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间教室无处不透露着诡异,幸好上课铃响后,进来的女老师还算正常。
新学期第一堂课,面对新生,女老师看起来十分兴奋,脸上一直挂着笑,一踏上讲台,便忙不迭地给大家做自我介绍。
她所说的话都有可能成为下面密室推理的重要信息,时乔再害怕也得睁开眼,一边抬头打量着她的一举一动,一边仔细将这些话记在心里。
女老师名叫莫莉,来自狮院,是大学部的专属教师。教授的课程有两节,一节魔法课,也就是现在正在上的“动物感知与操控”,一节常规课是“国际经济走势与投资风险”。
她约莫四十五岁左右的模样,拎着一只贴满卡通贴纸的深咖色公文包,穿着血橙色束腰长裙,外罩黑色长袍,头戴一顶帽檐异常伸展的黑色巫师帽,笑起来嘴角下会露出两个浅浅的梨涡,看起来既神秘,又有几分不符合她年龄的俏皮。
莫莉……
时乔手指轻点桌面,总觉得她的名字有些熟悉,在脑中仔细搜索,想起来在前情提要上,莫莉便是负责招生的老师,也幸亏是她没有识破他们六人的伪装,才让他们这一行有半数都是男人的调查员,顺利进入这所女子魔法学院。
如此想来,这位NPC的人设,应该兼容并包了粗心大意和业务水平一般两个特点。
果不其然,在她终于结束冗长的自我介绍后,伸手往公文包里掏了半晌,然后发出一道长长的疑惑:“哎——?我的魔杖去哪了?”
她费解地挠了挠头,像宕机了般定在原地思索良久,最后恍然大悟,冲在座的学生歉意一笑:“真是不好意思,昨天贝莱尔校长找我夜谈,我好像,一不小心,把魔杖落在她那儿了……”
听闻这话,底下赤眼女学生顿时发出一阵骚动,有几人脖子不断弯折,喉咙里发出痛苦的“咯咯”声。有几人面部瞬时变得扭曲,双眼比刚才变得更红。甚至有几人使劲抓挠着脸,从眼角流出鲜红的血泪。
还有几人,开始疯狂摇晃桌椅,教室里的桌椅是三人相连的,坐在时乔两边的女学生像发了疯般晃动,带动着时乔一下没坐稳,从椅子上摔了下去,砸了个结结实实的屁墩。
“哎呦!”一切发生地太突然,时乔猝不及防,这一下虽不是很疼,却让她吓了一跳。摔倒后也不敢坐回去,躲在桌子下面不知如何是好。
倏地,一张女学生的脸倒垂下来,正好垂在时乔面前,给本就惊魂未定的她来了个死亡贴脸杀。
“啊啊啊啊啊!”
时乔心率瞬间飙到一百八,下意识躲闪,脑袋“咚”的一声撞到了上面的桌子。
这一下是真的疼,时乔痛得呲牙咧嘴,幸好桌下没有镜头,否则又给黑粉提供了截丑图的素材。
艺人在综艺节目里受伤是常有的事,只要不是鹤琛那种大咖,节目组一般都不会太当回事儿。时乔身旁几个NPC都知道她磕到了头,但没有一人停下动作,都继续扮演疯魔状,尽职尽责吓唬着嘉宾。
只有鹤琛,淡淡向后一瞥,屈指敲了敲时乔头顶的桌面,清冷的声音透过女学生各种杂乱的动静,清晰传入时乔耳朵:
“别害怕,出来。”
他的语调一如既往的淡定,甚至还透着几分漫不经心,似乎根本没把可怕的赤目女学生放在眼里。
时乔在胸膛里乱撞的心脏莫名平静下来,她稍稍镇定,知道如果自己不出来,倒挂下来的NPC会一直在这恐吓她。她深呼吸两下,努力忽视面前肆意扭曲的人脸,缓缓从桌子底下钻了出来。
见她钻出来后,几位女学生果然如她所料,不再执着于吓她,渐渐恢复正常。
鹤琛则淡淡看着她重新回到长椅上坐好,然后沉默地转过身,没有多话。
不知是否是错觉,在鹤琛转过头去的那一刹那,时乔好像看到他的视线划过自己的头顶,她下意识摸了摸刚才磕到的地方,轻轻皱了皱眉。
磕到的地方还是很痛,但万幸没有肿起来,估计两三天就好了。时乔忍着痛不再去管它,手指轻轻理了理头发,将几根凌乱的发丝顺好,打理整齐。
喧闹逐渐归于平静,除时乔外,崔梓蒙和徐姝妍也是一脸惊魂未定,莫莉教授微笑着安抚:“哦,我亲爱的学生,大家冷静一点,虽没有魔杖,但我依旧能帮你们解除所中的魔咒!”
