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青寒翻了个白眼,绕开他走了。
吴翔林却是找到了乐趣,依旧打不死的小强一样出现在她的身边,等他意识到的时候,两人的相处模式已经成了朋友状态。
张青寒坐上他的车,一点不客气地说:“送我去公司。”
“好嘞。”吴翔林麻溜发动,“寒寒,别兼职了,你做我女朋友,我还能每月差你的钱了?”
张青寒:“好啊,一千万。”
“你这要价也太离谱了,我小叔叔知道,非得脑袋给我削了。”
张青寒撇撇嘴,不置可否。
吴翔林偏头看她。
张青寒:“好好开车。”
他看回前方,“你好财迷心窍啊,我周围像你这样的人太多太多了,但是你贪财贪的……”
“贪的清新脱俗?”张青寒恶寒道:“别给我说你因此爱上我了。”
“你,贪得好坦荡。”吴翔林说完,心里又补充了一句:像极了我那个变态吝啬的小叔叔。
张青寒嗤笑:“喜欢钱不好吗?”
“可是你很美。”吴翔林叹息,但凡当时两人相遇的方式是其他,借着她的外貌他可能都会对她生出一些旖旎意思。
现在,她就像莹莹白雪上面拉了坨大便,美则美矣,令人叹息。
吴翔林:“你破坏了美好的事物。”
他语带控诉,好似她不该将自己美丽的外表加诸在一个沾满铜臭的灵魂上。
张青寒冷笑了一声。
“愚蠢。”
“嗯?”吴翔林愣了下。
张青寒:“等你站到我这处境,再来跟我讨论这个话题。”
吴翔林噎了下,想说他就算到了她那个处境,也不会满眼都是钱钱钱的,但是他看了眼自己的豪车,咽回了后面的话。
等他真正去思考这个问题的时候,是张青寒在秋天穿着单薄的裙子在训练室里练模特步的夜晚。
那天,他约了去接她,电话里还叨叨她,“真是抠,把我利用到了极致啊。”
认识半年,两人已经非常熟稔。
张青寒:“不花钱的司机,为什么不用。”
吴翔林:“……”
他这车,来回油费够她叫两趟车了。
在公司等了半个多小时,张青寒都还没出来,打电话也没人接,他没了耐心,进去找她。
刚走出电梯门,就听见严厉斥责的声音。
“今天的事,你必须担责!”一个冷酷女人的声音。
“今天失误在我,有什么问题我都承担。”张青寒低沉的声音,让吴翔林的脚步顿时停在了拐角。
“你说,是不是天天跟公子哥混在一起,连台步都懒得训练了,今天这么重要的商演,你竟然能走路摔倒。”
张青寒没说话,吴翔林蹙眉,听着那女人滔滔不绝在批评张青寒。
他没蠢的出来装英雄,按了电梯又出去等,只是一个多小时了,张青寒竟然还没下来。他没办法,只得上去,发现那层楼早就熄了灯,只有长廊安全指示牌的绿色灯还亮着,黑暗中散发着诡异阴森的光茫。
无人的写字楼里,几不可闻的脚步声指引着他走到训练室。
张青寒穿着白日商演的裙子,踩着高跟鞋,在空荡寒冷的房间一遍一遍走着。
认真、专注、虔诚。
她根本不在意别人是否看到她的努力,更不在意外界的眼光,就那样在镜子前,反反复复,不知疲倦的练习。
吴翔林看着她的背影,胸口像是被重重砸了一下。
前几日,他听闻她要商演,“扫兴,不是约了陪我去买鞋。”
“没空。”
“商演多少钱,我翻倍补你。”
她抬头看了他一眼,接着看回自己的书。
嘿,什么眼神。
图书馆里他不能大声喧哗,只得压低声音,“白捡钱的活都不干,你不爱钱了?”
张青寒:“想要啊。”
“那你不去?”
“没空啊。”
“嘶……”
吴翔林透过小方玻璃,静静地看着里面的女人,忽然意识到,贪财和诚恳或许并不冲突,满身铜臭并不背离勤恳专注。
她依旧是骄傲、真挚、努力的。
他这么想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已经在这半年时间里,给了她太多太多关注了。
“所以……”
吴翔林看着对面的人,拿起冷掉的苦咖啡灌了口,才无奈又哭笑不得地说:“你怎么会觉得自己不配呢?”
“寒寒,我觉得你顶顶好。”
“……和我小叔叔殊途同归,其实本质上……你们是一样的人。”
“你们变了,又没变。”
第76章 阿里巴巴与守财奴与金山
76.
