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深叹息,哄了一阵,就听阿勤说:“就你一个人吗?”
林深摆手,刚想指向胡桃,就瞬间明白他是什么意思,赶紧捂住他的小嘴。
胡桃也没有追究,将他们安稳送去往生,而后伸了个懒腰,“大功告成。不知钟离什么时候回来,这边求他的委托已经堆积成山,旅行者,你可没有好好履行我们之间的约定。”
林深对对手指,“那我回去同他商议一下,既然如此,那就当做到期吧。”
“他人在哪里?”胡桃拿着账单,“竟然买了如此多的东西,还将账本寄到往生堂来,下次见他,可要让他认真工作了。”
林深攥着自己的新衣服没敢说话。
离开往生堂,林深叹了口气,路过公告板,上面正贴着云堇的新戏,想来他不会错过,这台戏开在珠钿舫,林深站在港口看着那艘船,左看右看,想起那边只有贵客能去,她又没有冰元素凝冰渡海,还惹得这边的渔夫心生疑窦,只好扭头离开。
正碰见钟离。
“我正在找你。”他说。
显然,让岩神立刻找到一个人也是不容易的,看来他已经闲逛许久了。
林深指了指远处的大船,“我以为你来听云先生的戏。”
“可有新本?”
“嗯。”林深问他,“要去吗?”
他大概是能搞到通行证的。
钟离却摇头,“戏总有时听,你我并不能时时一起,做了饭,回家吧。”
林深有些惊讶,他揽住她的肩膀,林深惊诧地盯着他,又惹他笑了,“怎么了?”
“我本以为你会先去听戏的...”
“怎会。”
林深搂住他的腰,眼睛亮亮地看向他,仿佛他做了什么巨大的牺牲。
原来请仙典仪是在元旦前日,如今也已经十二月了,璃月沿海,没有那般寒冷,但是过几日也可能会下雪吧。
他披着墨色的大氅,隐约有种帝王之气,林深往他怀里缩了下,鼻尖一凉,果然下了小雪。
钟离偶尔会站在高处俯瞰这座城市,冬雪已至,他忍不住驻足,再望了望璃月港。
“帝君每年请仙典仪都会说些什么呢。”林深好奇道,“我还没有见过。”
“买卖之事。”钟离道,“不过投机。还有一些琐事,多是民生。”
林深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她其实不懂经济,原来也是个纯粹的技术宅,钟离哪怕跟她细细解释,她也听不懂,看来他也明白,所以只说了个大概。
今年就是最后一次,钟离的呼吸在空中凝成一段白雾,林深冷得几乎要钻进他的身体里,他笑道:“走吧。”
洞天暖和很多,林深抖了抖身上的积雪,看到他肩上也有,便踮脚拍了拍。
饭菜在灶台温着,这次更是丰盛,还有些看起来就是蒙德风味的甜点,林深吃得很满足。
他端着一盏酒,也是温过的,看到她在盯着,于是倒了一杯给她。
外面的景色沉寂下来,换成了相同的雪景。
绿蚁新醅,红泥火炉。
林深坐在他怀里喝了几杯,手指缠绕他的长发,他低头问她:“在这边过得可开心?”
他毕竟是主人,而她是客,林深点头,“很开心,何况还被我歪打正着,由你陪我做完了这些。”
他用手指抬起她的下巴端详,林深羞得目光躲闪,最后还是与他平视。
“这样便好。”
林深坐在他腿上给他编着头发,“胡堂主说你那里积了很多委托。”
他抿酒点头。
“还有,请仙典仪上有要准备的东西,我会帮你备好。”林深将他的发编了两个麻花辫,“如果你想举行送仙仪式,我也会替你完成。”
“送仙...”钟离陷入沉思,“千年来,已经鲜少有仙人离世,这些复杂的礼仪想来也无人记得那么仔细。”
除了岩神摩拉克斯。
如果在请仙之后遇到,他大概还会带着她走一遍送仙的流程,顺路介绍了璃月的风土人情。而她沿路通知各位仙人,也算替他完善了这个谎言。
“不必送我,若七星有这些想法,便随他们吧。”
每届七星应该都是在钟离的注视下长大的,对于七星和仙人的信任,大概率也是由此而生。林深抚摸他的长发,又问:“那请仙结束后,帝君又要做什么?暗中观察?”
“我相信你们能处理好。何况,若你和璃月需要我,我自然会回来。”
成了能和璃月相提并论的存在,林深显然有些骄傲。她两手缠绕他的发丝,然后同自己已经变长的头发编到一处。
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
钟离垂头轻吻她的额间,林深将两人的头发弄得乱糟糟的,最后还是由她解开梳通。
外面的雪景虽是仿的,但温度是实在的,天冷了下来,钟离将她轻易抱起,林深总是坐在他的手臂上,他也显得毫不吃力。
“今夜想做些什么?”钟离拉开厢房的屏风,里面的烛光随着他的进入缓缓点燃,林深贴着他的发道:“把剩下的时间都用来陪我吧,帝君。”
钟离陪她躺在狭窄的小床上,林深把他上下摸了一阵,又因她从他那里学了仙术,自己变成团雀在他胸口蹦蹦跳跳,钟离用手指拨弄她胸口翘起来的羽毛,林深又啄着他的手指以示不满。林深钻到他的手心,他的拇指上还有枚戒指,摆弄一会儿,他便拢住掌心,用指腹轻轻揉搓她的头顶。
玩腻了后,林深恢复人形,合着眼道:“帝君,我还有想做的事。”
“说来听听。”他还是疼爱的语气。
“想跟你在天上飞,就是骑着龙飞...还有,做炸鸡给我们吃...”
