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背着一只手另一只转着衣带,刚走过一道小巷就被迎面而来的人影撞住肩膀,因为惯性后仰,她一只手抓住旁边的路行止,一只手抓住撞上来那人。
“怎么回事?”她问。
男人留着胡茬,被她抓住后神色慌张,不时回头看,红血丝爬满了眼白:“有妖怪,有妖怪!死人了,她被杀了,妖怪杀人了,下一个就是我!”
他不住地喃喃着:“我不要死,我不要死,别杀我别杀我!”
唐非橘蹙着眉头,摁着他的肩膀详细道:“到底怎么回事?”
男人依然不停地抖着,完全无法回答她的问题。
她看向路行止,见没有任何帮忙的意思,拽着人转身进了小巷,三人藏匿于暗影中隐入身体,叫人难以察觉。
“你先冷静下来,我们——”
啪嗒一声,唐非橘伸过去的手腕被大力拍开,而挥手之人毫无察觉,抱着头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
“……”唐非橘面色沉了下去,闪过几分阴狠。
囊中的发钗被与瓶罐堆积在一起,拿出来时废了些力气,只见冷光一闪,冰凉的银色发簪就这么抵在脆弱的脖颈上,感受着脉搏在一点点跳动。
微弱的疼痛传来,男人瞬间清醒不少,抬头就见一脸怨气的少女拿着簪子抵住自己的脖子,另一只手掐着他的肩膀,身后是抱剑靠墙而力的少年。
二人一个宛若碧玉,一个面如冠玉,放在人群中也是扎眼的存在。
“慌慌张张做什么,你说的什么妖怪?”她耐不住性子,开口就是问话。
胡茬男勉强镇定下来,咽了一口唾沫艰难道:“湘花阁的妖怪,今日又杀了一个人,那个舞妓就在我眼皮子底下没了声息,一转头就看到一个不人不鬼的东西出现在身后,出来时还听到他说都得死,我我……我不想死我不是故意与娘子争执的。”
不人不鬼的东西?
“那东西长什么样?”
胡茬男努力回忆,抓着脑袋眼皮耷拉下去,蜡黄的脸色极其难看:“长得像是若鬼魅,羊角一样的东西长在头顶,身上一些七零八碎的铃铛挂在一起响着瘆人。”
这描述,唐非橘倒是有些记忆,原著中的低阶魅妖长相,因为法力不够,他们常居于深山,不以真面示人,又怎会在京城青楼这种人多之地出现。
魅妖在原书中贯穿全文,甚至后期作者还安排了几个低阶魅妖去挑拨男女主感情,可见之喜爱程度。
不过……
“低阶魅妖怎么会出现在京中?”
路行止与她的疑惑一样,但从她口中听到低阶魅妖四字时微微挑了一下眉,诧异她居然会知道魅妖这种妖怪。
“魅妖常居深山,理应不会出现在此,其中怕是另有原因。”
唐非橘放开男人,手抵着下巴,不管慌忙离去的男人。
书中剧情,林岁月与周礼遇此刻正调查着玄天剑丢失一事,盗剑之人途径京城还大张旗鼓地在京城中透露自己的行踪,因此才被林岁月二人追至此地。
至于路行止,也只是个获得了系统后,半途被迫加入二人的过路人而已。
“所以你是要顺着这魅妖查下去,还是只了结了湘花阁一事?”
不远处的湘花阁,全是四处逃窜的人,好些姑娘抱着对方退到门外,惊恐地看向其中。
挥着手绢的老鸨苦着脸留客,但很显然没起到一点作用,手绢被撕扯变形,可怜地垂在她手里,被远处的唐非橘看在眼中。
“一个低阶魅妖你放不在眼中,只是林岁月兴许会不满你做事只做一半的做法。”她提意见说:“不过带上我也能当个借口,你觉得呢?”
