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
“自己吗?”姜晨有些担心地问。
“不是。”
“和那个陆少将一起?”
“嗯。”
“今天天气不太好,预报说有雨,你把伞带上吧。”
姜晨把手中的伞给了姜婉,自己又从房间拿了一把出来。
“行。”
姜晨走了以后,姜婉在家里待到了早饭的点,跟父母说了要去翁县以后才出了门。
有陆怀启跟她一起去,她也不用打车了。
虽说两人都没去过翁县,但是大G终究是要比大巴快。
翁县是南市最南边的一个县城,和隔壁市接境。
南市的茶叶十分出名,而翁县就是南市最大的产茶地。
其中最出名的是一种晒青绿茶,叫做翁青,汤色黄绿,滋味浓醇,收敛性强,是十大名茶之一。
姜婉两人从南市出发,一个多小时以后到了翁县北部。
翁县的田野和京市下辖的县区的有着很大的不同,城乡结合部的道路两侧都是梯田和山陵。
由于茶叶是翁县的重点产业,所以从车窗向外望去,大范围的农田上都种着一排排的青绿色的茶树。
姜婉两人并没有在翁县做过多的停留,而是又从县城向南去了石佛镇。
石佛镇之所以叫做石佛镇,是因为镇子在青石山脚下,而青石山的山壁上有古代信奉佛教的皇帝命人开凿的一尊巨大的石佛像。
两人来到了石佛镇的乡政府所在的大街以后,陆怀启就把车停到了路边。
街上有许多门面房。
乡镇府为了响应时下政策,把街道社区门面房的外墙都用黄粉色的涂料重新粉刷了一遍,一眼望去,整整齐齐,也算赏心悦目。
除此之外,路边还有许多摆摊的人,大部分都是附近村庄的居民。
他们摆摊不一定是为了钱,也许是年纪大了找个事情做,打发时间。
姜婉对陆怀启说道:“我去买点纸钱和线香。”
她说完就下了车,陆怀启也跟了过去。
姜婉对镇子不熟悉,于是来到了路边的一个水果摊前。
水果摊的老板是个五十多岁的大爷,皮肤黑红,面相很是慈祥。
“您好——”
姜婉刚出口两个字,声音就戛然而止,随后又改成了方言。
“大爷,镇上有没有卖纸钱的地方?”
水果摊老板笑了起来,眼角爬满了皱纹。
他指了个方向,说道:“妞妞,就那边路口往南拐,第二家就是。”
“好,谢谢您。”
姜婉又和水果摊老板聊了几句话。
南市的方言对陆怀启来说等同于外语,他全程都没听懂姜婉和水果摊老板说了什么。
只看见两人说着说着,就开始称起了葡萄。
直到姜婉拎着葡萄和他一起离开的时候,他才问道:“你怎么买起了葡萄?”
“葡萄很不错。”
陆怀启看了她一眼,“嘴里能有点真话不能?”
“他说家里的妻子看病花光了家底,出来摆摊赚点钱贴补家用。”
“嗯。”
两人来到了水果摊老板说的那家店,买了纸钱和线香,然后就打算开车去赵庄。
回到停车的地方的时候,姜婉看见镇子上几个放了学的小学生背着书包,围在那辆奔驰车前,满眼都是羡慕的目光。
“哇偶!大G!”
“这车也太帅了吧!”
“我长大也要买这样的车,带着我爸我妈一起去旅游!”
姜婉听着几个小孩子的话,眉眼都舒展开了。
“他们说什么了?”陆怀启问道。
姜婉微笑道:“在夸这辆车。”
陆怀启突然有种格格不入的感觉,来这地方还得随身带翻译?
几个小孩看见姜婉两人来了,不好意思地跑开了。
不过他们没有跑远,而是站在一旁,笑嘻嘻地看着两人。
“姐姐,你真漂亮!”
“这个叔叔也好帅,比明星都帅!”
这一次陆怀启听懂了,因为那几个小学生换成了普通话。
几个小孩八卦兮兮地问道:“你们都这么好看,你们是不是男女朋友?”
姜婉既尴尬又慌乱地澄清道:“不是,我们只是好朋——”
她的话没说完,陆怀启就伸手揽住了她的腰。
他看着那群小学生,唇角勾起了一个好看的弧度。
几个小学生“哇”了一声,然后激动了起来。
“真的是!”
“姐姐,你的脸好红!”
姜婉赶紧扒开陆怀启的手,拉开车门躲到了车上。
她拿着一叠纸钱,不停地在脸前扇着风,希望能缓和一下发烫的脸颊。
看着她的模样,陆怀启眉梢上挑,“脸这么红?不舒服?”
