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她插翅难逃——南山六十七【完结】
时间:2024-03-27 23:12:57

  那以后,元月慢慢放下主子姑娘的架子,跟底下的丫鬟们渐渐玩到了一起,私底下皆以姐妹相称。
  意识到大胡子男人便是人牙子,元月扭头对杜阙说:“我去看看怎么回事。”
  说罢,不理杜阙做何回应,连拨带挤地突破围观人群,定睛打量大胡子身后蜷缩着的那个破破烂烂的身影。
  “不止干活利索,模样生得更是水灵。”大胡子转头猛喝一声,“抬起头来,让大家伙看看!”
  那人哆嗦了好几回,怯生生地直起脖子,露出一张眉清目秀的脸。
  元月一愣,有些怀疑自己看错了,闭上眼又睁开眼,心底的答案慢慢浮上来,她迈开腿迎着众人异样的注视蹲到那人跟前,试探:“你……你是净秋?”
  公孙冀身边的净秋?
  --------------------
第10章 旧人
  =====================
  元月二话不说丢下杜阙挤进人堆里,杜阙不放心,强忍着摩肩接踵的不适感突出“重围”,一眼看见蹲在前头泪眼汪汪的元月。
  那大胡子则在一旁抱臂站着对元月指手画脚的,面上尽透着不耐烦:“去去去,不买就别挡在这妨碍我生意!”
  杜阙面色一变,阔步上前,用另一只空着的手以迅雷之势别住大胡子的左胳膊,冷盯着大胡子凶神恶煞的脸。
  大胡子挣扎不动,胳膊被反剪着,疼痛难忍,龇牙咧嘴道:“你什么人呐?敢动你胡大爷!”
  这厢的动静叫醒了元月,她泪都不及擦,急起身,却因蹲着久脚麻的缘故,一步三跌,死抓着杜阙的一角衣摆才稳住身形,皮笑肉不笑地扯着嘴角道:“我没事,你放开他吧。”
  杜阙提笼子的手因她的拽扯微微晃了晃,那大胡子瞧他身手不凡,心觉有些害怕,但碍于面子,仍摆出一副吹胡瞪眼的派头,杜阙有心给他个好看,耐不住她苦劝,遂狠狠丢开手。
  大胡子没堤防住,一下子跌坐到地上,周围看客纷纷摇着手指嘲笑。
  大胡子难堪不已,生了报复回去的心思,掌心撑地借力爬起来,挽起袖子啐了口浓痰大骂:“好小子,敢砸你胡大爷的场儿,也不打听打听胡大爷的大名!我今天非把你揍个半死,要你跪在地上喊我爹!”
  那大胡子来势汹汹,元月一时头皮发麻,怔在原地挪不开脚。
  “阿月,”小臂一暖,整个人被一道力量带到后面,“看好鸟儿,等我回来。”
  掌心蓦地多出一只铁钩子,再看时,杜阙已越过肩头摆出架势跟冲过来的大胡子过招了。
  说不担心是假的,那大胡子身材敦实,一拳砸下来估计能把人鼻梁砸碎,而杜阙也就占了个个儿高的优势,况杜阙小时候又那般瘦弱,如何禁得住大胡子的攻势?
