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他可是她的夫君啊。
“杜阙,我……”元月鼓足勇气抬高视线,“你死了,我不会开心。我,不希望你出事。”
从未设想过,天不怕地不怕的元月有朝一日会因一句话而胆怯,甚至在话出口后不敢多留半刻去看对方的反应——她撇下筷子,落荒而逃。
在后院来回逛了两圈,乱糟糟的心总算平复些许,打算回房之际,和玉珠打了个照面。玉珠一如既往怯生生的,元月心情不佳,懒得计较许多,摆摆手示意玉珠忙自己的去,不料这厢刚迈开腿,玉珠竟出声叫住她:“皇子妃,奴婢有话……有话跟您说。”
元月颇感意外,秀眉轻挑:“有什么话,说罢。”
玉珠眸光闪烁,四下环顾一番,往前靠一步,小声道:“您能跟奴婢到前面的亭子里去吗?奴婢怕有人听着……”
稍稍沉吟,她颔首表示同意。
行至凉亭中,觑眼瞧玉珠仍一脸狐疑,她干脆让缀锦去前,面守着,玉珠这才松了脸色:“前段日子,奴婢夜里吃坏了肚子,出去解手回来的路上,偶然撞见成玉姐姐和佩兰姐姐在廊下站着说话,奴婢一时好奇,便偷偷猫腰躲到墙根底下听了几嘴……”
她脸色忽然煞白,好似想起什么不好的事来:“她们说,要给殿下吃什么春情散,还说那春情散药效极强,沾一点就能把殿下迷得魂不守舍的……奴婢吓坏了,怕被发现,趁夜赶紧逃了回去。奴婢左思右想,好几夜没睡,还是觉得得禀报您……”
元月沉默不语,唬得玉珠心惊胆战的,下巴几乎要塞进衣领里。
“你所说的成玉、佩兰,可是专管院里那些花草的那两个丫头?”她缓缓问。
她脑子里闪过两幅面孔,这院里的确有两个姿色上等的女使,因容貌出色,她便多看了几眼,不过她平日有缀锦照顾,素来鲜少使唤其他人,故而跟那二人不过点头之交罢了,若非玉珠提起,她都不晓得二人的名字。
玉珠连连点头:“是,就是她们。”
元月咬了咬下唇,转眼看向玉珠,口吻微妙:“所以,你才这般怕我。”
玉珠面有愧色,支支吾吾话不成句。
见状,她“嗤”的笑了:“好了,我没责怪你的意思,这事还得感谢你告诉我。你回去吧,权当今日什么都没发生过,千万记着莫在别人面前表现出不对劲来。”
*
是夜,元月挑灯对窗独坐,她的视线微微偏移,直落在东厢房那扇同样透着光影的窗户上,烛光勾勒出一道挺拔端正的身影。
夜阑人静之时,他却如她一般临窗枯坐,是为白日的话而多心么?
应当……是吧。
他的情愫直白而热烈,只要她愿意敞开心扉,他便会无怨无悔护着她。他待她是极好的,这毋庸置疑,她也并非草木,做不到长久地不为之动容。
他所求为真心,她决意抛却过去,他们的目标是一致的,可她自己都不敢保证会花多久才能彻底放下,他,当真能等得下去么。
即便他做到了,可她又怎能心安理得地只接受他的好意而不付出?倒不如……
她想得失神,连缀锦几时进来,几时站到身后也未察觉。
“姑娘,自从见了玉珠后,您便心不在焉的……她对您说什么了?”缀锦满眼关心询问。
元月嘴唇翕动,到底咽回嘴边的话,强笑道:“没什么。你去把成玉叫过来吧。”
缀锦一愣,迟疑道:“……您寻她作甚?”
