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身伤痕的雅柏菲卡都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她这个完好无损的人绝对不能输。在这个奇怪的执念之下，顾影然擦掉额头鼻尖渗出的汗水，忍着脚踝传来的酸酸的疼痛继续走着。
对于战斗经验丰富的雅柏菲卡来说，他可以很容易从人的行动看出一个人的身体状况。因此，尽管顾影然还在假装正常地走着，雅柏菲卡还是从她的步伐中觉察出了异常。联想到认识后的种种，雅柏菲卡把顾影然的情况归结为“不适应新的身体”。
倔强而又坚强的人是最耀眼的。为了一个刚认识的人做到这种地步，的确是值得赞许的。雅柏菲卡看着后背有些僵直的影，快步追了上去，在顾影然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横抱起她。
视野突然发生旋转的顾影然觉得身体离地，大叫一声：“啊，我又飘起来了。”
刚才还有点不好意思和后悔自己冲动的雅柏菲卡瞬间满头黑线了。见过粗神经的，没见过这么粗神经的。
“诶？不对。”飘的感觉并不是这样的。顾影然四下张望，总算明白自己会凌空的原因了。“雅柏菲卡，你干什么啊？”
雅柏菲卡忍着内心的尴尬和不自在，一脸平静地说：“别误会，我只是想快点回到大地上。你告诉我，接下来朝哪边走。”
“哦，左边。”有个舒服的胸膛作为依靠，顾影然毫不客气地靠了上去，“真是奇怪啊。雅柏菲卡，你身上的味道很好闻。明明在冰之地狱没有闻到呢。不过，我觉得我一定闻过这种味道的，可是不记得是什么时候，在哪里了。”
“有吗？”雅柏菲卡被顾影然的话吓到了，“你还能自己走吗？”所谓的好闻的味道——如果灵魂还能带着玫瑰的香气，那影会有危险的……
第11章 011 通往大地之路
雅柏菲卡还在担心顾影然的安危，顾影然却神来一句：“我觉得还是你带我走比较舒服。”
雅柏菲卡再次无语。他算是明白了，影这张白纸一点儿也不知道“礼让”为何物。
顾影然迷糊地说：“前面一个岔路朝右转。”
“影，是不是想睡觉？”
“嗯，是啊。走了那么久的路，我早就想睡觉了。不过，我之前从来没有休息过，不知道睡觉是一种什么样的体验。我想一下，前面的第四个路口左转，然后一直前行就应该能到了。雅柏菲卡，我的眼睛睁不开了呢，让我先睡一会儿吧。差点忘了，出口那边会有一个长得比你高大两倍的小地痞，他脾气不好，会揍人……”
顾影然的声音越来越含混不清，雅柏菲卡脚步一停，以光速把顾影然放到墙角。如果她真的是闻到了魔宫玫瑰的香气，就绝对不能让她睡过去。
在零点一秒的反应时间里，雅柏菲卡想了好几种拯救影的策略。可是，这些策略在顾影然均匀且平稳的呼吸声中被雅柏菲卡抛到了九霄云外。
“原来真的是睡着了。”雅柏菲卡大大地松了口气。不过，影所说的香味真的存在吗？雅柏菲卡撩起自己的衣服，抬起自己的胳膊仔细地闻了闻，什么也没有闻到。
难道是影的错觉？雅柏菲卡看着睡得口水直流，毫无形象的影，决定不再纠结。不管怎么说，在弄清楚他身上是不是还带着毒血或玫瑰的香气之前，他绝对不能再靠近影，也不能让影靠近。
“朕来打个招呼，双鱼座的黄金圣斗士，雅柏菲卡。”底气十足却轻飘飘的声音忽然响起，通道内的空气忽然变得凝重起来。并不明亮的通道凭空出现一团团紫黑色的雾气。而夹杂在雾气之中的，是一道道狰狞的白光。
和血池地狱遇到的那个强大小宇宙一样，雅柏菲卡再次感觉到了来自绝对力量的压迫。“你，是谁？”
