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有只画皮鬼 ——张多乐 【完结】
时间:2024-03-24 23:10:42

  猫瞳深处燃着星火,影影绰绰,越燃越凶,越灼越亮。
  一双猫瞳亮的惊人。
  摩柯,呆子!
  我找到你了!
第124章 124 ◇
  ◎“这不……傻子么。”◎
  阿沅并没有第一时间去冷宫看摩柯, 而是又赶回了玉泉宫内,所幸没有被发现。不过她也没有再多等下去,当夜, 在沈易闭目打坐时, 趁夜偷偷溜了出去。
  虽然很奇怪摩柯堂堂九皇子居然会在冷宫,不过所幸是冷宫, 横竖只有一个, 若是其他宫殿阿沅还不一定找得到。
  不过临走前她还是抓来了肥猫, 原因无他,一来, 不知何以堂堂仙人要和一只猫不对付, 阿沅不止一次看到沈易和肥猫大眼瞪小眼了, 肥猫因此肉眼可见的日渐胆小,阿沅自然不敢惹仙人心烦,她在猫在, 她不在猫当然跟她走。二来,夜路太黑,抓来壮胆。
  可她忘了, 夜里的猫更吓人,尤其波斯猫一双绿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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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夜的皇宫, 静的只能听见风声以及自己的呼吸声。
  她一只手拿着火折子, 一只手抱着小肥猫, 只敢盯着脚尖,走的很快, 她一边快速走着一边喃喃着:“不会错了应该是这里了……”
  脚步一顿, 阿沅紧紧抱着小肥猫, 似是打气深呼吸了一口抬起头来, 想象中的凄凉的荒芜之地,因为夜太深越发显得黑漆漆的,好像有噬人的巨兽躲在其中,阿沅骇的闭上了眼睛,急促的喘息良久才勉强又鼓起勇气,伸手去拉门上的拉环,沁凉入骨的拉环激得她战栗了一瞬,她轻轻吐出一口郁气,清冷冷的银环扣在门扉上的声音响起,在这样寂静的夜里尤其刺耳:
  “有人……在吗?”
  没有回应。
  只有风顺着门缝幽幽穿过,这道门年久失修,吱吱呀呀的合不拢,乍一听恍似女子的呜咽声,很有民间话本子里勾画的“冷宫”味道。
  阿沅顿了下,抱紧了怀中小猫,又敲了两声,这次声音大了些,尾音因惧怕有些飘:
  “有…有人在……”
  “咳!”
  倏然一道重重的咳嗽声响起,阿沅骇的缩脖,一低头对上一双绿油油闪着幽暗荧光的眸子,直接嗷的一嗓子叫了出来,瘫在了地上,肥猫连同火折子被她甩了出去,适时,门开了。
  “咳咳咳……咳咳咳咳……”
  一声更重一声好似没有尽头似的咳嗽声逼近,阿沅哪里还敢回头,抓住肥猫拔腿就跑,没跑几步,身后传来苍老的声音,轻飘飘一句话就将她定住了。
  “你是……姜沅?”
  阿沅堪堪站定,踟蹰了一会儿,抱着猫儿缓缓转过身,在她面前的是一个提着灯笼,满脸沟壑的老太监,阿沅松了口气,继而狐疑道:“……你知道我?”
  那老太监却是举着灯笼上上下下将她打量了一回,眉头紧锁,似有疑虑,迟迟未曾开口,倒是阿沅道:“是摩……是九皇子派你来的么?”
