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云骁“啧”了一声,拧起眉头看向宋温如,见他又要张口指责,她不悦地拉下脸道:“宋大人,今日多谢你救了逍潇姐,下官和逍潇姐改日一定亲自登门道谢,夜已深,请回吧。”抬声唤来屋外的仆从,“送宋大人。”
宋温如怒极,今晚忙活了一整,原是给他人做嫁衣,现在人家准夫妻俩相互劝慰,他倒里外不是人。
“不用劳烦李将军,我们自己知道路,倒是这么晚了,将逍潇送回家才是正经。”
“这个不用宋大人操心。”
宋温如看了一眼一直垂泪的逍潇,转身走了。天枢道:“她们真不识好歹,我们不该掺和人家俩的事。”
天权道:“就是的,王姑娘今晚要真在宫里出了事,这会儿还哪有她俩的事儿,还赶起人来。”
天枢道:“那李将军也是古怪,看着宽慰王姑娘像挺细致一人儿,怎么让她去给王姑娘解药,比上刑场都难?”
天枢的思绪向来跳脱古怪,天权都懒得用胳膊肘捅他了。有人唾手可得的却是有人求而不得的,这不是刺激主子呢么。
第42章 四十二
翌日, 宋温如夜闯皇城的事终究没压下来,又被御史台参了很多本,说他目无法纪, 藐视皇权。但架不住大长公主提携, 反而给他又加了一道令牌,以后, 他不光能随意出入皇城,连皇宫都可以。
皇帝去找大长公主, 替平都公主求情, 换来的也是一通斥责。
尚俊卿从上阳宫出来径直去往詹怀宫,还没走到殿内,就听里面传来噼里啪啦瓷器砸在地上的声响。
他入殿内, 屏退其余下人。
平都公主见是自己皇兄来了,满是怒气的脸转而变成渴盼, 她急切地问:“姑母同意解除我的禁闭吗?”
尚俊卿无奈摇头,“姑母说让朕做为兄长要好好管教你, 说你太任性,太恣意妄为。你也是……”
平都公主顿时跟泄了气一般, 她听出皇兄那句没说完的话,这是也怨她呢。整个算计,她不认为自己做错了, 不过都是为了达到目的而已, 但对于一向护持疼爱自己的皇兄, 她确实不应该。
“皇兄,对不起。”
“罢了。”尚俊卿道, “朕知道你不是真有心算计朕,只不过你想用这点算计去斗姑母手中实打实的权力, 实在有些天真。”
平都公主闻言倒是沉默了,其实昨日除了要彻底拆散宋温如和王逍潇、逼着宋温如夜闯皇城在朝中失去威信以外,她确实存了这般心思,如果王逍潇充入后宫,那姑母也不得不忍下自己当初指婚不作数的屈辱,到底还是皇权高于一切。
可这三样,一样都没办到,只要姑母把持着朝政,她和皇兄都不可能有出头之日。
尚俊卿又道:“父皇与姑母斗了这么多年都斗不过,更何况我们?手中没有权力,皇权又算什么!”
权力!对,谁有权力谁才能说得算。平都公主道:“皇兄,我明白了。”
尚俊卿话锋一转,“现在我们就靠从之能获得些许往年辛秘,这是唯一可以一击就能扳倒她的方法,你如此三番这样算计王逍潇,不是要将从之与我们离心吗?下次行事,你要与朕商量着来。”
“皇兄教训的是。”平都公主面上乖乖认错,心里却想着本来手中就没实权,还不去以小博大,这样畏首畏尾,何时才能成就大业。
要么有权,要么夺权。
她的眼神中藏下一丝雪亮。
宋温如一直觉得詹怀宫发生的事有蹊跷,看似皇帝在此事中没有一点干系,都是平都公主一手算计,那为何他的面颊上有逍潇的指甲划痕。
如若两人接触,怎可能又不发生什么?
