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听站在距离战场十米外，几息后，翻手掏出腰后手枪, 对着正在用腿抽人的卫樊离, 八枚子弹打了出去。
子弹脱膛而出，带着炽热的温度, 封住了卫樊离接下来的进攻轨迹。
她是名狙击手, 哪怕换把枪也丝毫不影响燕听的精准度, 对方没想杀人，她也不必将回音拿出来伤了和气, 万一激怒了对方，反而得不偿失。
卫樊离没把这些子弹放在眼里，站在那里没有动作，任由这些子弹擦过身侧，转头分了个眼神过去。
“东江学院护卫队的人就在后面，联邦警局的人大概三分钟后会到达这里，你不是来杀人的，也不可能闲到无缘无故来揍我东江学院的学生，你是想活捉谁？”
燕听淡淡道：“无论你想抓谁，你今天的机会已经过去了。”
一番话让卫樊离皱了皱眉，有些想不明白一个任务为何会拖了自己这么久的时间，可在看到对面那个小鬼时，头更痛了。
活着带到卫家。
不惊动任何人。
明白这次出手已经失败的卫樊离没有做任何停留，果断转身，几个跳跃后消失在所有人的视线中。
几乎是卫樊离离开的下一秒，牧小满的手再也拿不住刀，手中长刀叮一声落下，她浑身脱力，不知道断了多少根肋骨，缓缓往后倒去。
封修捂着胸口踉跄上前，把人接住，腿上的伤隐隐发痛，只能半跪到地上，垂眸有些担心地看着怀里的人，他不知道做些什么，只能把人抱紧些。
她一定恨透了卫家吧。
可封修不敢问也不敢说，他现在能做的，就是安静陪着她，牧小满唇边的鲜血又流了下来，捂住胸口的封修只觉得这里好像又痛了几分。
他想帮她擦掉唇边那抹殷红，可伸出手的动作有些克制，甚至可以说缓慢。
牧小满躺在封修怀里，眼神空洞地望着苍白的天空，她觉得浑身的伤势加起来都不及心脏里的痛。
尽管她知道，师父是因为卫家才没了记忆，现在师父做的这一切都是卫家在操控。
可她还是痛。
这种痛下面隐藏着的，还有快要撑爆心脏的……难过。
“吗的，痛死了。”她喃喃道。
因为心脏那里仿佛要被扯散的抽痛，牧小满允许自己难过三秒，随后深深吸了口气，眼神聚焦，看到的就是封修担忧无措的眼神和想要靠近的手。
牧小满抿紧了唇，抬起手用更快的速度胡乱擦了擦脸上的血。
脸上的伤口被牵动，牧小满都没有丝毫反应。
见封修还在傻着，微微扯了扯唇角，顺带拉出袖子，用袖子上还算干净的地方，也给封修脸上的血蹭干净。
做完这些，牧小满身上有了些力气，浑身筋脉因为内息过度流转隐隐有些刺痛，可这种刺痛也让那道瓶颈的松动更明显了。
燕听悠悠走过来，把地上的崽子看了个遍，才走到牧小满两人身前，抱着手臂道：“还能走吗？”
“当然。”牧小满撑着身子，收起地上的唐刀，磕磕绊绊站起来。
吴三白等人也陆陆续续走过来，各自搀扶着往回走。
“看在你们是我学生的份上，这次打坏东西的钱算我账上。”燕听瞧着这几个浑身是伤的崽子。
算了，本来就很悲伤了，她就发发慈悲，让这群小崽子别因为这点钱更悲伤。
“谢谢燕老师。”应明星扫了眼街上被打碎的东西，低声道。
“谢谢燕老师。”
其他人也不是看不懂眼色的人，燕听都这么说了，他们不用赔钱，表个谢意总是要的。
“你是怎么把燕老师喊来的？”吴三白悄悄靠近顾尚，他身上的治愈能力被老大发现了，后果就是他伤的比另外几人还重，现在刚把最后一点治愈用来修骨头，是一点能力都挤不出来。
顾尚因为能力消耗过度，现在还要给那几个伤员减轻重量保持风力，别让他们伤势加重，脸色也不比他好到哪里去。
他有气无力道：“我一路冲回去，第一反应就是去教学楼，结果在教学楼门口被燕老师拦下来了。”
后面的话不必多说吴三白也明白，必是燕听知道情况以后抓着顾尚过来救援。
他们运气还是不错的，这么快就能把靠得住的老师喊过来。
两人说了几句后就没了力气，没了他们的插科打诨，回去的路上众人之间的氛围显得异常寂静。
直到进入东江学院后，其他人都不约而同往医务室走去，唯独牧小满没离开，还跟在燕听身后，显然是有话想谈。
燕听扫了她一眼，淡淡道：“跟我来办公室吧。”
大家心照不宣地离开，封修走时还不放心地回头望了一眼，被吴三白扯着手臂拉走：“哎呀，兄弟你也是不容易啊，我看你身上伤的比我们还重，先跟我们走吧。”
“再说了，人家都是女的，有什么话肯定你在这儿也不方便说是不是，说不定人家就聊个丝袜加女人能征服男人呢……”