“面对朕，你还能说话，真不错。”
雅柏菲卡迫于压力低下的头颅艰难地循着声音望去，却只能见到宽大的黑色衣摆在半空中无风自动。他根本看不见对方的脸。
“将阿格隆河河底的灵魂解放的居然是这样一个少女，朕有点喜欢她。”从半空中飘然而下的亚伦背对着雅柏菲卡，小心地捧起顾影然地脸颊，就像在欣赏一件价值不菲的艺术品那样小心翼翼。
“你要干什么？”雅柏菲卡想要站起来，却感觉身上的压力陡然增加了。原本还能跪着的他，此刻只能趴在地上。
“干净不染黑暗却残缺不全的灵魂。”亚伦放开顾影然，返回半空中，居高临下地说道：“双鱼座，朕对这位少女颇感兴趣，你就留在她身边守护她吧。作为对你的奖赏，朕赐你永恒的生命。”
“你说什么？”听到那句话，雅柏菲卡更加地想要站起来，“雅典娜的圣斗士，绝不接受你的奖赏，哈迪斯。”饱含仇恨地喊出最后三个字，雅柏菲的表情也变得可怖起来。
亚伦勾起唇角，不紧不慢地说道：“拥有血肉之躯守护她，或者你和她同时成为地狱的亡灵。”说完，亚伦将食指指尖发出的一道乌光射入顾影然的眉心。“以你的智慧，相信不会令朕失望。”亚伦似乎非常肯定雅柏菲卡的选择。在话音落下的同时，他的身影连同那些凭空出现的紫黑色雾气同时消失了，一点儿犹豫都没有。
通道重新恢复了安静。顾影然的眉心很快浮现出一个泛着微光的五芒星图案，又很快恢复原本的光洁。
五芒星，那是冥王哈迪斯打下的烙印。
雅柏菲卡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却不知道冥王想做什么。而且，就算他知道，凭他个人的力量，他也无力做些什么。到底该怎么办呢？雅柏菲卡想着想着，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
顾影然睁开眼睛的时候，正好看到雅柏菲卡正靠在远处的墙边闭目养神。他的脸上还残留着冰之地狱的冻伤和擦伤之后的青紫色。他的脸上有疲惫，表情却很柔和，就像挥洒青春的热情之后靠在窗边小憩的帅气学长。
顾影然的心脏剧烈地跳动了几下，钝痛的感觉自心脏而散，如风卷残云般席卷了她的全身。她条件反射般地捂住心脏的位置，深深地吸了口气，以此来减轻自己的痛苦。
雅柏菲卡是战士，能敏锐地觉察到一些微不可闻的声音。因此，尽管顾影然很克制自己的动作和声音，却还是惊醒了他。
有意地扫了一眼影的眉心，雅柏菲卡有些不安地问道：“还能走吗？”
钝痛的感觉还未完全消失，顾影然有点有气无力地点头，“嗯”了一声。
雅柏菲卡向顾影然所在的地方走了过去，却又在半途中停了下来。他看到乌黑的齐腰长发，看到漆黑而清澈的双瞳，看到秀气的瓜子脸，看到影一米六几的身高，偏瘦却丰满的身材——他觉得影只是个比阿加莎还要天真的十五六岁的无知少女。然而就是这样一个连圣战都不知道的少女却被哈迪斯注意到了。他不知道会有什么在未来等着她。
顾影然不知道雅柏菲卡为什么盯着自己看。她从地上爬起来，伸出手指在雅柏菲卡的眼前晃了晃，问道：“雅柏菲卡，你在想什么？”
“没什么。”雅柏菲卡别开有些悲哀的眼神，看似无意地问道：“影是刚有身体吧？有没有觉得身体不舒服？”影的双瞳漆黑，清澈而明亮。黑色是冥王哈迪斯最喜欢的颜色，而影的头发和眼睛都是纯正的黑色。这会是哈迪斯注意到她的原因吗？
顾影然歪了歪脑袋，一本正经地说：“有啊。”
“什么地方不舒服？”难道哈迪斯烙印下的五芒星……
“刚才，这里很痛。”顾影然的手指了指心脏的地方，“不过已经不痛了。雅柏菲卡，不是要回到大地保护雅典娜吗？我们快走吧。”
