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经承受那爱情金箭催生出的熊熊欲。火许久……在普绪克穿着一身新娘打扮,从宫殿缓缓走出坐上婚车之时,他就扯过一片云朵,立马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只看一眼,那颗心滚烫的就要跳出来了。
她是如此可爱,散发着橄榄油的清香和蜂蜜的甜味,那逃不过他的鼻尖,就像在勾着他,忍不住看去第二眼。
而此时,失了面纱,他见着这粉润的脸颊,愈发心痒难耐。
丘比特闭眼。
忍不住想象……
若是那个她,穿上这样的嫁衣,散发着甜甜的气息,再带上散发着香味的花环。
丘比特的瞳孔震颤:“哦不……”
只是想想,他分明连那姑娘的模样都没见过……可脊背与翅膀相接的地方不住涌上一阵过电的酥麻。
他死死捂着胸口,翅膀不住地张开扬起,又收拢合上。
细碎的绒羽纷纷扬扬飘落,好一会儿,才平复这激动的心情。
丘比特沮丧低下了头:“那样傲慢而自以为是的断交,她一定恨不得将我打的鼻青脸肿,再丢进冥府喂她以为的小狗……”
睡在地上的女孩忽然皱起了眉头:“冷……”
丘比特回过神来。
只见普绪克的肩膀与胳膊裸|露在外,那奇怪的胸衣不能很好地遮掩,露出来一点儿白腻透粉,随着主人的呼吸缓缓起伏。
他不敢看第二眼,却又担忧夜露深重。
凡人女子的性命是如此脆弱,只要稍稍吹久些凉风,就会在红着脸的咳嗽中香消玉殒。
在漫天的星晨之下,他犹豫着退后,踟蹰着上前。
最后终于是坐下在这熟睡少女的身侧。
唰的一声,巨大的洁白翅膀张开,在没有接触之下,虚虚拢着她的身体,好好地盖住了裸|露在外的肩胸,缓缓散发着热意。
他背对着她,心想,不去看就好了。
“……!”
可翅膀上传来的触感却不是这么回事。
这睡得不安分的女孩,原本放在脸颊处的手,摸了摸正好在她脖颈处的翅膀边缘,就像拉被子一样,把那大羽毛翅膀往下拉了拉,嘴里还嘟囔着什么。
丘比特的身子都僵了。
他从未发觉自己的翅膀是如此敏|感的身体部位,明明只是几根手指,可他能清晰的感受到她手指的温度,指尖的潮意,甚至带着香味气息的呼吸。
明明一眼也没看,可在眼前却浮现出了那白皙泛粉的柔软指腹轻轻用力的模样,那酥麻快速地穿过他整个身躯。
好似她抓着的并不是他的翅膀边缘,而是什么别的地方……
那巨大的白色翅膀仿佛有了自己的意志,想要与这姑娘更加紧密的相贴,想要再更加靠近一步,想要蹭上她柔软的脸颊。
连带着他不自觉地转身前倾,想要以肌肤的相亲来止住喉咙灼烧的渴意。
普绪克模模糊糊的嘟囔声传来:“暖暖的……”
丘比特猛地回神,洁白而硕大的翅膀神经质般抖动着将那几根手指抖落,快速地收起。
他站起身来,舒展开翅膀,看见那几根有些许不平整的羽毛,巨大的愧疚,不安,甚至委屈涌了出来,将刚刚上头的炽热情|欲冲了个七零八落。
他……
他即使是爱神,也从未与异性有过这般亲密的肢体接触。
可现在,他已经失去了宝贵的坚贞――那几簇凌乱的羽毛简直就是罪证!
气愤与懊恼让丘比特想着离开。
“阿嚏!”
可小小的喷嚏一响,又撩拨着那被金箭扎伤的心。
他犹豫许久,还是坐了下来,扬起了另一侧的翅膀,缓缓地覆盖上去。
丘比特眼里都是挣扎:“我可不想成为第二个追求永失所爱的阿波罗……你可千万别冻死了,还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总不能把你变成玫瑰,那我无法在维纳斯手里抢过你。”
他看着一株小草,柔声说着。
“若是玫瑰也好……从你那嘴唇里吐出的话语也带着尖刺一样……”
在普绪克想要如法炮制再拉上“被子”的时候,他就把翅膀稍稍抬起来一点儿,让她够不着。
如此反复,丘比特开始怀疑自己――他为什么要赶走泽菲罗斯!
直到保持了一个正正好的距离,这睡相不好的姑娘也陷入了深深的熟睡,终于不再试着扒拉他的翅膀。
身畔传来绵长而细匀的呼吸声。
丘比特慢慢侧过身子。
“普绪克。”
颤抖的声音里带着几乎满溢出来的爱意,这个名字就像蜜糖一样被他含在口里。
他不由自主的靠前,伸出了手,拂去一点儿凌乱的发丝,将要落在她柔软的脸颊之上。
“唔。”
随着草地上的人一声嘤咛,黎明将至的前一瞬,丘比特猛然清醒抽回了自己的手。
他这是在做什么!