疗养院外墙上的爬山虎长得格外茂密, 四月生了新叶,风吹过,掀起一片绿浪, 盈盈欲滴。
张青寒仰头望着三楼,白色窗棱, 在青翠中格外打眼。
静悄悄的,像玲珑剔透的玉石上镶着一枚钻, 让人移不开目光。
忽然,那透明的窗户被人拉开, 一张干净又苍白的脸闯入视野,跟着,那漆黑深邃的目光落到了她的脸上。
她猝不及防,躲闪已经来不及,强撑着望了回去。
绿意悠悠中, 赵貉发白的脸有些瘦削,依旧是那英朗分明的轮廓,即便穿着一身朴素简单的病号服, 不动声色看来时还是有强势的摄人。
他该是坐在轮椅上,露在窗外的身形只有他的上半身。
然后,他平静的撤身, 退回了房间。瞥见她,像是瞥见了无关的路人。
张青寒的睫毛眨了眨, 灿烂柔软的阳光中, 透出几分莫名的脆弱与感伤。
跟着, 手机震了震, 然后赵貉苍白不减英俊的脸重归视线,他站在窗户边, 看不出什么表情的对她点了点手机。
她呐呐低头,摸出自己的手机。
聊天框弹出一条消息。
【守财奴】:在看什么?
张青寒的手指抖了下,低头慢慢打了几个字。
抬头,赵貉看着向了手机,四月明媚的阳光在他漆黑的头发落下跃动的光影。
他低垂着脑袋,从她的角度望去,他侧脸轮廓的优美弧线一览无余,在一片绿色的海洋里,洁白、干净的他,像教堂里圣洁无害的教父,他褪去霸道、强势后,脸色白皙的他,竟然会露出温润、谦恭、神圣的一面。
他认认真真,安安静静,看着手机上的文字,像教父虔诚的朗读着《圣经》。
张青寒的脸有些热,她的文字远不能媲美上帝的指引,更不需要他那样专注地看着。
嗡,她的手机又震了。
她点开。
聊天界面:
【张青寒】:盯着爬山虎发呆。
【守财奴】:为什么会发呆?
张青寒嘴抽了抽,颇感到无奈的回复:“因为一直在盯着。”
发完,无语地抬头看回去。
隔着三楼的距离,她分明看见了他眼里一闪而过的笑意,低着头又打字。
张青寒以前怎么没发现,他还有耐心敲手机键盘与人闲聊。
【守财奴】:为什么一直盯着爬山虎?
他今天是十万个为什么吗?
张青寒无奈,重重打字:“因为这里种满了爬山虎。”
【守财奴】:你喜欢吗?
张青寒看到后愣了下,回复的动作慢下来,几秒后才缓慢打过去,“为什么这么问?”
【守财奴】:你喜欢,我会有满足感。
【张青寒】:为什么?
她像是刚才的他上了身。
那边的速度却是停下来了,她抬头,赵貉幽黑的视线直直望着她,像一顷深邃浩渺的湖泊,拉着她陷落却探看不清。
跟着,他低头,那张嘴唇发白的脸依旧专注。
【守财奴】:因为当初为你而选。
张青寒愣住,紧跟着,又一条消息跳出。
【守财奴】:院子里的梧桐树已经够多了,我想再遇如果还是夏天,满墙绿意盎然的爬山虎,你也会喜欢。
张青寒心脏猛撞了下胸腔,再看向这个疗养院,发现白色的外墙爬满了绿油油的爬山虎。他们在阳光的照耀下,为这个安静沉闷的疗养院带来了无限的生命力。
张青寒攥着手机,愣愣地仰头望着他,沉默到失语。
四月的春光落在她白皙的脸上,清风吹走她嘴边发丝,那双望着他的视线露出如大海那般沉静的热烈。
【守财奴】:怎么不说话了?
【张青寒】:想要听我的夸奖吗?
【守财奴】:不用,我已经看到了你的夸奖。
【张青寒】:那想我说些什么?
【守财奴】:都可以。
【张青寒】:……嗯?
【守财奴】:今日阳光不错。
【张青寒】:所以?
