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子铺是阿窈的心血,可因为他,阿窈的心血就这样毁于一旦,他实在不能甘心。
“阿窈,我想护你和棉宝一生,可好?”
“你说什么?”耳边是小摊小贩的叫卖声,吵的林窈听不清江寻所说,只看见他的嘴一张一合的。
嘈杂的人群忽然涌动,直接将她和江寻冲挤开,直到看不清对方,整个过程中,林窈始终紧紧牵着棉宝的手。
走到一处人少些的地方,林窈一把将棉宝抱起来,街上人流量太大,还是将孩子抱在怀里更让她安心些。
“娘亲,阿寻叔呢?”棉宝揉揉眼睛,没看见阿寻叔的身影,着急嘟囔着。
这些时日,林窈在店里忙的焦头烂额,但还是眼瞧着生意是一日不如一日,愁的她平日也顾不上棉宝,棉宝便天天同江寻和青影待在一处。
“阿寻叔去给棉宝买好吃的点心啦,我们在这儿乖乖等着,过会儿你阿寻叔便会买了棉宝爱吃的糖葫芦和糕点来了。”
林窈轻声哄着,不想直接告诉棉宝其实江寻是与她们走散了,无故惹得小孩子担忧。
林窈怀抱着小棉宝,四处张望着寻找江寻的身影。
她面上神色如常,可心里还是压制不住的着急,人潮涌动的保不齐会有什么危险。
林窈转过身瞧向背后黑布隆冬的小巷,心里总有股不安,总觉得要出什么事。
她迅速地转身,朝着人群挤了进去,人少的地方最危险,还是藏匿在人群中安全些。
却不料危险并不在无人处,而是在热闹的人群中,在人群中挤来挤去时,竟有人从她怀中强硬地夺走了棉宝。
那人的衣角从她手心里滑走,她慌乱地指着抢走棉宝的那人朝周围的人群大喊:“人贩子!他是人贩子!快抓住他啊!”
周围人见大喊的女子不是旁人,正是林家灵果铺子的主家林窈,原本听见叫嚷操起家伙的人都变了神色。
前些日子唐氏的下场凄惨,他们又不是没见到,事实证明同林家娘子牵扯不清就不会有什么好下场,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态度,大家伙统一保持了淡漠态度。
林窈见大家无所作为,气急却又无可奈何,心下担忧棉宝的安慰,加快脚下的步子追着那人去了。
那人抱着棉宝,也不顾她害怕地哭喊,左拐右拐地进到了一个死巷子。
林窈靠着为母则刚的意志,一路不停歇地追了过来。
那人见她追上,没有丝毫地慌张,将棉宝放下,转身看向慌慌张张跑来的林窈。
“娘亲!”棉宝被陌生男人抱了一路,被吓得哭喊了一路,见娘亲在不远处,棉宝没忍住喊了一声。
“常听人说林家娘子貌若西施,今日一见,传言诚不欺我哈哈哈。”
林窈闻言秀眉微蹙,饱含紧张的视线从棉宝身上转移到男人身上。她鬓发凌乱地耷拉在她的侧脸,林窈强稳住心神,看向眼前男子。
他抱着棉宝跑了这么久却不见疲累,似是练武之人,若她带着棉宝逃跑,她追了一路已经没了气力,九成是跑不掉,其次如今的她在平阳城的风评极差,没有人会对她伸出援手。
他将棉宝放下,可见不是冲着孩子来的,应当不是和江寻有关的黑衣人,那便是冲着她来的?
林窈心中存疑,拧眉平静地开口。
“你是何人?是谁派你来的?”
“我是何人,林娘子不必知晓,林娘子只需乖乖配合我,我不会伤及你们母女性命。”
闻言,林窈心中松懈几分,棉宝小跑着过来,林窈赶紧蹲下身子,将棉宝抱在怀中。
林窈轻抚着棉宝的头发,她抬头正欲开口,男子已然到了她们的跟前。
“只要你们乖乖听话,不要坏了我的事,我自然不会难为你们。”说罢,男子伸手朝着林窈脖颈一记手刀,林窈晕倒在地上。
“阿窈!”
