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为了他好么？雅柏菲卡的心里多少有些温暖的感觉。虽然相处的时间还不长，但喋喋不休的影已经将她在冥界的所见所闻说了不少。雅柏菲卡看得出，影的确是个没什么坏心眼儿且心思单纯的家伙。组织了一下语言，雅柏菲卡不紧不慢地说道：“冥斗士的确有些奇特的存在。影还记不记得在血池里游泳的冥斗士——也就是你口中的‘小地痞’叫什么名字？”
顾影然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说道：“有谁似乎叫他‘天魔星精灵花妖的奎恩’。”
“……”那是魔星啊！
“有什么不对吗？”
“不，没什么不对。”如果记忆没错的话，精灵花妖的冥衣像是盛开在绞刑架下的曼陀罗花。这种花越是吸收亡者的血液，越是能开得妖艳。花妖的冥衣大概也有这种功能。但是，就算是冥斗士，跳进血池游泳……也是不太可能的吧？果然冥斗士的世界让正常人无法理解。
“影。”雅柏菲卡觉得有必要告诉这个单纯得像一张白纸的朋友一些常识。
“怎么了吗，雅柏菲卡？”
“冥斗士和圣斗士是不一样的。”
“有什么不一样？”顾影然想了想，补充道：“是不一样。长得不一样，你比他们好看。穿得也不一样。”停顿了一下，顾影然接着说道：“圣斗士都穿得破破烂烂的，小地痞们穿得整整齐齐的。”
“……”雅柏菲卡有种带着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破孩儿的无力感。原本准备好的一番说辞完全派不上用词。如果告诉影圣斗士是守护大地上的爱与和平的正义存在，冥斗士是妄图破坏大地安宁邪恶的存在；那么影大概又会问什么是“正义”，什么是“邪恶”吧？
雅柏菲卡看了看不知道在想什么的顾影然，决定不解释，让时间和现实来教会影一些基本常识。这样决定之后，雅柏菲卡平静地说道：“对，穿得整整齐齐的小地痞可以去血池游泳，但是穿得破破烂烂的圣斗士不可以。”
“明白了。”难道是整齐的衣物有什么不一样的作用？顾影然脑袋一转，了然地说道：“所以雅柏菲卡可以去阿格隆河洗澡，但是不可以去火焰之河Phlegethon。”阿格隆河里有很多穿得破破烂烂的人，如果雅柏菲卡在河边浅滩洗洗的话不会沉到河底，也能洗干净。至于其他河流，似乎都有小地痞去过。雅柏菲卡还是不去为妙。顾影然觉得自己为朋友考虑得太周到了。
“作为一个男人，身上有点伤痕有点脏才正常。”作为一个正常点的人类，有了差点进入“血池地狱洗脸”的经历，大概是不会再对冥界的所有液体抱有好感了。“等到返回大地再说吧。”雅柏菲卡显然被“血池地狱洗脸”这件事恶心到了，也没有去深究顾影然是怎么知道“洗澡”这个词的。
虽然没有多少有关于“男人”的概念，但顾影然一心想着到外边的世界看看，并没有对雅柏菲卡的话提出疑问。
“那好吧，等我们穿过这里，就有一条秘密通道可以直接通到外面了。是小地痞们专用的哦。非常友好的青蛙先生告诉我的。”
对于顾影然献宝似的话，雅柏菲卡点点头，表示听到了。于是，顾影然又开始飘在前面带路了。和之前一样，顾影然还是喋喋不休地讲着她所知道的冥界秘闻，一点儿也没有把刚才的小插曲放在心上。并且，越是接近那条冥斗士专用的通道，顾影然越是讲得兴奋。
突然，行走中的雅柏菲卡停住了脚步。他猛地拉住顾影然一只还未清晰可见的手，咬着牙说了句：“等一下。”
和雅柏菲卡的话音同时落下的，还有飘着的顾影然。
