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想着成事之路必有阻滞,万没想到现在连瓷窑都拿不回来。
没了瓷窑,又如何烧瓷?
沈菱歌犹如冰水浇淋,堕入寒潭。眼睁睁地瞧见刘员外收好银票,与那两个大汉一同出门。
跌坐在圆凳上,欲哭无泪……
雪粒儿簌簌地落在窗棂上,扰得人心浮气躁。
“刘员外,在下这里有一千五百两银子。你将这瓷窑卖予在下可好?”
这声音,怎得有些耳熟?
抬起头来,只见一身着深紫色长袍,腰间束带上坠着玉佩的男子。眉目俊秀,神态温和,嘴角微勾似笑非笑地望着刘员外。
此人不是余时安又是谁。
“你小子砸场是不是?”
两名大汉气势汹汹地阻住余时安。
“您二位尚且可以砸那位姑娘的场子,那么在下又为何不可?”余时安说得轻松自然,但是却让两个看门的脸色难堪到了极点。
其中年纪稍大的男子怒喝道:“别跟他废话!把他丢出去!”
另一名稍年轻些的壮汉应声走到了余时安旁边,伸手要抓住他的肩膀将他扔出去。
然而就在这时候,只瞧见那飞身而来的壮汉硬生生滚下了楼梯,登时哀嚎起来,起不来身。
余时安站直身体,慢条斯理地拍了拍肩上的浮尘,转过头去,“也不知二位替何人办事,这伤了身子着实不划算。”
那年纪稍长的壮汉指着余时安,“你是何人?我劝你不要淌这趟浑水!”
“在下余时安。”
听到这三个字,对方表情微动。
在这富云县,谁敢得罪余家。
刘员外见此场景,将怀中千两银票还给那壮汉,“老夫也是生意人,向来价高者得。”
随后,又面对着余时安,“余公子,这是瓷窑的房契地契。”
他确实是没想到,前段时间只花了五百两买来的瓷窑,此时成了香饽饽。
“多谢。”余时安伸手接过。
壮汉一见这变故,只得狠狠咬牙,下楼扶着受伤的兄弟离开。
厢房外喧嚣稍停,沈菱歌不知自己是何等心情,兜兜转转这一圈,还是得和余时安周旋,“余公子今日来此,高价买得瓷窑,总不会是准备白送给菱歌吧?”
“沈姑娘果然蕙质兰心。”余时安打发走了门外的人,迈入厢房中。
“说吧!什么条件。”
面对沈菱歌直截了当地询问,余时安也不接话,只淡定地让小二重新换了桌酒菜。
既然余时安不出声,沈菱歌也选择静观其变。
待小二料理完毕,退出厢房后,余时安才为沈菱歌倒上茶水,瞧她神色戒备,笑道:“沈姑娘莫慌张,在下也非趁人之危之人。”
“余公子毋需客套……”
“沈姑娘。”余时安抬手打断她的话头,轻抿了口杯中热气腾腾的茶水,“其实是在下有事相求。”
“哦?”眉头微微皱起,她那双水汪汪的眼睛透露出一丝诧异,轻轻咬着嘴唇,仿佛要说些什么,却又似乎被困在了沉默的牢笼中。
弄不清楚余时安的用意,她便只好化被动为主动。
“其实菱歌颇为好奇,余老爷在世时乃是八品官员,一年俸禄撑死不过二三十两,那点银子还需支付你家中奴仆工钱。”
“好,就算你家有祖宅。而你们那祖宅又没有变现。敢问余公子何来的一千五百两现银?”
“因为在下将祖宅卖了。”余时安头都未抬,夹上两筷牛腩,随口接道。
“啊?”
这下沈菱歌倒真摸不透余时安玩的什么花样了,正色道:“公子可是因菱歌烧毁婚书一事心有芥蒂,故意逗乐菱歌吗?”
“非也。在下刚言明有事相求,也是与卖了祖宅有关。在下未经母亲允许,偷偷把祖宅卖了。这余府断然回不去了,还望沈姑娘行个方便,收容下。”
余时安说完,放下筷子看着她,眼眸中流露出些许期盼,又像无辜的孩童等待大人抚慰般,让人忍俊不禁却生不起拒绝的心思来。
“这……”沈菱歌微愣,更是错愕万分,“只是如此?”
“当然,在下无名无份贸然入住沈府,定会令沈姑娘你清誉受损。不若如此,那便让在下入赘沈家如何?”他语气诚恳,目光灼热地凝视着她,“只要沈姑娘同意,这瓷窑便作在下入赘的彩礼。”
瓷窑的房契地契赫然躺在桌上,沈菱歌只需抬抬手便可收入囊中。
但……
当下的剧情怎么好像和她所知的原书不太一样了呢?是她记忆出现了混乱,还是余时安这个角色OOC了?