“阿窈!”
听到熟悉的喊声,林窈缓缓转醒,慢慢睁开眼,见到江寻站在她眼前,让她有些疑惑,迟钝地开口,声音有些干涩,“怎么是你?那名男子呢?”
“我与你们被人流挤散后,被一对爷孙拦住了,我看出他们是故意拖延,便觉得我们分散没有那么简单,便赶紧去寻你们,我找到原地不见你们的踪影,便想到可能是有人对你们出手,便去了一些偏僻巷子。”
“我在一处死巷子捡到了我送你的朱钗,便猜测你们是在那里被带走的。那处巷子出来有两个方向,我猜测那人知道我被那对爷孙引到东边,那他定是从西边走的,我便从一边一路寻到这处破庙,也成功找到了你们。”
“那个男子被我打晕绑起来了,阿窈你没事吧?”
江寻隽秀的眉目紧蹙,上下打量着林窈,目光扫过她凌乱的领口,别过了头,拳头攥紧,咬紧了后槽牙,“他敢动你一根手指,我定不会轻饶他!”
说完,他就要站起身,林窈赶紧伸手匆忙抓住他的衣角,“阿寻不必,他并未伤我。”
江寻扭头看向她,狠戾的目光中带着不解,他不明白为什么她面对伤害她的人,还能做到这般释怀。
看在林窈和棉宝确实没有受到实质性的伤害后,江寻也放弃了报复,一门心思扑在林窈和棉宝身上。
“阿窈,我担心他还有同谋,此地不宜久留,我带你们回铺子。”
江寻将棉宝背好,而后又将林窈拦腰抱起,没有理会那个被他绑在柱子上死命挣扎的男子,铿锵有力地走出破庙。
男子挣扎无果,但也无可奈何,按照他们的计划,那人并不想伤害江寻,眼下也只有等到次日他们的人才会来。
江寻把林窈和棉宝安全带回铺子,刚一进后院门,林锋就来到跟前,看着自家的宝贝妹妹被江寻抱在怀里,满眼担忧,“阿窈怎么了?”
“我没事。”林窈挣开江寻的怀抱,在重新站在地面时还是有些头晕,后颈不时传来的阵痛提醒她今晚发生的事情并不简单……
为了避免三哥担忧,再加上她也了解三哥风风火火的急性子,别说是看不惯梁家二少了,便是大鸿的皇帝来了,他照样得急眼。
若是叫他知道了今晚的遭遇,她和棉宝双双被掳,她三哥又没能耐抓到凶手,反而容易打草惊蛇。她倒是挺想看看,背后的人究竟想做什么?
林窈和江寻交换眼神,让他不要多嘴今晚发生的事情,此刻棉宝趴在他的肩头睡得正酣,林窈松了一口气不必担心小丫头嘴上没个把门。
“三哥我没事儿,就是逛夜市的时候不小心扭到脚了。”
一听到林窈的脚扭伤了,林锋没有丝毫怀疑,完全没注意到逛了这么久夜市的他们竟然一件东西都没带回了。
他怒瞪一眼江寻,这小子真是废物,居然让妹妹受伤了?他今日敢让妹妹受伤,明日就敢不把妹妹放在心里!不将棉宝当作亲骨肉疼爱!
联想到事情的严重性,林锋对待江寻跟更没好气了。
他林锋就是一个大老粗,心眼儿实诚就认一个谁对妹妹好他就对谁好的死理儿,管他是什么大将军,不好好待他家妹子的,他可不认这个妹夫!
林锋一把挥开江寻扶着林窈的手,他家的妹子有三个哥哥,他还偏不信往后妹妹不找夫婿还能受饿受冻受欺负不成?