即使在金箭力量的蛊惑,爱情泉水魔力的催动下,身与心都完完全全陷入对普绪克的爱恋之中,他也该保持清醒才是,而刚刚……这是对那个姑娘的背叛!
不,他决不能就这么沦陷在这爱|欲之火中。
丘比特从箭袋之中取出一支黯淡无光,看起来平平无奇的深灰色铅箭:只要被这铅箭扎中,便会拒绝爱情生出两种可能。
若已经动心,那份真挚的爱将化为一股转瞬即逝的激|情,充满情|欲,而在情|欲了却之时,便也是真爱终结之时。
若没有动心,那份炽热的爱恋将变成痛苦、嫌恶的折磨。
可指腹摁上,他心猛然跃动,连一点儿口子也没见着,铅箭从手中跌落化为齑粉消失不见。
“丘比特,你不能是个懦夫。”
他对自己这么说着。
“普绪克公主是无辜的……你爱她,这是既定的事实!”
灼热的眼眸里强行撑起一点儿清明,他已然在金箭的作用下,对她生出不可抑制的爱恋,即使是铅箭,也不过是让他化为野兽,享用献祭上的羔羊,然后如吐掉骨头般抛弃这少女。
普绪克又有什么错!
她不过是遭到了维纳斯的嫉恨而已,为什么要为自己的失误承受代价。
丘比特茫然看向空空如也的双手,又看看草地上睡得无知无觉的人。
下一刻,晨光洒下。
少女手指微动,这是即将从睡梦之中醒来的前兆。
“……”
普绪克睁眼,空中是一点儿轻飘飘的白色东西,悠悠地落到了她的脸上。
她坐了起来,那一点儿白色落在胸口。
“羽毛?”
从沉睡中苏醒的虚幻感让她缓了好一会儿,普绪克一只手拿起这片羽毛,环顾四周,发现这儿十分陌生,大片的绿色夹杂着五颜六色,开的欣欣向荣的花。
手掌触及草叶之上的晨露,微凉的触感让她打了个激灵。
普绪克胡乱地摸了摸自己:“人死还能有五感吗……”
第11章 宫殿
啾啾!
几声鸟雀的鸣叫从不远处传来。
深度的沉睡与眼前的美景,让普绪克忘记了坠落之时身体所感受到的那一阵奇异的风。
她缓缓的眨眼,仿佛陷入一种所见皆为虚幻的漂浮感之中。
大概是刚刚那一觉的质量太好了……
一阵轻柔的风吹来,普绪克手里的那根白色绒羽被吹走,往一个方向飘摇而去。
她坐在原地,看着那风逗弄羽毛飘起又落下,飞出好一段儿距离。
它停住了,在那儿悠悠扬扬地打着圈。
普绪克的视线收了回去,她低头思索着,现在还不知道自己在哪,但应该……是没死吧。
什么东西又落在了她的膝头。
普绪克拿起来一看,这不是刚刚被风吹走的羽毛吗,怎么又回来了?
“还挺好看的……”
她将这绒羽举起来,细细打量,怎么看都没什么奇怪的地方,在细碎的清晨微光下,边缘似乎泛着浅浅淡淡的金光。
“这鸟吃的一定很好,油光水滑的发亮。”
人还没站起来,手里的那根羽毛却又一次,诡异地无风自动飘了出来。
普绪克确定,这一次,落在她手里的羽毛,自己完完全全拿住了,可那羽毛就像是有一股奇异的魔力挣出了手指。
她没动。
而藏身在云雾之中,嘴角噙笑的丘比特眼里浮起淡淡疑惑:“为何……不遵照神迹的指引走呢?”
只见站起来的普绪克谨慎地点了点头。
那羽毛见她不动,又自己悠悠飘了回来,落在她摊开的掌心上。
“果然有问题,大概不是什么好东西。”
说完,普绪克把羽毛一丢,她看了看太阳升起的方向,选择往羽毛指引相反的另外一个方向走去。
丘比特:“……”
不是好东西?
这可是他精心挑选,最珍贵的,靠近翅膀根部最柔软的那一部分的纯金绒羽!只要得了一根,就是最古板的老处女,灵魂僵硬如冰冷的石头也能尝到因爱而心神所动的美妙滋味。
她拿在手里难道没体会到那不一般的心动么?
明明昨夜,在睡梦中还不安分,爱不释手地揉搓着他的翅膀,现在……现在就这么丢了?
