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李誉应了声,瞟了五个评委一眼,“那就不用退赛。”
“啊?”元软没想到李誉会这么说。
显然地下那五个人也没想到,一个个抬起头打量元软,似乎想从中看出什么玄机。
尤其是刚开始找茬的男评委,径直直起腰道:“世子,雨花茶参赛人私下里找您和状元府,明晃晃的拉拢,这传出去不好看呀!”
“私下里找我?”李誉漆黑眼珠转到了眼尾,看着他,有种不怒自威的气势。
他开口说:“是我主动找的。”
“主动找的?!”男评委嘴巴都合不上,结巴道,“不是、您,您找一个小茶女,这。”
“小茶女怎么了?”王单双臂合抱,声调上扬,“小家小户不也进第二轮了?”
“是、是。”男评委汗流浃背,重新伏在地上不说话。
元软实在是没想到李誉会在这种时刻出现,并且还帮了她一把,心中泛起感激。
她声调轻轻地:“多谢世子相助,小女子感激不尽。”
李誉淡淡“嗯”了声,顿了顿,似乎不会安慰人,只道:“你安心参赛,其余……无事。”
元软也不太适应一下子接受李誉的帮助,昨天他俩还见面不识来着。
不过既然世子出手,元软记着他的恩情,“好,如果有机会报答,我定全力以赴。”
在一边的王单绷不住了,低下头拍了拍李誉的肩膀,哭笑不得:“这姑娘跟你一根筋的样子好像,人家都是以身相许啥的,她全力以赴。”
元通感觉出来李誉和王单并非敌人,当即蹦跶出来,脆生生道:“我阿姐不能以身相许!万一嫁过去被欺负怎么办!”
“闭点嘴吧,不然下次不给你做茶饼!”元软没想到元通胆子这么大,伸出五指赶紧捂住他的小嘴。
人家刚帮了自己,就驳人家的面子,成何体统!
王单都快笑弯腰了,大手搓着元通的脑袋,像搓一个核桃:“小鬼挺机灵的啊,是个男人。”
说到“以身相许”,李誉看着元软粉白的侧脸,说:“我朋友喜欢打趣,你不要放在心上。”
“嗯嗯。”元软应和。
世子一来撑腰,原本找茬的人没敢再吭声,一边看戏的评委们也互相对视心知肚明,取消参赛资格的事情也就打个哈哈过去了。
“好了,你们继续评选。”李誉让评委们起身,说道,“我在旁边看着。”
原本中间的老评委已经评选过了,此刻巴不得赶紧让元软这扮猪吃老虎的走。
他忙不迭道:“已经评过了,目前是第一的。”
“第一?”王单轻笑一声,“爷爷,你可别见世子在这,故意给人家高分。”
老头抬起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没有没有,就是第一,雨花茶品相味道和香味都是一等一的。”
一个小镇上出来的茶户居然能一举在品茶大会上夺得第一?
说出去谁信?
“我们家第一?”元软也难以置信,“真的么?”
“后面还没评,您在前五个里面是。”老头说,“不过要是觉得不合适,可以改一下……”
“没事,就第一,你们接着评选。”李誉声音低沉,不容置喙。
既然名次已经出来了,元软心中终于安定下来,她牵起元通的手正要和李誉两人告别,但谁知只听房间外面有人高喊。
“怎么还不来六房间,我们郡主都等得不耐烦了。”
元软眉心一跳,一耳朵便听清楚这是来的时候那个侍女的声音。
“长安郡主到,还不速速开门!”
元软一听人都服了,食指和中指揉着人中,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李誉也皱起眉头:“长安郡主?”
“她怎么也来了?”王单一愣,喃喃道,“她那跋扈劲儿,又有事情闹了。”
说话间,石屋的门被打开,长安郡主趾高气昂地走进门来,头发上的金步摇灿若明霞,万分显眼。
长安郡主第一眼便看到了屋子中的李誉,原本高高抬起的下巴忽然水平。
她眨巴眨巴眼睛,凑上前去,腻腻道:“誉哥哥!”
王单抿紧嘴唇,无奈地拍了拍李誉的肩膀,意思是:兄弟你自求多福。
李誉淡淡瞥了长安郡主一眼,不动声色地往旁边挪了一个步伐,冷冷道:“你怎么在这儿?”
长安郡主轻“哼”一声,似有不满的状况:“我娘说让我参赛得一个名词,光彩些,对名声好。”
元软心中转得飞快,见李誉和王单虽然对长安郡主不是很热络,但三人明显相熟,便抢先一步说好话。
她声音软糯糯地,十分悦耳:“郡主声明远扬,得不得到名次都是高门贵女呢。”
长安郡主这才发现旁边有人,她偏过头看了一眼元软,瘪起嘴道:“你是谁啊?”