  “杜阙,算了吧,咱们回家吧!”元月朝你来我往的二人高呼,一面焦急地四下张望曹平、缀锦的踪影。
  四周乱糟糟的,起哄声、议论声与风声交织着环绕在耳畔,听得元月心烦意乱。
  “好!打得好!”人群里炸出一声喝彩,她赶忙回头看向杜阙,却见那大胡子不知何时倒在了地上,正捂着肚子喊疼,五官扭曲,瞧着痛苦极了。
  杜阙恰好也回过头来,四目相对,元月稍稍放了心,大步过去四下查看杜阙的情况。
  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发现杜阙仍好好的,连皮儿都不曾擦破,她脑子里绷紧的弦彻底松了开来,嗔怪道:“这么冲动做什么?万一失了手,可不是说笑的。”
  她瞥瞥窝在地上不住嚎叫的大胡子,担心询问:“他嚎得这般厉害,该不会……”
  “不要紧,只是断了根肋骨罢了。”杜阙始终没正眼看过大胡子,语气淡然到像是在说一件稀松平常的事,“好生修养几个月就好了。”
  元月的眉头拧到一处,如鲠在喉,生涩点点头。
  “公子,夫人!”后方传来熟悉的叫喊,凝眸一瞧,曹平上半张脸在攒动的人头中若隐若现,俄而,曹平脱离人群,后头紧跟着缀锦。
  曹平、缀锦两人左等右等不见杜、元回来,缀锦放心不下,主动提议入街寻找,曹平苦留不住,不厌其烦嘱咐一顿,目送缀锦没入人海。
  焦心等待了一个时辰,缀锦独自露面。
  两人无计可施之时,遥见不远处聚集了好多人,且依稀听到了元月的说话声,当即寻了颗大树栓好马,急切奔去。
  正愁没人送大胡子去医馆,曹平一来,元月指着护着肚子的大胡子道:“把他送到附近的医馆好好看看,免得落下病根子。”
  曹平没多问,收着力气扶起大胡子,架着大胡子的胳膊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开。
  突然想起净秋来,元月出声唤住曹平,解下钱袋提到大胡子眼前晃荡示意:“十两银子,净秋我买了。”
  鼓鼓囊囊的钱袋在前,大胡子瞬间安静了,大张着眼睛伸手欲夺那钱袋,元月轻巧避开,郑重道:“卖身契呢?”
  大胡子低头看看左边的裤兜,曹平了然,精确摸出卖身契,递给元月。
  一字一句确认无误后,元月将钱袋丢到大胡子怀里,不再纠缠,退回抱腿缩在角落的净秋跟前,安慰:“没事了,你先跟我回府里吧。”
  净秋抬起埋在臂弯里的头,泪如雨下,泣不成声。
  看清净秋的脸后,缀锦惊得合不拢嘴。
  公孙家获罪被抄,家眷奴仆斩首的斩首,充军的充军,发卖的发卖,作为公孙冀贴身婢女的净秋当然也逃不了发卖外地的命运,而今怎会出现在天子脚下?
  缀锦的表现太过显眼,杜阙想不注意都不能。
  情知此人身份不简单,杜阙咽下满腔疑问,默默拎起丢在一边的鸟笼、猫笼,深深看了眼元月的背影,随四散离去的百姓而去。
  杜阙孤寂的身影渐渐淡出视线,缀锦无奈地摇摇头,出言提醒元月:“姑娘,殿下走远了,咱们也赶紧回去吧。”
  旧人相逢,元月禁不住红了眼圈,忍泪搀起净秋,发觉净秋的胳膊细得可怜,堪堪剩一把骨头了,故越发伤心。
  “姑娘,马车就在前头,走吧。”短短几日,缀锦心里的天平偏向了杜阙,这般催促元月,也是怕杜阙多心。
  寻着马车,却没了杜阙,元月驻足沉吟半晌,恍惚记起方才对淡漠的态度,猜测他是赌气自个儿回去了。
  她有些懊恼,转念一想,他若因此彻底冷淡了她,岂不更好?
  便没再纠结,与缀锦合力招呼净秋坐回车里。
  她则顺势坐到车轼,提议由她驾车,缀锦起先不同意,说不合规矩,她懒洋洋地往后一仰,反问:“在场这三个人中,只有我会骑马,驾车自然该由我来。你想试一试,换做往常我双手同意,可这回,算了吧,我可不想半道上翻车。”
  缀锦哑口无言,依言照办。
  方准备甩鞭启程时,后头有人高呼“弟妹”的声儿勾起了元月的好奇心,往后一望,不是旁人,正是那不着调的花孔雀——孙瓒。
  孙瓒一路高挥着手臂,嘴里也不歇着,一声声“弟妹”随风飘来,吸引了不少过路人的目光。元月感觉十分丢脸,扶额转正身子,甩开鞭子,打算摆脱这人。
  “弟妹且慢!”
  一抹白影从眼前闪过,鞭子悄然从指尖滑走,被当场撞破心思,元月故作镇定,反问:“孙世子,你几时来的?好巧啊。”
  她脸不红心不跳的样子把孙瓒气笑了:“我弟妹弟妹地喊了一路,嗓子眼都冒烟了,你一点儿没发觉?”