“你不想管湘花阁之事。”
路行止看出她话中之意,掀起眼皮看了过去:“是你要来湘花阁的。”
“哎,你别这样说。”她双手一摊,无奈说:
“我只是想围观一下花魁大赛是何等风景,但对于除妖一事是能避则避,毕竟我也是怕死的。”
“我倒这么觉得,你也不像是那种惧死之人。”
“路公子别给我戴高帽,我只是个空有脸的富家小姐,怕死很正常。”
“所以你准备如何?”
话题再次拐回来,唐非橘扯了扯有些松垮的发呆,高马尾垂在身后拽的头皮有些发疼,她走神地想着:
早知道就束个低马尾了。
漫不经心的模样映入少年眼中,无声的动作在他眼中被无限放慢,路行止移开目光,薄唇轻启:
“出现在湘花阁的可以是任何妖怪,我只当今日路过顺手除了,至于林岁月那里,瞒下来便是。”
“你那什么表情。”
唐非橘后退几步疑惑说:“没事,你居然会跟我说这些。”
路行止微笑:“……我可以现在就把你杀了的。”
唐非橘同样微笑:“不可以哦,不然我现在就出去揭穿你的真面目。”
一番僵持之下,路行止在系统吵闹的警报声与她胆大包天的话语中败下阵来,选择快步离开不理她。
唐非橘看着他宛若三岁孩童般幼稚的行为,没忍住笑出了声。
这样看,黑心莲还挺可爱的。
这念头一出,很快被自己的理智摁了下去,脑中涌进了其他事情。
就他刚才所说的几句话,似乎和女主的关系并不是很好,看来还没到路行止爱林岁月爱的死去活来的时候。
那她就放心了,若是以后利用女主应该就不会激怒这没良心的黑心莲,自己日后应该能更放开些。
第10章 第10章
路行止的话在脑中回荡,仅仅二十几个字让她差点把标点符号拆开再重新解读一遍。
“宿主,真的有这个必要么。”系统不理解问。
唐非橘躲在少年身后,哼哧哼哧笑了起来:“没必要,但我无聊啊。“
“您不帮任务对象?他一个人除妖……”
前方混乱一片,老鸨哭丧着脸让那些姑娘回去,但害怕的发颤的姑娘们缩在一起,说什么也不肯进去。
路行止上前柔着声音道出来意,面对她时的狠厉此刻全部被温柔融化,化作无尽温柔。
装的倒是挺正人君子,唐非橘腹诽。
目光在他毫无破绽的笑颜上打转,很快就觉得无趣移开视线,转而看向那一身艳色纱裙的老鸨。
系统还在说着,叽叽喳喳的电子音不停说着,也不管她听进去没有。
“他要是死了我给他陪葬行了吧。”唐非橘不耐烦说,表情很快浮在脸上。
系统大惊,宿主怎能这样说自己!
但还没出口,唐非橘就被一旁委屈的哭爹喊娘的老鸨吸引过去视线。
老鸨拽着手绢抹了一把不存在的眼泪,吸了一口气闷在胸口,做几个假动作后,卯足了劲哭喊出来:“公子可要给我做主啊!我这湘花阁明日就要办花魁大赛了,但那妖怪今日出现可是把我这地方扰的不得安宁,还出口狂言说什么要杀了我这的全部姑娘!”
“我我,姑娘们可是无辜的,您一定得把那妖怪捉回来,不然我这是吃不下也睡不着,生怕下次又出什么事。”
路行止安慰几句,待老鸨平复下心情后才耐着性子问情况:“你说是妖物,可知是何妖怪?”