元软好脾气笑道:“郡主,我叫元软。我们来时刚照过面,您贵人多忘事。”
“哦。”长安郡主移开目光,“挺普通的,见过就忘了。”
元通听出来长安郡主刁难的意思,也学她瘪起嘴,偷偷瞪着她。
李誉压低声音,带点训话的意味对长安郡主说:“元姑娘是凭实力进的选拔,你不要欺负她。”
“我哪里欺负啦?”长安郡主不可思议,“一个小镇来的我看不上不是应该的么?”
一边的王单打圆场道:“是是是郡主说的对,郡主去六房间等着吧,评委待会儿就去了。”
长安郡主白他一眼,没好气道:“还说呢,等这么久都不来。”
郡主驾到,五个评委又重新跪到地上去了,中间老头道:“郡主,雨花茶已经结过名次了,我们马上就到。”
“结过名次了?雨花茶?”长安郡主皱起秀眉,瞥了最开始找茬的男评委一眼,“不是说参赛人背地里托关系么?”
元软不懂了。
污蔑她背后搞动作是男评委现场提出来的,此前应该并没有传出去,况且这才一天,肯定也传不远。
长安郡主是从何而知?
元软默默站在房间中,手心下意识攥紧。
李誉忽然道:“你怎么知道她背后托关系?”
长安郡主喉头哽了一下,眼睛虚浮,道:“我听说的。”
神你妈听说。
短短几句话元软可是把长安郡主给看得透透的。
要么,长安郡主觉得雨花茶是个眼中钉,提前串通好男评委对她进行污蔑;要么,长安郡主听闻自己和李誉走得进了心生嫉妒,要搞她。
真是人心隔肚皮。
元软微微一笑:“郡主耳听八方眼观六路,我很是佩服。”
李誉沉声道:“这件事情已经解决清楚了,保留参赛资格。”
“什么?!”长安郡主不乐意了,“那第一名是谁?”
中间的老头唯唯诺诺,哈腰道:“郡主,我其实提前看过您的茶叶,确实比不上雨花茶……”
他吞了一下口水,“第一名应该是雨花茶。”
这话可把长安郡主给气得不轻,她从小穿金戴玉,在青城是万人敬仰称颂的存在,怎么能接受最得意的茶叶上输给别人?
而且这个人还是来自小镇的穷酸女子。
长安郡主半张脸已经红了,她后槽牙嘎嘎响,指着元软道:“你说她?”
而后指着自己:“赢过我?”
“额……”老头已经不吭气了,只敢垂下头瑟瑟发抖。
元软在李誉身后肩头偷偷瞧着,颇有看乐呵的样子。
长安郡主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原本想把比她强的茶户给搬倒,谁知道今天李誉来给自己撑腰了。
可真是不巧。
李誉可没评委那么惯着长安郡主,他理了理袖子,道:“品茶要专心,不要有其他心思。”
王单漫不经心应和:“是啊长安,你怎么这么不懂事呢?人家是靠实力啊。”
“你们怎么都向着她!”长安郡主声调拔高了一些,“我就是让她退赛罢了,又没搞过分的事情!”
元软又微微一笑:“郡主,我们家欠着一百两的债,退赛之后生死都未知。”
“你。”长安郡主似乎还想说反驳的话,但听说生死未知,也闭口不谈了。
她脸颊鼓起,一边的侍女在给她用巴掌扇风,明显还在生闷气。
李誉今天来只是应王单的要求想见一见元软,没想到正巧碰上这种场面,也算是救急了。
李誉冷冷扫了一眼下面的五个评委,声音中透着万年坚冰般的冷意,“选出来的茶叶大部分要呈给圣上,具体名次你们评定,届时如果有差池,你们懂的。”
此话一出,五个评委没一个人敢吱声。
元软也抿紧嘴唇默默腹诽:九族严选,你值得拥有。
李誉一席话驳了长安郡主的面子,她没受过多少委屈,眼中立即含了泪水。
她声音带了哭腔:“又不是什么大事,你就为了个穷酸女这么说我。”
她明明还没对元软本人做什么,就被警告。
她堂堂一个郡主,打压一个穷酸女有什么大不了的!
