高,掌力强劲有力。
她看向路行止,少年也看了过来,二人四目相对,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那个答案。
唐非橘顿时觉得头疼,麻烦了。
第7章 第7章
那妖怪看着就不是什么好人,他口中的少主想来也不好对付,至于这被放置在无面妖体内的妖丹,肯定也没那么简单。
唐非橘扶额揉眉,看着那可怜的姑娘就想起那奇怪的男人,按照寻常小说发展,这可不会是个好兆头。
偏偏这时系统又出来,发布第二条任务。
“请宿主与反派一起离开京城,同男女主开启剧情。”
开启剧情?唐非橘眼角狠狠一抽,心中暗骂,你来的倒是巧,在这时候发布任务。
男女主现在不在京城,要开启剧情自然需要出京,但问题是,她不想走剧情。
那边,路行止还在查看少女脖子上的掌印,狭长的眼睛微眯,目光在上面留连许久。
虽然不感兴趣,唐非橘依旧很给面子蹲下身凑过去,像模像样问:“所以呢?人不是无面妖杀的,你只想说这个?”
“无论人是谁杀得都已经死了,是谁杀的重要么?”
耳畔朱红色耳饰在日光之下闪着漂亮光芒,一闪一闪晃了他的眼睛,宛若玛瑙石般闪耀夺目。
唐非橘面色难看,从女孩身上移开目光,满脸嫌恶说:“我跟你来不是为了听这些废话的,要走赶紧带人走。”
她还没闲到在这和路行止一起讨论这具尸体。
路行止微微一愣,少女起身后俯视他,眸中的目光不屑,冰冷,兀然激起他心中一阵兴奋。
他眸光暗了几分,撩起袖子轻松将尸体用白布裹了起来,手腕一转掏出一个储物戒把尸体塞了进去,一系列动作不出半盏茶时间。
他微微扬唇,却看不出其中喜怒:“听姑娘的。”
乖巧的仿若之前的阴狠都是假象。
云开雾散,残阳一点点照射大地,暖了晨间微凉的雨露。
追月剑生了灵智,此时此刻路行止按不住它,哪怕低声呵斥两句也消不了它活蹦狂跳的心,之后就随它去了,脱离自己的手再也不管。
银色灵剑哼哧哼哧凑到唐非橘身边,时不时用剑穗抵抵她的脸颊,围着她转来转去,还像个孩童一般想要凑到她怀里,只是还没过去就被路行止冷着脸打断,委委屈屈后退几分。
唐非橘见它活泼,也笑了起来,唐大小姐罕见地与一个灵剑玩了起来,拿出一副逗弄孩子的模样柔着声与追月剑说话,一颦一笑都是心情很好的模样。
“你这剑不错,机灵可爱的很。”
路行止看过来,嘴唇动了动,将要说的狠话咽了下去,换了句:“小心,它刀刃利的很。”
小心被它划穿皮肤,死在追月剑下。
唐非橘听出他其中的玩味与期盼,眼珠轻轻一转放下手,离追月剑远了些,那剑却急得直蹦跳,在她面前胡乱舞着。
她假装一惊,害怕起来:“是么,多谢路公子提醒。”
青竹山离京中还有一段距离,下山路好走,即便全是竹子二人也找到了出口。
边郊客栈很少,达官显贵不会注意这些,因此聚集了不少难民,衣着破烂灰头土脸,有的捧着一个破碗傻乎乎在街上讨饭,被拿袖子半掩着脸的小姐身后的男人推倒,摔了个狗啃泥。
只听那小姐走着拍打着身上,好似粘上了什么晦气东西,边走边嘟囔:“今儿个运气真不好,居然被个讨口子的缠上了。”
布衣男人默不作声,跟在后面护着那小姐身后。
裙摆稍长,唐非橘脚轻轻踢了两下,手上提着裙子才安稳走路,身后路行止抱着追月剑,眼睁睁看着她踢开乞丐破烂不堪的碗,转头嫌弃问他:“就在这儿过夜?也太磕掺了点。”