刚才还站立着的雅柏菲卡忽然支撑不住，单膝跪了下去，就像是有什么很重的东西忽然压在他身上。雅柏菲卡努力的想要站起来，可惜无形的威压压得他连腰都无法直起来了。
“别动。”顾影然颇为艰难地走到雅柏菲卡跟前，努力地扶住他，让他好受一些。
“影，你还好吧？”光是说这么一句话，雅柏菲卡的汗水就已湿透了他的衣裳。
“飘不起来了。”顾影然并没有像之前那般高声说话，而是凑到雅柏菲卡耳朵边，悄悄地说，“呐，雅柏菲卡，这种感觉不太好。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但是我总感觉这股莫名其妙的力量可以随时让我消失掉。我，我有点害怕。”这种恐惧的感觉和天上的血月给她的感觉有些相似。如果顾影然的记忆没有被封印，她自然会知道传说中的冥界除了有冥王哈迪斯还有掌管夜晚和冥月的赫卡忒。她感觉到的恐惧，就是来自于冥界的神明。
雅柏菲卡对冥界所知不多，但是能够让觉醒了第七感的黄金圣斗士站不起来的小宇宙，绝不会是普通的冥斗士。很快地，雅柏菲卡就猜测到有冥界的神降临的可能。
顾影然虽然飘不起来，但是行动并没有像雅柏菲卡那样受到太大限制。不过，从内到外都感觉到恐惧的她就像一只受惊的小鸟，停靠在雅柏菲卡身边瑟瑟发抖，根本无法去证明雅柏菲卡的猜想。
尽管自身很难受，雅柏菲卡还是十分艰难地安慰顾影然：“影，别怕。我——不，雅典娜的圣斗士不会输给冥界的一切，一定能保护你的。”
顾影然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就听见【叮——】的一声。
“小姑娘，恭喜你，契约预约成功。”
系统那种特有的机械音响起，顾影然四处张望，有些不确定地说：“悲剧，崩坏，系统？”
“对，小姑娘记忆力不错，值的表扬。”
“这次能不能把话说清楚再走？”
“你拯救了预订的契约对象的生命，契约对象也承诺保护你，所以“签订契约”任务算是完成，奖励你贡献值一万点。友情提示，从现在开始，你可以被人看见了，也可以被人攻击，不能再像以前那样在冥界随意游荡。”
“可以被人，看见？”顾影然自动忽略了其他信息。
“本系统理解你的心情，在说正事之前，你可以先看看你的身体。”
顾影然怀着忐忑地心情低下头，恰好看到自己原本模糊的轮廓逐渐变得清晰。白皙的双脚，并不粗壮的小腿，然后是大腿，腹部，胸部，手臂……身体的部位次第呈现。这种看着身体越来越清晰的感觉就像久居深渊的人终于拨开了多年的雾霾，看见了耀眼的阳光一般喜悦。当掌心的纹路清晰可辩之时，顾影然几乎要惊叫出声了。
“还有你的脸。”系统的机械音及时地阻止了顾影然的惊叫。
“我的脸？”顾影然反射性地伸出自己那双刚成形的手，触摸着自己的脸。果然，系统没有骗她。虽然没有镜子，但她能够摸得到、感觉得到鼻子，眼睛，嘴巴，眉毛……五官，还有在一瞬间疯长至腰间的黑色头发……
这一切是那么地不真实却又令人欣喜若狂。“我真的有身体了？”自言自语的顾影然完全没有注意到身边的雅柏菲卡那张目瞪口呆的脸。
在雅柏菲卡惊得有些失神的时候，顾影然做出一个令雅柏菲卡终身难忘的举动——她就那样朝着雅柏菲卡扑了上去，然后紧紧地勾住雅柏菲卡的脖子，不停地呢喃：“影有身体了。”
“你，原来真的是女孩子吗？”雅柏菲卡也有种不真实的感觉。刚才还只有个轮廓的人在一瞬间就变得清晰可辩了。而且，这张明显具有东方特点的脸看上去很令他喜欢。
顾影然一脸天真地望着雅柏菲卡，漆黑的双瞳表示着她不知道女孩子是什么。