  话落,老太监陡的双眸一亮:“是了是了,九皇子曾言一名叫‘姜沅’的小伙……”老太监蓦的一顿,灯笼昏黄的光映着阿沅养了几月日渐丰盈的面庞,眼眸湿润,两颊晕着健康的粉色,老太监本滚到齿间的话又滚了回去,只道,“九皇子言明,有一名叫‘姜沅’的…姑娘必会来寻他,杂家总算把姑娘等来了,姑娘快随我来,主子等你好久了。”
  阿沅怔了下,连忙称好,余光看了眼身后黑勋勋的夜,又看了眼身前同样深不可测的黑,唯有公公手中一点昏黄的光,阿沅抿了抿唇抱紧怀中的猫,跟了上去。
  借着月光快速打量了一遍室内铺陈,自然比不上玉泉宫阔气华丽,小虽小了点儿,不过也算干净整洁,完全不似门外那般萧瑟。阿沅骤然松了口气,很快她见到了摩柯。
  摩柯的状态很不好。
  屋内只一点豆大的烛光,少年赤着上身躺在床榻上,俊容潮红,双眸紧闭,额上覆着一层细细的汗。不光额上,他赤着的上身也是,阿沅忙将猫放下,走到床榻边,手背一触他的额登时像被烫到一般颤了一瞬,她侧首连忙问道:“他这样多久了?”
  公公同样立在床榻边上,一脸忧色:“打九皇子回到皇宫后便是如此了。”
  阿沅低呼:“那不是…足有小半年了么?小半年都没人来医他么?”
  “宫中各个太医都瞧过了,都以为只是得了风寒,不知为何……”公公顿了下,深深叹了口气,“这高热就是下不去,身子烫的像个火炉,杂家也不知怎么办,只好解了主子的衣衫,日日给他扇风,是真怕他就这样烧没了……主子初时还算清明,嘴里囫囵吐出一两句,也是那时对奴才言起有个叫‘姜沅’的小…姑娘一定会来寻,叫奴才候着。可是到后来真似魇症一般,嘴里时不时嘀咕些什么。”
  “嘀咕什么?”
  “什么……什么……”公公想了一会儿,忽而凑到阿沅耳边,压顶嗓音,“什么‘滚开’、‘放肆’,就好似……好似跟人争吵一般,主子向来儒雅温和,从不曾与人争过只字半语,这莫不是中邪不成?!”
  阿沅愣了下,她也确实没见过摩柯这样,别说没见过了,就是想象也想不出来,这样谦和到没脾气的人怎么跟人吵架啊?
  阿沅凝着熟睡中的摩柯,暖黄的烛光映在他一张完全没有攻击性的俊容上,一半似沉浸在晕黄的水墨画中,一如往常的温润如玉。另一半则藏匿在烛光照不到的黑中,她不自觉攥紧了摩柯滚烫的手:
  “他……还嘀咕了些什么?”
  “其他的…就没有了……啊,还有。”公公似想起了什么,笑着对阿沅道,“小的原也想不通,现在想来主子原是对姑娘道歉呢。”
  阿沅愣了下,莫名道:“道歉?跟我道歉?”更莫名了,“跟我道什么歉?”
  “具体的小的也不知,小的只听见主子日日说什么不该将您卷进来,如果他能救下您就好了,如果他当时再强硬些就能从冯寅手上救下您了。”公公深深叹了口气,“主子对姑娘有诸多抱歉,叹自己无能,自顾不暇又何谈救人?”
  阿沅怔了下,眉心狠狠一皱:“我进宫又不是他的错,又大包大揽到自己身上。”
  话是这么说,握住他的手却没有松开,反而握得更紧。
  掌心少年的手滚烫似火,她压下的眉心更深了一分,凝着昏睡中的少年语气却更松快了:
  “这不……傻子么。”
  她要救他。
  她嘴上嫌弃,心里暗自对自己道:
  她一定要救他。
  这大傻子。
第125章 125 ◇
  ◎“我等了你一天一夜。”◎
  是夜。
  阿沅摆弄着掌心的小玩偶, 这是她花了三个日夜,手指扎了数个洞,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在沈仙人的讥笑声中做出来的。
  她自然对玩偶不感兴趣, 奈何是沈仙人布置的功课不得不做, 她今日要研习的法术是——
  傀儡术。
  这是她记不清多少次记错咒法了,她有些懊丧地看着掌心纹丝不动的玩偶, 忽而额间被人戳了下, 她低叫了一声, 继而捂着额愤愤地看着眼前人:
  “ 你干嘛!”
  沈易两手懒懒的背靠在脑后,整个人倚在红柱上, 俊容上挂着松散的笑, 直直盯着只到他胸口处的少女:
  “怎么魂不守舍的?”
  阿沅顿了下, 拧眉:“我哪有?”
