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丽丝开始持续性地头疼,比起和她的家人一起,她更愿意亦步亦趋地跟在艾拉身后,或者去旅行帐篷里待一会儿。“安静很多。”她这么说,“贝拉……不,是……胎儿让我头痛。”当然,说这话时她避开了贾斯帕,他才不会管贝拉或者胎儿,他只会解决掉让爱丽丝不舒服的任何东西。
离卡莱尔预计的生产期还有两天,贝拉左侧的肋骨已经碎了三次,幸好在魔药的纠结下没有刺入肺部。但这已经预示着情况危急起来了。
“明天中午,等卡莱尔回来,就让他取出来吧。”爱德华艰难地做出了决定,他对胎儿的态度好了很多,自从他能读到那东西的想法之后。现在整间屋子里唯一还自始至终保持着厌恶的只有雅各布。“这个孩子很努力地想要避免一些大的动静,但是这很难。他长得太大了。再耽搁下去,贝拉的体力也撑不住。”
莉亚和赛斯安静地站在灌木丛里没有说话,这些话是说给雅各布听的,他靠着树勉强站立。很明显,左右这件事的人是他。
“作为协约之人的直系后代,”艾拉不知道他怀着一种什么样的心情说出这几句话,“我,雅各布·布莱克,赋予我的准许,赋予你们一次破例的机会,去救她的命。协约不会因此而被打破。”
他们已经尽力去做足了准备,毒液、产房、鲜血……但意外总是像阴影一样浮掠。
伴随着浓重的血腥气,有人在尖叫着“吗//啡”,有人在从喉咙里酝酿着饥渴,有人大打出手……“把他拿出来!他窒息了!现在就做!”有一团东西被抱了出去。“蕾妮斯梅。”有人在低低地说。
在一片混乱声中,“艾拉。”西奥多的额头抵住她的额头,满目的鲜血慢慢凝结成他眼里的红色。“现在你只需要听我的声音。”
“艾拉,”做到这样很容易,只听见西奥。“她的脊椎断了,还在流血。”断了?流血?应该使用愈合咒。“没错,就是这样。你做得很好。艾拉,你听一听她的心跳。她活着。”一个快速的跳动,实在太快了,而且很轻。但是艾拉还是捕捉到了。“听到了吗?她活着。你救了她。现在,呼吸。”
艾拉猛地吸了一口气,整个人世间仿佛才一下子重新回到她眼前。
“她真美。”贝拉汗湿着头发,虚弱地喘息,“我的女儿。”状态很糟,但她的确活着。
每个人身上都是血迹,这间从图书室改造而来的产房看上去像个小小的凶杀现场。
西奥多半拥着艾拉站在角落,他远远地指挥雅各布把一旁的药水给贝拉灌下去。“可以开始转化了。”他没再管屋里的情况,他跟艾拉的工作已经结束了。“我们出去走走。”
楼下还有一个轻巧的心跳声,那个白瓷一样的小小婴儿正躺在罗莎莉怀里吸食着鲜血。“她很健康。”罗莎莉欣喜地说,把空了的瓶子放到一旁,抱起婴儿逗弄着。
“她有发狂的迹象吗?”下楼这几步已经足够艾拉从剧烈的情绪波动中缓过来了,她隔着沙发打量着那个棕色眼睛的小孩子。
“不,完全没有。”罗莎莉抱着孩子走过来,“她也没有毒液。”
“没有毒液?”