  元月摊摊手:“冤枉,真没留意。”
  念在有正事要办,孙瓒大度一笑,不跟她计较:“罢了罢了。车夫不在,我姑且充当一回车夫吧,弟妹你这弱柳扶风的,别一不留神摔下去。”
  缀锦打掀开帘子探出半个头附和:“那敢情好。姑娘,您进来跟我们一块儿坐吧。”
  孙瓒循声扭头,缀锦那张无辜可人的容颜清晰闯入他的眼底,孙瓒心跳漏了一拍,熟练地从腰间抽出折扇,倾身向前挑眉道:“这位姑娘眼生得很,不知芳龄几何?可有婚配?”
  “世子还是收敛些,长乐街人多耳杂的,万一传到国公爷耳朵里,世子因此挨了打,我们可担待不起。”元月冷着脸扯回帘子,隔绝了孙瓒冒昧的眼神。
  别看缀锦年纪比她大,性格也比她沉稳,说到底还是个未经人事的小姑娘,面对孙瓒这么一个风流公子的撩拨,难免生出爱慕之心,而孙瓒荒唐无度,见一个爱一个,没少做那“负心人”,倒不如一开始把事情做绝,以免日后生事端。
  触了霉头,孙瓒悻悻然,扯了两句俏皮话岔开了话头:“弟妹坐回去吧,我来驾车便好,保准将你们安全送回府。”
  元月不再客气,钻回马车坐定。
  孙瓒挑眉,冲车内大声道:“千万坐稳了,出发了。”而后甩开马鞭驾车一路扬尘而去。
  孙瓒御马的技术不错,一路上没怎么颠簸,顺顺利利到了皇子府外。
  守门的见孙瓒御着皇子府的马车车归来,相互对视一眼,继而默契地迎过去接了马鞭,关切道:“世子爷怎的……?”
  孙瓒勾唇轻笑:“这就要问你家殿下了,为何抛下佳人独自离去。”
  守门的摸不着头脑,各自闭嘴了。
  穿过抄手游廊,孙瓒拱手止步:“我去外书房瞧瞧殿下在作甚,弟妹不必相送了。”
  元月暗暗白了他一眼,这人的脸皮怎么这么厚?顺路非说成特意送他……腹诽一番,她假笑客套:“世子客气了,应该的,那便失陪了。”
  孙瓒点点头,摇着折扇去了。
  人一走,元月笑意全无,缀锦了解她,心知她不高兴,故知趣地没吱声,扶好净秋直往内院去。
  净秋吃了不少苦,身子骨弱极,加之公孙家的变故对她造成不小的打击,话也说不利索,元月于心不忍,姑且压下问询一番的念头,交代缀锦这些时日多费心照看净秋,待其身心状况稳定了再打听清楚也不迟。
  奔波大半日,元月身心俱疲,和衣躺倒在榻,睡意强势袭来,意识渐渐朦胧。
  转醒时,天幕已黑,冰轮高悬,万籁俱寂。
  元月伸伸懒腰,转转酸痛的脖子,朝外头唤道:“缀锦,什么时辰了?”
  缀锦立马推门而入:“快戌时了。姑娘可是饿了?殿下特意吩咐厨房给您热了菜,奴婢这就吩咐他们送来。”
  猛然想到白日杜阙不告而别的行为,元月无端有些郁闷,鬼使神差叫住缀锦:“不急。殿下这会儿还在外书房?”
  “在呢。”
  “孙世子呢?不会一直没走吧?”
