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感觉到有人在拨她头发。
“干嘛？”她眼睛完全睁不开，迷迷糊糊地问着，只想远离骚扰自己的罪魁祸首，侧身往旁边移。
一只打手固执地拢住她的肩膀，低哑的嗓音就在她耳边，“别走。”
姜淮就像翻不了身的乌龟，试了几次，都没能胜过他的力道。实在困得厉害，恍若是在梦中，只要别碍着她，怎么样都行，她的声音柔软如水：“好好好，不走。”
她回身躺正，旁边的人也顺势松手。动作间，姜淮闻到空气中弥漫开一股淡淡的酒气。
睡意没给她时间去分辨。确定他不再动自己，姜淮几乎一秒入睡。
周羡南伸长手臂，摸了摸她另一侧的被子，确定她盖得严严实实。
又摸了摸她的手和脸，都是暖的。
她睡得没有一点心事。
跟他完全相反，睡得这么香。
他几乎快要妒恨她。
过了会儿，又觉得，这样就很好。
姜淮睡到自然醒，浑身睡得软绵绵。艰难地躬身去够床头的手机，结果手臂不够长，手指一戳，手机离得更远。
她正郁闷，一道挺拔修长的身影走到床边，拿起手机塞进她手心。
姜淮丧丧垂下去的脑袋，又昂了起来。
周羡南已经穿戴好，一看就是准备出门。
昨晚她完全不记得他什么时候回的卧室。昨晚他们算是不欢而散，这会儿看他表情，没有任何异常。
姜淮抓了抓自己微乱的头发，视线落到一边。
“你要是不想起床，我让兰姨把早吃饭送过来。”
对方性格这么稳定，姜淮只能低低地应一声。
好厉害，真的能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放在以前，她根本不敢这么挑战周羡南的脾性。
“你要是无聊，就去找贺柠玩儿，我给她批假。”
姜淮忍不住扭头看他，这种资本家做派出乎她的意料。
“带薪。”
“那我能在她那儿住几天吗”，姜淮打蛇随棍上。
周羡南轻飘飘瞥她一眼，“要是没清醒，就再睡会儿。”
果然，本性难移。
等他出门，姜淮就起了床。在餐厅吃完早餐，就到后院遛弯。
“今天是大晴天，太阳这么暖和，要不要出门转转？”兰姨问她。
“家里这么大，够我转的了。”姜淮是想着，如果走累了，随时都可以坐下来休息。
兰姨看了眼她的脸色，明白姜淮不打算改变主意，嘴唇动了动，知道再劝也没用。
周家的风景很好，阳光把植物一丛丛地照亮，入眼通透。
没过多久，蒋青梧迎面走了过来。
她手里拿着一束璨靓的黄玫瑰，繁花正茂。
“妈。”姜淮率先叫人，脚步快了些，正要夸家里的黄玫瑰长势喜人。
仔细一瞧，蒋青梧的手被玫瑰刺扎出血。
伤口上有的还在冒血珠，有的刺还没拔出来，尖锐地扎在皮肤上。她掌心被染得一片猩红。
姜淮看得惊心，“您的手！”
蒋青梧却像没有痛觉似的，经姜淮提醒，才想起来，“哦，这个啊，没事的。一点皮外伤。”
“哪怕是皮外伤，也要小心感染。”姜淮让兰姨去取医药箱，总得先消毒。
兰姨没动，注意力还在蒋青梧身上。
“兰姨？”姜淮以为她看呆了，又叫了一声。
这次兰姨终于回过神，“药箱是吧？我马上去拿！”
说完一路小跑着去拿东西。
姜淮带她到一旁的长椅坐下，拿出纸巾，先帮她把多余的血擦掉。
“刚刚一个不留神，就弄成这个样子。”蒋青梧笑得有些苦涩。
“这种事情，您不用亲自动手。哪怕是叫我帮忙也成啊。”
“一点小事就找怀孕的儿媳妇帮忙，我不成了净使唤人的恶婆婆？羡南有多着紧你，家里谁不知道。”
蒋青梧和周羡南之间的关系有些微妙，姜淮隐隐能感觉得到。
“如果你是景和的妻子，这些问题，就不是问题。只是可惜——”
命运行使权力的时候，就如洪水滔天。等一切结束，蔓延的轨迹已经确定好了方向。
任何人都不能改变。
姜淮不忍抬头去看她的表情。
忽地，一阵冰冷的凉意攥住了她。姜淮跟着心里一紧。
是蒋青梧还在流血的手，抓住了她。
“小淮，你告诉我，景和的死，是不是跟羡南有关？”
这句话像是惊雷一般，在姜淮脑子里炸开。她抿紧了微张的嘴唇，让自己看起来不是那么混乱，“您为什么会这么问？”
“那天我跟在你们后面，听到你和他的谈话。小淮，你老实告诉我，是不是？是不是他想夺走原本属于景和的一切，才设计了那场车祸？”
“景和的死是个意外，警方差得清清楚楚。如果真是周羡南做的手脚，爷爷奶奶心里明镜似的，还能把他当亲孙子看待？”
蒋青梧眼底唯一的光彩渐渐散去，又变成了冷寂的空洞。她垂下手，喃喃道：“你不会相信的。就算是真的，你也不会不肯相信。你现在是他的妻子，肚子里怀着他的孩子。就算景和的死，不是他一手造成，也和他有些关联。你心里明白，却不愿意告诉我......”