姜婉放下了手中的纸钱,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的道路,声音冰冷地说道:“去赵庄。”
陆怀启伸手轻轻摸了摸她依旧在发红的耳尖,嗤笑了一声,而后流畅地打了圈方向盘,把车开向了赵庄的方向。
第99章 赵庄村
赵庄离乡镇府所在的那条大街只有五公里。
常理来说这点距离,开车十来分钟就能到。
但赵庄在山沟里,通往村子的公路是二十年前修的,水泥路面上如今已经崩出了许多石子。
加上道路曲曲折折,弯弯绕绕,所以导航导了二十多分钟,两人都没找到赵庄到底在哪里。
陆怀启被导航搞得不耐烦了,直接把车子开出了水泥公路,沿着一旁的小路开上了一座山丘。
他下车,站在高处,点了根烟,向下搜寻着村庄的踪迹。
四周是层峦的青山,遥望去还能隐约看见那座山壁上的巨大石佛像。
山谷间烟雾缭绕,云气蒸腾。
天上的乌云几乎要压到头顶,远处隐隐还有闷雷声。
姜婉也在山谷里寻找着赵庄的踪迹,她算是彻底明白了为什么这个村子不通车。
那地图上显示的五公里,估计是两点之间的直线距离。
很快,在一个不起眼的山坳处,陆怀启看到了一群建筑物。
两人再上车以后,他关了导航,没走公路,而是顺着又小又窄的土路翻过了几座小山丘,不到十分钟就来到了赵庄村的村口。
姜婉觉得幸亏是辆越野车,要是开田书记那辆大众,以陆怀启这种开法,车可能都要报废到这里。
下车以后,陆怀启满脸嫌弃地回望了一眼那条走向奇怪的水泥公路,
“路都不会修,不知道乡政府那群人怎么干的。”
姜婉也看向了那条路,心中一阵疑惑。
这些年有国家政策扶助,按理来说这种老的公路应该都重新翻修了。但这个村子竟然还在用崩石子的老水泥路。
此时,天上滚来一阵闷雷声,在山谷间回响了几遍,也带来了一阵凉风。
姜婉把出门时姜晨给的那把伞塞到了装纸钱的袋子里,和陆怀启一起朝赵庄走了过去。
赵庄村是个不大的村子,只有几百口人,整个村子都姓赵,往上追个上百年,都能追寻到同源的祖宗。
可能因为同是一姓,赵庄是个宗族观念很重的村,至今还保留着家族祠堂。
姜婉觉得奇怪的是,这个村子通向镇子里的路又老又曲折,但是村里基本家家都是二、三层的农村别墅,有的甚至盖了四层。
而村里的街道也像是这几年新修的,开阔整洁,街道两旁还有半米宽的小花坛,里面种着一些黄色和白色的小菊花。
姜婉觉得,不管从哪里来看,赵庄都可以说得上是个富庶的小村庄。
一般而言,有钱的村子交通也会比较通畅。
姜婉越来越想不通,为什么那条唯一的出村的公路却没有翻修。
她一边走,一边观察着赵庄村的格局。
整个赵庄村是由横纵两条开阔的十字大街组成的,由此再分出条条小巷胡同。
村子的街上有正在玩闹的孩童。
他们看见姜婉两人以后都笑了起来,好奇又不敢说话。
姜婉觉得不好意思,只能加快了脚步。
要到赵局长父母的坟地需要横着穿过整个赵庄。
好在村子不大,两人走了不到十分钟就到了村后的田野。
姜婉一眼就看到了一座孤零零的墓碑。
她走近,仔细看了墓碑上的字,确认是赵局长的父母以后,拿出了纸钱和线香。
姜婉刚要点火,一滴豆大的雨珠滴落到了她的鼻尖上,而后是第二滴、第三滴……
只有几秒的时间,雨就纷纷乱乱地砸了下来。
姜婉措手不及,一边把纸钱护在胸前,一边又怕线香被打湿,一时间手脚忙乱。
陆怀启拿起了她刚才放在纸钱袋子里的那把伞,给她撑了起来,嘲笑道:“忙得不轻。”
姜婉蹲在坟边,烧了纸钱,又上了香。
做完这些,雨滴已经变得变得急密了起来,姜婉起身,对陆怀启说道:“可以了,我们走吧。”
这时,她突然看见陆怀启半边肩膀上是大片雨打的湿痕。
而她自己身上只有最开始滴上去的那几滴雨。
她心情复杂地抬头,看了眼遮在头上的单人伞的伞顶。
两人沿着原路返回,刚到村子的大街上,迎面就走来了一个赵庄的村民。
他穿着雨披,手里拿着两把农具,看见姜婉两人以后,用带着口音的蹩脚普通话问道:“你们是外地人吗?来这里是做什么的?”
姜婉用方言说道:“大爷,我们是来给去世的老人烧纸上香的。”
村民看姜婉会说本地话,也就换成了方言,两人交流瞬间流畅了许多。
“你们是不是替赵刚来的?”村民问道。
姜婉讶然:“您知道?”