“是啊,她不小心咬了那只臭狗好几口。”罗莎莉笑起来,带着一点遗憾,“完全没事。”
第69章 暮光之城·13雅各布
三天时间有多长呢?一场绵密的细雨还没有下到尽头,但是许多人的命运都已经彻底改变了。
“很有效的交流方式。”这是蕾妮斯梅的能力,她喜欢给别人展示自己的记忆,关于贝拉,关于她的出生,乐此不疲。
空气中混合着蜂蜜和丁香的味道,并带来新的气息。桂皮、风信子、梨、海水、蓬松的面包、松树、香草、苹果、苔藓、薰衣草、巧克力……小婴儿喜欢鲜血,只是卡莱尔想让她试一试平常的人类食品,即使她对那些没什么耐心。
山姆带着狼群在丛林里等了一夜,但结局在雅各布对上蕾妮斯梅眼睛的那一刻就已经注定。
他是有机会的。当他注视着蕾妮斯梅那双跟贝拉如出一辙的棕色眼睛,当命运悄然扇动翅膀,在烙印完全结成的那一秒,他几乎要落荒而逃。
“雅各布!”莉亚和赛斯在屋外喊着他的名字,试图唤醒他们的首领。
“雅各布。”艾拉不带任何情感色彩地念着,她在等雅各布·布莱克做出他人生中最重要的一个决定,也许是最后一个决定。
雅各布费力地往屋外看了一眼,带着一点歉意,然后顺从地跪倒在地,像是最虔诚的信徒渴望着他的神明,像是最生动的木偶等待着被注入灵魂。
一切使雅各布成为雅各布的东西——他对贝拉的爱,对父亲比利的爱,对狼群的责任和忠诚,对敌人的憎恨……他的家,他的名字,他自己……一瞬间都与他断开了联系。一根新的线把他与命运紧密联结起来,把他拴在宇宙的正中央——蕾妮斯梅。
“雅各布……”这个新生的狼群终究失去了它的首领,活下来的是蕾妮斯梅的烙印爱人。
“我受够了!”莉亚是最先爆发的,“烙印!烙印!烙印!山姆烙印的时候,你们告诉我这是为了让狼族基因更好地传承下去,那现在呢?现在是为了什么?提醒我们跟吸血鬼要纠缠到死吗?”
“莉亚。”雅各布起身挡在蕾妮斯梅前面。
“你以为我会伤害她?”
“我没这么想。”雅各布撇过脸去,“莉亚,等你冷静下来再谈这件事。”
“别这么对我说话!莉亚,他们有烙印。莉亚,我们不需要从你的眼睛里去看山姆。莉亚,没想到会有女性奎鲁特狼人。莉亚……莉亚!莉亚!”莉亚不断从人形和灰色狼影之间切换着,喉咙里的兽吼声越来越清晰。“我是克里尔沃特家族的长女,我也有首领的血脉,我不是生来就要屈居人下。我是第一个女性奎鲁特狼人,既然命运眷顾了我,凭什么不允许我更贪心一点?我可以是第一个狼族女王,我自认要比山姆和雅各布更适合拉普西,更适合保留地。”巨大的灰色母狼仰天长啸,森白的牙齿划破了雨雾。
赛斯左右看了看,第一个发出附和的嚎叫。“雅各布,或许你会是一个好的首领,但是你不会一直守护奎鲁特。”
“这里是我的家,我在这儿长大,当然会守护……”雅各布说着说着就顿住了,他的确不会一直守护这里。卡伦一家用不了多久就会搬走,跟以前一样,他们没过几年就会换一个地方居住,至少一百年内都不会再回来。为了蕾妮斯梅,他也会跟着漂泊,因为她是他生命的中心和全部。奎鲁特,拉普西,福克斯,这些都会成为他要舍弃的。
安布里是第二个站出来的,“我不想有烙印。但对等级森严的狼群来说,首领的烙印也是整个狼群的缰绳。”
布莱迪和柯林互相撞了撞肩膀,也鼓起勇气走了出来。“我们知道自己年纪小,也许没人在乎我们站哪边。”柯林深吸一口气,“但是……但是我们才13岁,学校里其他人都可以追求自己喜欢的女孩,只有我们两个害怕哪一天遇见烙印爱人……我想说,万一我们要等很久也遇不到呢?万一我们遇见的也是小孩……奎尔,你知道这话不是对你和克莱尔有意见。”
他们说得颠三倒四,但是大家都能明白。人生还那样长,他们不想像奎尔那样早早地开始等着克莱尔长大,不想像山姆那样硬生生被打乱了人生规划,也不想像杰拉德那样转瞬爱上自己从不感兴趣的人……他们才13岁,他们不能现在就开始为了一个飘忽不定的烙印爱人提心吊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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莉亚所率领的狼群跟山姆他们重新划定了巡逻范围,奎鲁特的长老们似乎也默认了这次交割。在艾拉和西奥多的见证下,奎鲁特和卡伦一家还重新签订了协议,关于贝拉、蕾妮斯梅和查理。
查理本来应该被瞒得好好的,等贝拉能控制住自己之后就见上几次,再找一个卡伦家搬去别的州居住的理由,然后只需要每年见上一两次,隔一段时间再通个电话——就跟其它万千普通的家庭一样——直到查理走完他剩下的生命,他也始终是许多平凡人中的一个。但雅各布莽撞地跑到查理面前变身成狼,可以想象查理当时的心情,一个他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下一秒就突然一脱上衣变成比警车还大的巨狼,然后告诉他这一切跟他女儿的变化有关系。
“说真的,”查理惊魂未定地坐在卡伦家的沙发上,“他变身的时候我觉得自己的心脏都要跳出来了。你们不会都能变身吧?”
