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若和江粲正要离开院子时,发现有名僧人在途中等他们。
僧人喊了江粲的名字,并对温若施礼,“施主是善人,必有福报。”
身旁的江粲拉着她要走,却被僧人拦住。
“原来你还认得我,这些年……你想必过得并不好,得缘一见,以后你若有心惑,可来寺里找我,我的法号叫无念。”
僧人念道:“阿弥陀佛”,便一瘸一拐地离去。
江粲望着他的背影很久才回神。
温若没有多问,关于他的过去,只是过去。
从寺里回来,江粲就扎在院子里和木头打交道,几天后,温若收获了张梳妆台。
原木复古风的风格,台子上镶有面镜子,精致的抽屉,桌腿从设计到实施,全由江粲个人完成,温长河连夸他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为什么要做梳妆台呢?
以往江粲都以练手为名,做些家具摆在家里,就连秋千也说是做给自己的,温若只是拥有体验资格。
温若和宋词娜扎尔无意提过,她没有化妆品,也没有地方放。
江粲怎么就听见了呢?
她总算相信他真的有千里耳。
第18章 白禾有雪
重新入学,温若与汪诗诗动手的事情真相大白,监控表明是汪诗诗先动的手,女魔头当然不会姑息,不仅要求写检讨全校面前反省,还要请她家长。
饱经风霜的两口子在校长室里大骂汪诗诗,闹得人尽皆知。
他们早出晚归,不求孩子出人头地,但求德行无愧,他们对汪诗诗打同学这件事反应出乎意料的强烈,硬按着她的头给温若道歉,并掏钱给予补偿。
温若没有要,她只是希望汪诗诗知错就改。
她出了办公室,江粲一如既往地在外面等她,见她没事转身即走。
里面发生什么,他听得很清楚,所以不需要再说什么。
汪诗诗稍晚回到座位,女魔头让她和别的同学调换座位,不坐在温若的旁边。
她离开的时候,忽然低哑声音对温若说:“夕颜姐很快就回来了,到时候等着瞧。”
温若:“……”
新同桌是个矮矮瘦瘦,皮肤很黑的女同学,平时没什么交集。
“你好王玫。”温若对她打招呼。
她连忙说“你好你好”,然后手忙脚乱地整理桌子。
几天后,汪诗诗的父母在学校门口硬塞给她牛奶和零食,人多推诿不好看,温若收下了。
他们如释重负,对温若感激。
“我们平时很少有机会管到诗诗,保姆阿姨受她教唆,只说她的好,我们以为她是真的好孩子,直到对不住你这件事发生,我们回去查她……才发现我们女儿真实的样子,希望不要对你的心理造成影响。对了,她有个叫夕颜的狐朋狗友,似乎认识外头的社会青年,气焰很嚣张的样子,你要小心。”
两口子都是实在人,很为温若操心。
食堂里,宋词听说赵夕颜便滔滔不绝。
她们曾经初中也是一个学校,那时候赵夕颜已经很有名,因为她交了个社会上的男朋友。
“艾波跟娜扎尔应该是同所小学,但他小学毕业就不读,我们初中的时候,他总堵在我们校外收保护费,我也交过,为此我可以记五百年!那是我辛辛苦苦攒下来去消费的钱。”
杨帆在旁边附和:“那是她罕见要请我吃饭的钱,谁知道被抢了,更离谱的是她回头就抢我的钱,宋词,你别瞪我,女土匪!”
