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她再次恢复一点意识,发现自己正在一个温暖的怀抱。
鼻尖萦绕着熟悉的木质淡香,侧脸抵在精良的西装面料上,一点不硌人。
姜淮皱了皱眉,然后发现自己要是睁开眼,也只有跟他相顾无言。
更何况,他们贴得这么近,呼吸纠缠,显得太过亲密。
于是只能继续装睡。
“怎么了?”男人低沉的嗓音想起。
看来已经有所察觉。
姜淮只好睁开眼,随口扯了个理由,“有酒味。”
还好,不是因为没经过她同意,抱她而不满。
“我没喝,被人不小心洒了一点在衣角上。”
姜淮听他解释完,不自觉开始脑补周羡南在宴会上,被哪位大小姐看上,然后端着酒杯故意往上身上撞。
只要周羡南想,他的艳福就能滔滔不绝。
“好看吗?”
“嗯?”周羡南低头,语带疑惑。
“那位往你身上洒酒的人。”
“没注意,只是味道不太好。”
啊?还闻过人家身上的气味。
姜淮不再言语,又合上眼皮。
周羡南瞟了她一眼,“是路方长,他喝醉了,我扶他的时候,酒洒到我身上。”
姜淮脸色有些郁闷,最后还是忍不住道:“你不用解释得这么清楚。”
谁想听了!
周羡南不由自主地笑起来,“没有,是我主动想说。”
姜淮在他怀里挣扎起来,“放我下去,我自己走。”
“已经到了。”周羡南说着加快脚步,没一会儿就将她放在床边。
孕妇枕很合姜淮心意,将她框在里面,像是自成一个世界,有效地跟周羡南隔离起来。
只是一睁开眼,就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脱离了自己的地界,头顶是男人均匀的呼吸。
周围全都是属于他的气息,和缓却又不容抗拒地占据人的心神。
特别是男人早晨不可抗力的生理反应,让她心脏砰砰地弹跳。
姜淮决定,还是早些离开周家比较好。
她和周羡南,也能及时回归自己的位置。
起床吃过早饭,姜淮自己开始收拾东西。跟兰姨讲,今天就搬去酒店住。
“为什么是酒店啊?”兰姨不解,周家这么大,房间多得像宫殿。如果不想留在周家,以周先生的经济实力,应该也有不少房产才对啊。
“酒店方便。”姜淮笑了笑,没有多解释什么。
兰姨满脸疑惑地点了点头。
“这件事我会跟他说的。”
姜淮这话,又解决了兰姨的一大难题。兰姨彻底松了口气。
等中午姜淮向老太太道别的时候,谁知老太太竟然不同意。
“你们啊,连有了孩子这事,竟也没跟家里说一声。两个年轻人,虽然都懂事聪慧,但这种事靠的是经验。你安心在家里住着,奶奶啊,保准把你照顾得好好地。”
姜淮心里一震。
没想到她已经知道这件事。
月份一天天大起来,将来多出个孩子,怎么样都是瞒不住的。
但姜淮想的是,得先和周羡南离婚。不然以老一辈的观念,有了孩子,说什么都要给它一个完整的家。如果知道她和周羡南打算离婚,肯定不会同意。
不如先把生米煮成熟饭。
可现在很显然,姜淮的计划落空了。
老太太上前来拉住她的手,既欣慰,又叹息,“上次我去寺庙给羡南求平安符,顺便让主持看了看他的八字。说他的亲缘浅。现在可好,他也要当爸爸了。”
姜淮想,如果老太太此时戴着老花眼镜,肯定能看到自己脸上的笑容僵硬得不像话。
“奶奶,您放心,几次检查医生都说,孩子挺健康。”
搬出去的事情,只好暂缓。走一步,看一步,另外找理由。
兰姨见姜淮过来,迎上来问:“现在就走吗?”
姜淮皱着眉摇头,“先把常用的拿出来,要走也得过了今晚。”
等兰姨走后,姜淮不禁出神。
家里老人知道她怀孕这事,到底是不是周羡南从中作梗?
这些天姜淮的睡眠一直过盛,但这天时间不早,却迟迟没睡。
等周羡南轻轻推开门,看到她还窝在沙发上,不禁愣了一下。
“怎么还没睡?”
“在等你。”
这个回答出乎他的意料,周羡南抽开领带的手顿住,墨黑如潮的眼眸徐徐抬起。
“我已经跟奶奶说过,明天走。”
“去哪儿?”
“搬去酒店住。”
“她不会同意。”
一股灼烫的怒气直往头顶上冲,姜淮眼眸的温度渐渐低下去,“你一早就知道,她不会同意吧。”
“我的意思是——”周羡南意识到,她可能想岔了。
没等他说完,姜淮便打断道:“离婚冷静期已经结束,你明天有空跟我去一趟民政府吗?”