面对三舅哥对阿窈的袒护,江寻不禁失笑,他算是明白了他的三位舅哥的唯一柔情全给了阿窈和棉宝。但也陷入自责,今日发生的意外的确与他的疏忽脱不开干系。
那个男人他不会放过,背后的人他也绝不放过。
青影迅速来到江寻身边,“主子。”
他实在是有些看不惯林锋,当初误把他当成毛贼送进牢狱也就罢了,平日里对主子竟然没大没小,吆五喝六的。
感受到江寻眼神中的冷意后,青影自觉地噤声退到一旁。
“三哥,棉宝睡熟了,我先将她送回屋里,天色这么晚了大家还是早些歇息吧,明日我们还要开铺子营业。”
江寻压低嗓音,温柔地说出自己的见解,说话间他目不转睛的看着林锋,月光显得他的面容愈加清冷隽秀。
林锋低声说了句‘阴柔’,不等江寻和青影反应,搀扶着林窈就往她的房间去了。
第37章 回林家村
次日
还未等鸡鸣,林锋起了一个大早,提前在阿强来到铺子之前将铺子里现有的果子陈列整齐。
虽然自唐娘子那事之后,铺子里的生意便萧条许多。但阿窈说了,只要他们坚持,一定可以用果子最好的质量打动顾客。
阿强来了之后,见架子上的果子都已摆放整齐,不好意思地同林锋问了好,便将铺子门打开了。
阿强才刚一块门板挪开,就见铺子已被人群围堵的水泄不通。
“开门了开门了!”
“居然还敢开门?真是不知羞耻极了!”
人群中大多是看热闹的人,反而是时常来往的街坊们指着阿强刚挪开的板子讥讽着。
“你们为什么到我们铺子前闹事妨碍我们做生意?”
阿强放好门板,听见他们的吵嚷声心里很不是滋味儿。
“林娘子做出那等放浪事,怎么还不叫人说了?”隔壁卖布匹的杨二娘一脸嫌弃道。
“二大娘,我家林娘子送你瓜果时,吃了效果好,怎么没见你嫌弃?三大爷,您在我家铺子前摔了一跤扭伤腰,我家娘子送您就医,怎么没见您说我家娘子不知羞耻……”
阿强看不惯眼前这些看热闹的人不顾以往恩情,只知道落井下石的行为。
“那是我们没看清林窈的真面目!一个姑娘家带着一个女娃,说是未婚夫的便是未婚夫的?如今她的奸夫都找上门了,谁知道那孩子究竟是不是江郎君的。而且还害死了唐娘子的母亲,我从没见过这样蛇蝎心肠之人。”
林锋听见外边的吵嚷声,原先没有在意,毕竟自从唐氏案子结了之后,有许多人不服他们无罪释放,免不了在铺子外骂骂咧咧说一顿。可他们这回居然敢诋毁他妹子的名声?林锋坐不住了,从铺子里一跃而出,两步就到了杨二娘面前。
“简直是胡言乱语!”
“二大娘你敢为你说的话负责吗?按照我们大鸿国律法,造谣罪你能担得起吗?”
林锋长得健硕,吓得杨二娘往后退了一步。
杨二娘吓得哆哆嗦嗦,但仍坚持她自己的说法,她觉得一介柔弱女子,怎么可能担当得起开铺子的大任,定是那林窈左右逢源才能有今天这样的好日子。
“奸夫都在这儿了,林锋你别想吓唬我!还不赶紧叫林窈出来对峙,赶紧来认一认孩子她爹!”
杨二娘朝着旁边歪了歪,示意林锋看向一侧的男子。
林锋气的后槽牙都被他咬的咯吱作响,盯着杨二娘尖酸刻薄的脸,他实在是忍不住扬起拳头就要挥到她脸上时。
“三哥!不要动粗!”
林窈的声音一下子将他的理智拉了回来,他朝着杨二娘冷哼一声,放下拳头。
杨二娘缓过神,不顾形象的一屁股坐在地上哭诉起来,“大家快评评理啊!我不过是多说了几句,这年轻力壮的林三郎便要打我,我都一大把年纪了,如今被林三郎记恨上了,与他们家又是近邻,以后他们伺机报复可怎么办啊?”