后来他曾去问逍潇,让她仔细回忆那日细节,逍潇看他的眼神总是闪躲,好似当初同她一起中迷香的是他一样,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得作罢。
……
围猎的日子很快到了,皇帝携百官前往秦岭山脚,卯正出发,巳时达到。
各路安营扎寨,狩猎未正时开始前,已经有年轻公子小姐们在平坦的草地纵马。
“逍潇姐,你今天可真漂亮。”李云骁见了逍潇今日装扮,忍不住夸赞。
她穿着绯色骑马裙装,发髻也是高高束起没有其余发饰,只别了一枚宋温如送她的“武器”,与往日小家碧玉的风格完全不同,一颦一笑尽显干练飒爽的风姿。
她道:“我也就只能装装门面,你知道的,我不会骑马。”
“没关系,我教你。”
两人都牵了一匹马,李云骁给她耐心讲解要领,在讲要配合身体哪些部位用劲时,她向自己的身体比划着。
逍潇对于要领早都烂熟于心,前世宋温如是教过她的,她说出自己疑惑:“要领我都会,但是好像就是控制不好肢体,想来是使不上力所致。”
李云骁道:“那倒有可能,我可是练了一身肌肉,不信你摸摸。”说着就握着逍潇的手腕来探自己的腹肌。
逍潇还没摸到,被树上掉下来的一个松果砸中了手,她疼得缩了回来,又准备去捏李云骁的大臂,手背又被砸中。
她觉得不对劲,放眼一往,看见远处有道挺拔的身影,一手握着弓,一手提着马缰绳,此时还装作若无其事地不知和谁闲聊。
李云骁倒没留意,道:“先试着上马吧。”
逍潇想着要领和肢体配合,左脚刚蹬在马鞍上,那马匹就开始躁动不安,她也不得不单腿随着马走动,这样根本无法上马,脚还挂在马镫上下不来。她急得叫道:“李云骁,你快帮帮我呀。”
看着逍潇那滑稽的动作,李云骁都快要笑死了,她哈哈笑道:“你松手不就行了嘛。”
“不行,我鞋子挂住了。”
李云骁从背后抱着逍潇的腰,把她一提,逍潇将脚从马镫上收回来,她自己都觉得自己蠢笨,落地之后笑着只摆手,“不行不行,我还是不学了。”
“没事,再试一次,这次我帮你把马稳住。”李云骁拉住马缰绳,又鼓励了几句。
这次倒成功骑到马背上了,但很久没坐得这么高,她心里又有些害怕,李云骁看出她的担心,自己扬身上马坐在她的身后。
“我看这匹马还未及成年,能容得下你二位的身量么?”宋温如骑在一匹高头骏马之上,缓缓走过来说道。
逍潇偏细l,李云骁有不是真的男子,两人乘坐这匹小马还是可以的。只不过这时又见宋温磊和静安郡主也往这边打马过来,李云骁无可奈何只得从马上跳下来。
宋温磊道:“李云骁,兄弟们叫你一起去打猎,去不去?”
李云骁下定决定今天哪也不去,就和逍潇姐在一起,她笑着回绝道:“不去,你们去吧。”
几个她平日里关系不错的将领离得不算远,都在等她答复,听她这么一说,有人嘿笑道:“李将军,就这一会儿都舍不下你的美娇娘啊。”
李云骁状似恼怒地“啧”地了一声,道:“你们浑说什么。”
宋温磊又劝了一句,道:“走吧。”
李云骁道:“今日真不行,我要教我逍潇姐骑马。”
这时静安郡主驾马走近,她道:“我看王逍潇不是骑得挺好的么,哪里还用教。”见李云骁左右为难,她又说,“你去和他们打猎吧,我来教王逍潇。”
逍潇知道李云骁特别想去打猎,就是因为她要肩负起保护她的责任,虽然现在平都公主还在禁足,但保不齐她人不在还会生什么幺蛾子。
不过转念一想,她又不乱跑,就在这片空地练练骑马,周围都是各路官员扎的营寨,不可能让人有下手的机会。
她便道:“云骁你去吧,我在这不乱走。”
李云骁确实想打猎,早都心痒痒得不行,她还是有些放心不下,仰着头低声叮嘱道:“要不你先回帐子里休息?等我回来教你。”
逍潇笑了一笑,“无妨的,累了自然会休息。”
两个人你来我往的几句,都是平日里相处很自然的话语,自从有共同保守的秘密,关系又亲厚些许,但看在旁人眼里,就是彼此舍不下彼此似的,那边的几个男人早都开始起哄了。
宋温如的指尖一直不耐烦地敲击着弓箭发出“哒哒”的声音。
李云骁骑上自己的马,拿上弓箭,和宋温磊他们一同离开。宋温磊见自家兄弟不跟着,就道:“温如,还不走?”
