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松开手,抚摸她的脸颊,林深察觉他说完了,左右看看,问:“什么事?”
“我要离开一段时间。”
她的笑容瞬时消失,“多久?”
“不定。不过我会尽快回来。”绫人安抚她,“我不在这段时间,劳烦你照料绫华。”
“不要,别把我丢给绫华。”
“她也喜爱你,朋友的陪伴,也是受她珍视的。”
林深知道自己情急之下说错话了,眼睛酸涩,“抱歉。我没有不喜欢绫华...我只是太想和你在一起。”
林深的反应并不在绫人的预料中,他设想她确实会不高兴,而那种情绪是“不悦”,并非是“难以割舍”,在绫人看来,她是可以随时离开的存在,并不需要对他有多少不舍,而他们不过是她旅途中可以抛下的人罢了。
察觉到她的敏感,绫人抱住她,“我尽快回来。”
林深埋在他怀里哽咽:“带我走吧。”
不管去哪里,陪着你就好。
绫人要去的地方危险不说,这件事也是社奉行的公务,哪怕她是他的妻子,也不能带她同去,而作为他的下属,又委屈了她的身份。
绫人还是决定并不带她一起,让她在家安心修养身体。可能是因为这个决断,她并没有来送他,大概是在生闷气。
一路上他也思考很多,家仆们也发现,向来游刃有余的社奉行家主大人,居然也会站在船头看着手里的御守出神。
等他到了地方,他还是和她报了平安。
林深的声音听起来如同阴天般沉闷,她问他下榻的位置,绫人告诉了她。
第二天他就会离开,路途遥远,她总不至于追来。
派蒙看她放下星螺,摸摸她的头发,“我们一起去找他吧,反正我们有地图。”
林深也是这样打算的。
她穿好衣物,打开面板,但是心里还有些憋闷,这让她犹豫了很久。她理解绫人的担心,他的判断确实是为了她好,但林深觉得自己跟着他,又能帮忙,还可以和他在一起,一举两得,原本没什么不好。
这段时间相处,没让她充盈或者抽离,却使她期许更多的温柔和爱,而绫人本就没有义务满足她的需求。
“我是不是对他索取太多了?”林深问派蒙,又像是在问自己,“我这样会不会太烦人了?”
派蒙不太懂,“你想要去找他的话就去嘛,这可不像你。”
“你不是经常说什么,人生得意须尽欢,什么有花堪折直须折,之类的...”派蒙的脑负荷超载,“反正你自己一个人也想不出什么,要是绫人觉得你烦,我们就一起回蒙德找别的男人嘛。”
派蒙说的也有道理。
不过她心里还被他塞得满满当当的,那不过是一种劝慰。
林深还是传送到了附近,他住的是某位官员安排的私宅,大厅里有宴饮的痕迹,林深用风寻找他的位置,然后溜了进去。
屋内昏暗,今夜无月,所以基本什么都看不见。
他肯定睡着了,来也没什么意义,总不能把他晃醒。
林深突然非常后悔做出这个决定,刚想转身离开,脖子上就架了一把刀。
“何人?”
语调冰冷,跟他平常完全不一样。
对于经常被迫应对暗杀的家主来说,夜里也要与刀相伴万分警惕,所以他可以无声息地斩杀生人。
林深拉住他的袖子,他的动作微顿,随后收刀入鞘,点燃了身边的烛台。
“怎么来的?”
语气又温柔起来了。
林深抽抽鼻子,扑到他怀里,绫人坐在被褥中,叹息,“将军大人修养这几日,外海的风暴有迫近的趋势。”
“我不是坐船来的。”
她缩在他身上,“明天我就走了,你别管我,我有我的办法。”
绫人早该知道敢单挑雷神的旅行者不是什么好对付的人。
他收拢手臂,林深听着旁边房间的欢愉,烦躁难受,问他:“你怎么没叫人陪?”
“因我不喜。”
他握住林深的脖子,让她与他对视,看到她落了眼泪,绫人垂头吻住她,动作有两分强势,林深不想再通过责备他来表达自己的思念,她以前并没有那么不坦诚,换做别人或许会恼怒,但绫人没有,他在安抚她,表达他专一的喜爱,其中掺杂了一点急迫的相思,林深解开他的衣服,等他埋入,忍不住在他耳边啃咬着说:“好想你...”
才分离一日,哪会这么想。
林深并没有虚假的成分,他含着她的唇舌,结束了温柔的伪装,完全成了野兽的行径。
可能他在提醒她,夜里只身接近一位精于武艺且怀有高度警惕的公家贵族并不是明智的选择,要么会被斩于刀下,要么就要这样被折腾蹂躏,林深却没有领悟他的意思,她后半段很是享受,可能也喜欢他这样待她。
她发送出“我沉迷你”的信号,一整夜都很渴求他的拥抱。
绫人尽量早些结束,明日尚有公务在身,尽管大部分同僚都不甚在意,他却还要尽心竭力地做些什么。
林深缠着他调整呼吸,额头生了汗,绫人给她擦拭清洁,像他这样吃饭更衣都要人伺候的大少爷,能做到这种程度也属实不易。
她埋在他的掌心,舔着他的纹路,显然已经到了痴迷的程度。
绫人搂着她,无奈道:“若非是我,就要危险了。”
“当然是你,不是你我还不来呢。”林深担忧地看着他,“我不听话,在家主大人的心里地位会不会下降?”