“那咋能不知道,就只有刚子的爹妈在那边埋着。”
村民指着赵局长父母坟地的方向,满脸都是自豪,炫耀一般地说道:
“我是刚子他四叔,我们村就出了刚子一个有本事的人,现在在京市当大官呢,听说最近又升了,都成省级干部了。”
这时,来了一个打伞的大妈,她睨着眸子打量着姜婉两人。
“赵老四,说什么呢?这俩是外地人?”
赵老四说道:“这是来替刚子烧纸的。”
大妈听见老四说起赵局长,一张脸登时拉了老长,阴阳怪气地说道:“哎呀,原来是替赵刚烧纸来了。人家现在是京城的大官,给爹妈烧纸都得让别人来,可真是有本事。”
赵老四不满道:“翠芳,你说什么呢,有你这么说话的吗?”
大妈道:“他个白眼狼还不让说了?当初村里供他上学,现在有本事了一点都想不起来咱们,你还是他四叔呢,你看看他爹妈死了以后他回来看过你没有?”
“刚子怎么就没想起来村子里?村里的路不是他出钱修的?”
“咱村里的路才二里地都不到,他当那么大的官,怎么不把去镇上的路也修了?”
“乡里一开始拨了钱,让咱们修路,那还不是赵川都把钱给你们分了,有修路的钱你们自己要拿走盖房子娶媳妇,现在又想让刚子出钱修路,讲不讲理?”
“赵刚他那会儿上高中的钱可是村里出的,让他给村里修条路亏了他了?”
赵老四的声音变大了几分,争论道:“刚子是当干部的,又不是当老板,他哪里来那么多钱修去那么长的路?”
“你这话谁信啊?”大妈斜着眼睛,“他那么大的官,收的礼能不够修条路?”
“你别乱说刚子。”
看着赵老四一脸气愤,大妈笑了起来,“哎呀赵老四,你是不是觉得你那白眼狼侄子是个一点都不贪的好官?”
“你说不出话了吧?他不光白眼狼,还陈世美呢!他原来那个老婆被他送到神经病医院,又娶了个大官的闺女,要不他咋升那么快?他能在京市当大官还不是都靠他那个退休的老丈人?”
赵老四哑口说不出话来,只是瞪着大妈。
“赵老四,你可比我清楚,你亲哥,赵刚他亲二叔这会儿还在监狱里蹲着呢,他一个公安局局长眼瞧着他亲叔进监狱都不知道帮忙,你说说他是不是白眼狼?”
老四反驳道:“刚子他又不是什么都能管,老二他杀了人,让刚子他怎么帮忙?”
大妈恨不得把冷嘲热讽的话术用个遍,她咯咯地笑了几声,说道:
“是是是,他不能帮忙,他害怕丢官帽子,他亲二叔就蹲监狱呗,那会儿他要是给咱们县公安局打个招呼,赵老二能被判个无期?他说句话的事,老二蹲十五年就能出来,他连他亲二叔都不管,姓赵的一族谁还能指望他?”
“我看呐,他那种人就该死到外边儿,还有脸让人来烧纸,他爹妈都得从地里气得活过来,真是笑死个人。”
“刘翠芳,你——”
“我怎么了?哎呀你还敢打我啊,你要是把我打出毛病好歹来,进了局子,你家那公安局长一样不管你。”
大妈说完,朝着赵老四啐了一口,然后打着伞和他擦肩而过。
赵老四一脸羞愧地看着姜婉,“妞啊,刚才那话你听听就行了。刚子他不是那种人。”
姜婉有些迷茫,但还是点了点头,“我知道。”
赵老四又道:“妞,你回去要是见了刚子,跟他说家这边都挺好,叫他别管那么多。”
“好。”
赵老四长叹了口气,苦口婆心地说:“我们都知道他自己在外边不容易,前几天新闻里不是说抓出来个公安局局长,贪了几十个亿,这一抓起来可都是枪毙的罪呐,妞,你回去千万要跟他说说,可别让他干这事儿。”
“行,您放心,我回去一定转赵局。”姜婉答应道。
回到车上以后,陆怀启并没有马上离开,而是问姜婉:“刚才你们说了什么?”
姜婉跟他简单翻译解释了一遍。
陆怀启听完冷笑了一声,“去年这村子里的人闹到了市政府,估计就是为的修路的事。”
姜婉这会儿也理解了赵局长为什么不回老家来。
从村口到镇子上的路不短,赵局长真要掏钱修了,只有一个下场,那就是被人举报。
且不提修路的事,他一回来,村子里的人指不定要让他帮什么忙,保什么人。
他做与不做都是为难,还不如不回来。
姜婉又想到那个大妈说的陈世美,她问道:“那赵局前妻是怎么回事?”
陆怀启看着车窗外的雨,点了根烟,
“十二年前赵刚还是市局的刑侦队长,当时他负责一桩毒品案,那个案子水深,有人不想让他查,找人绑架了他老婆,威胁他让他辞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