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要她说好,她更说不出口了。这个时候,她怀着他的孩子,还不到四个月呢。
他就要出征,那是才伤了岳钟琪和十三阿哥的地方,历史上又没有这一段。
哪怕他提前什么都知道了,清清楚楚的知道那一段历史,他怎么能保证自己不受伤呢?
弘还没有走,可就是这短短一句问话,立时狠狠拨动了苏玳那根心弦。
那是牵系着山长水远风高浪急隔山望海都有我想你的心弦思恋。
“妾不知道。”苏玳没意识到,垂眸的那一刻,有什么滚烫的东西滴落下去了。
第58章 058
弘悄悄低眉,凑过来看他的小福晋,想细细瞧她的神情,有灼热的眼泪落下,正好落在弘的脸上。
咸涩潮湿的眼泪,是他的小福晋的。
弘伸手揉了揉小福晋的脑袋,将小福晋柔顺的头发都揉乱了,小福晋顶着一双通红的眼睛看他,眸光水润控诉,弘就笑起来。
亲去她眼角水渍:“爷不去的话,那就是你哥哥去。”
“爷和你哥哥,你选一个。”
苏玳选不出来,乱了的头发也不想弄了,躺在弘怀里捂脸:“妾不知道。妾选不出来。”
一个是亲哥哥,一个是自己的枕边人。哪个都不想选。甚至不想面对。
少有见到苏玳这个模样,弘又一点点的抚顺她的头发,还教她:“要心狠一点。”
苏玳顺势咬了他一口:“不要。”
弘忍着肋骨上的疼痛,垂眸笑了笑,说:“你哥哥怕是在京中待不住了。放他出去也好。你如今有身孕,爷若走了,这京城瞬时就要乱起来。爷还不能走。”
那些人对付弘,弘身边一溜够的人都要牵扯进来。
巴勒多尔济太招人眼了。康熙还挺器重他的。他又成了多罗额驸,娶了雍王府的郡主。
多少人背地里盯着他想要针对他绊住他。
巴勒多尔济自己暗地里就化解了不少。
况且如今朝中六部和地方上多有争斗,排挤的厉害,似巴勒多尔济这样的,还不好找差事安进去。
巴勒多尔济自己也知道,他必得有军功傍身,而后再熬资历,才能慢慢在朝中占有一席之地。
在乾清宫做御前侍卫,做上些时候,等皇上信重,再拔擢为领侍卫内大臣,等年岁到了再做大学士,这不是巴勒多尔济想要的,也不是弘希望他走的路。
巴勒多尔济将来必是弘的左膀右臂,是要实打实的做些事情来的,不能总在京城打转,是该多出去走一走看一看的。
因此一开始弘定巴勒多尔济就在京中,西北战事起后,巴勒多尔济自己也同弘说过,若有机会,想去西北走一遭。
苏玳都知道,都明白,但是她还是有点难受。
她抱着弘的腰,小声道:“可是佛尔衮才刚刚半岁呢。”
有了身孕后,叫弘越发宠着惯着,她有时候也不藏着自己的小性子小脾气了。
佛尔衮是巴勒多尔济的长子。郡主有孕,刚生下孩子不久,这孩子刚和巴勒多尔济混熟,要是这时候巴勒多尔济走了,这一去一年两年的,回来儿子都不认得阿玛了吧。
弘顿了顿,摸了摸她的肩膀:“那爷再想办法吧。”
“不要。”苏玳这回倒是反应很快,把脸靠在弘的胸膛上,“爷不要因为我说什么就改变爷的想法。这是大事,关乎到爷的大业。不能听我的。爷原本怎么想就怎么做好了。妾这是女子的小心思,一会儿就好了。”
弘亲亲她:“余室存倒说了,有了身孕,你便有许许多多的小心思。”
弘说,“爷这里人多,但各有用处。舅公已出征过噶尔丹,如今在京中总揽调度,坐镇后方,他不能动,就没法去西北。否则岳钟琪和十三叔在那边就更难了。”
苏玳说:“那哥哥走后,把佛尔衮和郡主接到园子里来住着,我和他们作伴,好不好?”
弘笑起来:“这个自然随你啊。”
只要他的小福晋高兴,怎么都成。
巴勒多尔济如今已经搬离了端静公主府邸,去了郡主府上生活。
他的东西自然也都跟着搬过去了。
公主府邸空下来,但巴勒多尔济使人管着,时不时定期回来看一看。
弘去寻巴勒多尔济,就去郡主府寻他了。
从皇上下旨令十四阿哥去西北后,巴勒多尔济就在预备着启程了,对于弘的到来一点也不意外。
弘见了他,知他心里有所准备了,便说:“爷已经安排好了。你随抚远大将军一起启程。”
巴勒多尔济为前锋将军,和被康熙封为抚远大将军的十四阿哥一起领八旗将士。
弘瞧着巴勒多尔济,举杯饮酒给他践行:“大舅哥别忘了爷留给你的沙盘推演。”
巴勒多尔济道:“皇太孙放心,我从未忘记过。”都深深刻在心上了。
弘说:“福晋舍不得你。你启程前去瞧瞧她,和她说说话。她如今身子重些,外头天气渐渐热了,不好出门。”
“好。”巴勒多尔济点点头。
弘问:“你和敏珠尔,还有来往联系?”