  “走了,一个时辰前走的。”
  元月了然:“行,我去看看殿下,顺便商议明日回门一事。你先回屋歇息吧,有事再喊你。”
  --------------------
第11章 生病
  =====================
  夜幕低垂,微风拂面,假山错错,湖水粼粼,天地间一片祥和。
  元月拢拢衣衫,眸光穿过缀满白海棠的枝丫,凝眸远眺窗纸上朦胧跳动的人影。
  敛眸微微沉吟,元月移步近前,轻叩门扉:“杜阙,是我。”
  偌大皇子府,唯有一人如此称呼,门里之人闻之,起身开了门。
  目光交汇,元月一惊,眼前人脸色赤红,唇色发白,眸间黯淡,额间依稀可见点点汗珠,当是生病无疑。
  “你发烧了?”指腹甫触及杜阙前额,元月骇然抽手,体温滚烫,好似要灼伤她的皮肤,“我扶你进去,门槛儿上风大。”
  一面说,一面将杜阙的胳膊揽到自己肩头,顺手关紧门,径往屋里那张矮塌处去。
  杜阙病得厉害,整个人轻飘飘的,大半个身子倚在她身上。她抽空瞥了眼几乎挂在自己身子上的杜阙,只见他合着双目,绵密的眼睫轻轻颤动着,呼吸声更粗重紊乱。
  “杜阙,醒醒。”担心他没了意识,元月发狠拧了把他的胳膊肉,果见他缓缓睁开了眼,她舒了口气,随之咬牙护着他躺到矮塌上。
  生病的杜阙听话极了,恍惚叫她想起小时候唯命是从的他来。情知这个时候不适合胡思乱想,元月拍了拍自己的脸,拽了锦被严严实实给杜阙盖上,还不忘掖紧被角。
  忙活一通,才道:“你好生待着,我吩咐他们请郎中来。”说罢,转身欲走。
  “别……别留我一人……”
  手腕子猝不及防被人攥住,那片灼热几乎要烫伤那块儿皮肤,元月心感不适,反握住那手打算扒拉下来,不料她这儿一用力,那边儿便随之加重力道。
  眼看腕子上红了一圈却仍未见松动的迹象,她无奈一笑:“我得通知人给你请郎中过来啊,你这样死死抓着我不放,烧又如何退?退不了烧,脑子不就烧坏了?”
  短暂的沉默后,杜阙含糊不清回应:“那也别丢下我……阿月,我不能再……弄丢你了……”
  ……这个傻子,什么时候了还念着她?
  元月心情复杂,不知该作何回答。
  默然僵持了片刻,外头响起曹平的声音:“殿下,时辰不早了,那晚膳热了好几回,您横竖吃些吧。”
  元月如临救星,急切接话:“曹平,快,请郎中来,殿下病了,头烫得跟什么似的。”
  大脑未反应过来,身体先动了,曹平连连答应:“唉!小的这就去!”
  粗略估计曹平也得小一炷香才能赶回,元月便迈开腿用脚尖勾住一边的凳子腿慢慢勾到跟前,一屁股坐定,垂眼瞧着埋在被子底下的眉眼入了神。
  说实话,与杜阙相识已有九年,她从未设想过他会对她有别样的情感,她一直以为,他们之间是纯粹的友情、知己情,哪怕到现在,她依旧存着几分怀疑。
  杜阙很好,性格好,模样好,若非身边那些莫名的敌意,以他的年纪,应当早就成亲了,恐怕孩子都好几岁了。
  偏偏造化弄人,处境艰难,成日在无数张充满恶意的眼皮子底下讨生活。
  她对他的善意,全因他可怜的处境,而他对她的“情意”,或许也源于年少时期的些许陪伴吧?
  是对待心上人的倾慕还是对友人见阔别已久的思念,谁又说得准呢?
  不过真相如何,已然没有意义了。
  早在圣旨颁下的那一刻,元月和杜阙,便无法避免地绑在一起了。
  抹不开的悲伤涌上心头,元月以袖拭干泪水,喃喃低语:“自个儿病得一塌糊涂,还顾得上关心我走不走……杜阙啊杜阙,我该拿你怎么办才好?”
  不多时,曹平领着郎中风风火火赶来,因要诊脉,她又试着动了动被杜阙紧紧扼住的手,依然纹丝不动。
  好几双眼睛看着,她有些窘迫,忙俯身凑近杜阙,尽可能使语气温柔:“我不走,我就在这,你先松手,行吗?”
  榻上之人固执依旧:“……不,不能松……一松阿月就不见了……”
  莫说元月,局外之人曹平也觉得尴尬——替杜阙尴尬。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