“不会,只是懂一点魔法。”作为一堆狼人和吸血鬼中相对比较容易被接受的那个巫师,艾拉被请来圆谎。“兰花盛开。”一捧娇艳欲滴的花从她的杖尖绽放,然后自己飞到花瓶里插成一瓶艺术品。
“这个看上去比雅各布那个好很多。贝拉也会这个吗?”查理淡定多了,甚至还转头去问他女儿。
“呃……”贝拉求救地看过来。
“她现在还不行,这是我从小学的,在学校里练了好多年呢。”艾拉把话题岔开,查理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你们这些……还有学校?”
艾拉从中午一直跟查理聊到黄昏日落,贝拉就一直僵硬地坐在那里当个背景板——对于一个进食欲望高涨的新生儿来说,这已经非常难得了。
“真的是巧克力做的!”查理一脸惊奇地把活蹦乱跳的巧克力蛙塞进嘴里,“它会在我的胃里跳吗?”
“不会的,吃下去就是正常的巧克力了。”
雅各布抱着蕾妮斯梅跑去冰箱里翻吃的;爱丽丝懒洋洋地躺在楼梯口,贾斯帕枕着她的膝盖;卡莱尔完全沉迷在自己膝盖上的那本厚书中,埃斯梅自娱自乐地边哼着歌,边在素描本上画着什么;罗莎莉和艾美特在楼梯下计算建造一个经典的美式别墅要花多少钱;爱德华早就坐在钢琴前给自己演奏着。
没有任何迹象表明今天马上要结束了,但是空气里有些细微的气氛改变了,这些足够让查理也察觉到不对劲。他打了个抖,摇摇头,叹了口气说:“那些……魔法很有趣。”接着皱了下眉头加了句:“贝拉,我不是说你看上去不好……我想我会习惯的。你确实很好,对吗?”
“我很好。我保证。”贝拉站起来勉强走近了两步,“谢谢你,爸爸。”
查理点了下头,沉思着走向他的巡逻车。“对了!”他突然转过身来,惊得贝拉差点蹿上楼去。“怎么了,爸爸?”
“这个小孩,”他指了指蕾妮斯梅,虽然她才出生一个星期,但是看上去已经跟人类小孩两三个月差不多大了。“你们说她是爱德华的远房侄女?”
“是啊,”艾拉神色自然地帮忙圆谎,“远房侄女。”
“可我觉得……”查理皱着眉看了一会儿,“她怎么跟贝拉小时候长得差不多?”
“是吗?很像吗?”艾拉故作不解,“没有啊。西奥,你来看看很像吗?”
“可能因为眼睛都是棕色?”西奥多也开始仔细端详,“我倒是觉得其实长得跟爱德华更像一点。”
“是吗?我的错觉?”查理怀疑起自己,“她叫什么来着?蕾斯?”
