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牧池没有出声,但他看向方许宁的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
“那……”方许宁有些迟疑。
“宁儿,”沈牧池看着她迷惑的眼神,突然笑着唤了她一声,“他救你是因为对你心生情愫,不忍见你丧命。”
“这种时候还开玩笑,沈牧池你好无聊。”方许宁想瞪他。
沈牧池没急着反驳,而是同她分析。
“若是他倾心于你,那这便好解释了,先前跟了许久,三殿下几次被伤都无事发生,你被抓一下便立马现身,任务也不管了,我想,他现在没能杀了三皇子正被他的主子责罚。”
沈牧池说得太有道理,方许宁一时找不到理由反驳。
第65章 假死脱身
方许宁撇着嘴,十分为难,她不知道沈牧池是怎么和平危相处的,让他生出这样荒谬的结论,也不知道怎么和人说他想错了,大错特错,毕竟他真的很坚持。
“先前在王家村有一个企图偷你荷包的贼人,宁儿可还有印象?”沈牧池突然提到与他们聊的话题不相干的事。
王家村,是之前跟着靖安侯府去枫香山踏青时路过的一个小村庄,方许宁还记在哪里跟着徐夫人一起施过粥。
但是偷荷包的小贼……
有这回事么?
见她没想起来苦恼的样子,沈牧池叹气。
“那日我说他和平危有关,你还生气了。”
还说查清之后与平危无关要他和人道歉。
他与方许宁互通心意后哪里受过这样的待遇,沈牧池当时听到可委屈难过了!
讲到这个,方许宁隐约想起来一些。
“是那个叫……刘……”
人想起来了,但是名字却只记得一个姓氏。
“刘登。”沈牧池这时候展现了他优秀的记忆力。
“对就是他!”虽然不太记得,但只要有人提醒名字,方许宁就全都想了起来。
“他怎么了?查出些什么?”方许宁如今对平危的态度与刚成婚那时已有了大变化。
自从失忆后,身边的事情越来越多,有时候她都怀疑是不是自己失去的那两年记忆得了人才会被报复。
但是平危,方许宁确实是弄不清楚,他有什么理由要这样做?她记得自己待他不薄。
刘登没有跟着他们去枫香山,而是沈牧池的人直接带回靖安侯府关起来,原本是等他们从枫香山回来再重新审问的,但在皖城耽搁许久,加上幕后之人不断搞小动作,他也就没想起来还有个人等着审问。
还是前一在宫里待的无聊了才猛地想起来,这才叫人开始审问。
好歹是在大理寺当差的人,手底下的人别的长处可能没有,但在审问犯人这一点上绝对是个中高手,几天下来,终于从他嘴里问到实话,再经由查证,终于将他的相关报告送到沈牧池手上。
在王家村时,他说自己原本在镖局当差,因为手脚不干净被人辞退,同行镖局听了他的事迹也不愿用他,不想做苦力的刘登这才打上方许宁的主意。
但经过调查,事实与他说的有所出入。
他虽在镖局做过镖师,但却不是因为手脚不干净被赶出来,相反他在镖师这一行中好评如潮,听说他离开原先所在镖局后有不少镖局想将他收到自己地下的镖局,但让人意外的是,他都没有理会,声称自己要回老家再做生意,不回来了。
后面再出现在众人面前就是在王家村,偷公主荷包。
“照这么说,不像是走到末路要靠偷抢来谋生的人,为何突然出现在王家村……”方许宁不解,她想了一阵又问,“他的老家可是在王家村?”
沈牧池摇头:“他老家在云州那边,与王家村甚至是从朝歌到枫香山都挨不着边。”
“那为何……”方许宁更是不明白了。
“这便是关键。”沈牧池眼神变得严肃凌厉。
“为什么一个收入可观的人宁愿抛弃京都的生计要去做一个贼?”
“因为后者能获得更大的利益?”方许宁试探回道。
“原本我也是这样想的,只有更大的利益才会让他冒险去偷你的荷包,甚至我想过指使他这么做的人是呢个幕后之人……”讲到这里,沈牧池停顿一下。
“但他没想到我会陪你进宫。”
“什么意思?”方许宁更加一头雾水。
怎么还能和自己进宫有关?