她一脸的开心，完全看不出有事的样子。雅柏菲卡没有回应，心思复杂地跟在她身后。“影，在回到大地之前，再和我说说你的事吧。”
“好啊。我……”
影又开始了喋喋不休地讲述。这一次，雅柏菲卡听得非常认真。他听着影吐槽悲剧崩坏系统的不良，听着影讲述她是如何去和那些亡灵交朋友的……
时间在顾影然地讲述中不紧不慢地前行，就像沙漏里那些不停渗下的沙子。
通道的上方落下一束明亮却冷清的光，将苍白孤寂的阶梯衬托得更加苍白和凄凉。顾影然停下有些不稳的脚步，郑重其事地说道：“接下来要小心了。”
雅柏菲卡了然地点点头，说：“影就跟在我后面吧，不要离我太远。”
雅柏菲卡的神色很平静，深蓝的眸子里满是自信的神采。顾影然有些着迷地看着他一步一步，坚定有力地走上台阶，心里泛起阵阵怀念的情愫。
印象中有一种红色的花，妖异得足以迷惑人心。虽然叫不出名字，但顾影然觉得雅柏菲卡的身后应该是成片的红色花朵。她仿佛看见雅柏菲卡穿着熠熠生辉的金色铠甲，在红色鲜花铺就的道路中缓缓转过侧脸……
“影，别发呆了，走吧。”雅柏菲卡回过头来，淡淡地说了句。
“你是……”雅柏菲卡。顾影然微微眯起双眼，双脚机械地挪动，视线却不曾离开过雅柏菲卡的背影半分。有一瞬间，她似乎抓住了什么重要的东西。可结果，她只能回忆起他的名字而已。不过，这个名字就像一个解开束缚的咒语一般。也许再过不久，她就能想起被遗忘的事情了吧？心绪走远的顾影然边走边乐观地想着。
踏出通道的一刻，相对明亮的光照亮了目之所及。雅柏菲卡闭了一下眼睛，却在睁开眼的霎那看见一个巨大的黑色物体由小变大，从天而降，重重地砸在地面上。
碎石飞溅。
“我是天丑星死亡甲虫史坦德。我还说血之大瀑布怎么会崩塌得那么厉害，原来是你们这两个家伙搞得的鬼。对冥界犯下罪行的你们，从现在起，休想回到大地上去。”
雅柏菲卡轻蔑一笑，缓缓将右手放在腰间。“冥斗士吗？来得正好。”停顿了一下，雅柏菲卡复又将手垂下。
“怎么，放弃抵抗了？那就乖乖地滚回地狱去吧。”甲虫抬起一脚，重重地朝着雅柏菲卡踩了下去。
“小心！”顾影然一点儿也不想雅柏菲卡被这一脚踩得和那些碎石一样。
“安心吧。”雅柏菲卡轻松一笑，毫不费力地躲开甲虫的攻击。“像这么笨重的家伙，根本伤不了我。”
“用你的身体来体验吧。”史坦德砸出一拳，又在地面上砸出一个深深地大坑。
雅柏菲卡游刃有余，却又并不还击。在顾影然看来，那就是雅柏菲卡单方面被欺凌了。史坦德的每一拳，每一脚都非常地有力。单是看到地面上那些被他砸出的深坑，顾影然都觉得心惊肉跳。她想帮助雅柏菲卡，却无计可施。
写这一章的时候，我想起雅柏菲卡完成药师岛的任务之后，用手轻轻地揉了佩夫可的头发，和他约定圣战之后再见。可是圣战一开始，雅柏菲卡就领便当了……
第12章 012 年轻的圣斗士
“你需要力量吗？”
带着蛊惑意味的声音突然在顾影然的脑海中响起，顾影然想也没想就脱口而出：“想啊。”
恰巧，刚从通道里爬出来的耶人听到陌生的声音，惊呼一声：“啊，有冥斗士！”就像打了兴奋剂一样，耶人精神抖擞地从通道里蹦出来，全身警惕地看着顾影然。
脑海中闪现的声音被这个来自身后的声音替代。顾影然好奇却不警惕地转身回望，直直地盯着耶人。
耶人被顾影然单纯的眼神盯得有些发毛。他不自觉地挪开眼神，这才注意到正和冥斗士斗得火热的雅柏菲卡。“那个人是谁？”智商稍稍上线的耶人满脑子问号，“让叶，长老还派出别的人来接应我们吗？”
“据我所知，没有。”一个年轻的女子随着声音从通道口走了出来。
