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泪水也同时不断地从他的眼眶中涌出,顺着脸颊流下来。哈利的视野因此变得模糊不清,看什么都像是隔着一层朦朦胧胧的水汽。
校医室、小天狼星和莱姆斯,还有他无忧无虑放声大笑着的父母,就在这时开始在他眼中渐渐扭曲,变得虚幻而遥远,最终消褪成了连色彩都没有的银白雾气。
白雾逐渐变浓,又倏然散去,露出周围环境原本的模样。
这段记忆结束了。
哈利发觉自己仍然身处于格里莫广场12号小书房中,踩着柔软陈旧的灰扑扑的地毯,站在略显昏暗的暖黄灯光之中。
他有些头晕,不得不用一只手扶着桌面。手掌被玻璃碎片硌了一下,才恍然想起,他是因为打破了这个水晶球,才被拉回到了那段过去的记忆中。
空气中残留着的银白雾气缓缓地聚拢到一处,桌面上四散的玻璃碎片也正自动拼凑成型,重新形成了一个完整的水晶球。
哈利松了一口气。
大概这个水晶球和预言球的原理不同,并非用过一次就会自动销毁,倒是更类似于邓布利多的冥想盆。
幸亏记忆可以重复回放,他就不担心小天狼星会责怪自己打碎了他细心珍藏着的记忆球了。
漂浮在空中的银白雾气如同倒流的时间一般,沿着玻璃表面尚未完全封好的缺口和缝隙,缓缓流淌回水晶球中。
哈利几乎还隐约听得到父母的大笑声仍在残留的回忆中远远传来,那乳白色的水晶球也仿若染上了黄昏的校医室那温暖而美好的朦胧色泽。
最后一缕银白雾气流入水晶球之后,玻璃表面上重新浮现出了莱姆斯的名字。
哈利小心地将水晶球放回木匣,又竖起耳朵听了听书房外的动静。
整栋房子仍是寂静一片,似乎一个人都没在。小天狼星才吃过午饭就去通过小阁楼的那扇门到拉文克劳河原去了,也许整晚都不会回来。
他能不能再打破另一个水晶球,看看属于其他人的回忆呢?
要是想见见那些已逝去的人,也就只有在回忆中了。
小天狼星不会责备他的。小天狼星会很高兴和教子谈起过去、谈起詹姆和莉莉、谈起学生时代的坎贝尔夫人……因为那段充满温情和大笑声的回忆是如此美好而熠熠闪光,几乎像是亘古伫立的灯塔,只要还没彻底被时光所湮灭,就永远能够驱散阴霾,永远可以唤醒人心底的勇气,永远使人心存希望、继续朝前走下去。
怀揣着这样的期待,哈利拿起了另一个水晶球。
—end—
第69章 番外4·命运回声
*全篇近9k字,预计阅读时间5-7分钟。
*IF(大写加粗下划线)小天狼星死后发现自己回到了少年时代。
**********
火车平稳地向前行驶,发出极富节奏的哐啷哐啷的声音。
小天狼星在睡梦中感觉到有风扑在脸上。
用不着睁开眼,他也知道,那是来自苏格兰高地的九月的风。轻柔、凉爽,而自由无拘,混着一点火车蒸汽的味道,有点呛,但并不使人厌烦。
身边隐隐约约传来交谈的声音。
“......我尽力了,真的。”他听到有个男孩子的声音说。
“去西班牙度假不是你没写完魔咒课作业的理由。”另一个更温和也更沉稳的声音用略带谴责意味的语气说。
“我觉得弗立维教授肯定会比你通情达理,莱姆斯。”
“只有六英寸而已,詹姆。如果你现在开始写,火车到城堡之前肯定就能写完。”
随着意识的复苏,感官也逐渐被唤醒。小天狼星开始闻得到车厢里弥漫的南瓜派的香气,也听得到过道里学生的脚步声、谈笑声和嬉闹声。
他睁开眼睛,在铺着皮革的火车硬座上动了动,舒展了一下因为长时间保持同一姿势而变得酸痛的脊背。
隔间里的其他三个人一同转头看向他。刚醒来的小天狼星有点迷茫地环顾着四周,正好对上了詹姆的眼神。
詹姆咧开嘴对他笑了一下。
“火车上这么吵,”他挑着眉说,“真亏你还睡得着!”
小天狼星没回答,只是呆呆地盯着他,又慢慢地转着脑袋,谨慎地观察着周围的环境。
他的视线在詹姆身上停留了一会儿,然后扫过莱姆斯,最后和彼得的目光交汇,就不自觉地皱了一下眉。
彼得被他盯得缩起脖子,怯弱地躲开了他的注视。
“你也熬夜写作业了吗,小天狼星?”莱姆斯和气地问,“你看起来精神不太好。”
“……”
这句话他也没回答。
小天狼星沉默地坐直身体,看了看窗外不断后退的旷野景象,又看了看隔间外,车厢过道里那些穿着校服长袍大声谈笑的学生们。
“这是个梦吗?”小天狼星终于开口,随即察觉自己的声音干涩得厉害,于是清了清嗓子,接着哑声问,“......还是死后的世界就是这样?”
