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觉到抓着枕头的劲儿小些了,沈牧池迅速将枕头放回它原本该待的地方,又提前一步簒住回过神要继续丢枕头的方许宁的手。
沈牧池觉着方许宁就是醉了,只是面上看着不显罢了。
他两手抓着方许宁的腕子,腾不出手,只得用额头去她的脸。
在肌肤相贴的一瞬,方许宁愣住,连手上的挣扎都忘了,并在人要离开时不由自主追上去蹭了一下。
这都是下意识的举动,即便记忆还没恢复,也无法否认身体的记忆。
第56章 (倒v结束)酒水误人
“有些烫,是醉了。”沈牧池断定。
“你也不叫我宁儿……”没由来的蹦出一句话。
这副模样的方许宁,沈牧池着实还没见过,像小孩子一样,对某些特定的问题执拗又认真,让他的心软得一塌糊涂。
方许宁板着脸,讲出来的话却十分有温度:“难道你心里还惦记着那个心上人?”
是极少见的,嫉妒的口吻。
沈牧池一时半会儿间没开口,又被醉鬼抓住了尾巴。
方许宁有些生气:“你果然还惦记着她!”
“宁儿……”
话音未落,被敲门声打断:“殿下,世子,我来送桂花圆子羹。”
是容铃的声音。
沈牧池只得先去门口将羹汤端进来,这是刚出锅的,上边氤氲着浓白雾气。
现下方许宁醉成这样,显然要喝些东西醒醒酒。
沈牧池想着,眼下最要紧的是给人醒酒,免得一会儿折腾完睡着后明早起床头疼。
“殿下尝尝,是你最爱的桂花圆子。”沈牧池低头吹凉调羹里的圆子,递至方许宁唇边。
“我不吃。”方许宁眉头紧蹙,侧头躲开。
沈牧池明白她还惦记着方才的问题,只得放缓语调轻声哄着:“多少吃些,吃了明日会好受许多。”
“你听不懂么,我说不吃!”音量猛地拔高。
回过神来的方许宁眼中闪过一丝惊愕,似乎不敢相信自己会对沈牧池发脾气。
她现下不愿见到沈牧池,又想他留下来陪在自己身边。
方许宁心中矛盾极了。
她已经明白了自己对沈牧池的心意,只是他早便有了心上人,在两人成婚前,沈牧池便有了心上人。
自己是后来者,她占了原本不属于她的,沈牧池正妻的位置。
她是公主,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只要她想,什么东西,什么人得不到?何况他二人已经成婚,按理说他们已是这世上最最亲密的人,可方许宁还是觉着心中发酸,酸涩得她快要喘不上气了。
“宁儿……”沈牧池见她又红了眼眶,再顾不上其他,抓住她的手。
“你莫要碰我!”方许宁猛地抽手,没留意碰翻了沈牧池另一只手上拿着的汤碗。
“你那心上人要是知晓你对我这般怕是要杀入昭阳殿……”
当初就该强硬些,去父皇面前闹,让人收回圣旨。
什么金玉良缘,孽缘罢了!
方许宁这一下,着实没让沈牧池察觉,那碗桂花圆子烫得很,不知道有没有烫着她。
沈牧池不顾人的反抗,捉住微红的指尖,皱眉:“疼么?”
“叩叩——”守在门外的容铃听见里边的动静,叩门询问:“殿下,世子,怎么了?”
“拿些烫伤的药来。”沈牧池不敢再离开方许宁,冲门口喊道。
等门外的脚步声渐远,沈牧池直视方许宁的眼睛,万分认真道:“你不让我再叫殿下,那我就叫宁儿……”
他方才检查伤势,是半跪在榻前的,现在依旧是。
方许宁坐在榻上,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姿势俯视着沈牧池,这让她生出一种错觉,面前的人会无条件臣服于她。
“可是宁儿,我的心上人,自始至终都只有你一人,没有旁的人。”沈牧池不晓得为何方许宁突然认定他有心上人,他只能将这种事推到醉酒上。
“胡说!我都听说了,你有个喜欢了好些年的人,是与你一道长大的人,往后只会娶她一人,一生一世都不会负她。”方许宁瞪他,像在看一个负心汉。
“但你转头便尚公主!你就是天底下最最无情无义之人!”