视线中,靠窗而坐的身影依然笔挺,她心中发苦,连带着语气也含着丝丝艰涩:“快去,哪里来的这么多话。”
缀锦不好再触霉头,只得领命去了。
目送那背影一点点湮没在夜色里,元月举头隔窗望月,漫天漆黑间唯有那弯残月高高挂着,瞧着格外孤寂,她心念微动,移目看向斜对面窗纸上朦胧的剪影。
倒不如亲手做那红娘,为他谋一个贴心人,伴他身侧,替他抚平心间愁绪,为他绵延子嗣,免得落个孤苦无依的结局。
至于成玉品性是否如玉珠所言那般不堪,尚需试一试,若不可,她自然不会任由此人胡作非为。
“姑娘,奴婢带成玉过来了。”
缀锦的话拉回了飞往天边的思绪,元月做了个深呼吸:“进来。”
两人先后走入视线,饶成玉低眉顺眼,却依旧藏不住那美艳动人的容颜,她忽觉心头一颤,面对这等娇娇美人,他定会怜香惜玉的吧。
“此处没你的事了,你退下吧。”元月转而吩咐缀锦。
缀锦心中万般不愿,这成玉可不是省油的灯,仗着自己有几分颜色,惯会在丫头面前作威作福,仿佛她才是府里的主子。
心知拗不过元月,缀锦边扭脸剜了眼安静乖巧的成玉,冷哼一声关门去了。
成玉自始至终目光未曾有丝毫偏移,倒把缀锦衬得像个跳梁小丑,元月暗暗绞着帕子,浑然不觉帕子在她手里变得愈加扭曲,她闭了闭眼,强逼着自己冷静:“听底下人说,你厨艺不错?”
“奴婢家以前是开饭馆的,后来家道中落,欠了一屁股债,爹娘还不起便把奴婢卖了抵债。奴婢从小耳濡目染,多少会做些家常小菜,却不敢在您面前夸耀。”成玉谦虚道。
元月挤出一个笑容来:“看来我没找错人。殿下近日口味刁钻,每餐只动几筷子便没胃口了,眼看人瘦了一圈。我正为这事发愁,刚巧你心灵手巧,这样,你这会子去小厨房做几样清淡的吃食,一并送到东厢房,也让他尝尝好赖。”
她笑容可掬的模样令成玉诚惶诚恐,忙摆手:“奴婢小打小闹的,登不上台面,实在没脸到殿下面前卖弄……您就别难为奴婢了。”
元月仍笑着:“咱们又不像宫里,规矩没那么多,况殿下心善,从未苛待过谁,你且安心去吧。”
这回,成玉不再推辞,盈盈一福身,自去小厨房忙活了。
人一走,元月脑海中绷紧的弦断了,她按住太阳穴,略略定定心神,随后起身用指节敲响纱窗轻唤:“玉珠。”
玉珠低头快步推门进来,恭谨听命。
“你悄悄盯着成玉,万一她有什么不对劲的,及时来告我。”
“是。”
玉珠交叠着手告退,屋里登时静下来。
话分两头,且说成玉独自在小厨房大展身手近一个时辰后,对着眼前的四菜一汤愉悦勾唇,喃喃:“‘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古人的话,果真不错。”
她掸去身上的粉尘,用心理好仪容,继而从袖子里抖出一包药粉,均匀洒入每样饭食中,再拿勺子好好搅动一番,这才呈至托盘内,轻移莲步至东厢房外,叩响门扉:“殿下,皇子妃交代奴婢给您送宵夜。”
屋里火光闪动,恰如成玉泛起涟漪的心海,她脑海中不断浮现出杜阙那副俊美的容颜,每闪现一次,她心底的火苗便窜高一分。不过瞬息之间,理智已然被灼化。
屋里没动静,成玉却心痒难耐,吊着嗓子又唤了声:“殿下,皇子妃命奴婢给您送宵夜来。”
内里越静,落到她耳朵里的心跳声便越洪亮,她低头看着高耸的胸脯,刻意往前挺了挺,如此,门一开,触上他坚实胸膛的便会是她柔软的心口,那时,不怕他嘴硬。
——她向来为这副傲人玉体而自豪。
吱呀——
门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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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案:
【腹黑大将军x惜命小娘子】
因为圣上乱点鸳鸯谱,宋知韵收获了一个便宜未婚夫。
未婚夫姓霍名铮,人如其名,是大齐铁骨铮铮的冷面将军,而这霍铮还有个诨号:铁面阎罗。
传闻他心狠手辣、杀人如麻,生得更是丑陋骇人,用他的名字止小儿夜啼屡试不爽。
她万般不愿,可思及抗旨不遵的后果,仍硬着头皮嫁了过去,只盼日后能在霍家讨得一席之地。
不料,这份小小的心愿在新婚当夜直接化为齑粉。
当目睹到他英气逼人的面容后,本应该高兴的她却感到后颈不住有凉气涌上来。
“我是什么豺狼虎豹么?跑什么?”