宋温如一开始都没想去打猎,好不容易有人把李云骁支走,可是大哥发话他又不能不听,便无可奈何地跟上了,想着一会儿趁人不备他在绕路回来。
临走之前,经过消潇时,压低了声音在她耳畔道:“我说过不让她碰你,你也一样,不许动手动脚。”
刚还乱哄哄的场地,只剩下逍潇和静安郡主。静安郡主也曾是那帮羞辱过她的贵女们之一,她现在和李云骁定亲,静安郡主肯定有醋意,她可不敢惹恼对方,便简单打了一个招呼,自己一边想着要领一边松了马缰绳,让马缓缓前行。
静安郡主却驾着马赶过来。
“王逍潇,你到底什么意思,你原先缠着宋温如,却又跑去和李云骁定亲。”没想到,静安郡主劈头盖脸地就来质问她。
“我没有缠着宋温如。”逍潇淡淡地道。
“你哪里没有,大家都知道。现在你成功了,宋温如喜欢你得不得了,我母亲也打算让你俩成亲的,怎么又……”
想到此处静安郡主便有些伤心,本来母亲是要让她和李云骁在一起,结果横插出来一个王逍潇。她起初不信,事后跑去找李云骁好几次,直到她亲口承认她不喜欢她。
“是不是你得到之后就觉得没意思了?我知道有些臭男人便是喜新厌旧,难道你也如此?”见逍潇在马背上失去平衡的样子,她皱着眉头忍不住道,“你的腰臀要跟着马的上下节奏走,这样不太吃力。”
“哦。”逍潇顺着静安郡主说的去做,果然她的腰不会因为撞击而疼痛了,她便能分出心神回答静安郡主话,“在大殿之上,大长公主面前,我和云骁的事已经说得很清楚,而且……我和宋温如没什么关系。”
“可是,你真的不再考虑宋温如了吗?她可是因为你日日都去跪祖祠,申国公不让他见你,他用这种行动来无声言说――他要见,他也认罚。更别说夜闯皇城,虽然有我母亲保他官位,但他现在一直赋闲在府,现在跟丢了官差不多。”
逍潇闻言,微微错愕地看向静安郡主,她一个分神,就在马背上晃了晃,静安郡主又顺势给她说了几句技巧。逍潇轻轻叹了一声气,抓着缰绳的手不自觉地攥紧,道:“这些我不知道,但知道也不会考虑的。”
静安郡主急了,怒道:“你可真狠心。”她当然不是给宋温如当说客,只不过希望逍潇回头,她便还有机会和李云骁在一起。
第43章 四十三
“静安郡主金枝玉叶, 姿容端丽,又蕙质兰心,想必追求者也甚多。”
逍潇不是狠心, 是让自己狠心, 在詹怀宫的梦终究是梦,前世那个人没来救她, 而是在棺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挣扎着死去。
这一世虽不同,他就算对自己情根深种, 但她也不想把自己宝贵地重生, 拿来赌他一辈子对自己如此。
万一呢……
静安郡主挑挑眉,脸上忍不住流露出骄傲,“虽然我不太喜欢你, 但是你说实话的样子,还是挺讨人喜欢的。”见逍潇已经开始御马小跑了, 她作为答谢,又指点了一些技巧。
“那……他们追求你是他们的事, 你喜不喜欢谁是自己的事。不是谁追求得凶,就该把心挂在他身上。”逍潇道。
想来静安郡主也是初学者, 教她的马术十分受用,她掌握得很快,便又松了一些缰绳, 提起马的速度。
“这些道理我都懂!可是, 他是宋温如啊, 你招架得住吗?我就是担心……”说到此,静安郡主又板着脸不言语了。
逍潇问道:“郡主担心什么?”