降得比太郎丸的地位还低。
绫人很想问问她,脑子里还有没有别的事情,除了儿女私情就是儿女私情,起初听到她在蒙德和璃月的英勇事迹,绫人还有些许钦佩,与八重大人商量引她入局,也是相信她的能力。
现在真的与她相伴月余,便知道她和听来的完全不同,像个没什么追求的小笨蛋,真不知道她是怎么跌跌撞撞来到稻妻,出现在他面前的,这一路对于她而言,应该相当艰辛。
绫人低头哄她:“不会下降。”
“那我排名第几?”
实在是幼稚。
“我该怎么说。”绫人叹气,“只你一个恋人,当然是第一。”
林深放过他了,她没有问她与绫华掉在水里先救谁之类的问题,已经是对他的恩典。
“你原谅我吧,我只是太想你了。”
“没有怪你,好好休息。”绫人拍拍她,为了应对她的问题,他已经产生了困倦感,林深却很活泼,好像刚才被搞昏过去的不是她。
她不再追问他,乖乖地靠在他身上,含着他的皮肤,绫人独自外出很少放松警惕,他信赖终末番的成员,毕竟他站稳脚跟之后,没有人能在他入眠时接近他,但不代表他可以毫无防备到任人宰割。
怀抱着她入睡何尝不是一种安稳,他不清楚是哪种信任,并非依赖她能够保护他们二人,而是一种纯粹的放松。
哪怕她的小动作根本达不到他放松的需求,可他并不因此而制止她。
如同纵容孩子玩乐。
林深心情舒畅很多,她轻轻哼着稻妻的童谣,绫人知晓是绫华教给她的,毕竟那是母亲的歌。
次日清晨,林深早早苏醒,支起身子看他,绫人正准备系上衣带,林深迅速钻了进去,他万分无奈,“不如下次托绣工将你缝在我的衣襟里。”
“还有这种好事?”林深在他衣服里找个好位置,“那就把我缝在这好了。”
她贴着他的胸口,手心贴合他的心跳,看到她心情很好,绫人也就收拢手臂,搂着她轻拍,“不要再玩闹,明日别再来了。”
林深忍不住掉了眼泪。
绫人抚摸她的脸,安慰:“不如先去旅行,我回来便告知你,若你还将神里家当做休憩的地方,我必当欢迎。”
“我不想去旅行...”林深埋在他的手心里磨蹭,“明天不找你就是了。”
他很少苦恼,沉默片刻,派蒙都跳出来说:“你带着她嘛,见不到你她会死的。”
“我会死的。”林深附和。
哪有那么夸张。
绫人笑着说:“旅途劳顿,大家都不曾带着家眷,这并不合适。”
林深脑袋里循环起“家眷”两个字。她也不是很想让他为难的,只是在耍性撒娇,但是听到他这样说,还是指着自己的脸询问:“家眷,我吗?”
“不然?”
“好吧。”林深举了举自己的胳膊,“但是我可以做你的下属...”
“你并非我的仆众。”绫人捏捏她的下巴,“我的客上宾,如何能委屈到下属的位置。”
林深被他哄住了,她看了看时间,又听了一下周围的动静,勉强从他身上离开,帮他穿好衣物,绫人想要将自己的羽织给她,林深却从她的背包里掏出他送给她的那件,“我有带哦。”
她好好穿在身上,“很温暖,谢谢你。”
“不必言谢。”
林深起身准备离开时,绫人轻笑着说:“若实在想念,我也会早归去见你。为何觉得只有你一个人在惦记?”
林深攥紧他的羽织,小声嘀咕:“我会听你的话的。”
绫人自身后抱住她,“就当为我照料绫华,如何?”
“知道了。”林深握着他的手,“你待我好,我清楚,我太依赖你了...”