周羡南霎时忘记解释的话,眼眸沉甸甸地望着她。
“我明天有事。”他说。
“那你哪天有空,我随时都可以配合你的行程。”姜淮目光紧逼着他,执着地讨一个答案。
“再等等。”任何紧迫的情绪都影响不到他,疾风骤雨般席卷到他跟前,转眼就消弭于无形。
“等到什么时候?”,姜淮轻哂一声,“等到我怀孕的事情人尽皆知?到时候再说离婚,没人有会站在我这边,都是你的说客。还是等到孩子大了,看在它的面上,我会渐渐心软?”
原来她等到深夜没睡,就是为了和他摊牌。
都说辣是痛觉,可痛的时候,那种火辣辣的味道,也会在心里乱拱。狡猾地偷袭。
这不是商战,可以兵来将挡。这是他渴盼着,想要靠近的人,所以他设计不出天罗地网去抵御。
“等到我能确定,你不会突然变卦,伤害这个孩子。”他没办法反击,就只好戴上商人的面具。
和她在商言商。
“你!”姜淮一双杏眼瞪得圆溜溜,怒气在亮眸中跳跃,晶晶闪动。
跟他比城府,就要做好准备,一败涂地。
姜淮不打算继续气自己,转身上床。
越想越睡不着。
房间里,出奇安静。
没一会儿,她听见周羡南出门的声音。几分钟后,又进门来。
姜淮闻到蛋糕的香甜。
肚子很不争气地咕噜起来。
周羡南把开心果树莓蛋糕放到她那边的床头柜上,“厨房刚做好的,还是热的。吃甜的能分泌多巴胺,心情会变好。”
这番话从他嘴里说出来,让姜淮觉得十分离奇。
换做以前,他一心扑在工作上,哪儿研究过什么甜的咸的。
“我不吃,没胃口。”姜淮趴在孕妇枕上,一动不动,十分有骨气。
“你不吃明天就该坏掉。”
“要吃你自己吃。”休想用一块蛋糕来贿赂她。
周羡南安静两秒,坐在床边,当着她的面吃了一口,现场吃播道,“没有很甜,是你喜欢的味道。”
姜淮无动于衷,把脸偏到一边。
“我没有告诉奶奶,你怀孕的事情。上次我去京都,曲姨到熙岚别苑,看到家里有小孩子的东西,问了一句。昨天我抱孕妇枕进门,可能也被人看见了。”他嗓音理性,分析着她怀孕这事暴露的原因。
“我原本就没打算遮掩什么。哪怕它还没出生,我也不想让人觉得,它的存在,是见不得人的事。”
酸胀的热意,冲刷着姜淮的眼眶。
以她这段时间,对周羡南的偏见,大可反身质疑他故意这么说。但姜淮听后,知道他说的是真的,他就是这么想的。
在他心里,“家人”的概念这么重。
那么为什么容不下周景和呢?
不然她就不会这么痛苦,他们之间也不会变成这个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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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0章 第1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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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周家上下都知道姜淮怀孕。
长辈们自然都很高兴。
到了第二天,阳光晴好。老太太坐在花房里喝茶,把姜淮叫去。
见兰姨陪着姜淮一起来的,她赞同地点了点头,“羡南工作忙,不能时刻呆在家里。你身边就是得时时刻刻跟着人。”
兰姨见机地点头,“老太太放心,我一定把大人孩子都照顾妥帖。”
老太太笑眯眯地夸了两句,把桌上刻着芙蓉花的梨花木匣子打开。
取出里面的平安锁。
个头从小到大排开,足足有六个。
金灿灿的纯金,在冬阳的照耀下,闪烁着贵气的光泽。
把兰姨看得目瞪口呆。
这要是挂小孩子身上,不得被抢啊?
不对,周家的小孩子,应该不缺保镖。
“这些东西,在你和羡南结婚的时候就备下了,现在终于有了用武之地。”
姜淮哭笑不得,“戴孩子身上肯定沉,我放它小床上给它压着。”
“行啊,这些老式的东西不时兴了。就是取个好意头。”
姜淮把木匣递给兰姨,兰姨小心翼翼地捧着。
“你公公也打电话问起你怀孕的事情,说过一段时间回来看看你。”
姜淮已经很久没有见到过蒋青悟和周毅夫妇。
蒋青悟因为周景和的缘故,多番与自己亲近。但周羡南总是阻止自己与他们接触。
他到底是因为心虚,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老太太的一声叹息,让姜淮回过神来。
“青梧现在身体越来越不好,比我这个老太太还记不住事。你爸现在只能尽量陪着她,让她放松心情,别钻牛角尖。”
“怎么会这样?”她喃喃。
忽地想起当时在京都,她提出去探望二老,却被周毅一口拒绝。
大概是婆婆的情况不太稳定。
“这事你别操心,有你父亲在呢。”老太太全然不记得周景和,所以她语气轻松地宽慰姜淮。
从花房出来,姜淮还在想蒋青梧的事情。
大概之前的轻松,都是装出来的吧。她把周景和看得比自己的生命还重要,连热爱的舞蹈都放弃了。结果周景和却走得那样年轻。
或许,这就是做母亲的心情。
哪怕他不在了,那份牵挂却比他的生命线还要长。
姜淮不禁抬手摸了摸肚子,心情略复杂。
真到了离开那天,她还能如预想得那样,走得潇洒豁达吗?
