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气势身高,再加上她了解到的他的那些个事儿,这妥妥的就是煞星啊!
廖翠翠偷偷的往后缩了几步,一肚子的话再也不敢说出口。她瞅着钟钰,支支吾吾的说:
“哎……哎呀……我……我肚子疼……我先……走了哈……”
说完,一转身,“哧溜”一声,一下子蹿的没影了。
钟钰回头看了一眼,转过头来忍不住笑:
“岷山哥,你把人都吓跑啦!”
谢珉山缓缓的走了过来,见到钟钰在笑,刚刚还紧绷着的脸膛也不自觉的松懈了下来。
他问道:“小迷糊,那个人是谁啊?”
“是一个同事,别的不行,就喜欢打小报告。你别搭理她。”钟钰抿了抿唇,说道。
见钟钰这么说,谢珉山便收回看向廖翠翠的眼神。不过看他那样子,要是钟钰说几句严重的,他非得上去和廖翠翠“理论理论”不可。
对他的偏见还在其次,但如果那个人老是这样对钟钰,那他绝对不能轻饶了她!
对于谢珉山的这个眼神,钟钰觉得十分熟悉。
这种眼神,在她小的时候,也常常出现在他的眼中。
在别的大孩子抢她的零嘴的时候,在她被同桌弄丢文具盒的时候,在被钟国柱训斥的时候……
那个时候,因为有他,有妈妈,才让她的童年过得如此的温暖,才让她在两个人相继离开后,还能鼓起勇气继续生活。
而现在,这样的他又回来了,这让她由衷的感受到某种温暖。而这种温暖的感觉,也因为两人如今年岁的改变,而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不过,此时的钟钰是体会不到这种变化的。
她只是高兴又偶遇到了谢珉山,正巧她想要回去缝衣服,正好将他邀过去量量尺寸。
“岷山哥,你吃晚饭了吗?”钟钰小巧的头轻轻歪着,问道。
“吃了。”谢珉山说。
“那……你能陪我回车间不?”钟钰又问。
谢珉山看着越来越浓的天色,以为钟钰只是怕黑不敢走夜路,便点点头应了下来。
等他一直陪着走到车间,方才明白钟钰真实的目的。
细纱车间的员工休息区里,有一台又大又新的自用缝纫机,是徐亚男给车间里的工人们配的。平日里大姐小媳妇们休息的时候,就用缝纫机补补衣服啥的,十分方便。
“我……我有衣服,不用做新的。”
面对着拿着量尺就上手的钟钰,谢珉山一个一米八多的汉子难得的红了脸。他手足无措的站在那里,是躲也不是,不躲也不是,就连手脚,都不知道怎么摆了。
钟钰倒是比他要自在许多。
她平常就爱给人家做衣服,拿着量尺量别人尺寸那也是常有的事儿。不过,今天这个对象实在是个儿高,又不太配合,她气急了,不由得跺着脚说:
“岷山哥!你别动呀!”
谢珉山面红耳赤,但终于乖乖的站好,按照钟钰的指令左转身体,右抬腿的。钟钰又比划了好几下,方才将尺寸量好,一一记在本子上。
等记完之后,钟钰便又忙活着在布上比划了,特质的粉笔在布上左右划着,不多时,便将剪裁的部位画的清清楚楚。
她认真的在操作台上忙碌着,而一旁的谢珉山,则看得几乎要出神。
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工作时的她,而这样的她,让他觉得陌生,又莫名的觉得……特别好看。
是的,特别好看!
要不该怎么解释,他想要一直一直的看着她,看得眼睛都舍不得挪开呢?
“好了!”钟钰钟钰将所有的裁剪线都画完了。她擦了一下脸颊,温柔的桃花眼看向谢珉山,对着他笑:
“真是不好意思,我太入神了,都忘了你还在身边。”
谢珉山摇摇头。
他喜欢看她,像这样看她认真的干活,他更喜欢。
钟钰还在继续的说着:
“今天就先到这儿,等这裤子做完,我就给你送过去。”
说完,起身收拾东西,准备送谢珉山回去。
可没想到,刚一动身,一只粗粝的大手突然伸了过来——
“别动。”
谢珉山说着,右手食指凑近,在钟钰白挺巧的鼻尖上蹭了一下,随后还一本正经的给钟钰看:
“沾了粉笔。”
钟钰的脸“腾”的一下变得绯红。
她背过了身,只想用手背凉一凉自己的脸,顿了片刻方才说:
“回吧!”
“嗯!”