舍不得,分离焦虑,林深也不想这样。
“我很快回来。”绫人垂头说,“这没什么,不必觉得歉疚,被你喜爱亦是荣幸。”
绫人的话语安抚了她很多,她离开前想,要是她也像他那么成熟得体就好了,大概也不会这样不理智,什么都不顾,只想陪在他身边。
第67章 神里屋敷(11)
她离开后,很快便没了踪迹。
神里绫人推开门扉,看到几名武士已经守在门外,又合上门,将佩刀放在腰间。
林深比他想得更贪心。织网密布,求的不是片刻的逢场作戏,而是身心都要投入的爱情,被封在鸟笼的家雀爱上自由的飞鸟,对他来说亦是一种残忍。
他确实不该有一瞬的怀疑,觉得她并不聪明,或者说,她对感情相当投入,也没有对他有任何欺瞒,是相当不明智的选择。
现在看来,不太聪明的,或许是轻敌的他罢了。
有朝一日她总要离开的。绫人并不将自己放在第一位,残忍、冷血、阴谋诡计,只要能守护他的家族,他变成什么样都无所谓。父亲病逝前对他的嘱托,早就让他确定自己的目的便是兴复神里家的地位,保证家族的稳固和国家的安定。
对此不择手段,将自己的心作为代价也支付出去了。
真是可怜啊,飞鸟在笼边的歌唱与陪伴,他却只能端坐着倾听罢了。
绫人收起对自己的怜悯,想着或许他回去时,林深已经踏上新的旅途,但她并没有,每夜也会用星螺询问他一天的生活,有没有劳累,家里的纸条已经堆积如山,不要让绫华担忧之类的话。
偶尔也会问他的踪迹,绫人没有告知她,因为开口她便会赶来。
大概过了五天,绫人并没有觉得有多漫长,她却还是坚持说:“做了一些吃的,想给你送过去。”
思念当真有这么难以忍受吗?绫人觉得收敛情感已经成了习惯,她那满溢出来的情绪真是让人招架不得。
还有几所神社要他整治,这多是八重宫司的意思,虽然她不怎么喜爱他,不过绫人还是要履行社奉行的职责,毕竟扶植社奉行不过是为了三家抗衡。
神社分布在各地,所以居住的地方的条件也是参差不齐。
绫人将地方告诉了她,是一家村民空出来的房间,林深端着一盒热气蒸腾的食物站在里面,看了看破旧的屋顶,皱眉抱怨:“好歹是招待社奉行大人,就在这里下榻未免也太没有诚意。”
“这里土地贫瘠,村民生活也相当拮据,能找到房间已经不错。”
她放下食盒,在绫人这种饭量小的稻妻人看来,她几乎搬来了整个家的吃食。
她左右看看,“你那些草包同僚呢?”
“或许在附近入住吧。”绫人拿起筷子,林深给了他一个透明的包子,里面汤汁充盈,稍微挑开便溢满香甜的汁水。
“甚至可以用勺子喝呢。”林深坐在他身边骄傲地说,“我厉害吧。”
“确实厉害。”
林深又给他拿了一杯奶茶,“焦糖奶茶,珍珠很好吃的。”
绫人把她搂到怀里,轻蹭她的发,“多谢。”
林深摇头,搂着他给他介绍她的菜品,绫人尽力多吃了一些,但是她拿的,哪怕每样吃一口都很难吃完。
剩下的食物绫人也没有接触,外面已经聚集了很多闻到香气的孩童,林深明白了他的意思,就分了出去,还特地说了是社奉行大人的赏赐。
“借花献佛。”他笑着评价,看林深在门口站着,不解道,“怎么不过来?”
她小步挪到他身边,搂着他的脖子轻晃,“今天可以一起睡吗,我不会给你捣乱的。”
摇尾乞怜的样子实在可爱,绫人捏着她的脸颊,喜爱地亲了亲她的额头,哪怕在他面前装乖,也是讨人喜欢的。
她缩在他的臂弯里,被他逗弄婴儿一样捏着脸,虽然怪羞耻的,但是林深还是愿意让他拿捏。
夜里林深也没有求欢,地方偏僻,实在没什么兴致,乖乖在他怀里躺着,他的佩刀就横在手边,林深询问:“你以前也是自己对付那些刺客吗?”
“多数是我自己。”
“也受过伤吗?”林深抚摸他的手臂,“疼不疼?”
“受伤倒是小事。”绫人垂头回想,“以前社奉行中有家族想要取代神里家的位置,给我与绫华下了毒,还好那日她生了病胃口不佳没有吃饭。”
林深抓紧他的衣服,“那你呢?”
“没什么,医治及时。八重宫司也并非偏爱神里家,大概,那时我死了的话,她或许会扶持那个家族上台。”
“尔虞我诈,勾心斗角。”神里绫人带着些许轻蔑的笑意,“真是可悲。”
林深攥紧手里的布料,他看到她眼睛里的忧虑,温和地爱抚她,“已经过去了。”
如今的形势也就证明了他的能力,对于时局的掌控,以及对于稻妻的民众,他都是当之无愧的家主大人。
林深搂着他说:“你是很强大的人,绫华、托马还有神里家的仆众都很仰赖你的能力呢。对于你的依赖和信任,也是因为你以一己之力守护了整个家吧。”
“是么?”绫人抵着她的额头,“但愿绫华能更加强大,至少在失去我的荫蔽时,她也能如我在的时候那样坚强。”
他的语调很温柔,“这也是父亲母亲的愿望,期待她能长成优秀独立的女性。”
“我觉得她已经做到了。”林深拍拍他的脊背,“一直以来都辛苦你了,毕竟没有哥哥的守护,绫华也没办法茁壮成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