说了很多无厘头的事情,林深把自己哄睡着了,钟离拍着她的肩思考这些的可行性,最终也答应下来。
第29章 璃月港(14)
请仙典仪在即,璃月港明显热闹起来了。
凝光甚至亲自检查了用于祭祀的瓜果,周围的香炉都擦拭得锃亮,而林深刚刚骑龙回来,正在高处和他商量要在哪里把先祖法蜕扔下去。
总觉得有点对不起精心准备的各位,哪怕凝光和刻晴有自己的想法,但是请仙典仪,她们还是态度庄重的。
钟离确定了位置便打算带着她离开,林深现在已经会随着变成小鸟,在他肩头乱跳,问他:“帝君会不舍吗?”
“不会是假。”钟离道,“但天下无不散之筵席。何况,也是时候直面了。”
林深跳得很高,扑扇着翅膀在他侧脸乱蹭,“虽然我现在也没办法长久地陪伴帝君,不过缺少玩伴的时候,可要想到我。”
“玩伴么?”
他的手指划过柔软的绒毛,林深舒服地窝到他的掌心,随后就听他道:“抱歉,还有些琐事。”
林深已经开始会跟他耍脾气了,闻言她变了回去,气鼓鼓道:“忙!忙点好!”
钟离歉疚笑笑,抬手揉揉她的发顶,随后消失在她面前。
派蒙抱着胳膊道:“最近钟离总是神神秘秘的。”
林深当然不是真的跟他生气,她叹了一声,“没办法,他毕竟还是岩神,我不过是提了一嘴,细枝末节还需要他自己进行操办。我们两个继续去锄大地吧,层岩上帝君的结界也放开了,从后面绕过去,应该能捡到被遗忘的宝箱。”
一想到提瓦特大陆上还有紧闭的宝箱就让人摩拳擦掌。
林深从层岩满载而归,在天上飞的时候,隐约看到伏龙树顶闪烁着流动的光芒,她好奇地张望,果然看到钟离坐在这里。
这样偏僻的地方,林深也没顾及什么,径直螺旋下落,缓缓落到他腿上。
她伸了伸懒腰,抱着他的脖子抱怨道:“给我个说法。”
居然甩了她来这里喝茶,就那么好喝吗?
钟离轻咳:“来见老友。”
林深眨眨眼睛,这才看到旁边坐着个青年男性,穿着古朴,金色的眼瞳里写满了诧异,茶杯也从手中滑落。
“摩拉克斯...你?”
林深反应过来了。
刚才由于树枝的遮挡,她并没有看到旁边还有人,而且在这里的老友,只能是若陀龙王。
她连滚带爬地站起来,伸手握了握他的手,上下摆动,“您好您好,慢聊慢聊。”
林深刚想离开,若陀便笑着开口:“摩拉克斯,这就是你说的旅者?”
钟离提及,当然有所保留,他不会将两人的关系讲得那么详细,倒是林深,直接坐到他的怀中,反而把一切都讲明白了。
林深自知是走不了了,在他身边脚趾扣地,低头摆弄钟离的发尾。
“嗯。”钟离侧头道,“先前层岩一事,地脉涌动,若陀出于担忧,他的善意化作人形,所以过来一叙。”
是在给她个说法。
这样一看,林深跟个悍妇一样管束着他,也不知道陀子哥会怎么想她。
想到这里,脚趾已经抠出一座璃月港了。为了不显得自己很多余,林深化身端茶小妹,给他们一人倒了一杯茶,然后接着在他背后玩头发。
“不过你并未对我坦白。”若陀抿着茶汤,“看来,千年的石头也会开花。”
“若陀,莫要再拿我取笑。”
钟离并没有隐瞒的意思,他揽过林深的腰肢,她重心不稳,两手压在他肩头,让她脸颊发红。又看到他变戏法一样掏出一个大大的玩偶,等看清那是先祖法蜕后,林深露出一个极其幸福的笑容。
“谢谢帝君!谢谢龙王!”
她也不知道该叫什么,总之乱叫,抱着先祖法蜕满场乱跳,若陀都忍不住笑起来。
“你倒是会哄。”若陀叹息,“作为你的好友,我竟没看出你还有这样一面。”
“那时你我忙于战争和重建璃月,再多闲情逸致,也都是徒劳了。”
风扫过若陀的长发,他轻轻道:“见你与璃月安好,重回黑暗,也不算寂寞。”
“时间到了吗?”