忽然，意识到从对方身上传来的柔软感觉的雅柏菲卡撇开了视线，红着一张脸推开顾影然，然后脱下自己的衣服，扔给她，吞吞吐吐地说道：“女，女孩子，穿上，穿上衣服。”
第10章 010 顾影然的忧郁
白痴般的顾影然接住衣服，呆呆地看着□□着上身的雅柏菲卡，鼻子一热，两条蜿蜒而至的血条就像两条并行的小溪一般静静流淌起来。
“阿勒？我怎么了？”头晕乎乎的。
幸好，雅柏菲卡没有继续盯着果体的顾影然看，不然现场会更加尴尬。
“这两个白痴。本系统看不下去了。”悲剧崩坏系统满是嫌弃地吐槽道，“以前没有身体就算了，就知道有了身体之后，你的本能会这样。本系统扣除你一千贡献。作为交换，赠送你一身衣服。”深知顾影然对雅柏菲卡的喜爱的系统君觉得自己又做了一件好事。
雅柏菲卡听不见系统的声音，也感觉不到系统的存在。在等待顾影然穿上衣服的过程中，他惊讶地发现，他刚脱下的衣服又回到自己的身上来了，就像没脱过一样。
陌生小宇宙的压力在悲剧崩坏系统来临的那一刻就消失不见了，只不过顾影然的变化吸引了两人的全部注意力，谁也没空去发现早已恢复正常的自己。
对于白痴的两人，系统君表示他一刻也不想多呆。不过，该说的还是要说清楚。
“小姑娘，你花了两百年的时间才弄到两万九千点贡献值，本系统对你表示深深地鄙视。听着，你的初始贡献值本来是负的一亿一千万。本系统特别好心把你的初始值清零了。”系统绝对不会说清零只是为了让她更好的做任务。“你的能力有限，本系统给你降低难度。友情提示你系统的升级秘诀。初始贡献值为0的时候，你是以意识的形态出现的，谁也看不见你。当你的系统贡献在２万点以上的时候，就可以凝聚出人型轮廓，除了你的契约对象，别人只能感知却不能看到你。当你的贡献值在3万点以上的时候，你就可以被所有人看见，听见了。虽然刚才扣除了你一千贡献值，但本系统大方地允许你透支贡献值。等到你的贡献值在5万点以上就也可以和契约对象一起做任务，学习各种简单的技能了。系统贡献值在十万点以上，你和契约对象的契约就算正式成立了，你也会拥有部分本系统的功能。贡献值在50万点以上，可以学习中级技能，以便更好地完成任务——喂，你有没有在听？”
“雅柏菲卡，为什么要推我？”喜悦中的顾影然突然被推开了，她觉得自己脆弱的心灵受到了巨大的打击。
“竟然敢无视本系统。本系统不管你了。”
【叮——系统君已离开】
直到这一声刺耳的“叮”声响起，顾影然才惊觉系统君刚才好像说了什么。
雅柏菲卡干咳了一声，假装镇定地说道：“我们似乎是恢复了，还是赶快去你所说的通道吧，我们早日返回大地。”
“哦。”虽然不太理解雅柏菲卡的举动，但是去到大地上才是正事。顾影然也不纠结了。不过，系统君刚才似乎说了很重要的事情啊？
走一路，顾影然想了一路。但是想不起来的事，再想也没有用。顾影然放弃了思考，继续欢快地和雅柏菲卡单方面聊起天来
……
顾影然闷闷不乐地数着地上的纹路，前进的速度只比蜗牛快了那么一点点。前面的雅柏菲卡走几步又回头看一下，眼里充满了疑惑和焦急。
如果按照现在的速度，要多久才能回到地面上？雅柏菲卡不得不仔细地回忆影有了身体之后的一切，寻找她突然情绪低落的原因。然而，一向避开他人而活的雅柏菲卡大人并没有“带孩子”的经历，也没有多少和女孩子接触的经历。因此，寻遍了记忆，雅柏菲卡也没有找到原因。
“影，你刚才在血池地狱受伤了吗？”对于雅柏菲卡来说，这个原因大概是他能想得到的最合理的原因。
顾影然脚步一顿，抬起那张清秀的脸，一副弃狗的表情看了眼雅柏菲卡，又迅速低下头去。
“……”雅柏菲卡觉得喉咙一堵，想说什么又说不出来，脑子里只有一行字——我怎么她了？