  “还说没有?”不知何时玩偶居然出现在沈易掌心,被他上上下下抛着,他轻嗤了一声, 凤眸闪烁着细碎而松散的笑意,嗤笑声中全是揶揄,“原先还觉得你有几分聪明, 怎么简简单单一个咒法记了几天记不得?还有这针脚,实在不堪入……”
  阿沅一把夺回:“本来也不是给你的, 还我!”
  阿沅扑了个空, 就跟变戏法似的, 玩偶又换到另一只手心,被沈易高举过顶, 他睇着阿沅发顶上小小的旋, 凤眸眯了眯:“原先还一口一个‘仙人’, 怎么, 现在连‘仙人’也不叫了?”
  阿沅瞪了他一眼:“无聊!”
  她踮脚去扒拉沈易的手臂,却是两手空空,沈易轻扯唇角一笑,阿沅顺着他的视线看去,玩偶好好的挂在她的腰上呢。
  “……你!”
  阿沅气极,背过身去不再理他,抓过腰间的玩偶就要走,忽的被人扯住后衣领子动弹不得。
  她深呼吸一口,正要转过身大骂却对上了一双深沉似海的凤眸,她一时怔住,卡在喉头的话登时全忘了。
  望着她的凤眸一丝笑意也看不到了,只有望不见底的黑。
  眉若霜,眼似刃,沈易一眨不眨盯着面前的女孩,向来和煦的声音也无甚多余的语调,只道:
  “真拿我当教书先生了?你当我是谁,什么人都教么?”
  阿沅双睫飞快的眨了下,好似钉在原地,怔怔的看着他,失了言语。
  沈易倏然一笑,一瞬间那个爱笑的似仙似妖玉似的人物又回来了,他扯唇一笑,暗色都隐藏在一双月牙似的笑眼里:“再不专心学,当心我将你变成玩偶。”
  话落松开了阿沅的后衣领,见领子留有褶皱还好心抚平。
  阿沅暗自吸了口气,不知不觉居然浑身僵硬,她敏锐的察觉到,他生气了。
  气她没有认真学吗?
  她……也确实没有在心神放在咒法上。自从从摩柯那儿回来后,她没法不想他。
  他的情况太不好了,她总是担心…担心他会就那么无知无觉的死在冷宫。
  她也这才发现她确实没有用心学。沈易是为了能逃出宫才教她仙法的,她不能拖他后腿。
  阿沅心生愧疚,小声的向他道了声歉:“我……我今夜一定会将咒法学会的……对不起。”
  沈易微微一怔,还未待说些什么,少女已然拿着玩偶闷头走了。
  沈易:“喂……”
  少女头也不回,拿着玩偶便坐在角落里,似有惩戒自己的意味在,对着掌心的玩偶念念有词着,猫瞳泠泠,前所未有的专注。
  沈易抱臂倚在红柱上看了会儿,眉头略略挑起,心想:是我……太严厉了么?
  有么?
  他凝眉思忖了半天,恰恰那该死的肥猫又要扮可怜期期艾艾的凑到阿沅跟前,沈易嫌恶的皱眉,略一弹指,疾风扫过,肥猫蓦的全身弓起炸毛,回头见是沈易像是泄了气的皮球浑身耷拉了下去,蔫蔫的回了自己的窝。
  沈易登时心情大好,余光扫了眼兀自闷头研习的少女,唇角勾了勾,也盘腿闭目修炼。
  这一闭目便不知今夕何夕,话说这几日本凝滞不动的修为忽然增长了许多,鼻尖暗香浮动,沈易深深吸了一口,只觉得五蕴跟着舒缓,灵脉里禁锢的灵气恍似破冰般开始流动,他再深嗅一口,暗香却很淡了,沈易倏然睁开了双眼。
  凤眸一片清明。
  他立时看向暗香浮动出,指尖一勾,角落的香炉便飞至他的面前。
  沈易手拿那香炉轻轻转了下,鼻尖凑上前轻嗅了一口,长睫一抬:“龙涎香,难怪。”
  龙涎香取自神木,极稀有,本身便已是难得的灵物,兼皇家龙气蕴养,有它在,灵力恢复指日可望。只可惜这香炉内的龙涎香不多了,他需要龙涎香,这一炉不够,远远不够。
  沈易双眸微亮,将香炉把玩在掌心,抬眉一看那原本在角落里兀自面壁思过的少女已然不在了。
  他眉心一皱,站了起来,抬眸看了看窗外银月高悬,想来她应该睡了,但沈易等不及了,他要立刻告诉阿沅这个好消息,只要有龙涎香相助,不出一月他就能恢复灵力,他们就能出去!