巴勒多尔济说:“敏珠尔是臣的弟弟。又是额娘亲生的。将来是要承袭父王扎萨克爵位的。臣与他,自然是时时通信的。”
弘点点头:“那你好好调/教他。若他好,将来好歹用得上。”
巴勒多尔济应了是。
弘有几年不问喀喇沁的情况了,顾不上,也懒得问,是心里不在意,也是对巴勒多尔济放心。
这会儿巴勒多尔济要跟着去西北了,距离喀喇沁蒙古就远了,只怕通信也不易,弘就想问问喀喇沁的事处理的怎么样了。
“当年那件事,爷至今都没告诉玳儿。是觉着没什么必要说。她与迪雅也不亲近,迪雅做出这样的事情,着实是伤了你们兄妹的面子,更是没将她,也没将你放在心上。也就不知道玳儿将她放在心上了。”
弘道,“你既与敏珠尔常有联系,那爷问你,迪雅还在闹吗?”
当年巴勒多尔济与宜尔哈大婚,迪雅跟随噶尔臧及端静公主来京,就住在公主府邸里。
大婚当日的事,真的是不算什么的。
过后,郡主不喜欢迪雅,与迪雅相处不好的事苏玳知道,这事弘也是知道的。
但用这个借口与苏玳说迪雅叫带回蒙古去了,只是托词,其实真正为的不是这件事。
迪雅觉得巴勒多尔济待她没有待苏玳那样亲热,觉得苏玳能进巴勒多尔济的书房,她和敏珠尔还有纳穆赛不能进,她心里不平衡。
大婚当日瞧见弘领着苏玳进书房,迪雅就想进去了。
只是没能找到进去的时机,还是等过了几日,郡主回门的时候,迪雅偷偷趁人不备跑去书房的。
人家不让她进去,她甚至耍着喀喇沁蒙古王公公主的威风把人给打了,然后就进去了。
看见了里头的疆域图和沙盘。
迪雅当然不知道那些旗子是用来做什么的,但她一眼能认出来,那是厄鲁特蒙古。
巴勒多尔济知道后大怒,弘自然更是震怒。
迪雅出来后就跟两个哥哥炫耀,敏珠尔让她不许说了,而纳穆赛年纪还小,没怎么听懂。
敏珠尔年纪大些,知道大哥跟着弘办差,书房里不让进必然是有机密。他当然不会进去的。
可迪雅实在是太过胆大妄为了。
迪雅闯祸,这事噶尔臧和端静公主都知道了。
他们没能听到女儿说什么。弘性子冷横,根本不会搞什么噤声的把戏,他直接叫李固把迪雅的嘴巴用布条给封起来了。
迪雅吓得泪流满面,哭得涕泪横流,但是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噶尔臧和端静公主吓坏了,但都知道弘的脾气,夫妻两个都不敢说什么。
弘的态度很简单,迪雅不说,他就不找麻烦。
迪雅要是说出去,一家人的前程都没了。
他那个时候哪怕还没有成为皇太孙,但横行霸道皇长孙的气势,也是噶尔臧他们不敢惹的。
这时候,没人敢把这位爷当女婿。说起来,除了待苏玳温柔些,待巴勒多尔济亲近些,噶尔臧和端静公主都不觉得弘是他们的女婿,他首先,还是大清的皇长孙啊。
迪雅的话,也原封不动传到了弘的耳朵里。
这个丫头,她很敏锐,她不仅认出了厄鲁特蒙古,甚至认出了这是将来的战事。但因为她不知道什么朝局,所以不能分析出更多的事情。
她被封嘴之前问敏珠尔,为什么姐夫会知道还没有发生的战事呢?
敏珠尔哪知道这个。但是他下意识的知道,这是个很危险的问题。
最好他,他们全家都不要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比较好。
迪雅被送回喀喇沁蒙古,噶尔臧和端静公主匆匆走了。他们不敢再随意入京,更不敢让迪雅再来京城。
迪雅保证过不会再说这件事,可是这个保证又能持续多久呢?又是否能真正有用呢?
迪雅被噶尔臧打过一巴掌,她是不敢再问了。
但回去后为这事闹过很久。也就是在那个时候,他们都知道了,原来迪雅的心里竟然还藏着这么多的不满和不平衡。
她居然嫉妒自己的亲姐姐。
巴勒多尔济能感受到父王和公主心里对他们兄妹的歉疚,还有敏珠尔,心里也是觉得欠着他的。
巴勒多尔济并没有什么改变,还是如往常一样对待他们。他知道,在关键时刻,这份歉疚是很有用的。
可这样的事情,他同皇太孙想的一样,是都不必告诉妹妹了。
巴勒多尔济道:“她闹也是没有用的。父王与额娘不会听她的。她也不敢出去乱说的。”
迪雅可以谁都不在乎,但是她不能不在乎她自己。
她年纪还小,在京城受过一回惊吓,回去之后到现在还是比较安分的。
弘知道了,就不再问了。这事他可以放心交给巴勒多尔济。
弘重生的时候,也有想过一个问题。
除了他之外,还有没有重生的人呢?为此,稍稍长大一点,能流畅的说话和思考后,他就开始有意识的试探过身边的人,但凡他接触过的,还没有人是重生的。
他这些年来所筹划的这些事情也表明,似乎除了他,再没有一个人是重生的了。
迪雅闯进巴勒多尔济的书房,看见推演的沙盘,认出那是厄鲁特蒙古,问敏珠尔为什么皇长孙会知道未来的事,弘的心里在那一刻,并没有什么恐慌的感觉。
他甚至在想,如果所有人都知道,他是重生而来的,他们会是什么想法呢?