詹姆好笑地举起手,在他眼前干脆利落地打了个响指。
“醒醒,哥们。”他用能把熟睡的人吵醒的音量大声说,“这不是个梦。你还没睡醒吗?”
“我想小天狼星的意思是,”莱姆斯敏锐而客观地指出,“离开布莱克老宅回到霍格沃茨,在他看来,就像是一场梦,或者像是死后来到了天堂。”
“如果真是那样,”詹姆一本正经地说,“如果我们真是在天堂,我认为伊万斯也应该出现在这个隔间里。”
“别说傻话了,詹姆。”莱姆斯宽容地说。
彼得“哧哧”地耸着肩膀笑起来。
“但这肯定是梦。”小天狼星喃喃地说,“因为——嗷!”
他没说完这句话,就“嗷”地一声叫出来。低头一看,发现自己的手指被魔杖上翘起的一根木刺扎破了。
他攥着的是他11岁那年从奥利凡德手里买到的那根魔杖,原本应该早在很久之前——不,也许是从现在算起的几年之后,在他被关入阿兹卡班的同时,就被法律执行司的人折断销毁了。
小天狼星出神地盯了一会儿自己的魔杖,才小心翼翼地将它搁在身边一个不会被磕到压到的位置上,又随手把被扎伤的手指往长袍上一蹭,蹭掉了伤口中不断渗出的血珠。
“这回你总知道没在做梦了吧?”詹姆忍着笑说。莱姆斯则抽出自己的魔杖,低声念了一个恢复咒,将小天狼星魔杖上的那根翘起来的木刺修复平整。
“这点仍然有待商榷。”小天狼星不忿地说,顿了顿,又问,“我们几年级了?”
詹姆和莱姆斯对视一眼,不约而同露出惊讶的表情。
刚从睡梦中醒来的人,思维难免会有点混乱,但连自己的年纪都不记得了——别是暑假里在家里关久了,脑子真坏掉了吧?
“你妈到底有多可怕,才会让你每次从布莱克家里回来都这么魂不守舍的?”詹姆惊愕而气愤地大声问,显然是认定了他被他母亲折腾得都精神失常了。
“吃点东西吧,”莱姆斯一脸担忧地递给他一块巧克力蛙,同情地说,“也许能让你好受一点。”
只有彼得老老实实地小声回答了他的问题:“开学就是三年级了。”
“所以,”小天狼星接过莱姆斯递给他的巧克力蛙,丢进嘴里大口咀嚼着,一边含糊地说,“还有时间。”
“什么时间?”彼得好奇地问。
小天狼星瞥了他一眼,冷着脸没说话。
就在他努力理清思绪的时候,有个女孩从他们坐着的隔间外面走过去了。
从他醒来到现在,外面不知道陆陆续续经过了多少人,也有不少学生反复从这节车厢路过,只是为了偷偷地看他和詹姆一眼。
小天狼星早就已经习惯这些目光了,也从来都不觉得有什么好在意的。
现在路过的这个女孩,她也往隔间里看了一眼,眼神和小天狼星有片刻的交汇,却一瞬也没有停留,就随意地转过头去,不再看他了。
她看到了他,却像是没看到,视线分明落在他身上,却和看着别的任何人时都没什么差别。
小天狼星透过隔间门的玻璃,呆呆地注视着女孩走过时的侧脸。
时间好像在他和那双眼睛对视的那一刻起就放慢了下来,连空气似乎都是凝固的——那双他原本无比熟悉的、漂亮的蓝灰色眼瞳,他记得自己曾在最近处目睹过那双眼中流露出的每一种情绪。他见过她孩子气的得意,见过她的宽容和悲悯,见过她永不让步的高傲,甚至是偶尔令人气恼的倔强。
过去每次和他对视时都会变得温柔而富有生气的那双眼,此时是如此平静、如此漠然,几乎像是三强争霸赛之后她眼盲时那种殊无神采的样子了。
从他们的隔间外经过的那个女孩,她已经换上了黑色的制服长袍,把柔顺的深棕色长发扎成高马尾,露出弧度优美的下颌线,连鼻梁也显得格外挺秀。虽然个子还没长起来,眉目间也尚有稚气,但姿态中已经有了相当沉稳的风度。
很多、很多年以前——不,也许是不久的以后——六年级的第一节 高等魔咒课,拉文克劳的级长捧着书本向他走来时,就是这样的高傲、从容而平静。
小天狼星永远也不会忘记那时的伊薇特·坎贝尔。
女孩没有停留,从他们的隔间外走过去,很快就从这节车厢中消失了。
她走过去很久,小天狼星仍然呆呆地望着隔间的玻璃。詹姆踢了一下他的小腿,他这才打了个冷战,回过神来。
莱姆斯仍然满脸关切地看着他。
“所以,”小天狼星慢慢地说,“……这确实不是梦。”
“你这会儿能确定了?”詹姆笑着调侃他。
小天狼星“噌”地站起来。
“不是梦!”他提高声音重复道。
这次他的语气坚定了很多,似乎是为了借此说服自己一般,语调也昂扬起来,隐隐透着些激动和兴奋。
詹姆和莱姆斯再次对视一眼,这回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毫不掩饰的忧心——他们都没想到,这才过了一个暑假,小天狼星的脑子就坏得这么厉害。
小天狼星才不管他们怎么想。他刷地拉开隔间的门,一头冲进狭窄的车厢过道,使窗户边徘徊的几个赫奇帕奇女生中产生一阵小小的骚动。
他冲出去,又转回来,扒着隔间的门,一脸严肃地看着詹姆。
“你哪儿都别去。”他郑重其事地告诫好友,“在我回来之前,别死了。”
“呃,”詹姆迷茫地说,“我确实最近都没打算死......你真的还好吗?”
