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哈利在小汉格顿的墓地里听到过的声音。那时男人的脸藏在兜帽里,但哈利记得很清楚,他的确是跪倒在伏地魔脚边的其中一个食死徒。现在他又成了法律执行司的人?
埃弗里说到“我们”的时候,哈利敏锐地察觉到庭院中灌木的阴影里有什么东西蠢蠢欲动。他立刻明白,食死徒还有同伴潜伏在暗处。
哈利警惕地好好看了看这个名叫埃弗里的巫师。
男人有着鹰钩鼻和薄嘴唇,头发又短又少,是那种看起来很肮脏的金色。眼睛虽然小,但目露凶光,一看就不是好人。
但因为他穿着正式,而且显然是为“法律执行司”这种政府部门效力,所以弗农姨父待他还算客气。
“你惹了什么事,小子?”他愤怒地朝哈利吼道,“现在连法律部门都来逮捕你了!犯罪分子……恶棍……真是坏透了,就像你父亲!”
哈利没有心思理会弗农姨夫。他悄悄在裤子上蹭了一把手心里的冷汗,大着胆子问埃弗里:“你是来逮捕我的吗?”
“只是配合调查。”埃弗里假笑着说,“关于一个月之前三强争霸赛的奖杯被换一事,乌姆里奇女士——法律执行司的司长,她想再详细问问当时的具体情况。”
哈利“哦”了一声,点了点头,然后说:“对不起,我不能跟你走。”
埃弗里危险地眯起眼睛:“你说什么?”
“我教父不许我去。”哈利老老实实地搬出小天狼星,又说,“至少肯定不能现在去,不能就这么自己一个人跟着你去。”
“你可能没明白我的意思,波特。”埃弗里冷冷地说,“司长想现在见你,你就必须现在去。”
“难道你想违抗执法部门吗,小子?!”弗农姨父拍着楼梯扶手,声嘶力竭地说,“我们可是循规蹈矩的人家!你最好在我把你扔出门之前,乖乖地跟这位先生走!”
“你听到你监护人的话了,波特。”埃弗里伸出手要拽哈利的胳膊。
哈利后退一步,避开了埃弗里的拉扯,坚决地说:“他才不算是我的监护人。”
“我可警告过你了。”埃弗里不耐烦地抽出一直插在风衣口袋里的右手。他那只手里果然拿着魔杖。
佩妮姨妈发出一声绝望的呜咽声,弗农姨父也又惊又怒地仓皇从门口退开。
哈利四肢僵硬,大脑却在飞速旋转。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盘算着在狭窄的楼梯上避开第一道魔咒,冲上楼去小卧室里取自己的魔杖,有多大概率能成功?
凤凰社的人在不在?他们不想被敌对的势力察觉到,所以不方便在此刻露面帮助他吗?
神经紧绷到极致,好像连时间也跟着拉长了。在这极短的几秒钟间,哈利觉得自己几乎看得到埃弗里魔杖尖迸发出的一点红光。
“啪!”
哈利听到这声响,下意识往旁边躲了一下。
他没感觉到自己被魔咒击中,于是暗地里松了口气。正打算趁机往楼上跑的时候,就看到门口的埃弗里仍保持着手臂平举的姿势,僵直着向后倒去。
他一倒,就露出另一个人的身形。
已三天未见的小天狼星从雨夜中跨进室内的灯光下,浑身都滴着水。他被雨淋湿的黑发乱糟糟地披散着,挡住大半张脸,像是暗□□中描绘的水鬼,看起来既阴森,又可怖。
佩妮姨妈从喉咙里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又立刻捂住自己的嘴。
哈利却终于露出了放松而愉快的舒心笑容。
小天狼星满脸厌恶地将埃弗里石化的身体从门口的地毯上踢开。他明明可以用咒语使人飘到一边的,偏偏上去重重地踹了好几脚,踹得埃弗里外套上都是泥泞的鞋印。
然后他抬起头,环视室内,视线掠过抱在一起瑟瑟发抖的德思礼夫妇,落在哈利身上。
“嘿!”小天狼星咧开嘴笑起来,关切地问,“你受伤了吗?”