沈牧池原本还认真听着,想弄清楚到底是谁在公主失忆后胡编乱造他的谣言,但越是往后听越是觉着熟悉。
这些话都是他说给方许宁的,再是传谣也不会精准道这个地步,连他二人私下里说的话都编了八|九成真。
“殿……宁儿从哪儿听来的?”保险起见,沈牧池先多问一句。
“还用听谁说么?这样的消息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倒是个令人意外的答案。
沈牧池自觉有关自己的谣言还不至于传播到人尽皆知的地步,既然不是听来的,那便是自己出现在脑海中的。
简言之,方许宁将失去的记忆当做他与旁人的谣言了。
简直无妄之灾。
沈世子人在家中躺,锅从天上来!
一口又黑又大的锅将沈牧池扣翻在地,还白白受了一通气。
他又气又庆幸,气自己倒霉,无端被人误会,又庆幸自己终于找到方许宁藏在心底深处的的症结所在。
这人面上瞧着矜贵,什么都不在乎,却会在意他的心上人是谁,这段日子他们变得亲密,但其实心底却绷着弦罢……
怕自己心动之人心中最要紧的不是自己。
怕自己做了棒打鸳鸯的娇蛮皇族?
想到这,沈牧池轻笑一下,这个拧巴的小殿下或许还真这样的想过。
转而又心疼,那么高贵骄傲的人,怎么就这样好,自己都要碎掉了还担心人家呢。
她就该于高位上坐着,底下的人将珍宝捧上来任她挑选。
“那些话都是我说给宁儿听的,那些不是谣言,是宁儿忘了的,与我有关的记忆。”即便方许宁现在是醉着的,不确定等人酒醒还记不记得他说过的话,但他还是认真解释,不愿敷衍她。
“你骗我……”醉鬼一般来说不会太好哄,方许宁这样的更甚。
“不会,宁儿忘了,在皖城时,我发过誓,不会欺瞒你哪怕一个字。”沈牧池是个记性好的。①
方许宁两条秀气的眉毛蹙起,她在回忆,沈牧池等她想起来,也不催。
不久后,皱起的眉松开。
好像的确有这么件事,而沈牧池又是一个堪当君子的人,那么他说的过的话便不会反悔。
也就是说,他的心上人就是她方许宁本人。
那方才自己是在……矫情么……?
方许宁:“!”
脚趾又要动了……
“世子,这是治烫伤的药。”昭阳殿备了太多药石,容铃翻找好一阵才寻到,紧赶慢赶怕送迟了。
终于解救了她家殿下的尴尬症。
“退下罢。”沈牧池拿过膏药。
“是。”容铃迟疑着看向方许宁,如果没听错,她刚才听见殿下生气凶了沈世子,两人还起了争执摔了东西,她要确认自家殿下是否有事。
但她望过去,坐在榻上的人低着头,瞧不清神色,倒是耳尖……和脖颈挺红的。
总之不太像吵架,但是若说像什么她也答不上来。
“容铃?”沈牧池看出她的想法,出声提醒。
再多也瞧不出什么来,容铃行礼告退。
沈牧池重新走回榻边,今夜第第四次要碰方许宁的手,唯独只有这次没有反抗。
药膏是宫里特有的,小小一盒用了十数种药草,带着淡淡的香味,在人刻意放轻了力度的涂抹下,本就不严重的烫伤方许宁甚至什么都没感觉到。
这么一打岔,方才莫名的气氛消散,加上夜色已深,酒劲彻底上来,没多久思绪便昏昏沉沉,沈牧池收好膏药转过身正好见人顺着梨花木床栏往下滑,他猛一个跨步上去接住方许宁。
再将人安顿好已是子时。
沈牧池也喝了不少酒,这一晚上折腾下来,饶是酒量惊人也该头晕眼花了。
翌日。
方许宁刚醒来,便觉头疼得厉害,活像被人在脑后敲了一闷棍。
“嘶——”她揉着太阳穴缓解刺痛。
等那阵头痛稍退,昨晚的记忆涌上来。
方许宁:“。”
昨夜怎么没让她醉死算了……
“宁儿醒了……”男人的嗓音带着从睡梦中刚醒来的沙哑。
