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遥将那小片枯叶从他头顶取下,看着那头松松软软的微卷的黑发, 没忍住将手指插|进发丝里揉了揉。
程青盂当即捉住她胡作非为的手, 不耐地轻“嘶”一声, “干嘛呢?”
万遥踮着脚笑嘻嘻地看他, “没干嘛。”
“撸狗呢?”他对上她浑圆的双眼。
万遥还是笑, “我可没说啊。”
程青盂将她的手放下,睨她一眼, “你那手法跟吉兴撸旺达有什么区别?”
“当然有区别,我可不敢撸旺达。”
“我只敢撸你。”
“头发和别的……都行。”
她似笑非笑地丢下一句。
程青盂直接被呛了一下,目光深深地看她一眼。
心道这他妈真是小姑娘吗?
叫声女流氓也不为过吧。
万遥见他愣在了原地,偏着脑袋“咦”了下:“我是说还可以帮你……撸袖子,比如你洗碗不太方便的时候。”
程青盂脸色不太好看。
万遥坦坦荡荡地笑他,“想岔了吧?满脑子装的什么废料啊?嗯?”
男人无声地扫她一眼,轻撞她的肩与之错开,冷哼一声继续往前走了。
“干嘛?生气啦?”
万遥急忙追了上去。
“程青盂!”
“你有没有发现你这人特别容易生气……”
“咋那么容易跟我这么个小姑娘置气呢?”
“嗯?嗯嗯嗯?……”
她小跑到他跟前,一边倒着走一边追着问。
程青盂看都不看她一眼,提着她脖子将人拎到身旁,“看路。”
“哦。”她仰了仰后脖颈,抵住他粗粝的手。
程青盂这才将手收回来,揣进衣袋里,沿着这条小道继续走。
“我们要把古城逛完吗?”万遥又问。
“你随意。”他淡淡道,“要是不想要这双腿的话。”
万遥听出了他的反话,提议,“那我们再逛逛就回去吧。”
“嗯。”程青盂没反对。
两人并肩穿过一条人烟稀少的街道,墙角种着一株让人叫不出名字的树。
树干高大,枝叶茂密,枝叶间满是星星点点的白色小花,萦绕着一股沁人心脾的香气。
树下的阶梯上坐着个少年人,怀里抱着一把木质吉他,聚精会神地翻阅着纸质吉他谱。
万遥他们从他面前经过之时,少年不由得抬头看了眼,两人隔着几米的距离相视一笑。
程青盂不由地皱皱眉,语气依旧淡淡的,“有没有什么想买的?”
万遥这才跟过去,“买什么?”
程青盂眼底如潭,“我怎么知道你要买什么?”
万遥也不知道他又发哪门子脾气:“嗯……去买两套衣服吧。”
身后巷子里传来少年干净清冽的嗓音,混着木吉他的和谐伴奏,一首抒情的经典老歌娓娓道来。
“没了?”
“没了。”
“行。”程青盂想了想哪条街能买到衣服,又冷不丁问,“喜欢音乐?”
万遥有些错愕,抬眼看着他,“还行。”
“你不觉得会玩乐器很酷吗?以前我们念高中那会儿啊,那些男生抱把破吉他坐操场上,只需要短短的几分钟,周围就会坐满小迷妹,喜欢得死去活来的,就跟看偶像剧男主一样。”
程青盂顺着她的话问,“你也喜欢?”
“喜欢啊。”万遥实话实说,“青春期的女孩嘛,谁能拒绝那种众星捧月的男主角?”
程青盂略一点点下巴。
“过桥。”他说。
“哦。”万遥自觉地走到桥的最右边,给他留出个同行的空位来,“对了!”
“古城有没有那种香料店?”
“香料?”
万遥见他只默默跟在身后面,解释道:“就是那种搭配好的香料,有类似安神助眠之类功能的,然后装到那种小香囊里面。”
程青盂明白她的意思,却抓住了关键点,“你失眠?”
“有点,就想买两个挂起来,图个心理安慰嘛。”
程青盂捏了捏后颈,不可置否,“那确实只能当个心理安慰了。”
“没关系,只要味道好闻就行。”万遥步子很轻快,“就像你车上挂的那个香囊,很淡雅的白茉莉香,香囊的样式也很特别。”
“你就带我去那家店就行。”
程青盂声音散散的,“我那个不是买的。”
“是吗?”
万遥又仔细回忆了下那个香囊的模样。
蓝灰白极简的配色,装着鼓囊囊的藏药,四周的缝合走线很精细,流苏上面的白石晶莹剔透,就连挂绳都好像是编织过的。
“手工缝制的?”她问。
程青盂“嗯”了一声。
万遥露出狐疑审视的神情,“是谁给你缝的?格桑央珍吗?”