想想她在竞技场上的话语,丘比特眉头一紧。
胆大不敬神使、呆愣不遵神迹、还嫌弃他留下的赠礼。
――定是格诺斯的祭司没有好好尽到教导之责。
没有关系,他那呆呆笨笨的小妻子很快就会知道,什么是好宝贝的。
年轻的爱神这么想着。
山谷里的少女已经走出去一段距离。
-
映入眼帘的是一片茂密青葱的树林,隐隐听见风吹过金箔发出的细碎轻响。
普绪克走近了,瞧见一汪清透碧蓝的泉水,不知源头打哪儿来,汩汩流动。
她停住脚步,抬头,褐色的眼瞳微微轻颤。
在泉水之后,只一眨眼,明净的天空下,跃入眼帘之中的,是一座宏伟雄伟的宫殿,不,说是神殿也不为过。
巨大而高耸的石柱呈对称匀距将长方形的石砌正殿围起,三角门楣的檐顶下雕绘着栩栩如生的人物雕像,体型清瘦却不失健美,或拉弓,或握矛,或持盾,大方展示着身体自然的魅力,只独独有一个奇怪的地方――这些雕像里的人物眼睛的部位都蒙上了一块轻薄的绢纱。
“真美啊,坚硬粗糙的大理石能雕刻出这样轻薄的质地,格诺斯的匠人里还没有这样的好技艺……”
普绪克感叹,细细看着。
但不过一会儿,大脑敏锐的开始不安,只觉得那些人物,鲜活的有些过分了,好似真实的也隔着那眼纱,热切而忐忑地看她。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感觉有一个人动了一下。
普绪克将视线抬起,不再看那些雕塑。
在三角门楣后方,是更为高高隆起,呈圆拱形的穹顶,上面镶嵌着的正是在风中发出声音的薄薄金箔,在这正好的阳光下发出细碎闪烁的光芒。
只单单看这线条简单却庄重典雅的外部构造,就让人心中由然而生一股敬意。
普绪克当然不会傻到直接大喊有人么――这荒郊野外的,事出反常则必有妖异。
要说从那山谷这一路走来。
这所见之景色,比起格诺斯的后山有过之而无不及,尤其是步入树林之后的这一汪清泉,发出莹莹乳白的微光,朦胧而梦幻。
她抑制住自己想要上前的好好洗把脸的冲动,嘴里喃喃说道:“难道是幻觉?”
普绪克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脸,扭头调转方向,试着离开。
藏在门楣里,以雕像的眼睛看着她转身的丘比特额头冒出一滴不存在的汗:“……”
他废了不少功夫才将原本定好位置的宫殿,迁到了普绪克自己选的道路尽头这儿,又从月神那用一根金羽换取了一抹永不消逝的月光,细细碾碎撒入泉水里。
凡人的婚鞋,就连底子也是华而不实的彩色碎石嵌的,走了这么些路,她的脚肯定都起泡了。
有着月华的蕴养,只要沾一沾那水,就能好。
可她只看了一眼,就走了?
丘比特开始反思自己――哪有新娘子下了婚车还要自己走路的,他实在是太没有尽好一个丈夫的责任。
而正如他所预料的,普绪克的脚步慢了下来。
她脸上露出一点儿吃痛的神情。
丘比特的心突突跳着,拳头握紧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的心疼,若非不能现身,他现在就想要直接飞过去为她抚平伤痛。
如果普绪克看见了他的模样,那么维纳斯也将会知道……
他所做的一切努力,都将付诸东流。
这姑娘脸上的脆弱只是转瞬即逝,又绷起了脸,一副戒备的模样转过了头。
丘比特克制着自己,静静看着,她终于走进了宫殿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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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绪克迈进这里的理由其实很简单。
她看见了这宫殿不远处的后方,似乎是悬崖,这意味着她选的这条路是个死胡同。
若是再选另一条,恐怕结果也是一样的。
不管她往哪走,也许都会出现这座宫殿,这可真是……十分神奇。
普绪克摸了摸自己的裙腰,那把匕首还在。
她脱了硌脚的鞋子,赤足踩在平滑石砖铺开的地板之上。
在这金碧辉煌的宫殿,不知从哪个角落里,忽然传来雀跃而欢欣的女声,清脆而悦耳。
“年轻的新娘子,这屋子的女主人,好夫人,动一动你那沾染尘灰的脚趾,来这儿洗个舒舒服服的澡吧。”
普绪克惊悚地侧头,只瞅见一个露天的池子里缓缓上升着热气,旁的什么也没见着。
她摸上了腰间,呵斥道:“你是谁?”
“我们是您看不见的侍女,服务于您和您的丈夫。”
丈夫……
普绪克咽了一下,回过神来。
是啊,她已经嫁给比戴特山顶上的怪物,再也回不去格诺斯那个小小的寝殿了。
这一路上诡异的一切,恐怕正是那怪物的作为,目的就是将她引。诱至此。
她大着胆子又问道:“为什么不出来?”
那声音又从另一个房间里响起。
“夫人呐,遵循主人的吩咐,您无法见着我们的真容。”
她们本就是小小的野花精灵,不过得了神明轻轻一口气息,得以脱离出原身,但又没有实实在在的身体,肉|体凡胎的普绪克眼睛当然看不见。
“好吧。”
几次呼吸之间,普绪克理清了现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