狄巍早在燕听出现的时候就换成了大土，大土向来不知道什么叫垃圾话，想了想，一脸认真问三白：“三白，那丝袜加男人呢？能征服什么？”
“银行。”封修面无表情道。
大土：“哈哈哈……三白就总学小满，封修你不要也跟着学……”
笑声在走廊上回荡，丝毫不顾及这边办公室里能听到的两人。
吴三白的话对牧小满来说倒没什么影响，就是大土最后这句话，让牧小满在燕听揶揄的眼神中有些尴尬……
“咳咳。”
牧小满清了清嗓子，仿佛这样就能把刚刚严肃认真的氛围找回来。
“没事。”燕听倒是主动开口解围，“你脸皮厚，这不算什么。”
牧小满：“……”
【来自燕听的幽默值，+1】
“泰辽元帅还没有离开东江学院，对吧。”
这句话说出来，燕听浑身气质都变了，原本垂下的眼眸缓缓抬起：“你想做什么？”
“燕老师，我想见泰辽元帅一面。”牧小满道。
“不行。”燕听想也没想就拒绝了，“你还是个学生，心里对泰辽元帅有崇敬之意是应该的，但这并不是你去妨碍泰辽元帅行程的理由。”
燕听显然是把牧小满当成了泰辽元帅的粉丝，这种冲动的热血青年她也不是第一次见，甚至还习惯性地引导起来。
“我知道你们这种年纪刚好是对英雄主意执念最深的时候，但你们必须知道凡事都是有两面性的，英雄并没有你们想的那么崇高，泰辽元帅对联邦的贡献是不可磨灭的，但私底下他也不过就是个不爱刮胡子的老大叔罢了。”
“你都不知道他在某方面能有多固执，我喜欢回音他就有意见，今天你们开完会还拉着我说了半天，回音怎么了？回音是这世上最厉害最适合我的狙击枪，这种生死伙伴之间磨砺出的感情他不懂就算了，还要说回音不能跟我过一辈子……”
“老师老师，燕老师！”
一见燕听都要给她科普回音的厉害之处，牧小满不得不提高声音打断她。
“咳。”燕听自觉停下，好像也知道自己刚刚说这些是有些不合适，重新端起老师的架子，“你说。”
怕燕听再次跑题，牧小满干脆直击正题，把眼中金芒亮了出来：“老师对这个应该不陌生吧。”
“你就是卫樊离的那个徒弟。”燕听肯定道，“你是薪火的人，难怪你会被卫家派暗卫追杀，不对，今天来的暗卫没想杀你们，你见泰辽元帅跟这个有关。”
“没错。”牧小满答道。事到如今既然要跟联邦合作，那她必须拿出点诚意。
“你来头不小，跟着你的那两个，也是薪火的人吧，这个时候你要见我叔叔……”燕听没继续说下去，有些事情点到即止，对方的目的等见到叔叔，她自然会知道。
“好。”燕听点头，“今晚我叔叔就要离开这里，在他走之前，我可以安排你见他一面。”
得到想要的答案，牧小满微微勾了勾唇，站起身对着面前的人真诚道：“谢谢你，燕老师。”
她确实很感谢这位老师，不仅是因为她真的教了她很多。
燕听倒是被牧小满满眼感动整的够呛，搭在银色箱子上的手都换了三个位置，想喝水掩饰一下，端起茶杯才发现自己压根没倒水，又赶紧放下，对着还站着的牧小满挥挥手。
“行了行了，赶紧去医务室吧，你那几个朋友应该也不缺治疗仪的钱，把脸上的伤赶紧治好，晚上我安排人接你过去，别傻站着了。”
不提还好，燕听一提，牧小满才觉得腮都肿起来，半张脸热热的，赶紧点头出了门。
另一边，卫家主家。
管家守在书房门口，仆人们看到管家这样子，就知道家主在里面接待他们不能打听的人物，自觉从书房绕过，脚步放轻，最好离书房远远的。
“失败了？”卫淮渠看着下首单膝跪着的001，声音听不出喜怒。
“请家主惩罚。”摘下面具的卫樊离脸上也没有任何表情，“出了点意外，惊动了联邦的人，任务中断了，请家主再宽限两天，两天后我会将人活着带到家主面前。”
卫淮渠审视了001很久，没有说话，书房一片寂静。
半晌，他才用温和的口吻道：“失败就失败了吧，这任务不急在这两天，001，你先去研究所何所长那边，检查一下身上的伤势，顺便看看何所长为你新研制出来的药剂，让他们给你仔细检查检查。”
“是。”卫樊离应声退下。
她走后，老管家不急不徐走进来，面对自己心腹时，卫家家主便没了刚才的和蔼，眼中露出嘲讽阴毒。
“让研究所把记忆再灌输一遍，顺便将纳米芯片植入她的大脑。”
老管家顿了顿：“可距离上次灌输还不到一周，何所长的意思是最好一个月灌输一次……”
如果记忆灌输太频繁，会让意识主体有濒临崩溃的危险。
话未尽，见家主没说什么，老管家便明白了家主的意思，低头躬身道：“是。”