“我好极了。”小天狼星咧开嘴朝他笑起来,露出雪白的牙齿。他眼神发亮,笑容几乎显得有些凶残,像是饿久了的狼,正要冲向志在必得的猎物。
莱姆斯张开嘴,可还没来得及问什么,就看到他摔上了隔间的门,大步离开了。
**********
小天狼星追过了两节车厢,才看到了伊薇特的背影。
“伊芙!”他大声喊道,一边有点急躁地从站在过道当中、正好挡住了路的几个斯莱特林学生之间挤了过去。
火车行驶时发出的哐啷哐啷的声音将他的呼唤完全吞没,小天狼星的叫喊只够把他身边的人吓了一跳。稍远处的伊薇特则根本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仍旧毫无所觉地向下一节车厢走去。
小天狼星加快了脚步,提高声音又喊了一次:“伊芙——伊薇特·坎贝尔!”
名字还是他熟悉得如同刻在灵魂上的那个名字,可这么叫出来,却让人觉得别扭。
他从学生时代第一次试着叫她“伊芙”时起,那之后好像就一直那么称呼她。除了在拉文克劳河原旧居中的狭小厨房中和她立下牢不可破誓言时叫了她的全名,他还从来没像这样气急败坏地叫她“伊薇特·坎贝尔”。
——不过倒是很有效。
伊薇特闻声回头看过来,视线在嘈杂热闹的车厢中扫了一圈,半晌才犹豫着落在他身上。
小天狼星三步两步蹿到她跟前,一把抹掉额头上的细汗,朝她咧开嘴笑起来。
笑完了,又不知道说什么。伊薇特静静地看着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有一双明亮的眼瞳中微微流露出疑惑的意思。
小天狼星张了张嘴,“呃”了半天,最终只是没头没脑地问:“我能跟你说说话吗?”
他扫视了一圈喧闹的车厢,补充道:“在一个安静的地方。”
伊薇特有点意外地上下打量他一眼,什么都没说,只是点了点头。
小天狼星还没来得及高兴,就听到旁边突然传来一个陌生的、沉稳而清朗的男性声音,也叫了她一声:“伊芙。”
小天狼星一下子警觉地立起耳朵。
他这时才注意到伊芙身后站着一个从没见过的男生,六七年级,又瘦又高,俊美而文雅。他的领带是拉文克劳的颜色,胸前别着一枚学生会主席的徽章。
这个男生一直默默地站在伊薇特身后不远的地方,倚靠着车厢壁,安静地等他们说完话。直到小天狼星说要带伊芙去一个安静点的地方,才站直身体,上前两步,走到伊芙前面,挡在她和小天狼星之间。
小天狼星满脸敌意地瞪着他,问:“你是谁?”
被小了几岁的低年级学生质问,男生也并没有露出没冒犯的神色,甚至还先和气地对他笑了一下。正要说些什么的时候,伊薇特轻轻地扯了扯他的衣袖,小声说:“没关系,利奥。”
被她称为利奥的男生看了看伊薇特,又用审视的目光看看小天狼星,最终只是欲言又止地拍了拍女孩的肩膀,温和地嘱咐说:“就快到霍格沃茨了,别耽误太久。”
“我知道。”伊薇特笑着答应道。
“我在刚才那节车厢等你。”利奥说。
“我一会儿就过去。”伊薇特温顺地保证道。
利奥最后又看了一眼小天狼星,这才转过身,沿着狭窄的车厢过道离开了。
小天狼星一直瞪着他的背影,直到他消失在另一节车厢中,才收回目光,开始瞪伊薇特。
伊薇特看见了也当没看见,镇定地带着小天狼星找了一间没人的隔间,走进去坐了下来。
“他是谁?”小天狼星一坐下来就面色不善地问。
“他叫利奥波德。”伊薇特说,坐在他对面,从容不迫地将垂下来的鬓发掖到耳后,“七年级的拉文克劳,刚当选的男学生会主席。”
“你叫他利奥。”
“显然如此。”伊薇特说,又客气地跟他确认——“你对此有什么意见吗?”
小天狼星没说有也没说没有,只是很不高兴地“啧”了一声。他自己跟自己生了一会儿没道理的闷气,到底还是憋不住,又问:“你跟他很熟吗?”
“利奥做了两年拉文克劳的级长,我的确很熟悉他。”伊薇特平静地回答他。
“那我呢?”小天狼星一脸期待地问,“你还记得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