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起身就要去找酒精。
我叫住她:“随它去吧!今天弄了,明天毛豆又给你弄花了。以后多了,重新刷一下墙就是了。”
我故意说毛豆,维护她的面子。
苏情站定,看了眼被弄脏的墙,“不行,这是我房子!”
我还想说点什么,想想还是算了。
我扶着膝盖起身,“悦悦这情况特殊,这段时间,我晚上去接她。”
“我去吧,你刚跟她翻脸,她看见你,估计也不高兴。”苏情拿了酒精,又去擦墙。
我跟她重新商量了一下细节。
最后确定,我负责早上送毛豆去学校减轻她的负担。
悦悦早上自己去,晚上苏情去接,顺便给她悄无声息的做心理辅导。
晚上的时间,苏情没有给我约束。
这很符合我的习惯。
和扫黄大队队长吃饭的日子约在三天后。
我还约了几个会喝酒的朋友作陪。其中有两个跟队长特别熟,他们在我通知订桌饭店的时候提出,“喝酒吃饭,美女相伴。”
话说到这份上,意思分外明显。我只能应了下来。
这种事,妻子上不得台面。
女性朋友才是关键。
我第一个想到的是林漪,她16岁就在酒吧上班,混到现在,喝酒也是海量。
我刚要给林漪打电话,转念一想,她现在的状态,完全把自己当正宫娘娘,到时候在吃饭桌上指不定闹出什么笑话。
我不想偷鸡不成蚀把米。
我翻动着通讯录,把我认识的所有女人过了一遍。
文宿的名字突然出现。
我竟然忘了她。
说到底,悦悦的事,我还得感谢她
请她吃个饭,理所应当。
这简直一箭双雕。
我立刻给文宿打电话,客客气气的表达感谢,并隆重请她吃饭,还趁机打听她的酒量。
第15章 她还是别人的人
文宿听完我的话,轻哼一声:“合着不是单独请我的呀?”
这话虽是抱怨,但多的是撒娇,妩媚的撒娇。
我的心仿佛被一片羽毛搔动,痒痒的。我会心一笑,张口就来:“被你发现了,其实是想带你出去炫耀一下。”
我这话的言外之意是把她当自己人,这句话最是对女人的胃口,我以前经常用。
我本以为文宿会很高兴,没想到她的语气突然冷了下去:“不好意思,丁主任,我最近比较忙。”
我被拒绝了。
这突然的转变,让我有点懵。
这跟我想的完全不一样,我以为,我们睡过,多少有点情分。虽不是名正言顺的情人,但总说得上是朋友以上的关系。
这种关系,最少包含着暧昧和情分,不至于一顿饭都约不上。
我试探她:“是我的问题,明天一起吃饭,单独请你。”
“丁主任。”文宿说: “请客就算了,你帮我个忙怎么样?”
“你说。”
文宿:“我帮你搞定饭局,你帮我解决沈松。”
这真不是个好差事。
我问:“他又怎么了?”
她回答:“上次报了警,监控交过去,关了几天,最近总找我麻烦。”
“我……”我犹豫了。
商场官场事一家,步步为营,才能稳坐赢家。沈松下了台,但他有钱,依旧可以冲业绩。
他认识的人多,依旧可以冲业绩。
他在这个位置上多年,交心且有地位的朋友,也有那么几个。我一个银行打工的,无权无势。
他想踩死我,轻而易举。
沉默一会儿,我应付她:“我尽力。”
我不确定我一定会去做。
文宿却表明诚意:“饭局我会过去。”
沈松的事我一直晾着,打算过段时间,卖惨结束。
三天后,饭局那天,我去接文宿,她却不在店里。店员说,她出去见朋友了。
我微信问她。
她让我先去,她会自己过去。
我和几个朋友准时到餐厅,为了帮我,他们各带两个女性朋友助兴。说是朋友,其实不过是会所里花钱最多又最漂亮的那几个。
平时花钱,到需要的时候,抬出来喝喝酒。
她们这种女人,读书少,喝酒多,脑子不灵光。在她们的世界里,有一个偶像剧价值观:男人带我见他朋友,是重视我。
其实,还有一种可能。
那就是消费她的外貌。
扫黄队长赵时迟到将近十五分钟,他推门进来的时候,我抬眼就看到他旁边的文宿。
我记得她那天很漂亮,右耳上戴着银色的耳链,黑色上衣又小又短,搭配暗红色阔腿裤,腰上露出一节。
她的手臂挽在赵时的臂弯里,她的指甲又换了,但还是很长,依旧是暗色。
“擅自带个朋友过来,你们应该不会介意吧?”赵时比我年轻些,三十七八岁,说话的时候右手轻轻拍了一下文宿的手背。