今后,让她坐牢,也不在话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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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番一:入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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监牢的生活并不好过。
元软之前只在话本子或者影视剧里看过古代监牢的模样,一扇高窄的窗户,透过丝丝空气,四面围堵的墙,闷得密不透风。
直到如今真的成为囚犯,体会到监牢的生活,才明白日子是如此煎熬。
元软藕粉色的袖摆上尽是黑灰,整个人的衣物如同蒙尘一般不复鲜亮。
不远处的矮木桌上摆放着中午的残羹剩饭,糟米配烂白菜,映着一点油光,更显惨景。
她闭目躺在破草席上,面色平淡,嘴唇泛白。
元软实在是想不到自己为何会落得如今下场。
官府抓人抓得毫无预兆,也没个正当理由。
不久前元软获得品茶大会的第一名后,在客栈中领着元通准备收拾行囊回家。、
第一名并不是他们的目标,钱没拿到,一百两欠款近在咫尺。
“小通,我们回去再想办法,说不定和李家云家合作还能赚钱。”她摸摸元通的头,表示安抚。
元通也懂事,帮她扛了一袋不小的行李准备出发,谁知突然闯进来一列官兵。
那官兵头领左手按刀,面露凶光,在客栈里扫视。
元软心中正自疑惑,想看个究竟,但那官兵竟然径直走向他们姐弟二人,不由分说拽起衣服就走。
元软吓了一跳,她力气小挣脱不开,元通亮出白牙咬那人的胳膊也咬不动。
最后他们在元通的无限戚嚎中抓走了元软,扔到监牢关押。
这下子给元软整不会了。
她扒拉着监牢格栏,壮着胆子问看守,“大哥,抓我是为何,我是良民!”
看守瞥她一眼,灌了口浊酒笑道:“良民?你们卖假茶叶,被长安郡主识破举报,怎么还自称良民?”
元软脑子中瞬间“嗡”地一声。
她这是风头过盛,惹权贵的眼了。
她真的是服了,那长安郡主自己没本事评不上第一,李誉也不乐意看她,最后撒气撒到自己身上。
神经。
“系统。”良久,元软在破草席上缓缓睁开双眼,“你还在么?”
系统声音一如既往地冰冷:“宿主我在,有何吩咐?”
元软简直要气笑了。
之前那么多危机情况她呼唤系统都呼唤不来,现在倒是知道吭声了。
元软轻叹口气,“你想个办法,现在我出不去,怎么做任务?”
系统沉默片刻:“可以给您提供破门工具,逃出监狱。”
“谁要你的破门工具?”元软“腾”地一声坐起来,“你就不能想个治标治本的方法?”
系统:“请宿主提供思路。”
元软:我要你有何用?
她伸出手指缓缓揉了揉太阳穴,思量片刻道:“那你帮我托个梦。”
“托梦?”
“嗯。”元软垂下眼眸,“托梦给……李誉和云家兄妹。”
说她受人陷害,身在监牢,无法参与后续合作事项。
雨花茶已经夺得第一名,很有合作价值,相信两位家族看中这一点,说不定会伸出援手呢。
系统也难得爽快,一口答应消失掉了。
监牢重新归于沉寂,小窗外月上枝头,夜色渐浓。
元软原本打算睡一觉,等待托梦的消息,但身子一转,怀中有一块硬硬的东西硌到了身子。
她掏出来拿东西,就着不甚清明的月色看,原来是云之鹤之前给自己的云家令牌。
金线灿灿,价值不菲。
她一拍脑门当即坐起,怎么忘了还有这茬!
“看守大哥!”元软在空寂无人的监牢中大声喊。
她已经很久没喝水了,口干舌燥,声音嘶哑,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看守来得懒散缓慢,耷拉着眼皮没好脸色说:“干什么?大半夜的你不睡觉?”
元软露出一个虚弱的笑容,将手中的令牌出示给看守,“大哥,你可认得这个?”
看守瞟一眼,毫不在意,“想耍什么花招?”
进了监牢的人鬼点子多得很,他可没心思看这看那,都是垂死挣扎罢了!
元软不急,又笑道:“大哥,你仔细看一下,这是云家的。”
看守挑起眉毛,揉揉眼睛,边看边说:“云家的,你莫不是那什么东西来骗我。”
看守手中提着一盏油灯,就着灯光弯下腰仔细看了看她手中的令牌。
金线晃眼,上手一摸,上等楠木。
他们这些官府内的人对世家大族认得比较全,天天揣度顶头领导的好恶。
这东西上面一个大大的“云”字,岂能不知?
“你、这、”看守说话有点结巴,“你这当真是状元府的令牌?!”
元软微微一笑,嗓音像老牛拉破车,“是啊大哥……”
看守拧紧眉头,意识到事情不对劲。
他以为元软是个贫民百姓,惹得长安郡主不快才被抓。现在看来是上面几位人物关系复杂,明争暗斗才陷害的元软。
这样一来,看守这小官是谁也惹不起,说不定两头不讨好。
“小的有眼无珠。”看守深吸一口气,立即低头摆出恭敬的模样。
“大哥你学京剧的啊?”对方变脸给元软整不会了。
看守嘿嘿一笑,变得有些狗腿,“我去给你拿些被褥来,总比没有好。”
说罢扭头就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