“是蕾妮斯梅。”贝拉解释,“我把妈妈的名字跟埃斯梅的名字结合在一起了。”
查理点点头,没对这个组合名字做出评价,“你喜欢就好。明天见了,贝拉。”
日子平静地从福克斯的水汽里流淌着,狼群很快度过了磨合期,他们终归都是保留地的守护者。
艾拉和西奥多都清楚,他们留在这里的时间不多了,接引工作很快就要结束,贝拉也已经转化,卡伦家对沃尔图里没有威胁,也没有其它值得他们继续逗留的秘密。现在剩下的唯一一个问题就是,卡伦一家什么时候离开。
“他们买了去意大利的机票。”十二月的一天早上,西奥多这么说。“只有卡莱尔和贝拉。”
“大概是为了让阿罗亲眼看看贝拉已经被转化了吧。”艾拉伸了个懒腰,“等他们从意大利回来,我们的这次旅行也差不多该结束了。终于要回家了。”
第70章 暮光之城·14揭发
十二月的福克斯小镇飘起了雪,山林还是深绿色的,草场已经安静下来。木屋里应景地点起了壁炉,上方挂了一双圣诞袜,角落里是一棵装饰了一半的圣诞树——今天早上西奥多刚从外面拖进来的,艾拉正往上挂着花环和金色的铃铛。
“姑姑,你们圣诞节要来吗?”阿尔德的小脸蛋出现在电话屏幕上,小梨涡里像装满了滋滋蜜蜂糖。
“是啊,去给我们阿尔德送圣诞礼物。”艾拉哄着小孩,“姑姑在这边的工作快要结束了,以后就有好多好多时间可以陪阿尔德一起玩了。”
“等姑姑来,我请姑姑吃饼干。”
“好,那……”屋外有动静,艾拉转了话风,“姑姑这里有客人来了,晚上再聊好不好?”在她跟小侄子告别的时候,西奥多已经把她的魔杖拿来了。屋外是卡伦一家,还有莉亚他们。
“出事了。”这是艾拉和西奥多的第一想法。
“全是我的错。如果一切如爱丽丝所料,她应该是来和解的,但是全被我和雅各布的打闹搞砸了。如果我能早点发现她,起码在雅各布变身之前,或者我们一开始就在其他地方打猎就好了。”贝拉完全慌了神,紧张不安地来回走动。“那天太远了,她根本没听见蕾妮斯梅的心跳声,也不可能感觉得到她身体的温暖。她肯定以为蕾妮斯梅白里透红的脸蛋只是我们做的伪装。”
“究竟发生什么事了?”艾拉给蕾妮斯梅准备了热巧克力,她已经长到普通人类小孩四五岁的模样了,看上去比阿尔德还要大一点。
“爱丽丝和贾斯帕离开了。”卡莱尔忧心忡忡,“上周有一位朋友要来跟我们解除之前的一点误会,但是那位朋友看到了蕾妮斯梅,她误以为她是吸血鬼幼童。”
“抱歉,我不太明白。”艾拉故作不解,“吸血鬼幼童,这又怎么了?你们也有血统歧视?”
“不不不,这完全是两回事。”爱德华脸色很难看,“蕾妮斯梅这种情况很特殊,至少我们之前从来没见过。她是把她当成被转化成吸血鬼的小孩了。”
“转化幼童这种行为在我们的种族内部是完全被禁止的,因为小孩子无法控制自己的嗜血欲望,他们往往会屠戮整个村庄,大大增加了我们暴露的风险。”卡莱尔接过话头,“来的那位朋友,艾瑞娜,她的母亲就是因为这桩罪行被处决的,她对这个有阴影。”
“你们没追上她?”艾拉跟西奥多对视一眼,知道他们说的是德纳利族群的人。
“没有,太晚了。”新的忧虑打破了卡莱尔僵硬的面部表情,他眼睛里充斥着另外一种恐慌。“爱丽丝看见他们来了,全部。艾瑞娜去向他们揭发了我们的罪行,她以为的罪行。”
“他们?”
“沃尔图里。”爱德华脸色惨白,“他们全都来了,阿罗,凯厄斯,马库斯,卫队的所有成员,甚至连他们的妻子也来了。”
“那很好啊,你们可以解释,让他们见见蕾妮斯梅。他们会明白的。”
“对,只要让他们见见蕾妮斯梅。”贝拉仿佛抓到了希望,“她和其他吸血鬼小孩不一样。其他的小孩,他们是冰冷的,停滞的,但她每天都在成长。他们无法控制,但她从来没有伤害过查理,甚至没有在他们面前展示那些可能刺激他们的东西。她可以控制自己。她甚至比成人还要聪明。他们没有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