“……”程青盂将她拉到身侧,以免与迎面而来的人撞上,“你猜。”
“我才不猜。”小姑娘语气酸酸的。
即便真是格桑央珍送给他的又怎么样呢?
她总不能将它一把火烧了吧?再说她又有什么资格这么做。
程青盂扭头看她,心里一乐,又有些想不明白,“我说,为什么你一来就要猜香囊是央珍做的?”
不远处的扎染衣裙店亮着醒目的灯牌,他虚着眼看过去,又因沉沉的夜色和寂静的街道而发困。
万遥古怪地盯着他,“她不是你的初恋老情人吗?再说现在她未婚你又未娶,送个香囊也说得过去。”
程青盂沉默了,“谁给你说的?”
“春宗啊。”万遥故作无所谓地摊摊手。
“……”
程青盂的瞌睡都醒了一大半,正打算好心给她解释一下,岂料小姑娘头也不回地冲进了扎染店。
他心思难窥,望着那道越来越远的背影,无奈地笑了下。
真行啊,春宗这小子。
嘴里总嚷嚷着最了解他。
敢情就是这么了解的啊?
-
万遥在买衣服这方面并不纠结,觉得还不错的直接付款拿下,所以一路买来也没花太多时间,手里很快就多出几个袋子,这点倒是跟其他女孩儿有些出入。
她也不贪多,见好就收,最后主动提出:“你还有什么要买的吗?”
程青盂接过她手里的纸袋,“没有。”
“这么说你是专程陪我来逛古城的?”她问,“为什么对我这么好?是良心发现了么?”
“先回车上再说。”
两人走在潮湿的石板街道上,听着沿路商家的揽客声,冰冷的月光透过朦胧云层印在古城里。
程青盂拎着东西先去取车,谁知万遥还是跟了过来。
他打开车门,直接将纸袋放在后座,瞥了眼身后的小尾巴,“不是让你在外面等吗?”
万遥绕过车头走到副驾旁,“我不放心。”
程青盂扶着车门,猜测着她不放心什么。
“我怕你把我丢下自己跑了。”万遥语气认真,拉开车门率先钻进车里。
程青盂也上车坐好,敛着眉扣好安全带,合着在她眼里他就是这副形象?
但转念一想,他确实说过不少要把她丢下的话,所以也不能怪她胡思乱想、这么警醒吧。
他沉默地踩着刹车打火。
回达克措这一程,车上就比较安静,万遥逛得有些疲乏,几乎上车倒头就睡。程青盂则听着歌,安安静静地开车。
不知不觉间,又回到了小镇,万遥感受到车停下,搓搓小脸醒了过来。
相比市里面的灯火璀璨,达克措的街道就有些荒凉了,街道上面只有寥寥几个人影。
万遥取下安全带,“那我先回去了。”
程青盂拧了拧肩颈,将车窗摇下些透气,取下安全带微微侧身,伸手够过后座的购物袋,扔到了万遥的膝盖上。
万遥提着大包小包开门下车。
“开车慢点,早点休息。”
程青盂的手搭在方向盘上面,“也就只剩几百米了。”
万遥不在意细节,“几百米也必须小心点。”
“嗯。”他笑了下。
只见小姑娘毫不留恋地转过身,被晚风吹得微微耸起了肩,裙摆犹如白茉莉花瓣般绽放着。
“哎。”他喊了声。
万遥闻声立马转过身来,隔着朦胧萧瑟的夜色看向他。
只见男人将往副驾方向探探身,抬起小臂冲着她勾了勾手指。
万遥几乎想都没想,又几步跑回了车边。
她就站在副驾门边,趴在车窗上看他,“怎么了?”
程青盂的左臂撑在反向盘上,目光深深的,嗓音哑哑的,“你刚刚的问题……”
“对哈!”万遥也想起来,“你今天是特地带我出去玩的,是吗?”
“嗯。”他还是嘴硬,“出去放风。”
“总这么关着也不是问题。”
万遥眼睛亮晶晶的,嘿嘿一笑,“我呸,你才需要放风!”
程青盂脸色变了一瞬。
她心情很好,懒得计较:“不过咱俩这样隔着窗说话,确实怪怪的。”
“不是在偷情,就是在探监。”她丢下一句。
程青盂脸色缓了缓,只静静看着她的脸,“还有一件事。”
万遥踢了踢脚尖,“你说。”
程青盂喉结跟着滚了下,余光偏向反光镜上的香囊挂坠,“这个香囊是我母亲缝的,里面的香料也是她自己配的。她是聋哑人,所以其他感官很敏感,也最喜欢侍弄这些香。”
“阿妈自己做的吗?真是心灵手巧啊!”
万遥夸赞道。
程青盂抬手点点她的额头,“乱叫什么呢?”