宋词堵住他的嘴继续说,“艾波长得可凶了,一道疤直接斜的穿过他的左眼,手臂上都是纹身,看起来比江粲还吓人。”
江粲撩起眼皮,没有情绪地看她。
宋词:“小温子,你管管他,我害怕。”
温若:“没事的,我们粲粲只是看着凶,其实人畜无害,你继续说。”
“我说到哪里?对,艾波现在不收学生的保护费了,他现在已经是场子里的老大,手底下好多小弟,外号疯狗,见谁不顺眼咬谁,打遍天下无敌手。”
杨帆:“……你就吹吧。”
“我发誓千真万确,有男的骚扰夕颜,只是碰了她的头发,隔天就被艾波砍掉手指……”
宋词绘声绘色地描述着,江粲端起餐盘离开,温若没有跟上去。
她和往常一样上下学,并没有把夕颜的事放在心上,关于她的男朋友艾波,也只是当成故事来听。
叶妄不再找她麻烦,可是每天午休,他都会带着伤回来。
他和江粲达成某种协议,江粲让他一只手,条件是不可以再骚扰温若。
这场协议在某一方认输后方能终止,实施起来两人其实都讨不到好。
温若偶有一次出门溜小白,遇到在外面的叶妄。
他消瘦很多,穿着雪白的毛衣,手里提着塑料袋,有酱油瓶。
鼻梁上还挂着伤,本是沉郁的表情,却在看见她时展露笑颜。
薄唇上扬,眼神冰冷,讽刺道:“原来你养狗专业户啊。”
温若白他一眼,“别逼我放狗咬你。”
叶妄指着自己的脸,“看见没,你家另外一条狗抓的。”
小白对他吠叫,嘶吼威压,温若让它冷静,“粲粲会教训他的。”
闻言,叶妄冷哼声,“你以为他能落着好?”
温若不知道江粲让他一只手的事,她本能觉得凭江粲的战斗力,解决他是分分钟的事。
见她不吭声,叶妄和她擦肩而过。
“温若,”叶妄突然语气认真,温若一顿,回头不解地看着他的背影。
“最近出门小心点,最好别一个人。”
温若更加不解,“你有病啊。”
叶妄晒笑,还是那个阴阳怪气的他,“是啊,有病才会关心你。”
关心?那明明是恐吓。
温若还想呲回去,叶妄已经走远。
没几天就到江粲的生日,温若准备亲手做个蛋糕。
学校附近就有家DIY烘焙手工店,恰逢周六,她一早出门,和娜扎尔宋词约在店里见。
从烤胚子到裱花,都是亲历亲为,眨眼白天过去,天色昏沉。
她们仨从店里出来,准备坐公交车去长河边。
温若抱着蛋糕坐在公交车上,她掏出冷落一天的手机。
十几条来自【粲粲】的短信。
——你在哪?
——说话。
——?
——?
——??
——再不回我报警了。
间隔十几分钟后。
——温若。
——可以。
——约会是吗?
——好玩吗?
——就是不回。
间隔两小时后。
——到底什么眼神。
——好。
——你最好永远别回来。
“我服了!”宋词突然抱着手机发出声音,她把屏幕转给温若看,“杨帆那头猪竟然骗江粲,你在和他约会。我让他瞒着,他就是这么瞒的,我真是服了。”
温若大脑宕机,连忙拨打给【粲粲】。
“对不起,你所拨打得电话已关机……”
另一头,“杨帆,你是不是嫌活得不耐烦,江粲的生日想当自己的忌日吗?”
杨帆:“姑奶奶你听我说,你们都不理他,他才打电话给我,粲哥非要问我要地址,我就只能说在约会,不要打扰我们,你以为我不怕吗?”
如果手机联系不上江粲就没办法把他约出来过生日了。
娜扎尔赶紧对讲电话的宋词说:“你让杨帆想办法把江粲带到河边。”
“我们大概还有一个小时的样子到,要尽快。”
江粲正在家里洗狗,小白站在浴室里,两只圆圆的眼睛不安地四处瞟。
到底是道德的丧失,还是人性的扭曲,这是它今天洗的第五回 澡!
江粲说它长得胖,毛厚,所以要多洗几次,才能彻底洗干净。
可以多洗,但是不可以洗这么多次啊!
