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木蓉咬牙。
却听裴海棠继续提醒:“另外,一旦成为太子妃,你这仪态可不行,瞧你头上珠钗耳坠乱晃,有失皇家体统。看来,我得建议皇舅母挑选几个得力的教养嬷嬷,紧急给你调--教一番,好好弥补弥补缺失的皇家礼仪。”
崔木蓉:……
不知是气得太狠,还是怎的,崔木蓉突然捂嘴干呕起来。
裴海棠才不管她干呕不干呕呢,雷厉风行,说干就干。
前脚给崔木蓉下逐客令,后脚就乘坐马车进了宫,裴海棠一通委屈控诉后,高皇后立即派遣了三名教养嬷嬷,前往成国公府给礼仪欠佳的准太子妃授课。
心气不顺的崔木蓉,离了郡主府后前往朱雀大街花钱购物散心,好不容易恢复了笑容,一回府却撞见三位教养嬷嬷候在自己院子里,气得险些倒仰!
而这三位教养嬷嬷得了高皇后密令,适度打压崔木蓉的嚣张气焰,所以一个个铁面无私,严格调--教崔木蓉,但凡她姿态礼仪错一点,便反反复复练上一两百遍,搞得自由散漫惯了的崔木蓉一度生不如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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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舅母,您就是明事理!”
裴海棠生了张甜嘴,告完状后小脑袋往高皇后肩头一靠,就甜滋滋地夸上了。
“你呀。”高皇后笑着捏她小鼻尖。
随后,高皇后想起来什么,叫婢女快快端上西域刚刚进贡的水蜜桃:“棠棠,你尝尝,这桃子与咱们大召国的口感大不相同呢。”说着,亲手用竹签扎一块切成丁的水蜜桃喂到裴海棠嘴里。
两人正品尝美味的水蜜桃时,有宫婢进来回道:“皇后娘娘,端王妃携带世子妃和女儿前来拜访。”
裴海棠原本要告辞的,听说好闺蜜朱清芷也进宫了,便又多逗留了会。
不多时,正殿门口跨进三个人,领头的是年近四十的端王妃,后头跟着世子妃姚氏和小郡主朱清芷。
裴海棠抬头望去,恰好瞧见世子妃姚氏用帕子捂嘴干呕了一下,与之前崔木蓉的干呕情形惊人的一致。
拉了朱清芷去御花园闲逛时,两个小姐妹来到一株粉嫩嫩的紫薇花树下,揪下几朵小粉花藏在衣袖里,效仿一番古人的“盈袖满香”,风雅一回。
裴海棠一边扯着广袖闻花香,一边忍不住打听道:“你嫂子怎么一个劲干呕啊,可是身子不舒服?瞧过太医了吗?”
朱清芷闻言,松开掰弯的花枝任其弹回,凑近裴海棠耳畔轻笑:“瞧过了,说是喜脉,我就要当姑姑了。”
裴海棠:???
这样的干呕居然是怀孕么?
那崔木蓉岂非未婚先孕?!
裴海棠整个人都惊呆了,这辈子少了她的干预,太子和崔木蓉发展速度够快啊。
嫡长子都怀上了。
可惜,她绝不能让崔木蓉腹中的嫡长子顺利出生。
倒不是裴海棠旧情难忘,心存嫉妒,容忍不了崔木蓉给太子生下嫡长子,而是上辈子不知是何缘故,自从这个健健康康的孩子诞下后,皇舅舅的身体就每况愈下,一月不如一月。
若非如此,两年后皇舅舅也不会猝死。
说句难听的,这孩子就像个灾星,出生才一年就克死了皇舅舅!
“棠棠,你怎么了,突然脸色这么差?”朱清芷吓了一跳,忙推了把陷入回忆的裴海棠。
裴海棠回过神来,提起裙子就朝宫外跑,边跑边朝朱清芷喊话:“我有急事,先走了,下回再聚。”
朱清芷:……
平日里,若遇到人造谣哪个哪个孩子是天煞孤星,既克死祖父,又克死爹爹的,裴海棠绝对会嗤之以鼻,斥之封建迷信。
可事关皇舅舅,裴海棠心尖发颤,她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出宫后,裴海棠直接去了负责观测天象的太史局,寻到最高长官太史令。
裴海棠:“太史令,帮本郡主一个忙,事成另有一半尾款。”
说着,掏出三万两银票,豪气地拍在桌岸上。
太史令瞥眼数额,笑眯眯道:“不知昭阳郡主有何吩咐?”
