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比想象中要聪明,也比想象中,要了解他。
姜淮就像找到了爆发的出口,一股脑地正色道:“你到底对我哪一点不满意?是我没有按照你的意思,给你添了麻烦,还是没有帮你孝顺长辈,把老太太哄高兴?你娶我的目的,不是很明确吗,为什么现在又这个样子?”
回答她的,是周羡南的沉默,以及晚风吹到树叶上,发出的簌簌声响。
姜淮沉吟两秒,再次开口,“我跟周景和的事情,你从一开始就一清二楚。这次我也有不对的地方,以后会尽量避免。”
周羡南反唇相讥,“怎么避免,把戒指藏得更隐蔽些吗?”
姜淮觉得自己够开诚布公,没想到他这么不讲理,不由气道:“你干嘛非揪着这件事不放,谁还没个前任。”
周羡南定定看了她一会儿,移开目光,“我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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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第5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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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淮像是听到什么天方夜谭一般,小嘴微张,呆呆地看着他。
什么叫他没有?
他那个天仙似的前女友,是别人编出来的?
姜淮严重怀疑他是故意这么说,好让她以为他的初吻,初、夜都是她夺走的,赖着她,让她负责。
战术性地后退一步,姜淮反驳道:“你骗人!你的前女友,路方长他们都认识。”
室外比室内温度高得多,他的领带仍系得严丝合缝,勒得慌。周羡南慢条斯理地解着领带,“你信他,还是信我?”
结婚这么久,姜淮对他还算了解。比起路方长他们乱花迷人眼的私生活,他在感情方面十分简单。在他眼里,工作比女人更有吸引力。
姜淮半仰着头,半信半疑地瞅着他。他没有前任,又不是她的错。
身高已经矮他一截,气势上不能输,姜淮单手扶着腰,“那怎么办,时光又不能倒流,让你回到过去,先找个前任,再跟我结婚。”
她这副理直气壮,蛮不讲理的架势,成功把周羡南气笑。他抓住领带两端,抻了抻,像是在随手试着它结不结实。
下一刻,周羡南将领带中间那段一甩,勾住姜淮后颈。手上一用力,姜淮趔趄了一下,朝他扑过去。
还好周羡南伸手代替了领带,扶住她的后脖。微勾着眸,眼睛里幽光流转,不动声色,“你这张嘴,做点儿什么不好,偏用来气人。”
明明人的视线并无触角,但他的眼神却带着灼热的温度,从她的眼眸,跳跃到小巧挺秀的鼻梁,最后到了他声讨的存在。
姜淮一下子,变得口干舌燥。
他的目光,像暗夜里的陷阱,充满侵略性。
姜淮敏锐地感觉到危险,扭头就想跑,却被周羡南禁锢着,如同落入网中幼兽。
男人身上清冽的木质调香,同他的动作一起袭来。姜淮的嘴唇被攫住,身体里的氧气被掠夺。
他像是经历长途跋涉的人,渴急了,终于来到绿洲水畔,得救一般地撒欢。
但他的吻并不盲目,带着自己的节奏。时不时趁姜淮不备,吸咬两下,没等她感觉到疼,又轻轻用舌尖安抚。
姜淮很快被他弄得气息不稳。
这么高超的技巧,却口口声声说自己没前任,像话吗?
两人正吻得难分难舍,孙二和路方长带着自己的女伴,准备续下一摊。
“我去!”孙二站在台阶上,下巴都快惊掉。
那个把人圈在怀里,情热难耐的人,应该,大概不是自己印象中,堪比柳下惠的周羡南吧?
他指了指中庭里缠绵的两人,不敢置信地瞥向路方长,想要一个答案。
“你干嘛,想过去给他俩计时啊?”路方长虽然不靠谱,但不该说的,一个字都不会往外蹦。
孙二哪敢惹那尊佛,赶紧悄悄说:“我们走侧门。”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害羞的月亮也从云层中露了脸。姜淮手指攥着周羡南胸前的衬衣,将整洁的布料抓得微皱。
她脸上泛着欲滴的红晕,双眼润得出水。身上一点力气也没有,全靠他托着。
这副可口的样子,不管多久也看不够。
几分钟后,那阵晕头转向的感觉才渐渐消散。姜淮呆呆看着他,喉咙里的水分像是在刚才被蒸发耗尽,一开口,只剩气音,“哥,你是不是在吃醋?”
周羡南表情微顿,不做声。
只是深深凝视她。
姜淮脑子有些混乱,说到哪儿算哪儿,“你是不是,喜欢我?”
夏夜温度比白天也低不到哪儿去。
炙热,燥热,发梢在出汗。
周羡南嘴唇动了动,以他的脑速,转移话题,或者开口否认,几乎都不需要思考。
可他还是说:“婚都结了,我能怎么着?”