老鸨攥着海棠绣花手绢,顿了许久才艰难说:“这……我还真不知。”
“不知?”路行止蹙起眉毛。
她嗓门大,粗哑的嗓音不用刻意抬高音量,缩在路行止身后的唐非橘抓着一瓶药膏罐看上面的花卉,听的一清二楚。
“哎呦喂,死了的都是那些姑娘,我自然没见过,也就是听客人们提起过几句,说长得像山羊……”朱红的红唇掉了不少口脂,她自出事后开始忙活,现在额角处有着细密的汗珠:
“哦对,长了对羊角,眼睛在夜晚还会发光,应当是个男人,约摸就这么多。”
老鸨姓张,湘花阁的人都称她张妈妈,本是一个有些学问姑娘,后来家道中落就干起了这种营生,人年过三十五就染上了一些市井中的小毛病——八卦和吝啬。
张妈妈挥开上前想要说什么的白衣姑娘,眼睛一眯眉头稍低,眼睛看过去宛若雷霆之势,镇住那姑娘不敢再吭声。
她没好气地转身训斥:“嚷嚷什么嚷嚷,那东西可是我花大价钱求来的,扔了谁保佑我?你个没用的,还不赶紧滚回去把她们带回去!”
“什么大价钱?你去求了什么好东西?”唐非橘忽然冒出头来问。
老鸨被他吓了一跳,刚缓过神来看见她的脸,长相清澈如灵鹿,圆眼睛盛着日光也盛着希望,与自己湘花阁中的女子很不一样。
她一时间入了迷:“这位姑娘……”
路行止不用看都知道她在身后笑的灿烂,食指在剑鞘上不轻不重点了两下,往旁边一挪,露出身后的唐非橘。
整只出现的唐大小姐扬起一个笑容,往常别人到家里时,她不想打招呼就会笑,假的一眼就能看出来。
路行止忽略她,按着流程问下去:“可有来龙去脉?低阶魅妖通常不会进城,频繁来往湘花阁肯定有问题。”
“也是前些日子,忽然就冒出一个妖怪把翠兰给杀了,那血溅了一整个屋子,后来他就开始频繁在我这杀人,也不知是怎么招惹住他……最近次数频繁,开始几天一次,我这儿的姑娘可都是又惊又吓。”老鸨一脸忧愁,回头冲那几个人女子吼了几句,尖锐的声音很是刺耳。
她一边说着,一边吩咐下人把那些姑娘安顿好,在混乱中带着路行止进入楼中。
纱帐垂下与酒气相融,弥漫着的香味并不刺鼻,淡淡的气味萦绕在鼻尖,熏的人头晕,置身于其中气氛都淤泥不少。
唐非橘抬手挥了挥,那股香味还迟迟散不去,一个劲往鼻中钻,强迫她适应这个味道。
老鸨抬手拨开碍事的紫色纱帐,侧身让过使二人看的更加清楚,里面的女子衣不蔽体,轻纱随意遮着肚腩与手臂,妆容夸张显得人异常妖冶,睁着眼睛直勾勾看着房梁,死不瞑目。
屋中没有鲜血,也没有血腥气,只有如外面一样熏人呛鼻的暖香味。
唐非橘越过二人,好奇凑上去:“没血,也没伤口,就这么死了?”
老鸨面色惨白,站在门口不敢往里走,扒着门框应她:“是,被那妖怪抓上的姑娘都是这样,他就只杀住在这个屋子的人,弄得我这没人敢再住这间房。”
路行止挑开颈侧的红纱,光滑的肌肤裸露出来,他侧目大致扫了一眼:“魅妖善蛊惑人心,最喜吸食人的阴阳之气,用以滋补修炼。”
纱衣落下,遮住女子惊惧的眼神。
“低阶魅妖不会想到来京城内闹事,他们没那个智力,想来是有人指控。”
香味弥漫,唐非橘捏着鼻尖,环绕打量着房间内置。
屋内摆置用料不算好,挂在门口的轻纱略过侧脸时她感受到一阵刺痛,梳妆台前散布的珠宝色泽暗沉,妥妥的赝品无疑。
梳妆台依墙而立,背后细弱的裂缝卡进一直木簪。
少女灰眸微闪,撩起衣裳走过,一把抓起那铜镜看了起来,桌上簪钗挑挑捡捡,很快就被她重新抛回去。
“所以是从热血动作片变悬疑探案片了。”她小声嘟囔说。
“哒哒哒”
几声脚步声沉闷,由远及近送入耳中,不难听出其中焦急。
“张妈妈!张妈妈!您快去看看,云烟姐姐刚刚受惊晕过去了!云儿妹妹她们都快要吓哭了。”女子眉头拧在一起,抓着丝帕紧张兮兮跑过来说。
听到晕过去三字,老鸨心一下子提了起来,颤声吼着转身就要走:“快快——快带我去,霓裳可千万不能有事!”