“唐姑娘不发发善心?”他跟在后面,不经意提起。
唐非橘面色疑惑,似是不解他的意思:“我为什么要发善心?又不是我让他当乞丐的,就算他要求,求得也是上苍,该发善心的也是老天爷。”
听她这么说,路行止闷声笑起来,不露笑意。
好一个发善心的是老天爷,若是林岁月在此,恐怕就要拿出银钱交与这乞儿,让他拿着银两去过日子了,自己要是说几句不值,就要被她义正言辞地训斥他一番。
唐非橘却不,她会问他为什么她要发善心,要她来做这个好人,说乞丐应该求天,发善心也轮不到她。
和自己常听到的截然不同,旁人想尽办法做个善人,她却不在乎自己是善人还是什么。
路行止垂首轻笑,眸色暗沉看不出情绪,意味不明的笑意漾在嘴角,浑身血液都在颤抖,兴奋激动。
这唐姑娘还真是……与众不同,让他又厌又喜。
手臂伤口未曾处理,经过她的撕扯又流出不少血,迟钝的疼痛警示着她处境拜谁所赐,犹如钝刀轻轻划在身上,疼的人难忍。
微微侧眸,身后的少年言笑晏晏看向她,细看能发现他轻微走神,站在原地不动许久。
唐非橘子不耐,转头柳眉倒竖,声音一扬分走了路行止的注意:“你站在那做什么,现在不走难不成要和那乞丐一起去要饭?”
犀利的指责从红衣少女口中脱口而出,娇俏的嗓音伴着嫌弃的面庞,砸了路行止一脸。
他笑容依旧,眸中光暗了几分,抬脚跟上唐非橘,不理她的出口狂言:“唐姑娘若睡不惯可换家客栈,不必委屈自己。”
唐大小姐抬眼看他,过了一瞬坚定不移说:“不,就这里。”
路行止轻轻点头,不理自己身上的血迹有多么吓人,余光中远处看到他的人都换上一副惊恐的面容,离他远了一尺多。
身边唐非橘好似没有注意到,扫了一眼那落灰生了蛛网的客栈抬脚往里走,开口吩咐他:“住宿钱你来出,回去找我爹报销。”
唐太傅算不上家财万贯,但闲钱也能买下不少铺子与田亩,穿衣吃食上从未亏待过原身,不然也不会养出一个一见到路行止就当中吵闹着要嫁给他的女儿。
唐非橘使唤人的利索,扔下一句话不管不顾进了客栈,吩咐小二打些热水与热菜,在柜台处等着路行止。
他不知在外做什么,等了许久才见他慢悠游走进来,白衣映着身后黄昏的光,衣裳飘逸翩然而起,面若观音盛着笑意。
唐非橘蹙着的眉毛舒展些许,对他一抬下巴:“付钱,然后和我去一趟成衣铺一趟。”
她放下杯盏不满地抱怨:“衣裳黏在身上难受死了,伤口还一扯就痛……”
“倒是委屈姑娘了。”
唐非橘看过去,眯起眼睛将他从上到下打量一番,神色看似疑惑不解:“你还真愿意一直装着,这么辛苦地扮一个正人君子不累么?”
“不过委屈倒是真的,别忘了我这伤是因为谁。”
看着像是在问,整句话都是对他的嘲讽与挑衅。
路行止将银钱放在柜台上,吩咐小二多准备些热水,温和的语气让小二直点头,笑着应了转身去忙。
灰褐布巾缠着头的店小二神采飞扬,好心情地还哼着七拐八拐的曲调。
哎呀,那公子生的可真好看,人也好,就是看着好欺负了些,被那姑娘骂了也不还嘴。
嘴角的笑意淡了些,路行止玩着桌上廉价的杯子,追月剑被他放在身旁,白衣衬得他宛若神明,不染尘埃。
神明温柔注视着她的眼睛,吐出的话语变了腔调,与他的面容完全不一:
“我在想,如果唐姑娘死在这会怎样?”