“在下心下了然姑娘的顾虑。所谓宦海浮沉、商场如战场,你我身处其中,谁没个时运不济的时候。你瞧当下,我们余家需要姑娘的青瓷,而姑娘也需要我们余家。”
言及于此,余时安稍顿片刻,“姑娘前些日子执意烧毁婚书,想来是对在下心存误会。为表诚意,在下冒昧向姑娘学习,你我立下字据,协议成亲,姑娘有何顾虑皆可罗列上去。”
闻言,沈菱歌心中泛起嘀咕,所以系统所说的贵人,其实是余时安?
见她仍在思忖,余时安接着说:“姑娘今日也瞧见了,对沈家瓷器铺有图谋之人不在少数。姑娘孤身一人要想撑起偌大家业,必定困难重重……”
“所以余公子也认为女子无能,不能独自掌家吗?”沈菱歌抬眸望去,见他微笑颌首。
随即毫无避讳地对上她的眼睛。
“非也,那日瞧见姑娘高谈阔论,便知姑娘与众不同。只是,自古以来男人才能掌权,而女人就算再强势,也只是需要依附男人的菟丝花。沈姑娘有意想要扭转趋势,也待自己势强之时。此刻姑娘势单力孤,何必与大局作对。你我协议成亲,不过各取所需。”
不得不说,余时安所言在理。更何况他还是入赘沈家,那与原书已是不同。眼下也无其他法子,只得尽快拿回瓷窑。
至于各种风险,只能如他所说先落于纸上,后面留心应付着便是了。
“好,余公子盛意拳拳,我沈菱歌也不是小气之人,那便这么说定了。”她思忖之后,坦然应下。
在瓷窑一事落定后,沈菱歌找回曾经的工匠,又去了所有的铺中察看。
发现自从祖父那一辈烧制出青瓷后,家中产品重心全部倾向于青瓷,然而受到技术的制约,青瓷成功率又不高,其他瓷器供应得不到保证。
故而渐渐入不敷出。
同时,沈家瓷器铺吃到了青瓷带来的达官贵人财大气粗的福利,对于平民百姓便不再重视,不屑一顾。
沈菱歌想要改变现状,需要扩大客户群,但达官贵人与平民百姓的需求和购买力是不同的。所以她梳理的产品类型对应客户群体,定制化服务模式。
不知不觉,几十页的策划书落笔成文……
“在写什么呢?”
冷不丁的声音,将沈菱歌惊了一跳,“余公子,你来做什么?”
“沈姑娘莫慌,怎么说在下也是入赘的挂名股东。铺子马上要重新开业,在下来视察下各项事务的进程,也无可厚非吧。”
看着他理所当然的样子,沈菱歌嘴角抽搐,“不是听闻余公子日日不是在南苑抓麻雀,便是去城西斗蛐蛐。这会子,想着视察工作了?”
“沈姑娘说的哪里话,在下有幸暂住在沈府等着两个月后入赘进来,又有你这么一位能干的娘子,可不是如同过上了神仙一般的日子。”余时安坦然接受,丝毫没有半分羞愧。
“随你吧!”沈菱歌明日还要召集族亲和各大掌柜的确认新的经营模式,整理好了手上活计,又道,“视察便视察,不要每次都这般神出鬼没的可好?”
“自然。”他笑眯眯地应下,“但,在下大哥大约在铺子开业后两日便会回来。届时,青瓷,还请姑娘备下。”
“知道了。”
送走了余时安,沈菱歌又忙活到了三更时分。
终于一切落定,即将开业……
第4章
开业又遇危机
开日当日,大雪稍霁。
火红的绸缎似飞龙一般越上房檐,蜿蜒而去,使得这寒冷萧瑟的冬日多了几分热烈。
鞭炮“噼叭”声中,沈家瓷器行历经数月变更后,终于重新开张。
为了增强沈家族亲间的凝聚力,沈菱歌按照现代的开业模式,特意定制了大红绸花,请了族亲中名望颇高的几位一同剪彩。
不仅如此,也将从前与沈家铺子交好的达官贵人邀请了来。
既是要重开,必得将这开业的典礼弄得轰轰烈烈,不能失了颜面。
未至巳时,沈家铺子前已围簇了许多人。
至于余时安,这家伙一大早便不见了踪影,也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接连风雪日,雪暂停,暖阳高照。沈家瓷器行自百年前初立起至今,几度沉浮。今日终于守得云开,还望各位多加照拂。”沈菱歌声音清脆悦耳,说完向众人微微施礼。
众人得见沈家瓷器行新掌事温婉大方,不由得生出好感来。
“沈家瓷器行将对所产瓷器进行分类:亲民级、精品级、豪华级,致力于服务每一位客人。”沈菱歌改变了从前只针对高消费群体的产品策略,如此一来,未烧制成青瓷的瓷器也有了销路。
“从此以后,我们沈家更会团结一致,使得瓷器行更上一层楼!”沈菱歌说完后,又望向一旁黑着脸,却仍挂着假笑的沈仓宇,“是吗?大伯父。”
“那是自然!”沈仓宇素来好面,这样的大场面,纵然心中不悦,也不会失礼。
“好了,各位,为了今日的开业盛典,我们专门将铺中收藏的名贵青瓷展出供大家欣赏。若诸位对瓷器有兴趣,可进店观赏,我们的店员会为您进行详细的解说。”
既听得会有青瓷展出,人们又岂会错过这样的好事。
“烦劳大伯父引着贵客到二楼厢房中稍坐,菱歌稍后便到。”
沈仓宇“嗯”了一声,转脸间,又见笑意,如沈菱歌所言招呼着贵宾去了厢房。
待沈仓宇一行人消失在了沈菱歌视线,她才敛起笑容唤过一个随从泺叔。此人曾是沈菱歌父亲手下得意的掌柜,在沈父去世后,沈母也将他遣走。
重开店铺,势必需要从前得力干将,沈菱歌也是费了番功夫才将他请了回来。
“泺叔,为那些贵客准备的瓷器妥当之后,便送上去,势必让他们满意。”
“是,小姐放心。”
安排妥帖,沈菱歌刚坐下喝些茶,忽听得外面传来叫嚷之声,任凭铺子内人声鼎沸,也压不住外头的嗓门。
“沈菱歌!出来!”