她好像失了魂，自语的声音渐渐小下去，直到姜淮听不清。
不知不觉，蒋青梧已经满脸是泪。
姜淮心里堵了一团棉花，再被她的泪洇湿，更能感觉那份淤塞的存在。
“青梧！”周毅的到来，打破了两人的相顾无言。
姜淮站起身来。
“你这是怎么了？”周毅心里焦急，语气却和缓，像是怕惊动一个站在楼顶栏杆上的小孩子，稍有不慎，她就会失足掉下去。
“看我，年纪越大越受不了疼。去摘点儿玫瑰，不小心被刺到，都能疼哭。”蒋青梧一边把眼泪抹掉，一边说道。
“怎么这么不小心，以后你喜欢什么，别自己动手，我帮你摘。”周毅拿来药箱，替她消毒包扎。
他对姜淮说道：“还好我半路碰上兰姨。你先回去吧，这里有我。”
见他把蒋青梧揽在怀里，姜淮也不好继续留下。
回去的路上，兰姨忍不住道：“我怎么感觉太太的精神状态不怎么好？像是受了什么刺激。还好我刚才去拿药箱，一转念就想着，把周教授叫来更好。”
姜淮侧头看了看兰姨。
兰姨察觉到她的视线，后悔一不留神话太多。不轻不重地咬了下舌头，赔笑道：“你渴不渴？”
她话题转移得太生硬，但姜淮不打算为难，点了点头说：“有点儿。”
兰姨这才松口气。
姜淮这一天的精神都不太好，下午说什么也不肯离开房间，找了部电影来看，困了就睡觉。
过得昏昏沉沉。
同样身体不舒服的，还有蒋青梧，吃晚饭的时候，都没露面。
周毅解释说，她下午看了医生，有些累，等休息好了，再让人给她送吃的。
不知道为什么，一想到蒋青梧，姜淮心里就有种莫名的压力。好像她代替周景和，在一旁凝视着自己。
姜淮胃口不好，晚饭没吃多少。
周羡南早早就打过电话，说晚上有个重要饭局。估计深夜才回。
姜淮不仅面对蒋青梧有压力，面对他也好不到哪儿去。听到这个消息，心里松了口气。
这时贺柠给她打视频，说要请姜淮吃饭。
看她喜气盈盈，好像被上班抽干的活力又回来了，姜淮也忍不住笑：“遇上什么好事了？”
“我加薪了！天大的好消息！”
“恭喜呀，那我可得选一个贵点儿的餐厅。”
贺柠表示没问题。
“不止是加薪，我们总监还说要给我续年假。妈呀，弄得我那叫一个受宠若惊，我都怀疑他是不是暗恋我。”
姜淮乐不可□□你们总监长相如何？”
“我刚进公司的时候，觉得他长得还算周正。现在已经半秃了。都说我们这一行，干得越久，职位越高，肢体退化越严重。”
“周羡南危！”
贺柠忍不住喷笑。别人讳莫如深的话，在姜淮这里就是百无禁忌。
不过周羡南跟她公司的那群领导班子，可不是一个档次。
她正要说话，忽地听见姜淮惊叫一声，视频也随之挂断。
姜淮一边举着手机视频，一边脱衣服准备洗澡。谁知周羡南突然推开门。
她吓得心脏突突跳。
姜淮手臂横在胸口挡着，一双腿细长的腿来不及遮挡，白得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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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6章 第1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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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幕冲击着周羡南的视线，放在门把手的指节紧了紧。
见他还在看，姜淮怒道：“你出去！”
周羡南退后，把门关上。站在门外：“你穿好衣服，出来。”
姜淮咻咻一股怒气，忍不住道：“我为什么要听你的！”
“你也可以不穿。”
算一算时间，在她怀孕后，周羡南再没碰过她。万一真憋不住，兽性大发，吃苦的还是她。
姜淮恨恨地穿上衣服。
浴室门被打开，她披散着秀丽的黑发，衬得小脸白皙娇嫩。在周家这段时间，身体调养得很好，脸上泛着精神气满满的粉霞。
和兰姨嘴里的气色不佳，完全两码事。
周羡南的目光在她身上转了两圈。她从头到脚裹得过于严实，看不出任何异样。
“客厅的纸篓里，怎么有带血的纸巾？”他脸色严肃，皱着眉头，好像正在跟她讨论什么生死攸关的大事。
姜淮大脑反应了一会儿，才想起来说：“哦，那个啊，不是我的血。”
“真的？”
什么真的假的，她难道连自己有没有受伤都不知道吗。姜淮让他不要大惊小怪，“我要是有什么不好，肯定不会瞒着噎着，必定让医生来好好瞧瞧。毕竟我才是这个世界上，最爱自己的人。”
“挺好的。”
“什么？”
“你要一直保持这种自恋。”
姜淮：“......”