【守财奴】:我想你在楼下多站会。
【张青寒】:……
【守财奴】:因为我想,你大概不愿意上来。
张青寒的心脏紧缩了下,仓惶地抬头望他。
他静默如月,漆黑清冷的眼神里透出几分雾蒙蒙的空茫,高挑身形露出萧瑟。
张青寒的黑睫在眼下落了一片阴影,神色看不分明。
又一道风吹过,卷起爬山虎掀起绿浪翻滚,叶子的沙沙声回荡在安静的春日小院里,风里还是带着一丝冷意。
她胳膊竖了寒毛,飞快拿手机打字。
【张青寒】:风太凉了,关上窗户,赶紧回屋。
赵貉看了手机,又看向她,安静的纹丝未动。
张青寒恼怒,咬着唇又打字,“进去。”
他像是知道她要说什么,握着手机没看,只漆黑的目光牢牢定在她身上。
张青寒忍不住咬后槽牙,转身大步往疗养院外走。
不进去算了,眼不见为净,到时候腿疼的又不是她,她不吃威胁这套。
后面来自高处的视线如影相随。
她重重快速的步伐定在出院子的门边,扭头懊恼地瞪向他。
赵貉露出早有预料的笑容,低头又点开手机。
【守财奴】:没想要逼你,不逗你了,快回去吧。
张青寒怔住,抬头,赵貉看着她,安静地拉上了窗户,往后退,渐渐消失在窗边。
那一面高墙,满眼的绿意中,白色方窗静静立在那儿。
赵貉推着轮椅回到床边,动作顿住,低头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咚咚。”
门敲了两声,来人推开门。
赵貉眉眼平静地看过去,张青寒抱臂,不动声色地望着刚才在床边走神的男人,病房的门窗上匆忙一撇,那黯然神伤的身影在她胸口猛抓了下。
来不及多想,就迅速拉开了门。
“Daddy还没那么吝啬吧,探病都只准人站在楼下看,还不允许进来。”她又是那副挑衅又顽劣的开玩笑方式跟他说话。
赵貉做她Daddy,自然一点也不相让。
“有的人躲了几天不敢露面,我当站在楼下是种特殊癖好。”
“我有什么特殊癖好daddy还不知道吗?在哪里都行,地毯沙发阳台,就是不喜欢在床上。”
赵貉眼眸深了些,“这癖好还是适宜关上门说。”
“Daddy的衣冠禽兽真是一以贯之。”张青寒笑他,一边关上了门。
随着房门的拉上,这个豪华病房瞬间变得封闭狭窄,一片安静里,窗外的爬山虎绿叶摇曳声都变得格外清晰,两人望着对方,任这份安静发酵,愈发清晰。
然后,张青寒先避开了目光,装作打量病房,迈步朝他走近,最后停在他的轮椅前。
右腿病号服下,空空荡荡。
赵貉的视线也跟着落到那处,又抬头看向她。
张青寒:“我今天见吴翔林了,我给他说你住院了。”
赵貉愣了下,然后露出头疼的表情,“难怪手机有十几个未接来电。”
他只扫了眼,接着同她发消息,点也没点开看一眼。
“小叔叔,你这下可算被他抓到把柄了。”这么大个人,还把自己折腾到住院了。
赵貉抬头看着她:“是被你抓到了把柄。”
“那小叔叔准备怎么收买我?你知道的,我很好打发,拿钱就行。”
赵貉坦诚:“什么都行,就是没钱。”
“小叔叔,你真抠。”
“嗯,你要价太高,我没钱。”
“你都还没听我说呢。”
“不必给你这个机会。”
张青寒眨眨眼,哭笑不得的瞪他。
真吝啬啊,这老男人,还是这么守财奴!
赵貉无辜地望着她,一脸钱对我真的很重要聊什么都行别聊花钱的无辜。
“小叔叔,难怪吴翔林对你很有怨言。”可怜她当初不懂,懂的时候都晚了。
赵貉露出古怪的表情。
张青寒:“?你那是什么眼神。”
赵貉:“你和他很有共同话题?”
他的语气有些微妙,张青寒便说:“……要是有呢。”
赵貉顿了顿,“你俩,不可能。”
“哦?”张青寒似笑非笑,又老生常谈道:“谁知道呢,话别说的太满,我做你侄媳妇的心也没完全死呢。”
“那等我死了。”他立马说。
“嗯?”
“除非我死了。”赵貉一字一句道,接着说:“乱|伦的事,决不允许发生在我赵家。”
张青寒一愣,征在那里,竟不知道说什么。
几秒后,她干笑,漫不经心似的抓了下头发,别到耳后:“看小叔叔说的,怎么就乱|伦了?”
她心里发紧,像是有一只小黄鸡在不停啄她的胸口,让她又痒又热,不能跟他直直热烈的视线对视,想要扭头又觉得这样便败下阵来了。
两人总是这么莫名其妙的开始对决。
“以后少和他见面。”张貉想到张青寒竟然还答应过和那小子交往过一周,就想把吴翔林那小子揍一顿。
“那不行,做不成你侄媳,做了他婶婶呢。”张青寒一本正经:“我怎么能避而不见呢,家庭教育多重要,他爸妈不在他身边,我得肩负起这重任。”
“你说,我给他做家庭教育,有没有钱拿啊?”她笑道,脸热腾腾。
赵貉目光灼灼盯着她。
“说话啊,守财奴,给你教养小侄子都没钱拿,这活我可不干。”
赵貉的声音微哑:“你想要多少钱?”
“嗯……”她点着下巴,“说实话,还挺多呢。你也说了,我胃口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