哈利摇摇头。
“行,那你再等我一会儿。”小天狼星轻快地说,“我马上来跟你说话。”
他一把将湿漉漉的头发随手拢到脑后,哈利这才注意到他右眼上戴着一个黑色眼罩,瘦削的脸颊上没有多少血色,即使在室内的暖黄灯光下,也显得苍白又憔悴。
一个人对着两个食死徒,哈利不打算在这种危急时刻令教父分心,所以咽下了满肚子的疑问,嘴唇动了动,到底还是一句话都没说。
小天狼星又安抚似地朝他笑了一下,才转过身去。
魔杖随着他的动作在他身侧画出凌厉的弧线,像是一柄锋利的长剑,几乎要将灯光、夜色和雨幕一起划破。
与此同时,耀眼的金色光芒从他魔杖尖喷射出去,在幽暗而寂静的雨夜中,如同一道闪电,声势浩大地劈向德思礼家的花园。
埃弗里这会儿已经被随同而来隐在暗处的另一个食死徒解开僵直咒,狼狈地从泥泞的土地中爬了起来。
来不及去清理脸上的泥浆和外套上的鞋印,两个人站在滂沱的大雨中,同时高喊出“盔甲护身!”,召唤出透明的护盾,挡住了小天狼星的咒语。
咒语相碰时发出惊心动魄的雷鸣声,雨幕被两股魔力撞碎成白茫茫的水雾,好半天才在夜色中消散开。
佩妮姨妈又忍不住尖叫出声,看起来随时都会晕倒。
“别担心,”小天狼星没有回头,只是冷笑一声,“他们在这里布下了干扰咒和麻瓜屏蔽咒,没人会注意到这里的动静——即使今晚你们一家被灭口了,也不会有人知道。”
听到这话的佩妮姨妈呜咽一声,总算是彻底晕了过去,弗农姨父半拖半抱地扶着妻子,喘着粗气艰难地带着她躲回了客厅。
金色闪电般的光束和透明盔甲同时消失之后,在德思礼家门口相互对峙的双方并没有再轻举妄动,但不约而同地都还警惕地举着魔杖。
就这么彼此僵持了一会儿,小天狼星轻哼一声,冷冷地说:
“法律执行司已经堕落到这种地步了吗?连正式的传唤令都没有,就想私底下带走未成年的巫师?”
“只是问几句话,用不着那么正式。”埃弗里说,“你们这么推脱抗拒,难道是因为心虚吗?”
“你自己心虚,所以看谁都心虚。”小天狼星毫不客气地回敬道,“说真的,埃弗里,你什么时候才能挑一个和自己体格相当的对手呢?”
埃弗里的脸色变得阴沉可怖,小天狼星却没有顾忌他心情的打算,语气仍然轻蔑而嘲讽。
“上次我们这么对峙是因为什么来着?”他冷笑着问,故意停顿了一会儿,然后充满恶意地翘起嘴角,“——哦,对了,将近二十年前,在霍格沃茨的走廊里,你执意想翻那个一年级小姑娘的日记本,是不是?”