“进宫后,平危死在昭阳殿的大火里,这件事在玄武门那边传开,我偶然从那边路过听到人议论,平危死后,被他同乡知道该怎么和他母亲交代。”
方许宁听到这像是听到什么不得了的消息,她眼中透露的震惊都快化作实体溢出来。
“我在皖城遇到他的,他说父母双亡,又没有亲戚,我才将他带在身边的,什么时候又多了老家的母亲?”
沈牧池摇摇头,表示自己也不清楚缘由,但他接着往下说:“我当时也觉得奇怪,便暗中打听,平危被你调去玄武门后收人排挤,只有那个侍卫对他还算不错,他二人后来一直称兄道弟,平危向他说了自己的身世。”
“他说他是云州人,背井离乡来京都谋生,看能不能闯出一片天地……”
“云州……”方许宁喃喃,“竟然是云州,他与刘登是同乡。”
“不错,而且我去查了宫中的名簿,刘登从前也在宫口当差,在青菊轩。”沈牧池顺着一条偶然听到的消息往下查,揭开不少平危底下藏着的东西。
青菊轩,方许宁对这个院子极其熟悉。
“二皇兄的住处。”
“刘登在出宫前是二皇子的侍卫,最开始是青菊轩的守门侍卫。”沈牧池点头。
方许宁觉得牵扯出来的东西越来越多,她已经快要不记得原先他们在谈论什么了。
“那你觉得,刘登和平危对我别有心思有什么联系?”方许宁还是想知道到底什么样的情报会让他觉得平危对自己有意思。
“严刑拷打这个理由可以么?”沈牧池理直气壮。
方许宁:“……”
原来早就问出来了么,那为什么又说这么多……
“但也只问出来这么多,他出宫的记录被人刻意抹去,我的人再要问时他抵死不说,第二天再要问他时,已经没气了。”沈牧池觉着有些累。
不是身体上的,是一种无处发泄的累。
有人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将人悄无声息的杀了。这无疑是将他的脸踩在脚下摩擦。
“死了?怎么回事?”方许宁的心就像在大海中漂泊的船,随着暴风雨掀起的大浪起起伏伏。
“三根银针自脑后插入,发现时尸体已经没了温度。”沈牧池简略过程,只说个大概。
现下可以确定平危为呢个幕后之人效力,而与他同乡的刘登又被人灭口,可以初步推测,他二人或许都为幕后之人做事,只要暴露,机会立马灭口。
至于平危为什么会被安排以假死脱身,方许宁只能想或许是他对那个人还有用,让他舍不得平危这个优秀的手下。
按照前日突然出现,一招解决一头虎,又几个跳跃便消失的无影无踪这样的身手,的确难以再找到一个与之平分秋色的人。
现在前路被浓雾掩盖,方许宁和沈牧池就像在浓雾中抹黑走路的人,完全没有方向。
“接下来怎么办?”方许宁头痛不已。
“若是能抓住平危就好了。”
“这倒的确是个办法。”沈牧池道。
“若是能抓住平危,他应该知道不少,或许可以直接从他那里得到幕后之人的身份。”
“说得轻巧,哪有那么容易。”方许宁没被他这个计划打动。
他们现在得到的消息倒是不少,但还是在原地打转,没有一点进展。
“等等!”方许宁灵光一闪,她提议,“你不是说他对我不一样么,不若就用我做诱饵引他出手如何?”