等洗完澡，吹干头发，姜淮到卧室一看，周羡南已经没了人影。她有事想跟他说，顺着走廊，来到书房，刚把房门推开，就听到他正在打电话。
“不好意思赵总，家里有事，临时要回来一趟。你好不容易来一趟晋城，中途离席，实在有失礼数......家里没有大碍”，不知电话那边说了些什么，周羡南改口叫了声师兄，“下次再单独请你吃饭，自罚三杯。”
怪不得他回来这么早，看来是临时脱身离开。姜淮迟疑着，不知该不该进去。
“谁在外面？”哪知周羡南已经警觉门外有人。
“是我。”姜淮只好推门进去。
周羡南没想到是她，看了她一眼，站起身来，走到旁边的长沙发上坐下。
姜淮只好上前去，坐到沙发的一边。
他穿着黑色长裤，灰蓝衬衫，叠着一双长腿，微微朝她这边侧着身。可能是他今天要去的场合比较正式，头发齐整地梳上去，舒朗的眉眼毫无遮挡，成为坦荡大方的视觉福利。
他们终有一天会分道扬镳，恢复单身之后，凭他的颜他的钱，肯定是众多名媛眼中的抢手货。他再婚之后，万一遇上不靠谱后妈，对宝宝不好怎么办？
有了后妈，就有后爸，他也拎不清疏远宝宝怎么办？
这么一脑补，有的话不经思考，便脱口而出，“要不以后孩子跟我吧？”
周羡南倒没有为她的一时冲动而动怒，“孩子谁也不跟，你和我共同抚养。”
也好，到时候他要是不称职，她就把孩子带走。
姜淮兀自出神，一时谁也没说话。
好像时间偷偷停止流动。
周羡南也没催她，只是这么默默地望着她。
姜淮一抬头，就被他静待的眼神弄得一愣。
“对了，我来想说，我打算搬到诺思特住一段时间。兰姨和我一起，她会照顾我。”
周羡南目光深了深，嘴唇也微抿，“不想住在这儿了吗？”
“没有，大家都对我很好。只是开年还有些工作，在老宅不太方便。”姜淮胡诌了一个理由。
“你现在那个公司，把你当摇钱树？”
就她现在这个身体状态，最多就是个赔钱货。
姜淮怕他冲吴悦发难，立刻摇头，“我也不能一直不露面，不然外界会有不利的猜测。”
“搬出去这件事，我来跟奶奶说。”他一口应承。
目的达成，姜淮浑身放松下来。往后一靠，注意到旁边的古董台灯。灯罩是用缠花做成，精致浪漫。
她这时看什么都觉漂亮可爱，随口夸了一句，“这个倒是好看。”
翌日早上她醒来，便看见那盏台灯摆到了她床头。
她真的只是随口一说。
短暂的叩门声后，兰姨问她要不要起来吃早餐。今天是大太阳。
姜淮吃完早餐，化了淡妆，录了一支短视频准备放到平台上，表示自己在营业。
下午剪辑完，她出了书房，准备溜达一圈，放松一下筋骨。
然后就看到兰姨正在清理一辆自行车。
自行车造型小巧，看得出有些年份，重新上过漆，在阳光下反射着微光。
“兰姨，这是谁的自行车？”
“是老太太的。突然想起来，让人从杂物间翻出来，说想骑。结果差点儿摔下来，董事长说什么也不让她继续。老太太耍小孩儿性子，还不高兴呢。”
“这车保养得真好。”
“那可不。老太太嫁到周家之前，是不会骑自行车的。还是几个孩子都大了，她才有这份闲心。这车是董事长送她的，怕她不会骑自行车被孩子们笑话，偷偷教她。”
白头偕老的爱情，真让人羡慕。
“我能试试吗？”姜淮起了兴致，问道。
曲姨迟疑道：“你会吗？”
“怎么不会，我读小学就开始自己骑车上学。”姜淮很自信。
曲姨还是担心，毕竟她还怀着孩子。但又不好扫她的兴致，“那你慢一点。”
她退开之后，只见姜淮利落地跨上车，车身只在最开始的时候晃了两下，接下来她就骑得很稳。
姜淮出了大门，顺着无人的道路一直骑。
太阳温暖旺盛，没有风的天气，因为骑行，便创造出了风。
这一瞬间，烦心事都被吹散，只剩酣畅淋漓的喘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