裴海棠:“简单,五日后便是太子大婚,你帮本郡主说服皇上,让婚期延后半年。”
太史令:……
他也是知晓裴海棠、太子和崔木蓉三人之间的爱恨纠葛的,可见不得昔日情人成亲,这也嫉妒心太甚了。
裴海棠一心只要皇舅舅健健康康活着,才不管旁人如何评价自己,又追加一万两银票,语气里加了三分威胁:“大功告成,我乐意付你八万两,若你不愿干……我大可去找你的副手。你知道的,他一直期盼在皇上面前露脸。”
有裴海棠的保举,指不定副手就干掉他,转正了。
太史令慌得额头冒汗,连忙收了银票,笑着应下:“郡主放心,包在下官身上。”
裴海棠:“好,那我今晚坐等你的好消息。”
太史令连连点头。
裴海棠走后,太史令拿帕子抹去额头上的层层细汗,在官署园子里转悠两圈,绞尽脑汁地开动脑筋。
突然,灵光一闪,来了点子!
太史令马不停蹄地快速奔进皇宫,求见宣德帝。
太史令往地上一跪:“皇上,微臣该死,夜夜观星象,两刻钟前才测算出‘荧惑星乱了轨迹,逼近心宿三星’,若不及时扭转荧惑星轨迹,怕是会冲撞了皇上、皇后和太子殿下,惹出不可逆转的祸事来。”
宣德帝:……
这是暗示即将娶进门的太子妃不详,会给宫里的三位主子惹来大祸?
宣德帝蹙眉问:“可有破解之法?”
果然,历代帝王就没有不信奉天象的。
太史令额头触地:“回皇上,有,让婚期后延半年,腊月底再操办婚事,便能否极泰来。”
宣德帝略微迟疑,便点头应允。
招来秉笔,宣德帝口述,秉笔在上好蚕丝制成的明黄绫锦织品上书写。
加盖玉玺,待笔墨晾干后,福公公卷好圣旨,转交给自己的一个干儿子捧着,前往成国公府宣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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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国公府。
崔木蓉并不知道自己怀孕了,干呕也不频繁,被三个宫里来的教养嬷嬷言辞犀利地教导两个时辰后,白着脸前往主院与爹娘和哥哥一道用晚饭。
席间,她面前恰好摆了一碗红烧肉。
肉香扑鼻,崔木蓉立马胃里犯恶心,难受得一手撑住桌面,一手捂嘴,再次干呕起来。
成国公和崔木野,一心以为她突然病了,忙催管家去宫里请太医。
成国公夫人作为过来人,一眼瞧出端倪来,连忙让丫鬟追回管家,交代他不请太医,只去医馆里请个稍有名气点的坐堂郎中回来即可。
不多时,郎中来了。
成国公夫人让崔木蓉随意躺在一间拾掇干净的厢房里,垂下床帐,只露出一小截白净的手腕,对郎中谎称道:“这小妾,最近有些干呕,还请郎中给把把脉。”
小妾?
崔木蓉一听就不乐意了:“什么小……”
成国公夫人忙用帕子捂住她小嘴,眼神示意不许开口说话。
一小会后,郎中起身道:“回夫人,这位小妾是滑脉,已有近两月的身孕。”
成国公夫人强自镇定,微笑着让丫鬟打赏。
送走郎中后,她连忙追问崔木蓉:“蓉儿,你腹中孩子可是太子殿下的?”
崔木蓉羞涩地背过身去:“当然是他的,难不成女儿还能偷人不成?”
成国公夫人立马欢喜地迈出内室,朝堂屋里候着的成国公和儿子报喜:“有了,咱们的蓉儿有喜了,是太子的。”
成国公和崔木野:……
未婚先孕也值得兴奋成这样???
成国公夫人啐他们一口:“你们两个大老爷们懂什么,五日后便风风光光嫁进东宫了,月份还小,又不显怀,谁能瞧出来?待足月生产时,谎称早产不就结了。”
皇嗣,早怀上早好!
若能一举得男,那她女儿的后半生就稳了!
这可是他们清河崔氏的血脉,在他们强大实力的支持下,长大后必能继承大统,顺顺利利坐上那个金光闪闪的宝座!
成国公和崔木野也很快转过弯来,纷纷露出笑意。
霎时,各种名贵保胎药流水似的往崔木蓉的小院里送。
当夜,崔木蓉正靠坐东次间榻上,幸福地一小口一小口品尝补汤的鲜味时,丫鬟挑帘进来道喜:“小姐,宫里又来圣旨了,点名让您前去接旨呢。”
崔木蓉一心以为又是嘉赏的旨意,在丫鬟的搀扶下,欢欢喜喜去往前院跪下接旨。
可她的欢喜只维持到圣旨宣读前,宣读后,她立即笑容僵住,尤其接过圣旨后,更是指腹颤抖地摩挲着上头改动的婚期。
“怎么会这样?怎能无故推迟半年?”