“担心你那朝三暮四的性子, 哪日觉得宋温如很好,又回头了, 那李云骁怎么办?”静安郡主有了一丝惆怅,“想来她跟宋温如一样一开始对女子了无兴趣,可一旦动心就一往情深,她是那样一个纯粹的人,我怕你伤了她。”
逍潇“噗嗤”一声没忍住笑了出来,但见对方脸上的恼意,赶忙憋了回去,她真想说出真相,她和李云骁之间就是闺阁密友。
她觉得郡主很可爱,同样是自己心爱之人喜欢别人,但与平都公主的想法和做法迥然不同。欺骗这样一个女孩子她于心不忍,但李云骁的身世兹事体大,她作为第三者又不能透露。
“郡主放心好了,我不会伤到李云骁的。”
“好。那你可答应本郡主了,以后若你负了李云骁,本郡主可饶不了你。”她肃容正色,还有那么一番大长公主发号施令的味道。
在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中,逍潇竟然比任何时候进步都快,两个女孩一绯一红纵马,如那烈烈骄阳一般夺人眼目。
静安郡主见逍潇已骑得娴熟,在这方草地跟本无法让他俩施展,便扬起马鞭,在逍潇的马后臀上抽了一下,那马儿吃痛嘶鸣,迅疾往林子里跑去。
还说不会呢,马儿都跑得这样快了,她的姿势倒没乱。静安郡主想着,弯起一双笑眼,也紧随逍潇之后冲向林子里。
实则逍潇心里慌乱得不行,她都不知道在骏马疾驰的下怎么御方向,都是凭着马儿本能胡乱窜跑着,幸得想到宋温如前世教的口诀,才不至于从马上跌下来。但她往日都不锻炼,现在明显感到腰腹腿酸痛无力。
身后的马蹄声渐近,她知道是静安郡主赶来了。
“王逍……”
谁料,就在静安郡主迎头赶上的时候,逍潇座下的马居然扬起后蹄,直接将静安郡主连人带马绊倒了。
只听静安郡主痛呼,逍潇心内一惊,不由自由回头去看,手上的缰绳也无意识地拉紧,马儿忽然停下扬起前蹄,她重心不稳便从马背上摔下来,马也受惊吓跑远了。
两个人狼狈地坐在地上,一个鼻尖上蹭了土,一个头发发髻歪了,两人都觉得对方好笑,吭哧笑了半晌。
“你的马是什么性子啊,不允许被超越吗?”静安郡主翻身上到自己的坐骑上,道,“你现在没马骑怎么办。”
“那我只能走回去了。”逍潇也无奈地道。
静安郡主皱了皱眉间,没说什么,却也从马上下来,牵着走。
逍潇心里暗暗笑了笑,对方贵为郡主,可是当只有一匹马时,她也不会给自己搞特殊待遇,而是和她一起走路,算是给她的一种尊重。静安郡主真是一个很好的人呢。
两人在林子里走了有一段路,静安郡主已经开始抱怨什么时候才能走出去,而且她有点不识路,全跟着逍潇走,她对逍潇也不是很放心,担心她把路给带偏了。
就是在这是远处有了嘈杂的声响,还隐隐听见有人呼喊的声音,紧着着“嗖”地一声有一只箭羽直直地射了过来,落在她们旁侧的树木上。静安郡主心头一喜,想着是遇上了狩猎的人,她们肯定能在他们的帮助下走出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