“你的阿妈就是我的阿妈啊。”万遥说得很亲昵,遗憾地盯着香囊,“我还想着买个同款呢,可惜了。”
“对了,你把我叫回来就为了说这个啊?”
她又换了一茬。
“嗯。”他的嗓音略沉,就像哄她那样,“明白了?”
“明白什么?”
万遥扣着窗户缝,脑袋一时短路。
见她似乎并未将这件事放在心上,程青盂瞬间觉得白瞎口水解释了,出言赶人:“没什么,赶紧回去。”
“好吧。”站在风口万遥也有点冷,收回胳膊小声问了句,“你还有想说的吗?一并说了,省得我又倒回来。”
程青盂当真思考起来。
万遥又一乐,“还真有啊?”
“你昨晚发的那条朋友圈什么意思?”
他开门见山道。
远光灯直直的射出去,就连地面的小石子都看得清,两人安静地对视了几秒钟,直到谁家院子里的狗叫了声。
吓得万遥一哆嗦。
还没缓过神来,又听见程青盂用一本正经的口吻念出了这句话:“「如果爱心画在起雾的窗是模糊,还是更清楚。」什么意思?”
万遥被他的朗诵般的发音逗笑了,“你不会是因为这句话,才带我出去放风的吧?”
程青盂避开视线,没接话就是默认。
“这是句歌词,周杰伦写的。”万遥好心解释。
她拨了拨脸颊的发丝,“是故意发给你看的没错,歌词、歌名也都是送给你的哦。”
“走啦,拜拜。”
万遥提着购物袋转身,洋洋洒洒地道了别,穿过马路,走进格桑央珍的民宿小院。
程青盂见她的背影消失在那道大门,这才将手机从衣袋里摸出来,点开了搜索栏,输下那句熟记于心的歌词。
――《算什么男人》
原来又在这儿等着他呢?
程青盂盯着这扎眼的五个字,一时不知道该气还是该笑。
亏他还以为昨晚做得太不留余地,间接性伤了小姑娘的心呢!要不然怎么会大半夜的不睡觉,还发条含糊不清的朋友圈呢?
-
程青盂将车停回了院子后面,接着走路去了春宗、吉兴家。进屋之后,客厅灯光印在地面晃人眼睛,两人东倒西歪地窝在沙发里玩手机。
“回来啦?”春宗问。
“你去哪儿了?老大。”吉兴抬眼看去。
程青盂脱下外套,和手机一并扔到了沙发上。
“我去洗澡。”他只说了句。
吉兴和春宗一幅八卦的神情,但又不敢追问,只好异口同声说道:“去吧去吧。”
程青盂去翻了套换洗的衣物,就径直去了浴室,只留下两人低声地讨论着。
吉兴:“老大不对劲!”
春宗:“哪儿不对?”
吉兴压着嗓子,“说不上来……我总感觉嗅到了女人的味道。”
春兴翻个身继续玩手机,“我看是你想女人了吧?”
吉兴:“你别不信!”
“……”
话音刚落,躺在牛仔外套上面的手机震了下。
吉兴凑过去捡起手机,“老大的手机。”
只见屏幕上弹出一则微信新通知。
老婆:[到了吗?]
吉兴见鬼似的瞪大了眼睛,险些连手机都给扔了。
谁知手机又接连震动两次。
来自“老婆”的转账信息。
老婆:[说好的,我包你。]
吉兴将手机举到春宗面前,“……”
第44章 视频通话
程青盂洗完澡从浴室钻了出来, 踩着双凉拖鞋,只穿了条短裤,肩上只挂了条毛巾, 被热水冲得泛红的胸膛和腹肌甚至还冒着腾腾热气,就连同为男人的吉兴和春宗都忍不住羡慕。
他走过来在两人身边坐下,扯着毛巾的一角擦头发,又接着捡起桌上的矿泉水瓶,拧开瓶盖咕噜噜灌了半瓶。
吉兴盯着他组织语言,犹豫两秒钟才道:“老大……今天的心情挺不错啊?”
“嗯?”
吉兴担心被他暴锤, 特地挪了挪屁股, “话说,你是不是有女人了?”
“咳咳――”
余下的半口水直接呛到了程青盂的嗓子眼。
还是免不了一记爆栗,他问:“胡说什么?”
“不是发财就是有女人了!”吉兴赶紧躲到春宗身后, 语气肯定道:“你总不会不带兄弟一块发财吧?”
程青盂本就不擅长撒谎,或者说,他现在压根不想扯这个谎。
“说吧, ‘老婆’是谁?就你微信上那个。”吉兴捏着春宗的肩膀往后撤。
“先说好啊,我不是故意看你手机的啊,是屏幕恰好在我眼皮子底下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