我盯着文宿的脸,心里不是滋味。这感觉就像吃过一口的肉包子,被狗抢了。
旁边的朋友撞了我一下,提醒我说话。
“当然。”我艰难的笑了一下,然后起身接待赵时。
“这位是文宿。”赵时揽了一下文宿的肩膀。
我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捏紧。
文宿优雅的招手:“大家好。 ”
赵时将她的手拉下来,握在手心,拉到桌边。
赵时给她拖椅子。
文宿捋了一下裙子,说:“谢谢”
大波浪长发从耳后卷到发尾,另一边挂在耳后,文宿的五官被衬得更加娇小。
吃饭的时候,我起身去了一趟卫生间,去的时候我给文宿发了微信,但她没有跟着出来。
人生的反转,有时候就在一瞬间。
我坐在椅子上,猛灌一口酒。
我想起沈松的话:文宿个婊子。
我想起女儿的话:她是个贱人。
我想,她真的是个婊子,是个贱人。
因为文宿,我多次分神。
席间,朋友多次提醒我应酬。
文宿跟我是两个极端,我颓废,她兴奋。她很会调节气氛,哄得大家非常开心。她话也说得漂亮,每个人在她嘴里都是完美的。
一顿饭吃了两个小时才吃完,赵时很开心,朋友很开心,连带着陪酒的女人也开心。
与此同时,赵时也把活应了下来。
晚饭结束,文宿跟着赵时离开。
我站在餐厅门口,一脚踹翻旁边的垃圾桶。
一个朋友看出我的心思,拍了拍我的肩膀:“看上那个狐狸精了?”
我叉着腰大口呼气,酒气随着怒气喷出去。
朋友给我递了根烟:“沈松今天又进去了。”
“什么?”我瞬间清醒。
我的机会没了。
不对!
我的交易失败了。
所以,文宿选择了赵时。
我捋了捋思绪,抓了一下头,“怎么回事?”
朋友给我点烟:“不清楚,我听看守所的朋友说的。”
“他也是活该。”我吐了口烟,话里话外,还有点庆幸。
朋友:“沈松从财政局局长到阶下囚,就半年时间,这里面有一个文宿呢!”
“你也知道她的事?”
朋友避而不答,只留下一句警告:“兄弟,那不是你玩得过的女人。”
他言尽于此。
我站在餐厅门口又抽了两根烟,我分析对错,我权衡利弊。
她现在是赵时的人,赵时现在是拿捏着我命门的人。
我不能因为文宿得罪赵时。
我一脚蹬在花圃的树上,树枝摇晃,簌簌做响,绿叶在外力下落了一地。
我权衡再三,我非常确定,我应该跟她断了那点暧昧。为了事业,为了孩子,为了家庭,为了未来,那是最正确的决断。
我盯着地上的绿叶,掏出口袋里的打火机,看了上面的玫瑰,转身往街边走,我拦了辆出租车,直奔文宿家。
到了小区门口,我看见赵时从里面出来,手指上转着钥匙,嘴里吹着口哨,尽是得意。
我坐在车里,等他离开才下车。
我边走边给文宿打电话。
一个,没接。
两个,挂断。
三个,转为语音。
“喂…”手机里水声哗哗做响。
“你在干什么?”我猜测她在洗澡。
文宿不答反问:“有事吗?”
她的语气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
我直截了当:“我在你家楼下。”
我仰头用眼睛数了19层,那一层灯火通明。
那边水声消失,“为这点事就追到我楼下?”
她话中带着嘲意,“来兴师问罪?”
“是。”
文宿:“我出席你的饭局,还额外送你赵时的承诺,你兴师问罪?”
我觉得好笑:“赵时的承诺跟你什么关系?”
“你要是不领情,我可以收回我的好意。”
她现在是赵时的相好,她的确做得到。
我放低姿态:“谢谢。”
文宿回答:“丁主任客气。”
“我请你吃夜宵,给你赔罪。”
我得先见她一面。
见她做什么,说不清。
大概是因为还没睡过瘾,就被人抢走,心里不舒服。
文宿十分钟左右就下来了,头发扎成马尾,衣服换成一套奶白色睡衣,妆还是晚上的。
她手里握着手机,朝我走过来,“我请你。”
我纳闷,抓了下头:“哪有女孩子请客的。”
那语气,现在想想,像个二傻子。
就那种生下来就发育不全的那种二傻子。
我的愤怒,我的理智,我的利弊,在她晃动的马尾中飘散。
“这有。”她指了一下自己,然后往前头。
小区晦暗的灯光下,我急步过去,拉住她的手:“今天怎么回事?”