姜淮瞬间眼睛睁得更大,里面晃动着颤巍巍的光。她一下子从混沌中清醒。
完了,完了。
她该怎么回应?
还好,周羡南似乎并不打算反问一句“你呢”,将她的身体扶正,然后松手,“走吧,回家。”
姜淮跟在他身后,大脑打结,同手同脚。
懊恼自己刚才脱口而出的问题。
这下好了,连当鸵鸟的机会都没了。
车上,她特意挨着车门坐,趴在车窗边,装作看风景。和周羡南之间隔出来的距离,起码可以坐下两个大胖子。
流动的街景映在车窗上。姜淮的余光却不由控制地往周羡南那边溜去。
他在看手机呢,也不知道在看什么,那么专注。
这种心理就像情窦初开的高中生。忽然被某人告白,之前从未留意过他,但捅破了那层窗户纸,便隐隐好奇那个对自己有好感的,是个什么样的人。
过了一会儿,他的手机震动起了。
明明是十分平常的响动,却吓了姜淮一跳。她的感知,在今晚是如此敏感,被放大无数倍,令她如同惊弓之鸟。
电话是他下属打来的,他语气平淡地安排工作。
姜淮暗自咬牙。
他一定不是真心的。
哪有人表白之后,比被表白的那个还淡定。
回到熙岚别苑,姜淮目不斜视地到浴室洗漱。出来之后,没见到周羡南人影。
她估摸着,应该是在打公务电话。
在床前站了一会儿,她从衣柜里翻出一床蚕丝被来,刚铺好,便有脚步声进了卧室。
周羡南看床上两床被子,摆放得泾渭分明,剑眉往下压了压,“作什么妖?”
“你晚上老抢我被子,以后一人一个被窝。”
“要不你搬客卧去,那儿宽敞。”
姜淮整晚都不在状态:“不要!睡两个房间,要开两台空调,不环保。”
周羡南提醒她:“熙岚别苑自带恒温系统。”
姜淮差点儿一口气没上来。
她不打算继续分辩下去,飞快钻进被窝,“我困了,想睡觉。”
周羡南走过去,躺上床,关灯。
姜淮第二天醒来的时候,身上空空如也,被子早就被踢得一半在床上,一半在地上。
周羡南倒是盖得严严实实,如果姜淮四肢没有隔着被子,缠住他的身体,他铁定不会像昨晚一样做噩梦。
他早就醒了,这会儿故意没起床,就是为了欣赏她的窘态。他语气幽幽地说道:“你的确没浪费空调,倒是挺浪费被子。”
“昨晚梦到了我的海豚布偶。”姜淮睡眼朦胧,大脑已经完全清醒,至少随口编个理由没问题。
末了怕他记不起来,还特意提醒,“之前被你驱逐出卧室的那个。”
“手感差那么多,你感觉不出来?”周羡南抓过旁边的抽绳运动裤套上。
顺便脱掉扣子开了一半的睡衣。
他身材挺有料,该有的都胜人一筹。哪天要是不混商界,去当健身教练也不愁没人办卡。
“今早吃什么?”他扭头问。
“葱油面,怎么样?”
周羡南点头,“好,你先起床。”
说完便进了浴室。
姜淮整个人快裂开。
这是他喜欢人的态度吗?
里里外外,都瞧不着他对自己动心的迹象。就算不是舔狗,舌头总要装模作样地伸一伸呐!
不对,昨晚也不是没伸过。
啊啊啊——
她快疯掉,还好这些黄色废料都在她脑子里。不然放出来,铁定影响社会风气。
还是起床煮面吧。
等她准备好早餐,周羡南已经换好衣服。他一边下楼,一边扣着手表皮带。
炸过的葱段,带着一丝焦香,姜淮却不怎么喜欢。以前她都是偷摸往周羡南的面碗里多多地放,也没见他在意过,没成想被他碰个正着。
哪怕不算什么偷鸡摸狗的事情,但姜淮还是觉得脸上有些发烫。
这种小事,他应该能够容忍她吧?
姜淮捧着碗,偷瞧着周羡南的脸色,找补了一句:“这葱是我自己种的,绿色无公害。”
她把枯花拔掉,改栽小葱这事,周羡南是知道的。他夸了一句,“长势不错。”
可不是么,配料多到葱里找面的程度。
姜淮脸色讪讪。
但下一秒,又释怀——
这可是她勤俭持家的成果。
就像他说的,婚都结了,他能怎么着?
姜淮开始坦然自若地吃面。
饭后,周羡南接了个电话,有事要出去一趟。姜淮看时间差不多,简单撸了个妆,出门跟贺柠汇合。
贺柠前段时间加班加到吐,好不容易休年假,就想约姜淮出来吃顿好的。
“你打腮红了?”一见面,贺柠便觉得姜淮身上隐隐有几分不同。
“没有啊,就涂了层隔离。”
“那怎么看起来容光焕发?”贺柠轻轻掐了把她的脸颊,触手又软又嫩,酸得不行,“果然女人要娇养。我脸黄到不敢照镜子的程度。”
“如讯真的这么压榨人吗?”