谢珉山应着,右手不自觉的背在身后,食指使劲攥在手心中。
仿佛这样,就可以将那令人心悸的触感留得久些,再久些。
*
刚到车间的时候,还不到七点。如今离开,已经快要九点了。
谢珉山怕钟钰路上有事,还是执意将她送到了家门口。临走的时候,他一直看到姑娘窈窕的背影彻底消失在黑黑的楼道,方才转身走了。
钟钰一个人慢腾腾的爬上楼梯。
她的心中还藏着刚刚和谢珉山一起走的感觉,只觉得十分温暖,又快乐。
只是,这种快乐,在见到钟家人的那一瞬,缓缓的褪了下去。
何金桃准备睡觉,正对着镜子往脸上抹雪花膏,听到钟钰开门的声音,头也没回的丢出一句话:
“呦呵,大冠军!还舍得回家啦?”
钟钰没有说话,静悄悄的往屋里走去。
可是,何金桃可不给她这个溜的机会,立马把她给叫住了:
“钟钰,相亲的日子已经定下了,就在下周五,你可不能给我再推掉了!”
说这话的时候,何金桃不由得想起自己白日里在赵文兰面前做小伏低的样子,想到自己求了那么久赵文兰方才勉强应下的口吻,不由得声音一下子硬了起来。
钟钰的脚步停了下来。她转过头来,看着何金桃:
“妈,那天是决赛的时间,我……”
“少跟我扯什么决赛不决赛的!决赛又怎么样?人家徐家打一开始就不赞同你参加这个比赛!我跟你说,今天你是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你要是再敢不去,以后别回来住了!给我滚的远远的!”
何金桃整个人猛地转了过来,看向钟钰的眼神充满了讥诮,仿佛在讽刺她,不管她如何挣扎,最后还不是要去相亲!
钟钰看着这样的何金桃,定了定,说:
“妈,这是你和爸共同的决定吗?”
何金桃看到钟钰不仅不求饶,反而用这样镇定的声音说话,更是生气:
“是!咋的?你还能反了天了?”
她心里打定了主意要逼钟钰。
她知道,钟钰是没法离开钟家的。她的工作在棉纺厂,工资又在她被她手拿把掐着,积蓄自然是一分都没有,这么大的姑娘了,除了自己家还有谁敢收留她,惹一身骚呢?
看着钟钰,何金桃不由得洋洋得意起来。
哼!要知道的话,早就该用这条来拿捏她了!还让她讲条件,搬救兵?我呸!
果然,何金桃说完,钟钰始终没说话。
不仅没说话,似乎连看何金桃一眼的勇气,都没有了。
她只是静默的站了一小会儿,便静静的往她和钟媛住的房间走去。
何金桃在后头笑的欢,一边大声说道:
“怎么样?怕了吧?我告诉你钟钰,别以为你翅膀硬了就能脱离我的手掌心!你还不得乖乖听我的话!”
钟钰静默的走进屋后,轻轻的合上门,倚靠在门上,半晌没有说出话来。
第16章 酥饼
接下来的几天,钟钰的日子过得格外的安静。
每天按时的上工、放工,在钟家待的时间越来越短,见到钟家人时也十分沉默,本来就很安静的她,变得几乎像个不存在的影子。
对于这样的钟钰,何金桃觉得心中有股说不出的古怪。但是,她无疑又是满意的。
眼下看着钟钰的反应,她无疑是被自己吓得老实了。
这样也好,何金桃心想。
钟钰不再和她唱反调,乖乖的和徐涛相亲、嫁人,这便是她如今最大的目的。现在看来,她的目的,是达到了。
这样想着的何金桃对于钟钰的关注少了许多。而就在她的眼皮底下,有些变化正在慢慢的发生着,可她却一点都没有注意到。
*
“小钰!”
又一天放工,徐亚男叫住正收拾东西的钟钰。
她缓缓的走过来,看向钟钰的脸上带着不自觉的笑容:
“怎么样?这段时间我没看着你复习,你准备的咋样了?”
钟钰微微低头,抿着嘴笑着说:
“还行吧!决赛不考理论,其实准备起来比初赛要容易。”
徐亚男看着谦虚的钟钰,欣慰的点了点头。
虽然钟钰这样说,但是徐亚男却明白,她一定是很有把握了才会这样说。不过也是,按照她之前工作的表现以及初赛的发挥,决赛的第一名她确实很有把握。
“也没有几天了,这几天也别太累,保持体力,到时候啊,给咱们细纱车间拿个好成绩回来!”徐亚男用力的拍了拍钟钰的肩膀。
钟钰抿着嘴笑了笑,突然想到了什么,问道:
“徐姨,等决赛结束了,我……我能去您家里住几天吗?”
说完这句,她连忙补充道:“也不用很多天。我已经申请宿舍了,很快就能分配下来。就……三四天就行。”
自从那天和何金桃争执过后,钟钰第二天便去申请了宿舍。这样的话,即使她被赶出家门,也不至于无处可去。
徐亚男有些讶异:“咋的?你那个妈不让你回家住了?你们不是有房吗?为啥还要申请宿舍?”