“不可!”方许宁说完后几乎没有犹豫,就被沈牧池否认。
这下又轮到方许宁不懂他了。
“怎的又不行了,既然真心喜欢一个人定然舍不得他受一点伤害,我不过是假意陷入危险,有你在一旁看着,又不会出事。”
虽然计划让沈牧池很不满意,但是听到她说出口,心里还是仿佛陷入蜜糖中。
他的殿下说有他再说身边就是最安全的。
试问要怎样全心全意信任一个人才会这样想。
“此事再议。”沈牧池坚决不同意她的这个计划。
“现在最重要还是先养好伤。”
方许宁无法,她劝说不动沈牧池,只得暂时歇了心思。
这次冬狩发生许多事,但还是举办下去了,甚至还往后延迟了几日。
无法,三皇子与乐安公主受伤,皇帝心疼他二人,想等人伤势稳定下来在做打算。
在延迟启程的第六日,方玥棠已经可以下床走动了,方许宁伤势要轻许多的人还是稍微牵扯一下都往外渗血。
皇帝心疼不已,频频叫女御医去查看。
每回得到的都是一样的答复:“殿下身子骨本就差些,伤处难以愈合,恐怕还要写时日才能稍稍愈合。”
可到了第十日,皇帝不得不让人准备收拾启程会朝歌了,再要拖下去怕是要赶不上元日了。
他还特意过来同方许宁说明此事,承诺回宫后将她早前看上的琉璃灯盏送到昭阳殿去。
虽然方许宁没觉着吸现在回去有什么不好,毕竟已经为了她和三皇子耽误许多,而且还能得到西域进贡的琉璃灯盏,更是恨不能立刻启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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启程那日,沈牧池赖在方许宁的马车里,不放心她,怕人在马车行进途中颠簸,拉扯到伤口。
“你这是小瞧谁呢。”方许宁虽然嘴上说着埋怨的话,但双眼都笑的眯起来,极开心的模样。
被心上人挂念的感觉,是与父皇母后还有皇兄的挂念不一样的感受。
“公主殿下冤枉,小人不敢小瞧殿下,是小人担心得坐立难安,唯有守在殿下身边方能好受一些。”沈牧池难得和人开玩笑。
方许宁被他夸张的话逗笑,乐不可支。
回程的路还算平整,只有一小段路稍微有些颠簸,但方许宁还没觉着疼便被沈牧池抱到腿上坐着了,那双有力的手顺着颠簸的弧度不断调整力度,方许宁坐在上边如履平地。
回程比来时多耗费一个时辰,还是顾忌着方许宁和方玥棠的伤,是以众人回宫时,廊下已经点上灯。
昏暗的夜色中,昭阳殿内的灯火亮起,又很快暗下来,许是寝殿里的人歇息了。
在大明宫另一端,伸手不见五指的屋子内,却频频传来鞭子抽打皮肉的声响。
第66章 蝴蝶之吻
黑暗的环境中,什么都看不清,但挥舞鞭子的人却能准确的将手中如长蛇般灵活的鞭子抽在跪在地上的人的背上。
窗外月光莹莹,从窗纸上透过,在跪着的人影前印下窗子上的纹样,是一种繁复华丽的花纹。从地上反射的光又打在那人脸上。
是平危。
此刻的平危两颊深深凹陷下去,整张脸消瘦的一双眼珠子快要爆出来,嘴唇抿成平直的一条线,完全看不出这个人是从前跟在公主身边春分得意的挺拔少年。
若是走在宫道上与方许宁迎面撞上她也认不出来这个人是跟在自己身边多年的人。
“啪——”又是一鞭子落下。
平危闷哼一声,强忍着身体内让他赶快逃离的叫嚣,将自己死死钉在那一小块地方,不挪动分毫。
“我花那么多心血在你身上可不是让你一次次失败的。”在更深的黑暗里,一道年轻的声音传来。
听起来是很平缓的声音,音色虽冷,却是温和的调子,但平危不敢开口接话,因为他知道坐在上位的这个人性情有多反复无常,现在和自己心平气和的说话,但下一刻指不定就会化身恶鬼让人将他的皮肉刮下来一层。
“怎么不说话?”音调带着些疑惑,“难道是掌事下手太重,给打疼了?”
“回主人,没有,属下不疼……”平危稳着嗓子回话。
“哦?不疼?看来高掌事做事不尽心啊。”这回那道声音中带了些笑意。
却非常人理解的笑,而是嗤笑。
执鞭的高管事心中慌乱不已,连忙高高扬起鞭子,铆足劲打在平危的背上,霎时间,衣料破开,皮肉崩裂,高掌事甚至能感觉到一滴温热的水液溅在脸上。
“呼呼——”平危痛得大口呼气,但一声也不敢真正痛呼出来。
这里虽然是一处僻静偏远的废弃宫殿,但若是自己敢出声,他的主子定然不会轻易放过他。
“呵……”似乎对这一鞭很是满意,黑暗中的人笑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