“大厂不都这样。我们公司薪资待遇是同行业最好的,我要是撒手不干,明天就有人把我从位置上顶开。我跟别人可不一样,只要想到我累死累活,也算为娇养你出一份力,再累也值了。”
她的心酸让姜淮既感动,又好笑。打定主意,送她两套顶级护肤品。
“你和周总怎么样了,和好了吗?”贺柠随口问道。
瞧着姜淮气色这么好,她倒是不担心姜淮会在这上面有什么烦心事。
姜淮伸手抚了抚插瓶里的玫瑰花瓣,烈焰般的红,映衬得她指尖如玉,“他好像,是有一点点吃醋。”
贺柠一点也不意外,“这是,他心里有你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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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第5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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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淮摇头说不知道,但亮晶晶的眼眸,泄露了一丝笑意。
贺柠自己也是女人,自然知道此时的不置可否,其实是默认的意思。
“你怎么想的?”贺柠一直想让她和上一段感情,做告别。不然活得太内耗,怎么开心得起来。
姜淮思忖片刻。
这种感觉很奇妙。
并不是因为自己被喜爱的洋洋得意,而是这段婚姻,从一开始就不纯粹。在姜淮眼里,周羡南用天价,得到了对于他来说,微不足道的诺斯特股份。
而她,只是那些股份的附属品。
所以她一直以来,十分有自知之明,努力扮演一个好太太的角色,让周羡南没有后顾之忧。
似乎她的情绪不重要,她的感受不重要,只要他满意就行。
当然,周羡南一直以来的照顾,让她并没觉得自己有多卑微或者憋屈。但有一点得承认,周羡南是这段婚姻生活的掌控者。
他主宰着那个世界的雨季和晴天。
在某个节点,她也会抬头看一眼头顶上晴雨变换的色彩,心里不受控制地微微失衡。
但是现在,她发现周羡南看她的眼神,好像真的有一点不一样。忽地醒悟,之前的晴雨表,都是自己想象出来的。
他们其实一直并列出现在对方的生活中。
想通这些,姜淮浑身都变得轻盈。整个人如同坐在积雨云上,往下细雨霏霏,往上阳光万丈。
“我就觉得,还挺开心的。”姜淮也不避讳贺柠,虽然知道贺柠会误认为,她是因为和周羡南两心相悦而开心。
贺柠瞧着她这副没心没肺的样子,进而问道:“这就,没了?”
姜淮疑惑地眨了眨眼,“还能有什么?”
“你不打算回应他吗?”
“婚姻已经是感情的最后一步,我和他都三级跳了,不用那么复杂。”再过两年,就该踏入老夫老妻的行列,做什么整那么多花活。
“诶,话不是这么说。”遇上这么不开窍的,贺柠都跟着着急,“你换个角度想想,我们把只享受女方付出,而不表态的男人,叫做什么?”
“渣男。”
贺柠定定看着她,动作慢而重地点头。
姜淮醒悟过来,又觉得哪里不对,“他喜欢我,我就非得喜欢他吗?”
“你当然有权利不喜欢他。”在贺柠眼里,没有什么事情是必须,“但人终归是要遵循生老病死的规律。像周羡南这么克制守成并且原则性强的男人,只要不变心,就会宠你一辈子。他年纪比你大,估计会比你先一步早登极乐,到了那时候,估计你会是最伤心的那一个。不知道在那一刻,你会不会后悔,没有和他相知相爱。”
那样的场景,不由自主地浮现在姜淮脑海。她忽然发现,不用那么晚,就算是现在,她也有些难以接受周羡南不在身边的日子。
贺柠没有继续劝说,只笑眯眯地把菜单推到姜淮跟前,“看看想吃什么,别跟我客气。”
一向嗜辣如命的姜淮,破天荒只点了几样清淡的素菜。
贺柠忍不住笑道:“你这是怕把我吃破产啊?”
姜淮垮着张小脸,郁郁地道:“刚才你那番话,说得我有点想哭。我吃顿素,替我哥积点儿福,希望他长命百岁,不用我替他伤心。”
贺柠:“......”
借着这顿大餐,两人深入探讨了情感难题的结果就是,姜淮没有吃饱。
下午跟贺柠逛了半天街,姜淮买了两套贵妇线护肤品给她,贺柠感动得不行。
感动到一半,她接了个电话,要回去给同事发一份资料,只好提起离开。
姜淮摸了摸空空如也的肚子,叹了口气。
人果然不能意气用事。
她都是为了谁破了防啊?
姜淮当即决定去找周羡南,让他补偿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