一般而言,棉纺厂本地已经分了房的家庭,闺女就没有住宿舍的。原因无他,棉纺厂的宿舍条件实在是有些差劲。
位置偏远不说,条件最好的宿舍都是八个人一个房间。除了八人间,还有十二人甚至是几十人大通铺的。要是真分到了大通铺,就只有一个铺位和床底下二分之一的位置可以放东西,更不要提潮湿的硬板床、经常坏掉的集体厕所和四处剥落的墙灰了!
想到宿舍那个条件,徐亚男就觉得一阵心疼:
“丫头,你要真想住,就一直在徐姨家住着!你放心,你汪叔叔也是好人,不会介意的!”
钟钰心中明白徐亚男的好意,但是她还是摇了摇头。
她心中知道,自己要过度,去徐亚男家住上一天两天还算可以,但要是长期住的话,肯定不方便。
汪叔叔虽然是好人,但是汪叔叔的妈妈却不是个善茬。要让她知道自己住了那么久,肯定会来闹事。徐亚男平日里应付婆婆已经很头大了,她实在是不能再给徐亚男添麻烦了。
徐亚男也知道钟钰的考虑,转了转眼珠子,说:
“哎!对了,你现在虽然不能分房子,但是,如果你结了婚,那你的住房名额厂里肯定能给你,在加上你妈妈的那个名额,你不就能分个住的房子了吗?”
她越想越觉得这个法子没错,不由得又拍了拍钟钰的肩:
“小钟钰,赶紧找个人嫁了!咱们把钟家的住房名额给分出来!”
钟钰也被徐亚男这急促的语气给逗笑了:
“哪那么方便就有合适的人嫁啊!徐姨,您就别笑话我了!”
其实,她也想到了这一出。
如果能结婚,她就能向厂里申请分房了。到时候,如果能将妈妈的名额一起申请出来,那搞不好能弄个两室。
但是,结婚哪里是那么草率的事情!
再说了,等她拒绝徐家的消息传出去,厂里哪里还有年轻的小伙子敢和她结婚啊!
钟钰觉得这事儿不靠谱。
徐亚男倒是觉得这个事儿行!
不过,钟钰结婚,那肯定不能和那个徐涛结!她得努努力,给钟钰找个人朴实本分、长相人品又能配得上的小伙子去!
“钟钰,这件事你可得上心啊!”
临走的时候,徐亚男还在那里叮嘱钟钰。
钟钰笑着应了。
和徐亚男分开后已经快要七点了,此时要去食堂肯定是来不及了。
钟钰摸了摸饿得瘪恰恰的肚子,拧开军水壶的盖子,往嘴里灌了几口凉白开。
车间的人已经都走光了,她想了想,还是往车间走了过去。
给谢珉山的裤子还剩下最后一点就能做完了,她想这几天多赶赶工,把它做好,给谢珉山送过去。
她只是觉得,等过了这几天,无论自己赢了要去培训,还是输了搬出钟家,不断承受钟家甚至徐家的骚扰,甚至是被逼着出嫁,她都没有太多时间,能见到谢珉山了。
这个想法让钟钰觉得有些失落,仿佛一颗心轻飘飘的飘在半空,却始终找不到一个可以落脚的地方。
钟钰莫名的笑了一下。她将线头抿了抿,抬起头想要捋一下头发,却讶异的发现,门口居然站着个人。
而这个人,居然就是谢珉山。
“岷山……哥?”
钟钰惊讶的站了起来,还没放到机针上的线团咕噜噜的,一下子从膝盖弹到了地上,又一路弹到了谢珉山的面前。
谢珉山弯下腰,将那线团捡了起来,走过来放到了钟钰的面前。
“我就知道你在这里。”
谢珉山笑着说,却没有说自己为什么会过来。
钟钰的脸微微有些红了。
她没想到自己上一秒还在想他,下一秒他就会出现在眼前。那种感觉,就像是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然后一下子就被抓住一样!
“你来干啥?裤子还差一点就能做好了。”
钟钰的眼神移了一下,没留意自己声音中带着小小的抱怨。
谢珉山没说话,手却伸出来,将一个油纸包放到了缝纫机上。
油纸包包的规规整整的,看不出包的是啥。钟钰好奇的拿起来,缓缓的剥开油纸,泛着光泽的纸张中,摆放着四个带着香味的酥饼,在暗黄的灯光照射下,看上去诱人极了。
这年头,酥饼可不是一般人家平时就能吃的零嘴儿。谢珉山说的轻巧,但钟钰却知道,这酥饼全大源市也只有国营糕饼店才能够买到,而且,价格不便宜。
一般的家庭也只有过年过节的时候才会买一两块儿给家里的孩子打打牙祭,大人都是不吃的。自己小时候也爱吃,可自从妈妈死了,就再也没有吃上过一口。
可现在,谢珉啥一出手就送了她四个!
钟钰惊讶的抬起头,正好和谢珉山的眼神迎到了一处。
谢珉山微厚的唇弯了一下,说:
“我下午去了市场,正好看到有酥饼,想到你喜欢,就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