方许宁紧忙闭上眼,试图营造自己尚在睡梦中的假象。
但沈牧池没分视线过来,而是起身倒了杯茶水又坐回榻边。
“宿醉定然不会舒服,先喝些水。”
本要装到底的方许宁又迟疑了,他都将水拿到榻边了,再装也忒不像话了。
于是方许宁坐起身接过茶盏喝了一口,递回去时想到昨夜两人算得上互通心意的场面,又补了一句:“你也喝些。”
沈牧池没作他想,就着方许宁喝剩下的水一口闷了,又去桌边倒了一盏才回到榻上。
“昨夜……想起来了?”他调侃着问。
也没什么好再遮掩的了,方许宁点头:“嗯。”
“虽然没忘,但我还是想再同宁儿说一遍,”昨夜是方许宁借着醉意问他的,这与他主动说是不一样的,“沈牧池从未中意过其他女子,只有一个少时见了一面便心生向往的人,她是个无比尊贵的人,我余下所有时光都想着怎样离她近些,再近些……”
方许宁捂住他的嘴:“行了行了,莫要说了。”
怪让人脸热的。
“宁儿心里明白就好。”沈牧池知晓她面皮薄,不好意思了,顺着她没再往下说。
手心贴着男人的嘴唇,他说话时温热的气息不断吐在掌心,方许宁想要收回手,但那人那张嘴实在厉害,总是几句话就叫她心湖泛起波动。
总被人拿捏在手心让向来没吃过亏的公主殿下生出些不甘心的念头。
于是她攀上沈牧池的肩,紧实的皮肉哪怕隔着一层衣料也难掩其爆发力,也能感受到自己触上去时瞬间绷紧的筋骨,觉着自己稍稍拿回些主动权的方许宁弯了弯眉眼,凑上去在他耳边道:“第一回见到沈世子时,我也想过若是同世子结为夫妻,该是如何圆满……”
第57章 吞金自尽(二合一)
“容铃,进来更衣。”方许宁说完便趁人还没回神,下床唤容铃进来。
她余光注意着沈牧池的举动,似乎愣住了。
扳回一局的公主殿下心情颇好,连带着昨日醉酒的尴尬都忘在脑后。
容铃进门,手上拿的是件素净衣裙,进来便低声道:“殿下,丽景轩早些时候传来消息,惠贵人薨了……”
“什么……”方许宁手中的胭脂没拿稳落在妆台上。
“什么时候的事?”沈牧池此时也反应过来。
容铃心有戚戚:“具体的不知道,是今晨宫女见贵人迟迟未唤人,进去查看……已经没气儿了,说是吞金自尽。”
方许宁恍惚,宫中嫔妃不算多,惠贵人位份低,却生有一位皇子,她小时却十分喜爱黏着长相漂亮的二皇子,常常跟着二皇子去丽景轩蹭一蹭惠贵人编的草编蟋蟀。
她与惠贵人关系称得上亲密。
二十来天前,她还派人送了许多新编的草编蛐蛐儿什么的,怎的人突然就没了。
“可查清了贵人自尽所为何事?”方许宁勉力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声音却还是发着抖。
容铃摇头:“消息才传出来没多久,还不晓得。”
“咱们过去看看。”方许宁放好胭脂,起身让容铃更衣。
“是。”在这宫里,最了解方许宁的莫过于容铃,她不再多言,忙伺候人洗漱更衣。
沈牧池还记得前些日子丽景轩送来的草编小虫子,知晓那位惠贵人对方许宁而言定然是重要的人,也加快自己这边的动作,待会儿陪着人一道过去问问。
两人收拾好后已过了一炷香,带着容铃一道前往丽景轩。
当时为了和走得近的几位娘娘住得近些,方许宁特意向皇帝要了昭阳殿,从这边过去不算远。
“慢些,不用急。”沈牧池跟在方许宁身侧,明显的感觉到她呼吸越来越急促。
“嗯,好……”此时急也无用,她知晓,只是想快些过去确定这是不是容铃在与她玩笑,昨日还在宴席上见到的人,怎么今日醒来就没了,这怎么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