当然,这只是一种想法。他不会让人知道他的这个秘密。
可是他确定,除了他,确实是没有人是重生的。
赫舍里氏昏迷了好几天,天天发热高烧不退,人怎么都醒不过来。
给她瞧病的大夫也很紧张,甚至是有些害怕,按理说吃了药是不该这样的。哪怕是受惊过度,也早就该醒过来了。
但赫舍里氏却没有。
大夫硬着头皮跟苏玳禀报,说赫舍里氏怕是醒不过来了:“小的没用。请福晋给侧福晋预备着吧。”
这意思是说,赫舍里氏不中用了。人都烧糊涂了,只怕是就要死了。大约也就在这几日了。
苏玳总觉得不至于,就真的这样吓死了吗?赫舍里氏这么胆小的?
她破例就余室存去瞧了,余室存回来也是这样说的。
那看来就是真的不中用了。
弘嫌晦气,不许苏玳怀着身孕操心赫舍里氏的事情,就叫董鄂氏去办。
董鄂氏应了,便开始悄悄的预备赫舍里氏的后事。
因苏玳有孕,弘也不许在园子里大办,因此一切都是悄悄预备的。
赫舍里府上,也只是叫人去悄悄说了一声。
老福晋也是病着,这是宫里头没话,但大阿哥的事,她们也在里头跟着无知无觉的不安分了一回,所以都不敢声张,生怕节外生枝,格尔芬都不敢管。只说一切听凭皇太孙做主。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赫舍里氏不行了的那个晚上,赫舍里氏却突然烧退了,然后人慢慢的醒过来,竟然是清醒的样子,就是昏迷了好几天,人很虚弱了。
第二日董鄂氏来苏玳这里回话,都觉得这事太过于匪夷所思了。
“福晋,她如今跟个好人似的,就是人虚弱些,还不能起来,但请妾身给福晋带话,请福晋的安。”董鄂氏说,“她还说,等她好了,再来福晋跟前请罪领罚。说从前都是她的不对,如今知错了,日后一定会安分守己,好好侍奉福晋的。”
董鄂氏昨夜就守在赫舍里氏的住处。这也是没法子的事。
赫舍里氏也是侧福晋,要真有事,只能她这个侧福晋在这里料理。
董鄂氏跟苏玳说这番话的时候,这心里头的冲击还没有消散。
听见赫舍里氏说这些话,董鄂氏简直觉得她像是换了一个人似的,要不是还是那张脸那个模样,董鄂氏就真的要疑心了。
赫舍里氏刚进府的那个样子还在眼前呢,也不知是不是这次受了惊吓,叫她生了一场重病,人醒过来后,就成了规规矩矩的侧福晋了。
苏玳也觉得奇怪得很。
赫舍里氏的事,是全权交给董鄂氏了的,但苏玳不放心,昨夜弘歇在宫里,她听见赫舍里氏醒来的消息,就叫人去瞧了。
福春带出来的小丫头伶俐得很,回来把看见的情形都和她说了。
苏玳道:“我听说,她醒过来的时候,还有些糊涂,不大认得你们,甚至不知道这会儿是什么年份?”
董鄂氏道:“是啊。把妾身等都吓了一跳。后来还是大夫去瞧了,说她病得久了,可能发热太久,才让她有些记不得事情了。等缓过了这一阵,她就都想起来了。”
苏玳问她:“你还觉出什么不对来了吗?”
董鄂氏说:“要说不对,也没有什么不对的。可要说对,却又着实是大不一样了。”
“福晋是知道的,她原先是个什么性子。如今安分守己乖乖喝药,什么都听人说听人劝的。实在是有些……有些乖巧过头了。可要说出格的事,也并没有。侧福晋也原该是如此的。”
“仿佛像是换了一个人。”苏玳含笑道。
董鄂氏点头道:“对对,便是这样。瞧着像是换了一个人。可先前的事,她也都是记得的。”
董鄂氏小心翼翼地问:“福晋是想到什么了吗?”
苏玳笑道:“能想到什么。她改好了,这是好事。我如今怀着身孕,赫舍里氏那儿的事,就劳烦你去瞧着了。她要什么缺什么,你就满足她。有什么事你都可做主,拿不定主意的,再来问我吧。”
她是想到了些什么。可还不确定。
毕竟仅凭这一点,不能断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