“丁主任,你是解决不了沈松的。”文宿陈述事实。
我抓住她的手腕,一把将人拽到身前:“所以,你勾引赵时?!!”
文宿另一只手勾住我的脖子,亲我一下。她在我鼻息下,嫣然一笑,“你这个样子,该挺男人的。”
我呼吸错乱,我为今晚的事不悦,又为她的夸赞欣喜。
“文宿,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我松了一下力,她的手腕松松垮垮的立在我掌心。
“沈松没告诉你吗?”文宿冲我眨了下眼,她眼睛里的光,忽明忽暗,我看不清她。
“我听你说。”
她将手抽出来,“我嘛……是个坏女人。”
我吻过去,她回应我。
我手乱动,她扔开我的手。
我们去吃了夜宵,还是上次那家小店,粉色的塑料椅,四人长桌,我们面对面坐。
这次,我们随便点了一些烧烤。
我不爱吃,我看着她吃。
她吃得不算优雅,脸上总是蹭到油和辣椒。她吃烧烤要喝冰可乐,我给她拉拉环。
“你不是越城人?”我打开可乐递给她。
文宿放下烧烤,伸手接住。
她手肘撑着桌面,咽下嘴里的食物,回答我,“不是。”
“你结婚了吗?”我问了我最感兴趣的问题。
她回答:“没。”
“是没结,还是没结过?”
“从来没结过。”文宿放下易拉罐,抽了一张纸,擦了擦手上的水汽:“我喜欢自由点。”
“你呢?”她双手横在桌上,直勾勾的盯着我的眼睛。
我竖起一根手指,“结了。”
她噗嗤一笑:“你想过离婚吗?”
“没…没想过。”这么坚定的事,我不知道我的脑子,为什么卡顿了一下。
“我特别好奇,你是怎么维持你的婚姻的?多情的男人。”文宿往后一靠,从衣服口袋里拿出烟,抽了一根咬在嘴里,然后朝我伸手要打火机。
我从裤兜里掏出打火机,放在她手心。
我回答她的问题,“这很简单,情欲和爱情,分开。”
文宿吸烟的动作顿了一下,“你有爱上过谁吗?”
第16章 她说,她的房费很贵,要一万
“以前有没有,以后说不准。”我脱口而出。
听到自己的声音的时候,我手指不自觉收紧,一次性筷子受力折断,一根细竹丝扎进皮肤里。
在细微的疼痛中,我猛然发觉,这个答案跟我脑子里的根本不是同一个答案。
我一直以来的答案是:以前没有,以后也不会有。
这本是我要一辈子奉为圭臬的真理……
文宿抬眼,愣了一秒,勾唇浅笑:“你真让我觉得意外。”
我自己也意外,但我既说了这样的话,就要用这样的人设包装自己,决不能自己打脸。
女人们,喜欢有诚意的男人。
“哪里意外?”我低头看了眼手上插着的竹丝,顺手用指甲拔出来,细细的血珠渗出来。
文宿抽了张纸,夹在镶钻的指甲之间,递了过来,“丁主任谈爱情,我很期待。”
她那语气,像是在等着看我下地狱一般。
我接过抽纸,无意间看到她的眼睛,上挑的眼尾,深棕色的瞳仁,看人的时候隔着雾似的。
我不清里面的世界,我感觉我是站在她世界之外的人。她却是我世界的旁观者。
我像一个表演者。
“你呢…你爱过吗?”我将问题回去。
文宿半眯着眼抽了口烟,吞云吐雾之间,她语气坚定:“从来没有。”
顿了一下,她张了张嘴:“但是,我喜欢过不少人。他们……嗯…各有优劣……但都挺有钱。”
我明白她的意思,喜欢和爱不一样。
喜欢是摘下,爱是养护。
喜欢是体验,爱是感受。
再说白一点,喜欢是来一炮,爱是只跟你一炮到底。
说到底,我们是一样的人。
同类相吸。
但,这…让我心里有点堵。
我抬手要了一瓶江小酒。
酒拿过来,是一瓶江小白。
我拧瓶盖的时候,瞥了眼包装,上面写着:不要失望,生活总是不如想象。
我在心里骂了一句“我艹他妈!”,仰头灌了一大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