顾影然又好奇地看着让叶。
让叶扶着昏迷不醒的天马，同样被顾影然红果果的眼神盯得浑身不自在。“你是谁？”让叶问。
“我是影。你们是谁呢？我从来没有在冥界看到过你们。”顾影然说话的口气就像在说：这是我家院子，你们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呢？
“你是冥界的人，冥斗士吗？”
“对啊，我是冥界的人。你们是新来的？不对啊，新来的不应该走这条路的。”难道说这三人和雅柏菲卡一样，是从地狱里苏醒的人类吗？如果真是这样就太好了。顾影然一高兴，脸上的表情就变得兴奋异常。可惜她的表情在神经紧绷的让叶和耶人看来，就有点像想要打架时的跃跃欲试。
大概是感觉到小宇宙传来的战意，雅柏菲卡在躲避攻击之余，稍稍分了点神，冲三人组说道：“影不是敌人，独角兽。”
“啊？”被点名的耶人一时没反应过来。让叶也愣了一愣。
“哼，接二连三的冒出来，不过，虫子再多也只能被蹂躏。”史坦德的冥衣像只甲壳虫，所以有足的地方都是可以任意运动的。在雅柏菲卡分神之际，史坦德毫不犹豫地让伸长的虫足去抓雅柏菲卡。
“雅柏菲卡，小心衣服。”
“不用担心。你应该更相信我一点。”雅柏菲卡微笑着躲过虫足的围追堵截，稍稍远离了史坦德。
身形高大的史坦德抬腿想要追过去，却被不知何时聚集在自身周围的血色雾气团团围住了。
“你这家伙，是什么时候……哈哈哈，你以为我会这样说吗？算了，就凭这种软弱无力的雾气也想困住我史坦德，你也太天真了。”
并不在意史坦德的讥讽，雅柏菲卡云淡风轻地吐出几个字：“Crimson Thorn！”血色的雾气变成针的形状，纷纷扎进史坦德的身体里，疼得他疯狂地嚎叫。“陪你玩了这么久，我只是在测试。”测试冥王哈迪斯是否真的让他活过来了——带着毒血。
血针停止了攻击，血色的雾气也消失不见。雅柏菲卡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清澈的眸子里流露出顾影然读不懂的情绪。
“可恶——”史坦德咒骂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被上涌至喉咙的血液呛住了。他涨红着脸咳出几口血来。巨大的身体在咳嗽声停止的一瞬间轰然倒地。
“果然。”雅柏菲卡转身，再不理睬一脸狰狞的冥斗士。
尘埃落定，敌人被消灭了。顾影然欢快地朝雅柏菲卡跑过去，却被雅柏菲卡冷峻的声音阻止。
他冷漠地说：“不要靠近我。”
顾影然心中一痛，有种了然却又迷茫的矛盾感觉。似乎雅柏菲卡说出那句话在她的预料之中，可她又不明白前不久还很温柔的雅柏菲卡为什么会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变得如此生疏和冷酷。
也许是不忍心看到顾影然如此失神的模样，雅柏菲卡在沉默过后微笑着补充了一句：“刚刚战斗完，我的身上有史坦德的血，不好闻。”
“是这样吗？”明明感觉不是这样的，但顾影然还是选择去相信雅柏菲卡的解释，“怎样都好。你还是我的朋友就行。”
“嗯。”雅柏菲卡点了点头，看着耶人问道：“独角兽，圣战的情况怎么样了？”
再次被点名的耶人一脸挫败地说：“为什么又是我？”
让叶瞪了耶人一眼，恭敬地说道：“雅柏菲卡大人，圣战并不乐观。”
耶人一脸吃惊地看向雅柏菲卡，而后满头大汗地后退了一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