几乎是一瞬间,莫名的情绪上来,把她逼到角落。
姜淮不想沉湎于这种进退两难的境地,便约贺柠出来逛街。
贺柠一口答应,“终于想起我来了。”
不是姜淮不想去见贺柠,而是之前明明跟她说过要跟周羡南分开,结果好像不是那么回事,让贺柠早就想要知道谜底。
“你不要这副守株待兔的口吻好不好。”姜淮无奈。
“嘿嘿,我请客。先把你这只兔子喂肥再说。”
姜淮穿戴好,原本是想叫司机。但转念一想,现在全家都把她当成濒危动物,被长辈们知道了,肯定会叫兰姨跟着。
到时候不仅贺柠觉得别扭,兰姨呆着也怪无聊。
于是姜淮只跟兰姨说了声,自己要出门吃个晚饭,到点就回来。
姜淮打车去了约好的餐厅。
这家餐厅以江湖菜闻名,环境不错,菜做得地道,还保留着街头巷陌热闹的烟火气。
由于生意过于红火,常常需要排好,贺柠有先见之明地早早订好位置。
等姜淮到了之后,直接报贺柠的手机号,就被服务员引到了内里包间。
包间好啊,摘了口罩也不怕被人认出来。
贺柠打电话说,她已经在来的路上。姜淮先点好了菜。
“你看看,还有什么想吃的。”等贺柠坐下,姜淮把菜单递给她。
贺柠瞧了瞧,“你最近又不进组,就只点了这么些啊?还是说想替我省钱?”
室内暖气足,姜淮早就脱掉外套。脸颊被暖气熏得红扑扑,双眸含着水雾,像是没喝酒,就有了些醉意。
“哪有,就是最近胃口不太好。”
贺柠双眸端详她片刻,“你好像是胖了点儿,但皮肤却更好了。白里透红,十七八的小姑娘似的。”
姜淮忍不住喷笑。
哪有十七八就当妈的小姑娘。
笑过之后,她又叹气道:“是挺幸运的,还好没长斑。”
“你才多少岁啊,就担心长斑了。你们女明星往脸上花的大把银子不是白瞎的。要担心,也是我这种社畜。不照镜子还好,照了才知道眼纹疯长。再过几年,都跟你差辈分了。”
说完还扒拉着眼角向姜淮展示杀猪刀在自己身上留下的痕迹。
姜淮赞美了一句,“你翻白眼的样子真好看。”
贺柠被气笑。
“我刚刚是想说,还好没长妊娠斑。”
贺柠大脑反应了会儿,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斑?”
“其实我没胖,就是肚子往外凸了点儿。”
贺柠瞪大双眼,一时有些消化不了这件事。
姜淮见她没反应,眨了眨眼道:“我特意说的中文方便你理解,你应该能听懂吧?”
贺柠正色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能跟我开玩笑。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姜淮大致说了下自己和周羡南的约定。贺柠顿了几秒,面色复杂地说:“其实周总这是不想离。”
不然以周羡南的身家样貌,找什么样的女人没有。至于孩子,那更是想生多少生多少。
又不是没那个经济条件。
“这好歹是你辛辛苦苦怀孕生下来的宝宝,到时候,你真能舍得吗?”贺柠是怕她后悔。
如果是刚知道自己怀孕那会儿,姜淮毫不犹豫,张口就能说她舍得。
但现在,随着一次次孕检,能看到他像一粒种子,慢慢抽条,舒展肢体。
就像开盲盒一样,她偶尔也会猜想,孩子像她多一些,还是像周羡南多一些。
不过,似乎像谁都不错。
她越来越多地把心思放在孩子身上,想要抽身就会更加困难。
想到这里,姜淮陡然想到,这是不是也在周羡南意料之中?
她心里忽地升起慌乱。
似乎落入他网中,被困得找不到出路。
心里存着事情,这顿饭姜淮吃得心不在焉。
等吃完饭,查看手机,发现有十几通未接来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