崔木蓉崩溃地尖叫。
那日她敢胆肥地勾引太子发生关系,便是仗着婚期临近,纵使怀上也不要紧的呀。
可一推就推迟大半年,她腹中的骨肉会渐渐长大,一旦孕肚明显就遮掩不住,会变成轰动全京城的丑闻!
“爹,娘,女儿该怎么办,该怎么办?”
崔木蓉扑进成国公夫人怀里,激动地哭喊。
成国公夫人看向成国公:“老爷,你想想法子,能否让皇上收回这道圣旨?”
成国公自然是要尝试的。
次日一早就急急奔进宫里,一番谨慎周旋后,宣德帝竟然丝毫不给情面,坚持婚事推迟。
晌午归府时,成国公憋了一肚子气。
成国公夫人急道:“那咱们的蓉儿怎么办?再拖几个月,肚子可就大了!”
噼里啪啦,成国公恼火地砸了一套茶具:“还能怎么办?只能做掉!”
他的火,不是冲夫人发的,而是怨恨自己,白白呼风唤雨了半辈子,关键时刻却连女儿腹中骨肉都保不住!
保不住啊!
成国公夫人掩面哭了。
失去皇嗣不说,一碗堕胎药下去,还会损伤崔木蓉的身子,万一以后再也怀不上怎么办?
怎么办?
成国公痛苦地闭眼:“我去找太医院医正,讨要一副最温和的打胎药,不会损伤太大的。”
可再温和的打胎药,一碗浓黑药汁灌下去,也能让女子痛不欲生。
“娘,好疼,好疼啊。”
床上,崔木蓉疼得小脸苍白,嘴里堵住帕子支支吾吾发不出声,捂着小腹在床上要死要活地来回翻滚,单薄的夏日衣裙尽数被汗水打湿,整个人哪里还有一分昔日的明艳,狼狈至极。
当成国公透过珠帘,瞥见女儿疼得昏厥过去的可怜样,他的心揪起来的痛,双拳握得指骨泛白,心底恨毒了近一年一再对自家发难的宣德帝!
往日宣德帝待他的千般好,尽数抛之脑后,成国公从去年铁霸王的死,就开始记恨上宣德帝了,那股仇恨今日再冲新高。
“宣德帝,你不仁,休怪老子不义!”
第39章
八月酷暑, 郡主府。
未至晌午,日头已毒辣得过分,郡主府存放马车和养马的马厩里,枝头的绿叶和花圃里的小花全晒蔫了, 母狗带着小狗们卧在大树下纳凉, 不住地吐出舌头喘着粗气往下淌口水呢,几个马车夫从马槽喂完干草往回走, 更是频频用手扇着风。
太热了。
“赶紧回屋歇着去, 大热天的, 郡主铁定不出门。”
“那是,这样毒的日头,出门就是遭罪。”
几个马车夫刚调侃完,主院的一个小丫鬟快步跨进马厩,朝他们喊话:“快套车,郡主要出门。”
几个马车夫:……
一刻钟后, 裴海棠居然真的迈着小碎步来到仪门, 跨上闷热的马车预备出门。
马车夫不解地问:“郡主, 上哪?”
翠竹一边搀扶主子落座, 一边朝车帘方向吩咐:“朱雀大街的半遮面茶馆。”
马车夫应下。
心头却更为疑惑,郡主府里什么好茶没有哇, 至于大热天的跑去茶馆点茶?
马车里放着一大块冰, 享受着翠玉拿团扇扇着风, 裴海棠依然热得脸蛋绯红, 她当然知晓冒着酷暑出门有多受罪,可架不住心头的雀跃啊。
原来, 昨日好闺蜜朱清芷来郡主府玩耍,带来一个劲爆消息——
继成国公父子深陷受贿风波后, 其女崔木蓉与太子的大婚突然被叫停,哪怕圣上旨意是“婚期延后半年”,依然引发了京城各界人士的激烈讨论和肆意揣测,绝大部分是唱衰成国公府的!
这可是上辈子不曾出现的奇景!
且是裴海棠一手造成的!
而口诛笔伐最激烈的场所,莫过于茶馆、酒楼。所以,裴海棠饶有兴致地赶往茶馆,想亲自感受下那个氛围!
两刻钟后,马车抵达半遮面茶馆。
这家茶馆是京城最火爆的一家,客流量极大,裴海棠生得美,早些年受够了陌生男子的频频偷窥,今日特意戴上白纱垂至胸前的帷帽,朦胧白纱模糊了裴海棠的娇容。
裴海棠移步二层大堂,挑定一个临窗的席位。
出入这家茶馆的,大多是京城各大世家的子弟,以及春闱放榜后还未离京的举人和进士。
侧耳倾听,便能清晰地听到他们激烈讨论的话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