“你到底怎么了？”实在受不了某人一会儿甩一个可怜兮兮的眼神过来的雅柏菲卡还是憋出了这么一句话。
顾影然再次可怜兮兮地看了几眼雅柏菲卡，声若蚊蝇地说：“雅柏菲卡嫌弃我了吗？”
“我没有嫌弃你。”雅柏菲卡虽然说得斩钉截铁，但是他完全不知道她到底从什么地方看出嫌弃的。雅柏菲卡大人表示实在不理解女孩子们的心思。
“雅柏菲卡不听影说秘密了。”
顾影然这句带着委屈语调的话一说出来，雅柏菲卡差点脚下一滑。想起不久之前的对话，雅柏菲卡深感和这个女孩交流真的是件很麻烦的事。
不久前，顾影然说：“雅柏菲卡，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雅柏菲卡随口问道：“什么秘密？”
“通道入口那里有只可爱的小狗。”
“哦。”
“雅柏菲卡，我再告诉你一个秘密。”
“？”
“那只小狗有三个头。”
“……”
“雅柏菲卡，我——”
“你说的通道是这里吗？”
“恩。”
“这里没有小狗，我们快走吧。”
对话结束，顾影然也开始逐渐低落起来……
第一次遇见说话被打断就觉得自己被嫌弃的人——不，或许她不是人类吧？该怎么说呢？雅柏菲卡本意并不愿意去伤害任何一个友善的人，可是现在并不是把时间花在和什么都不懂的影解释的时候。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心态，雅柏菲卡异常认真地说：“对不起，影。我说过的吧，我是雅典娜的圣斗士，我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回到雅典娜大人的身边。我很感谢你把我从冰之地狱带回来，也很感激你带我到这里，但是如果你不能跟上我的脚步，我也不能再耽搁下去了。”
听着突然严肃了几分的声音，顾影然愣了几秒钟。“雅典娜大人一定是位对你很重要的人吧，雅柏菲卡？”顾影然也只想得出这样一句话来。
“是的，她不仅对我们圣斗士来说很重要，她对整个世界都很重要。我必须尽快回去保护她。”个人的私人感情在大义面前是微不足道的。雅柏菲卡想，如果有机会，他会去还那份救命的恩情，但绝不是现在。
“雅柏菲卡在血池地狱也说过要保护我的吧？”
怔了一下，雅柏菲卡点了点头，说道：“是的，雅典娜的圣斗士会保护所有无辜的人。”
顾影然笑了笑：“雅柏菲卡是我第一个朋友，是我很重要的人，所以我也要保护雅柏菲卡。”
“突然这么说……”虽然无法理解顾影然的脑回路，但是这种被人说保护的感觉就像有股温暖的流体钻进了心窝，通过血液的循环让人整个身体都温暖了起来。
“离出口还有一段时间，一直以来都是我在说话，雅柏菲卡也和我讲讲大地上的事，比如圣斗士和雅典娜，可以吗？”顾影然微微一笑，潇洒地转身出发。
这一次，顾影然的速度恢复了正常，半点没有拖拉。
那个瘦小的背影果断地有些令人着迷——她已经恢复了吧？雅柏菲卡不确定地想着，抬步跟了上去。
冥王军的专用通道很开阔，通向各个地狱的岔路也非常多。顾影然无聊的时候探索过这条类似迷宫的通道，所以她能准确地找到离地面最近的出口。不过，知道路径也不代表能够以很快的速度通过。
顾影然有点怀念飘着的那些日子了。至少，曾经飘荡在冥界的那些日子，她从来没感觉到累，也从来没有感觉到饿。可是现在，她又累又饿。她忍着肚子里传来的饥饿感，微微侧过脸去，用眼角的余光看了眼神色如常的雅柏菲卡，又咬着牙收回了视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