第135章
夜晚, 位于东江学院最近的东江宾馆顶楼。
泰旭然坐在客厅，对着来的第三波人抱以歉意的微笑，面对来访人的热情关怀将人请进来喝杯茶, 最后客客气气地把人送走，一旁站着的警卫员都替自家元帅的儿子感到心累。
趁着人走的空档，警卫员赶紧把桌子上的茶水杯子收拾了, 重新倒了一杯红茶, 按照少校的口味, 往里面放了足有杯子一半容量的牛奶, 继而打开方糖罐子，又往里添了三颗方糖，才端过去塞进了少校手里。
“少校, 先歇歇吧, 这是今晚最后一波人了。”
泰旭然接过茶杯，喝了一口, 闭上眼睛，靠在沙发靠背上舒服地喟叹一声。
“表姐还没来？我就知道她是故意的，故意拖到晚上，就为了跟这群人错过。”这里没有外人，自然说话就放松了许多, 泰旭然闭着眼睛抱怨了两句。
警卫员是个跟少校差不多年纪的青年, 气质要儒雅温和些，闻言笑笑, 不敢指责元帅把儿子丢出来自己躲清闲的举动, 只能避重就轻道：“您也不是不知道, 燕长官向来就不喜欢应付这些，要是把她惹急了, 又要把人拉去训练场，到时候，元帅就更愁了。”
也是想到了燕听以前的“英勇事迹”，泰旭然不禁笑了出来。
“是啊，本来爸爸就怕她一辈子跟回音过，把人调来东江学院，要是再让她惹出这样的事，爸爸又要抓着她说个不停。”
想到东江学院，泰旭然再睁眼时已经没了笑意。
“从前，我以为东江学院是联邦的火种，历来校长想要什么经费，看在每年进入联邦军学生数量的份上，联邦能批的都批了，结果他们把学校管成了这副样子，我们还是站的太高，忽略了那些学生。”
见他心生愧意，警卫员劝解道：“少校，这不是联邦的错，没有及时发现并解决学生之间的矛盾，是学院的过失。”
“联邦不是没察觉，只是没有人把这群孩子的小打小闹放在眼里。”
泰旭然很清楚，东江学院的矛盾不是一天两天形成的，但联邦从不插手学校的管理，所以一直保持沉默，用父亲的话说，他连自己的儿子和侄女都管不好，他还插手人家怎么教孩子？
“现在这件事已经被学生们摆在了明面上，联邦不会再保持沉默了。”警卫员想了想，“联邦一定有办法解决的。”
泰旭然端着茶杯又喝了一口，甜腻的香味让他心绪平静。
“这件事下午的时候我就让人去查了，你猜怎么着，一环扣一环，如果不是后面的线索断的太干净，我还真想认识认识这人。”
“是吗？那还真是巧了。”燕听慢悠悠走进来，抱着手臂，“我还真能让你见见。”
来的路上她就问了那小鬼，小鬼还一点都不心虚地承认了，还真不愧是那人的徒弟，出手就必闹个天翻地覆。
“表姐，你知道？”泰旭然放下杯子笑道。
刚好书房的门在此时咔哒一声开了，泰辽元帅从里面走了出来，他身上的军装已经换了下来，整个人柔和了许多，眼睛上还带着老花镜，抬眼看到燕听手里没提着那个银色长箱，一时间老怀欣慰。
燕听瞄一眼自家亲叔就知道他这眼神意味着什么，扭过脸道：“我只是不想让回音听到你今天下午说的那些话。”
都是恶言，回音不能听。
泰辽元帅抬着眉毛，侄女能不抱着那铁疙瘩就不错了，一步一步来。
“那追你的班家小孩儿到现在还不死心，要不你考虑考虑？我反正是没有意见的。”他打趣道。
燕听根本不想聊这些，烦躁地摆摆手：“叔叔，我来是有正事的，你不要打岔，我带了个人来见你。”
“你终于想通了，说吧，谁家小孩儿，只要不是太离谱，我还是很开放的，谈恋爱嘛，这都是年轻人之间的自由，他们家同意的话，下个月我就把你们的喜帖发出去，争取明年的今天我能看到咱们家孙辈，老柏家的孙子现在都能跑了，我看着你俩还没指望……”
泰辽元帅语气有些激动，身上一点都没有人前那种威严气息，燕听明面上是他的侄女，可他把两个孩子从小带在身边养，早就把人当自家孩子看。
此刻的他只是一个想要尽快退休回家帮着带孙子的普通老父亲。
燕听闭目扶额，表情显然有些崩溃。
“爸，爸，元帅！”
泰旭然余光瞥到表姐攥紧的拳头，和下意识摸箱子的动作，赶紧把老父亲的感慨打散，免得他们再吵起来。
“表姐说的这个人，应该就是东江学院论坛上发布那个帖子的人吧。”泰旭然把话题引到正题上，试图让场面回归正经。
“哦？”
泰辽元帅这才正经往燕听身后看了一眼，把脸上的老花镜摘下来挂在胸前，调整表情，正色道：“你带了谁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