一道绿光“倏”地闪过,小天狼星敏捷地挥动魔杖,轻飘飘地拨开那道死咒,魔杖顺势上挑,天空中不断坠落的雨珠就如同千万个子弹一般,咻咻射向埃弗里和他身边的食死徒。
他们只好又召唤出盔甲,狼狈地抵挡着水珠不间断的攻击。
“想要哈利去魔法部,有三个条件。”
在哗啦哗啦的雨水溅落的声音中,小天狼星慢悠悠地说。
他一边随意地懒洋洋地挥动着魔杖,确保水珠从各个方向密集地持续射击,使对方寻不到反击的空隙,一边举起没拿魔杖的左手,屈起了一根手指。
“首先,我们要看到法律执行司签署的正式传唤令,注明质询的具体原因,当然还有开始和结束的确切时间。我还希望看到乌姆里奇的亲笔签名。”
“第二,”他屈起第二根手指,直截了当地说,“哈利·波特在魔法部接受质询的过程中,允许其监护人或监护人指定的成年巫师陪伴。”
然后他屈起第三根手指。
“除此之外,质询必须有威森加摩的代表在场。意思是,整个过程都必须严格按照威森加摩的质询程序进行,需要有明确而且公开的记录。”
小天狼星停止挥动魔杖,庭院中的雨滴就悬停在半空不动了。
埃弗里和他的同伴气喘吁吁地抬起头,并没有解除咒语的护盾,隔着透明的屏障,恶狠狠地瞪着小天狼星。
“这三个条件,”小天狼星说,“有一条没有满足,我都绝不会让哈利踏入魔法部半步。”
和埃弗里的狼狈模样比起来,站在德思礼家的门廊下的小天狼星显得格外游刃有余。
他仍然举着魔杖,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被雨水和泥浆浸透的两个食死徒,深灰色的眼睛阴郁而冷漠,比这幽寂的雨夜还令人体寒。
“当然你们也可以试着强行把他带走,我倒真想让你们试试看。”他冷笑着说,“可惜,你们的主子现在还不敢把和凤凰社的斗争摆到明面上来吧?”
“我们走着瞧。”埃弗里咬着牙说。
“我们的条件都记下来了吗?”小天狼星又用极其虚假的亲切语气问他,“你脑子够不够用?需不需要我借你一枝羽毛笔?”
埃弗里毕竟还没有蠢到会回答他这句话,和另一个食死徒相互搀扶着,就在雨幕中幻影移形了。
小天狼星这才转回来,随手把魔杖往腰间一插,仍然站在门廊的小地毯上,没有进屋。
“等他们的传唤令到了,就让亚瑟跟你去一趟魔法部。”他倚着门框,笑嘻嘻地跟哈利说。
“你眼睛怎么了?”哈利问。
“哦,你说这个。”小天狼星摸了摸右眼上的黑色眼罩,满不在乎地说,“受了点伤,没什么大不了的。”
哈利走到小天狼星身边,越过他去看已经空无一人的庭院。被佩妮姨妈打理整齐的灌木在夜色中显出诡异的形状,静静地蛰伏在黑暗中,仿佛蕴藏着无穷的恶意。
“必须得去魔法部吗?”他不情不愿地问。
“是啊,”小天狼星说,“政治上的事就是这样。他们有妥协,我们就也得有妥协。”
“你不能跟我去吗?”
“我暂时还不要主动去给法律执行司制造更多的把柄了。”小天狼星笑着说,“不过,别担心,我提出的条件迫使他们把一切过程都摆在明面上,有法律执行司正式签署的手令和威森加摩的介入,他们就没有暗中活动的余地。你只要呆在亚瑟身边,别落单就行了。”
“我真不明白他们有什么好问的。”哈利还是不太高兴,垂头丧气地抱怨道,“我明明已经把所有事都告诉邓布利多了。”
“他们喜欢找茬嘛!”小天狼星拍了拍他的肩膀,“就是无中生有的才叫找茬——好啦,你去收拾行李吧。”
“为什么要收拾行李?”哈利疑惑地问。
“你在这儿住已经不安全了。”小天狼星说,“我要带你回格里莫广场。”
“什么地方?”