“这样的状态很难持续太久,下次再见,又是何年。”
林深抱着先祖法蜕,站在溪水边远远看着他们,这样飘雪的季节,若陀穿着单薄的春装,一身落寞。他起身,林深上前两步,不知该送些什么好。只能掏出今日新拾的夜泊石,模样圆润,如同明珠,放在若陀手中,他轻笑:“可是给我的?”
林深连连点头。
“多谢。若有机会,再烹茶一叙。”
“若陀。”钟离似乎有话要说,但眼前只剩下一片苍白,又收回口中。
一声叹息。
林深鼻子很酸,她道歉道:“抱歉,时间宝贵,我不该打扰你们的...”
早知道她就再看仔细一些,从这里飞过去了。
钟离垂头道:“为何道歉。他见到你,也是很高兴的。何况,我也想让他见见你。”
林深看到他眼底沉淀的情绪,实在是惹人心痛。她抹抹眼泪,权当是为他哭泣。
钟离环抱她,笑笑:“怎么惹得你哭起来了。”
她没法说,她对于他的悲伤感同身受,而且那并非一时的情绪,而是积累了千年的,几乎化成一种无解的孤独。
没有一个人是可以替代的,钟离拥有强大的记忆力,他无法遗忘每一个离去的人,就连草草葬在层岩的千岩军,也曾受他的鼓舞。
“多谢。”钟离轻拍她的后背,“但是别再难过,否则,今晚的红烧狮子头便品不出最纯正的原味了。”
林深抽抽鼻子,“红烧狮子头?”
“嗯,还有天枢肉。今晚多是肉菜,你应爱吃。”
她咽咽口水,挽着他的手臂往外走,“还有别的菜么?”
“有,回去看看吧。”
--
晚上的主食是饺子,林深吃了半盘水饺,一个狮子头,一块天枢肉,还有一整个粉蒸茄子,上面洒满了肉末。
她吃得爬不起来,钟离抱着她去沐浴,林深在他怀里玩了会儿水,浴桶里都是香喷喷的香膏味道,林深抱着他的头发玩了一阵,又靠在他怀中问:“明天便是请仙典仪了,我们的契约要到期了呢。”
“不知我履行的如何?”
林深点头,“非常满意。”
“如此便好。”
她贴着他轻轻道:“我们就要分别了,你还有事情要做吧。如果请仙之后发生了什么,我会帮你摆平,当然,七星和璃月百姓也不会允许的。”
她只是这样说,虽然被卷入这场局中,但是钟离肯定会亲眼盯着,防止最后发生不可挽回的事情。
“嗯。”他轻叹。
“你会舍不得我吗?最后一天了,再多疼疼我吧。”林深搂着他的腰撒娇,钟离并不是没有感情的,他对她的怜爱已经跃然纸上,此情此景,她想要什么也应当应允。
而且林深从没真正向他索要什么,她渴望的不过是陪伴。
钟离虽然能言善辩,但他并不是满口情话的类型,他只会用细微的动作来表达。
水汽蒸腾,他轻抚她的脊背,窗外落雪,屋内一片寂静,偶尔会有水声和错落的呼吸,都被风雪泯于虚无之中了。
她越过他的肩,看到外面的雪景,才明白这洞天不过依照他的心情而建,她之所见,是否也代表了他的情绪。
天色尚早,林深烘干了两人,裹着厚厚的披风出门,还觉得不够温暖,就钻到了他的外袍下面。
风雪寂静,月上当空,门外的大树飘着红绸,仿佛雪夜红梅,她伸手稳住一个看了看,里面什么都没写,又仿佛什么都写了。
这些是他的心愿吗。
里面会不会也有关于她的。
林深背靠他,看着明月,那些相思穿肠而过,但已经经历过别离,她已经能平和应对了。
他的唇其实有些凉意,林深想踮脚努力一下,他都很体贴地弯下腰,适应她的身高。
他的发在指尖穿过,林深捧着他的脸,抿唇道:“明天你会去么?”
“会。”
林深点头,然后窝在他的颈窝喃喃:“回去吧,不知道今夜会做什么梦。”
窝在床上也是睡意全无,钟离又疼了她两次,林深这才感觉到一些疲惫和困倦。
毕竟两个也不是很好应对的。他行事十分温柔,林深喜欢他的眼睛,他便常抱着她轻吻,等到弥漫的熏香蒸腾起来,她才长舒一口气,躺在他的胳膊上,一只手还不忘抱着她今天新得到的玩偶。
“这个是从哪里弄来的?”林深把脸埋进去蹭了蹭,“好软的毛毛。嗯...感觉像是兔子毛呢。”
“托至冬国的玩具商定制的。”钟离补充,“从胡堂主处拿来的报酬。”
怪不得他神神秘秘的。
不过至冬国的玩具商...林深挑挑眉,没去询问对方是谁。
她准备抱着玩偶入睡,让钟离有一阵的犹豫。他就在这里,没想到比起他本身,林深更喜欢那只毛绒布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