几步就要离开,想起屋中正“验尸搜查”的二人,扭头尬声笑了几下,道:“二位继续忙,我去看看云烟那丫头。”
话落,肥胖的身体灵活地下了正拥挤的楼梯。
唐非橘看她来去匆匆的样子,不由得怪道:“这老鸨一点也不心疼自己手底下又死了一个人,瞧这走的飞快,跟没事人一样。”
路行止倚靠门边,看着外面熙来人往,人人脸上喜悲交加,在他心中掀不起丁点波澜。
“……”
路行止不答。
她转头望过去,只见少年沉着目光看向屋外,眉梢不似往常般扬起压低,掀起眼帘露出琉璃色的眼睛,看似平淡无波下不知压着怎样的情绪。
看模样就是个藏了不少秘密的人。
窗外雀鸣两三声,婉转悦耳。
唐非橘猛然回神,扶着梳妆台侧过头,许久冷静下来——
这张脸,太具有欺骗性了。
半日时光如飞烟流逝。
“你觉得魅妖为什么会进城?”黑心莲忽然出声问。
唐非橘沉默几秒钟,对这个问题肉眼可见的不想回答——其实是无法回答。
“我觉得你不该问我,我不是你们修仙之人,对那些妖的行事作风不熟。”
远处走过几个嬉笑的青楼女子,个个衣裳稀少,手臂腿腕裸露在外,从他眼前大摇大摆走过。
银铃般的笑声比唐非橘的声音很大,在他耳中却不如她的声音清晰。
“姑娘还真是谎话连篇。”
少年轻笑一声,含着笑意拆穿她。
唐非橘意外他的谨慎,在余光中的木凳上坐下去:“那你可就冤枉我了,我这人向来是有一说一,诚实的很。”
无人答话,沉默良久,屋中寂静无声。
若说诚实,路行止绝对不是什么诚实之人,以往为了掩饰自己的杀人行踪他向林岁月瞒了不少事,与这二字可是搭不上一点边。
而唐非橘,自然也不是什么良善之人,现实中的谎话信手拈来,穿越后倒是没撒几次谎。
二人心知肚明,默着声不动作。
正是此时,一蓝衣女子快步走来,站在门外冲他们行了一礼,低着头不敢进来,使劲看着鞋尖劝慰自己。
“二…二位少侠,张妈妈很感激你们能留下来除妖,特地为你们备了两间厢房,让我带你们过去。”
两秒过去,唐非橘率先起身,愉快应下:“麻烦姑娘了。”
这姑娘显然不过十五,长相倒不像是少女模样,已经隐隐有了成熟之气,与那夸张的亮色口脂融合的很好。
小姑娘咬着下唇,听后慌张摆起了手:“不麻烦不麻烦,都是张妈妈吩咐的。”
唐非橘很轻“嗯”一声,闲聊似的问她:“你叫什么?我名唐非橘,你可以随意叫我。”
“我,我叫云儿。”
云儿第一次见这么热情与自己搭话的女子,不由得红了耳尖。
唐非橘在她侧面,很快就注意到了,她装作没看见,又问:“你可知明日是否还要办花魁大赛,我听闻这花魁大赛要选举花魁,届时诸多美人一齐比舞,胜者则为本届花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