小天狼星看着哈利,咧开嘴笑了。他眉梢一挑,表情显得有点得意。布莱克老宅对他来说已不再是一个晦暗阴沉的牢笼,因为伊芙就在那里等他,现在他的教子也能和他一起生活,所以他即便提起那个地方,语气中也能充满喜悦和期待——
“我家。”他愉快地说。
—tbc—
第42章 神秘事物司
魔法部的传唤令几乎是跟小天狼星和哈利同时抵达了格里莫广场。
作为小天狼星三个条件的反击,乌姆里奇没打算给凤凰社留出任何事先准备的机会,在传唤令中提出,哈利·波特必须第二天一早就前往法律执行司参加质询。
那时已经是深夜了,他们谁也没惊动。小天狼星把教子安顿在呼呼大睡的罗恩的房间,可哈利才睡了不到四个小时,就被叫起来下楼吃早餐,为去魔法部做准备。
罗恩一直睡得很沉,丝毫没有察觉到好友来了又走了。
布莱克老宅里没几扇窗户,看不出此刻是不是已经天亮。哈利在昏暗的走廊里跟着小天狼星往楼下走,一边好奇地打量着周围的肖像和陈设。
他昨晚抵达得太匆忙,房子里又一团漆黑,根本什么都看不清。他直到这时才好好看了看教父长大的地方。
小天狼星一边走,一边随便地给他指方向。
“那边是弗雷德和乔治的房间……这层有两个浴室……最里面是书房,赫敏喜欢在那儿写作业。我的卧室在楼上,等你从魔法部回来,我再带你好好转转——去见见我的家人。”
“你母亲吗?”哈利想到罗恩信里描述的那幅画像的恶毒咒骂,不由得打了个冷战。
小天狼星只是笑了笑,没说话。
走廊两侧的门都紧闭着,整栋房子都死寂如坟墓。布莱克先祖的肖像在满是灰尘的玻璃罩后面对他们投来阴森森的注视,伴随着腐朽地板发出的吱呀响动,这里几乎像是父母们用来吓唬小孩子的吃人鬼屋。
即使经过韦斯莱兄弟们的扫除,格里莫广场12号仍然显得无比阴沉、晦暗和肮脏,但和德思礼家比起来,哈利觉得这里足可以媲美天堂。
他的好心情一直持续到早餐结束——在韦斯莱夫人拼尽全力试图压顺他后脑勺那绺翘起的头发时,小天狼星就在他耳边喋喋不休地告诫他:
“不能碰他们递给你的任何食物和饮料,那里面也许有吐真剂。”
“时刻警惕夺魂咒……是的,他们的确会这么不择手段。”
“他们也许还会找傲罗办公室的摄神取念师,所以别和可疑的人对视。”
“不要离开亚瑟身边。不要相信陌生人。”
“有关凤凰社和邓布利多的问题,一律都说不知道。”
“态度不要太尖锐倔强,也不能太温和谦卑——那会让他们觉得你好欺负。”
“到时候会有威森加摩的代表在场,如果遇到为难的问题,找到人群里那个戴徽章的巫师,看着他的眼睛,跟他说,我质疑这个问题存在的必要性。来,跟我说一遍,‘我质疑这个问题存在的必要性’。”
哈利没精打采地跟小天狼星重复了一遍。
“还有什么事我没想起来?”小天狼星喃喃地自言自语道,“她刚才还提醒我——”
他一边含糊不清地嘟囔着,一边迅速地浏览着手里的羊皮纸。看起来他像是怕自己有所疏漏,而把需要提醒哈利的事都记到了这张纸上。
哈利好歹在天亮之前睡了几个小时,但小天狼星好像一秒钟都没有合眼。他的脸颊仍然是不健康的苍白,露出来的那只左眼布满血丝,显得虚弱又疲倦。
哈利打定主意,从魔法部回来之后,他一定要再好好问问教父的眼睛到底怎么了。
“哦!”小天狼星就在这时说,“在这儿!对……如果他们说起预言球和神秘事物司——”
“什么司?”哈利问。
“神秘事物司。”小天狼星说,“如果他们想让你去预言厅拿一个和自己有关的预言球,说‘不,谢谢,我对预言球不感兴趣。’”
“为什么?”哈利问。
“没错,看来你已经明白他们的套路了。”小天狼星说,“如果他们问你为什么,你可以说,‘如果我想知道预言,问天文厅的那位夫人也是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