一只大手将已然跨出两步的她捞回来,直直抵在墙上,戏谑挑眉。
*
宋知韵十分后悔,恨不能扇曾经的自己两巴掌。
她就不该在飞云楼拉着一位名叫“梦松”的俏郎君大说特说霍铮的坏话,还大放厥词:姓霍的那么丑,怕是只能打光棍了,霍家要绝后喽。
“梦松”笑而不语,当时她只道他默认她的话,没成想,霍峥居然跟“梦松”长了一张别无二致的脸……
为了保住项上人头,她决定从此离他远远的。
*
霍铮有个秘密,赐婚圣旨是他亲去求来的。
年少时,他身子羸弱,时常受街头巷尾的小孩儿欺负,无人对他伸出援手,只有一个比他矮一头的小姑娘冲上来解围。
明明生得粉雕玉琢,指责起人来却凶巴巴的,很是讨喜。
后来,他瘦弱不再,投身军营,驰骋疆场,战功卓卓。
他想,是时候将小姑娘娶回家了。
提亲之前,他化身为“梦松”同她厮混了些时日,每每听她痛骂自己何等丑恶时,他便笑得更灿烂了几分。
她果真把他忘得一干二净。
洞房花烛夜,她泪眼汪汪央求自己放她一马之时,他嗤的一笑:“自作孽,不可活……夫人须当记清楚了。”
第30章 迷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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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片陌生的衣料相接,成玉的身躯笼罩在阴影之下,一股子清香扑入鼻腔,成玉的脑海里登时炸开了火花,重心和心脏同步,微微一颤,手里的托盘渐渐斜下去。
紧急关头,一只强有力大手托住盘底,稳住了叮当作响的碗碟,却未能稳住包裹在布料底下蠢蠢欲动的春心。
“进来吧。”
阴影散开,光亮入目,成玉娇俏垂首,缓步入内。
“你叫什么名字?瞧着甚是面生。”
与话语相继传来的是木椅拉开时椅子腿划过地面的咯吱声,成玉稍抬眼帘,猝不及防跌入一双噙笑的眼里。
“奴婢贱名成玉,一直在院里照管花草,殿下瞅着眼生也不奇怪。”她轻咬唇瓣,双颊透粉,宛如春日一朵待放的花苞。
“……成玉,我记住你了。”杜阙笑眼一寸寸扫过成玉含羞的面庞,一字一句道。
成玉笑而不语,扭着水蛇腰上前,将饭食一一摆好,留给杜阙一个侧影,灯光洒下,勾勒出一条妙然的曲线:“殿下,奴婢伺候您用膳吧。”
“不急。”杜阙眉尾上挑,好似不经意睃了眼那副引人遐想的躯体,他双臂撑桌,上身前倾,正好与成玉的视线齐平,“从前都是你伺候人用膳,今儿不如换我来伺候你一回,如何?”
神态勾人,口吻暧昧,成玉阵脚全乱,却记得自己的任务,忙倒了两步,怯道:“殿下快别吓唬奴婢,奴婢哪怕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劳烦您屈尊伺候奴婢……”
杜阙扬唇低笑,伸手抓住成玉的手腕往身边一带,瞳底尽是狡黠:“羞什么。莫非,你怕我吃了你不成?”