它的四条狗腿都快站不住了。
“看什么?”江粲问它话,以前他总嫌温若和小白说话是白痴,“你如果不喜欢洗澡就说出来,我就不给你洗。”
小白撇开狗头,它不想说什么,只想自闭会儿。
江粲用刷子给它刷背,放在旁边的手机突然响起。
是杨帆打来的。
他摘了手套,不疾不徐地接起来,把浑身泡沫的狗晾着,小白无措地脚趾抓地。
“粲哥,”杨帆的声音在电话里颤抖,“你能来河边吗?”
“不能。”
杨帆:“……”
“她人呢?”江粲看了眼外面,太阳已经落山,他看见窗户反光上的自己皱了下眉头。
“我在你家门口。”
江粲:“我没问你。”
“你没和她在一起?”冷淡的声线忽然拔高。
杨帆正在犹豫,面前的木门打开,他最怕的祖宗脸色阴沉,比以往还要可怕百倍。
“再问你一遍,她今天到底做什么去了?”
杨帆心里惧怕,可对宋词的承诺比小命更重要。
灵光乍现,他突然拔腿就跑。
只要把他带到河边去,他的任务就完成了。
杨帆回头,江粲在原地没动,不好骗。
他不知哪里来了一股劲,“若若说要跟我在一起比跟你开心。”
说完,他根本不敢回头看,拼命往河边跑。
身后的压迫感令他明白自己的小命多半是保不住。
对此,温若一无所知。
等她下了公交车,步行到河边时,天已黑透。
这里是她捡到江粲的地方,那一天被定为他的生日。
眨眼八年,眼神戒备的小男孩已经趋于成熟。
她捧着蛋糕寻找他的身影,横跨长河的大桥上车水马龙,繁华耀眼。
河边则寂静无声,能见度很低。
她沿着河边,终于在不远处看见熟悉的身影。
江粲抱着膝盖蹲在地上,没有发现她们。
他穿着黑色,脊背向前弯曲,手指蜷曲搭在交错的手臂上,和夜幕几乎融为一体。
她拆开蛋糕插上蜡烛,数字为16的蜡烛被点亮。
温若双手捧着蛋糕走近他。
辽阔的长河倒映着人间的繁华,水光潋滟,晚风温柔。
她悄然无声地递出蛋糕,明亮的烛光照亮他的脸颊。
埋头走神的江粲抬起头,眸光闪烁,却在看她一眼后,收回视线。
烛火摇曳,他的神色暗淡又消沉,眼底的光仿佛随时熄灭。
他不理她。
“粲粲,生日快乐。”
温若晃了晃他的手臂,关切的望着他。
江粲垂着眼帘,依旧不理睬。
她捧着蛋糕,来到他的正前方,“这可是我亲手做了一天的蛋糕,你不看看吗?”
他的手指收紧。
“粲粲。”她撒起娇来,跪在地上摇他。
“我可没有和杨帆在一起,不管他说了什么,你都忘掉好吗?我们只是想给你惊喜,是我错了,我的不对,你快看看自己的小蛋糕,我画的你像不像?”
蛋糕的烛火明明灭灭,依稀可辨上面画的是两个小人和狗,还有装饰的花朵和星星。
一个小人笑得没头脑,另一个拉平嘴巴有点不高兴。
江粲不好哄,温若转转眼珠子,只好用昏招。
她扒着江粲的手臂,凑近他的脸,呼吸喷洒在皮肤上的那刻,江粲果然招架不住。
温若从下仰起头,伸长脖子紧循着他的脸。
他抬着下颌,左右摇摆,就是不让她好好瞧。
“噗。”温若笑出声,瞧他扭捏的样子,心里乐开花,江粲怎么这么好玩。
江粲把她拉过来,恶狠狠地要咬她。
对峙的那刻,他却停住所有动作。
他低头看她,她躺在他的怀里,笑靥如花,身上还有股奶油的甜味。
双麻花辫垂在胸口,有点散开,蓬松的样子看起来软绵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