林窈从铺子里迈步走出来,站在台阶上冷眼瞧着曾经亲近的街坊,心中不禁感慨世态炎凉啊世态炎凉啊,想当初她这铺子红火时,这些街坊都是来套近乎的,她也想过他们家出事后,可能会出现一些恶邻居,可没想到杨家布匹的杨二娘率先同他们翻脸。
林窈居高临下的瞧着坐在地上大哭大闹似泼妇的杨二娘,笑眯眯地道:“杨二娘不必担心,我们林家向来有不记仇的君子家风,落井下石、趁火打劫这等卑劣小人所为我们是做不来的,毕竟我们都是有仇当场必报的。”
林窈缓缓地蹲下身,仔细地为杨二娘捋了捋鬓边的发丝,不经意地贴近她低声道:“二娘,我们林家一行人前些日子才刚从牢狱中放出来……”
杨二娘闻言瞳孔猛地放大,她确实听信了那人的话,胆子变大了,却忘了林窈能从知府大人手中毫发无伤地回来,偌大的平阳城哪里还有人比得过知府老爷?
她瞬间蔫了气焰,不顾周围人的眼神,灰溜溜地从地上爬起来逃也似的跑了。
能让杨二娘退缩如此之快,那人势力也不过如此。
林窈心里有了谱,站起身走到他们说的“奸夫”面前,果然是昨晚绑她的那个男人。
林窈偏头扫视了一圈围观的人,询问道:“你们为何说他是我的奸夫?”
“他可都已将你耳后有一颗痣都交代的明明白白了,你们若没有茍且之事,谁信吶?”
“就是就是,如果不是存在龌龊,为何会将那些事说出来?”
见他们如此造谣自家妹子,林锋无法冷静,满面怒色,想上前给他们一人一拳。
林窈拦住林锋,如果他此时出手,才是着了那人的道。
“仅凭他一人之言,你们便定了我的罪?”
林窈环顾一圈,围观人群闪躲并不坚定的眼神落入她的眼中,她心中苦笑,为什么这些人这么坏?
之前传闻抹黑她,栽赃她,如今无端揣测她,她不过是一名经商的女子,她扪心自问并未做对不起他们的事,这是为何呢?
想到方才的杨二娘,她的内心忽然又无比的平静。
平日里再和善的近邻也不过如此……
围观的百姓先是有些羞愧的不发一言,之后又开始压低声音小声地讨论起是否真的冤枉了林窈。
嗡嗡的讨论声四起,忽然那名男子从怀中取出一方帕子举起,高声道:
“我还有林娘子赠我的信物!”
众人的目光全都凝聚在那方素白的手帕上,料子算不得上乘,不过对于街边百姓来说也称得上不错了。帕子上大面积的留白,只有右下角绣了些图案。众人不禁瞪大眼睛,想看清楚绣的究竟是什么。
有经验的绣娘一眼认出,那不正是鸳鸯戏水的花样!这样的图案并不罕见,多是女子会绣给情郎。
林娘子和那名男子的关系便不言而喻了。
林窈瞧见那方帕子,脸色登的就变了,她怎么忘了这个,难怪昨晚那人并未对她做出出格行为,原来是拿到了证物。
手帕其实并不是什么女子的亲密之物,只是这块帕子上绣了代表男女之情的鸳鸯,那她和那名男子又怎能说得清?
掩藏在人群中的杨二娘,幸灾乐祸地嚷嚷:“前些时日林娘子确实在我家布庄买过这个料子的布,也向我打听过哪里有指教绣活儿的绣娘。”
随着杨二娘的话音落下,林娘子与这男的究竟有没有私情在大家心里也都有了一个结果。
“你们不要胡说!”
林锋怒冲冲地上前,想为妹妹讨回公道,可围观的人群将这一幕幕都看在眼里,林窈在他们心中名声算是彻底坏了,他们也都看够了热闹,相继退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