成玉的骨头都酥了,情不自禁道:“您,当真不怪奴婢僭越?”
“你生得这么可人,我怎舍得怪罪于你?”杜阙捏起成玉的一缕发丝,揉在指尖把玩。
成玉面色绯红,欲拒还迎地推了推他的胸膛,娇声道:“殿下可真会戏耍人。您前几日还非皇子妃不可,怎么今儿又夸起奴婢来了?”
成玉素来自诩不凡,自个儿长着这副天仙似的容颜,凭什么就得为奴为婢?旁的高枝攀不上,倒不如借今日这个机会一举拿下杜阙,那姓元的跟他成婚这许久,同房都不曾有过,平日更是不冷不热的,况且那姓元的不就是比她出身好了些,其余的哪样儿比得上她!
待今夜生米煮成熟饭,她若有幸怀了身子,杜阙必得抬她做妾室,这不比任人呼来喝去的好?
思及此,成玉窃喜万分,直接瘫软了身子,整个人牢牢爬上杜阙,攥着拳头小力锤了下他的肩窝:“殿下不说话,想来是瞧不起奴婢,那奴婢可万万不敢冒犯殿下了。”
说罢,佯装抽身离开。
“怎会?”退到一半,再度被杜阙按回怀里,成玉大喜过望,“她是她,你是你。今夜,我只想要你。”
须臾,唇瓣贴上一个凉凉的东西,成玉定睛一看,原是盛着鸡汤的勺子。她错开嘴唇,望向上方浅笑着的杜阙:“殿下如果翻脸不认人了,奴婢便只剩死路一条了。”
“你把它喝了,我就告诉你。”那勺子再次贴上来。
四目相对,成玉心跳如雷,下意识吞咽着唾沫。
旁的不提,这张脸是真惹人注目,简直跟那狐狸精高婕妤一个模子刻出来似的。
今儿她尚且被迷了心窍,保不齐哪天陛下看见这张脸又想起当初和高婕妤那些往事来,那样的话,莫说什么七皇子,恐怕太子都得担心担心自己能否坐稳东宫的位子了,难怪宫里那些人非要治他于死地不可。
迎着那双摄人心魄的眸子,成玉启唇含住汤勺,一饮而尽。
“还喝么?”杜阙俯视成玉,蛊惑般的道。
成玉早被勾得五迷三道的,哪里会不应:“殿下喂奴婢,奴婢当然乐意。”
杜阙嗤笑着,依她的意思,往她口中递了一勺又一勺,直到那碗汤见了底,而成玉,已然软得不成样子,死死跌在他胸前,脸色潮红,眸光潋滟,手上不住撕扯着他的衣襟。
“哼,不自量力。”带笑的眼突然泛起冷意,杜阙不假思索撒开手,放任成玉倒地,继而弯起指节敲响窗户,“把她带下去,关到柴房。”
外面沉沉答:“是。”
紧接着,门户敞开,曹平探身入内,手中攥着一把指头粗细的麻绳。
少顷,曹平推搡着哼哼吱吱的成玉遁入了夜色。
杜阙紧随其后,只不过他半道上拐入了盥室。
近半个时辰后,杜阙踏月而归,而方才着的衣衫杳然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袭乌金锦袍,贵气逼人。
他负手立于桌案前,眸光流转,遥对院中沙沙作响的枝丫微勾唇角,随即,右手执著,夹起碟中精致小巧的糕点送入口中,细细咀嚼。
*
迟迟等不到玉珠,元月心急如焚,坐立难安,眼见东厢房灭了灯,心中更是说不出的烦躁。
这时,门外突然响起一阵叩门声,她心下一喜,疾步前去开门。
“……杜、杜阙?”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他没和成玉一起?
这个念头冒出来的瞬间,眉心之间的纹路悄然平了下来。
“阿月……”杜阙弯下身子,蜷缩成一团,靠坐在门框上,前额溢出涔涔汗珠,身子也跟着左右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