领头那个中年女子高喊,眼中带着浓浓的恨意,身后的小弟们都怒目圆瞪,恨不得将她给生吞了。
沈菱歌初初穿书之时,系统为她导入了原书的记忆,故而当这妇人入了她视线之际,她便认出她来。
此妇人乃是原主的凶恶婆婆付云。
瞧她来势汹汹的模样,便知来者不善。
该死,这个余时安,关键时刻又躲去了哪里?
该不会与这恶婆婆串通一气,借她开张之际,砸场子吧?
想到此处,沈菱歌眉头紧蹙,“余夫人,不知道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继而瞥见她身后的一众打手,松了松眉心,不禁调笑道:“有功名的人家是不一样,到别人府中的阵仗都比别人的大。”
一旁伙计见状轻声问道:“是否通知大老爷他们?”
沈菱歌摆摆手,现下沈仓宇怒气未消,众亲族尚未完全信任她。若是此事闹大,必会影响她的安排。
“沈菱歌,老身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般伶牙俐齿呢!若是如此,说什么也不会让你和安儿定亲。”付云家祖上是武将出身,举止言行粗鲁。
莫不是余家世代书香,恰巧需要这凶悍之人撑撑场子?
“不不不,余夫人,您现在反应过来也不迟。前些日子,菱歌已当着众族亲的面烧了婚书。且当日与您协定婚事的菱歌父母已不在人世,照理说,菱歌与令郎已是毫无关联。”
她故意如此说,正想试探付云究竟知不知晓先前余时安与她的协议。
“这……”付云闻言,一时语塞,面露慌乱之色。
她身后的小厮赶忙上前在她耳边轻言几句,这才定住神思,“若是如你所说,那倒是巧了。”
言语时,付云掏出一张借条,又开口道:“老身可告诉你,当年你们家无法给工人和族兄发钱的时候,我们家可是念着多年的情谊,资助了你们一千两银子,这是借据。”
沈菱歌拿过借据,上面正是她父亲的字迹,细细看来,眸色一沉。
“本来呢!念着你要嫁入我们余家便是一家人了,这些钱我们也不计较。现在你要悔婚,那么不好意思!拿不出银两,我们只能把你抓走了!”付云蛮横地走到沈菱歌身前,“瞧你这模样,卖到那窑子里,怎样也值个百八十两吧!”
“笑话!一千两?余老爷在世时不过八品,哪里来得一千两。”沈菱歌戏谑一笑,“难不成,为官期间贪墨赈灾款?”
“你胡说!”付云大声吼道。
沈菱歌晃了晃手中借据,“余夫人,不要以为您将这借据中债主与借钱一方称呼互换,便瞧不出其中奥秘。这……分明是当年我父亲借钱与你们大公子考取功名的字据!”
“当真是厚颜无耻!”
对于付云这恶劣的行径,沈菱歌也不再忍耐,当即出言令付云难堪。
围观的群众看到这里,也大致知晓付云来此一闹的来龙去脉,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面前这妇人,面色铁青,顾不得其他,当即伸手掐住沈菱歌的脖子,“你这个贱坯子,嘴上说得好听,实则蛊惑我儿卖掉祖屋。你说!你把他藏到哪里去了!”
听到付云这暴怒之言,沈菱歌也明白余时安这些日子确没回家。而付云此时之举,也是与余时安没有关联。
不过,这脖颈之处传来的窒息感令她想不得其他。
铺子中的伙计欲上前,可付云的打手硬是将他们拦住。
其他人更是碍于余家的势力不敢动手。
“呼叫系统!”沈菱歌心下大喊。
【宿主请讲!】
“兑换商城自保工具!”
【好的,自保工具需用烧瓷技能10点兑换。宿主现有技能10点,是否兑换?】
“换!”
都被人掐住了脖子,如何能不换。
只是她好不容易攒的10点技能又没了,她可没忘记自己穿书项目想要完成,还能把烧瓷技能点练满级才行。
系统一退下,沈菱歌双手像是充满了力量。轻轻一扯,便把脖颈间这双要命的手拉开,又没用力气,轻轻地一推。
可那付云,却是踉跄几步摔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