  他越想,神色不显,然而脚步却越发急切,他指节在门上重重敲了敲,这些时日他们日夜相对,早就不在乎这些细枝末节,大摇大摆便走了进去:
  “很快我们就能出宫了!”
  沈易声音不小,而那床榻上拢起的一团却没什么反应。
  沈易挑了挑眉,盯着那一小团,指尖把玩着掌心的小香炉:“还睡呢?我说我们不久便可以出宫了。”
  预想中少女兴奋至极的模样不仅没有,那拢起的一小团反而一动不动,恍似什么也没听见。
  沈易挑眉,睡这么死?
  他踱步上前,耐着性子道:“该醒醒……”
  月光自窗棂洒落进来,沈易突兀的一顿,凤眸一利,拽着被角直接掀开,床榻上哪有什么人,只有一只枕头。
  他盯着那枕头双眉紧紧地拧成一团。
  指甲刮着香炉在死寂的夜里发出刺耳的声音,凤眸如浸在死水里,漆黑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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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夜阿沅先是练了半天怎么也不得其法的傀儡术,见沈易闭目打坐,后半夜才匆匆赶去冷宫,摩柯仍是高烧不断,阿沅和公公一合计,两人搬来不少纳凉的冰石围着摩柯摆了一圈,这一通摆设,天已经大亮了,阿沅甚至来不及回去匆匆洗了把脸就去了玉泉宫。
  所幸天气炎热,玉宵自上次和玉陶公主不欢而散便再也没来玉泉宫,二殿下不出现,玉陶公主便也不会折腾她们,玉陶公主自己还体弱多病呢,因此阿沅白天抱着肥猫打瞌睡竟然没人发现,偷得浮生半日闲。这日复一日的,不光在玉陶公主这儿,在沈易沈仙人那儿和摩柯那儿她居然都能兼顾到,只是累了些,她都有些佩服自己了。
  这天一如往常,傍晚回了自己家,对着那玩偶念了半天咒,好嘛,玩偶还是一动不动,不过仙法嘛,哪有一蹴而就的?当初幻影术也是学了好久,情急之下也使了出来,阿沅没什么心理负担安抚好自己,将枕头藏在被褥下拢成一座小山丘,踮脚偷偷看了下窗棂外沈易闭目打坐着,原先沈易是在屋内打坐的,后来为了吸收日月精华快速复原就搬到了屋外,倒方便了阿沅偷偷出去。
  见沈易在屋外打坐,她悄悄抓起肥猫,手徐徐掩住它的口鼻,猫着腰正准备从窗台翻出去,忽而身后幽幽传来一道清冷的声音:
  “想去哪儿?”
  阿沅脚一打滑,差点儿摔了下去!
  她一手逮着手,一手扒拉着窗台,张皇的看向来声处——
  沈易从阴影中现身,一半露在月光下,一半藏匿在阴影里,瞧不出喜怒,面无表情的盯着她,又重复了一遍:“想偷偷去哪儿?”
  阿沅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不远处正在打坐的“他”,木愣愣的张着嘴,半天没反应过来。
  沈易一个响指,打坐的那个嗖的一下变作了一只丑丑的玩偶落在地上。
  他两步上前,居高临下盯着扒着窗台的阿沅,俊容没有什么表情,月光下清冷、孤傲,好似一座冰雕。忽然道:
  “我等了你一天一夜。”
  阿沅怔怔的看着他,咽了咽口水。
  沈易忽然两手撑在窗台上,猛地俯身,整个将她笼罩住,远远看去好像将她纳入怀里,然而在阿沅的视角不是这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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