唐非橘抱臂轻笑,眼珠缓缓看向他的追月剑,灰色的眸子倒映着他笑嫣嫣的脸:“哦?兴许会惹得客栈不安,然后被人发现我是太傅之女,路公子随意找个由头糊弄过去我爹,最后相安无事离开。”
“但是在这里把我杀了,不太划算吧。”
路行止缓缓眨了一下眼睛,问道:“怎么说?你知道我有许多方法脱身。”
“我是太傅之女,钱财不少,在京中与那些公子贵女也有些交际,若是在京中行事,有我再好不过,更何况我还中了你的蛊毒。”唐非橘一手拖着下吧,细数着她的用处:
“况且你也不想我现在去大街上嚷嚷你这幅乖巧模样是装出来的吧。”
“若是没人信呢?”
“有没有人信无所谓,只要揭开一点窗户纸,自然会有风把它吹落,我只负责揭开这张纸。”她晃着脑袋,头上的簪子也有了几分娇俏。
路行止袖口抵住唇齿,轻咳几声嗓音便沙哑不少,他唇角弯起,无耐笑了起来:“还真是让我无法反驳的说辞。”
只要唐非橘出去喊一声,他的任务就会崩塌,系统就会把他抹杀,还真是算准了他怕什么。
热菜冒着浅浅袅烟,浓郁的香味充斥在二人鼻尖,萦绕许久不曾散开,他们身上淡淡的血腥气与菜香味相斥,混在一起实在不好闻。
二人谁都没有动筷,少女无聊地背过手用骨节一点一点敲着桌面,少年垂眸擦着剑鞘动作缓慢有条不絮,引得许多人频频看过来。
“湘花阁最近不是要办什么花魁大赛,听说好多人都去了,场面大的很,这消息可是传了足足好几天。”
“那这去的人可算有福了,花魁大赛三年一次,云烟姑娘拒绝了两届,今年不知为何选择参加……听说云烟姑娘婀娜多姿,当年可谓是一舞名动京城,啧啧只可惜身在湘花阁。”
男子一字眉略显严肃,持着酒杯醉醺醺说道:“还花魁大赛,湘花阁最近死了不少姑娘,听闻是惹上了什么邪祟,请人来驱邪也没用,如今哪还有人敢去那什么湘花阁?”
剩余二人摇头感叹,不反驳他的话,抓着酒坛子不顾多少就往嘴里灌。
唐非橘敲着桌面清脆的响声略带节奏响在二人耳边,后面三人的话被他们全数听了进去。
骨节分明白如嫩玉的手指一转,指尖抵在桌上,另一只手拖着下巴看着面色阴郁的路行止,不由得笑容灿烂几分。
“路公子不想么?这可是个惩奸除恶的好机会。”她叹气说:“我也想去看看那花魁大赛有何等风采,能让人如此记挂。”
路行止不语,他唇角压的很低,狭长的眼睫半敛不敛,垂在那精致的面容上很是好看,为他徒增几分柔软与破碎。
他心情阴郁并非因为唐非橘刚才幸灾乐祸的语气,而是因为系统刚刚发布的任务。
“请宿主前往湘花阁,斩除妖邪,匡扶正义,让湘花阁女子不再担惊受怕。”
这个出现的突然,又让他不喜的任务。
对面少女歪着头,笑的明媚又欠揍,虽然只听到了几个字,但能确定是让黑心莲去湘花阁救人。
反派救人,还真是期待呢。
第8章 第8章
黑心莲会答应么,或许会吧,毕竟系统任务在这;又或许不会,毕竟他最不吃的就是威胁了。
唐非橘拖着腮,有一搭没一搭地想着。
她含着兴味的目光望向路行止,完全不在乎朱红色的衣袍上已经干了的血迹,那黏腻不适感完全被她抛诸脑后。
路行止眸色转暗,又很快释怀,恢复那副纯良,人畜无害的模样:
“唐姑娘想,那边去吧,也确实该除掉了。”
哎呀,居然答应了。
唐非橘面露意外,挑眉点头,也算赞同了他的说法。
筷子一转,她夹住那快香甜的绿色糕点,慢悠悠往嘴里送着,一举一动都透着与市井格格不入的矜贵——还是系统提醒她不要崩原主的贵女人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