说完,她一边低头在公文包里翻找,嘴里一边嘟哝着:“那药方是什么来着?上帝保佑我带了试剂,不然我可怜的学生就要多受些苦头了……”
“魔咒?请问她们都中了什么魔咒?”坐在最前方的任凌抓到剧情重点,赶忙问。
莫莉手上动作一顿,抬头看向他:“哦!瞧我这记性,忘记你们六个昨晚被关进了惩罚间不知道这码事。你们是幸运的!虽然错过了晚饭,但躲过了小精灵爱尔的恶作剧!她真是太坏了!竟在晚饭里加令人丧失神志的魔法药!”
崔梓蒙缓过劲来,说:“所以她们这个模样,是误服了药物所致?”
莫莉点头:“当然,她们本身跟你们一样,就是普通的女学生而已!”
“那就好那就好,”崔梓蒙拍着胸脯,长舒一口气,“不是怪物就好,是同学的话我们还是能够好好相处的。”
他们可要在密室里连续录上两天一夜,他可不想跟一群怪物共处这么长时间。
“那该如何让她们恢复正常?”同样坐在前排的陈梦之问。
“这很简单,只需要给她们吃下解药试剂——”莫莉一股脑将公文包里所有东西都倒出来,铺散在讲桌上,在桌面上胡乱找了半晌,最后懊恼道,“不过我好像将试剂落在办公室了!上课期间不允许老师离开教室,你们能否帮我去把试剂拿过来?”
“当然可以。”陈梦之想都不想便同意。
“这简直太好了!”莫莉兴奋一笑,眼中闪烁着怪异的光,“不过办公室里的试剂只是一份半成品,我还需要你们帮忙,把这些草药碾碎,加入试剂中。”
说着,她将摊在讲桌上的草药举起来,拿给众人看。草药的根茎上还带着泥土,一看就是新拔下来的。
接着,她又拿出一只签筒:“这样,公平起见,抽到红签的去办公室,抽到绿签的留下来,怎么样?”
不想和大家分开的徐姝妍小声说:“为什么我们不能一起先拿了试剂,再一同研磨草药?”
莫莉一双深邃的眸子颇有威慑力地扫过来,面色突然变得阴沉:“难道你想让你的同学多痛苦一阵吗?”
“不、我当然不是这样想的……”徐姝妍心里一紧,赶忙否认。
“那就好,”莫莉得到满意的答复,又抬起明媚的笑脸,举起签筒,“来,抽签吧!”
其他五人自是对她的安排无异议,莫莉拿着签筒挨个走过去,走到时乔面前时,筒里就还剩一只红色的签子。
时乔遥遥往前面一看,同样抽到红签子的还有小任哥哥和崔梓蒙,这个配置令她很安心。起身正要出发,又听莫莉突然开口说:
“这一层是狮院的区域,若遇到奇怪的动物请不要惊慌,这是我们狮院的特色!”
崔梓蒙身形一顿,刚伸出去脚顿时缩了回来,警惕道:“奇、奇怪的动物?都有什么?”
“无头鹰啦,六脚猫啦,三头蛇啦……不要害怕,它们一般不会主动攻击人。”莫莉两手一摊,道。
“一般不会……那就是还有可能会了?”崔梓蒙惊恐。
莫莉点点头:“当然,如果你们运气不好的话。”
“可我们来的时候什么都没碰上!”崔梓蒙欲哭无泪。
人多的时候遇到什么还不会那么害怕,人少了谁知道碰到怪物后会发生什么!
“所以说那时候你们运气好啊!”莫莉教授满眼无辜。
崔梓蒙听罢,整个人自暴自弃瘫在椅子上,顿时不想去了。
鹤琛眉毛微微一扬,纡尊降贵走过去,在崔梓蒙面前晃了晃自己的绿签,笑得人畜无害:“萌萌,换不换?”
崔梓蒙感激涕零,恨不得当场给鹤琛磕一个:“换换换!感谢琛哥救命之恩!琛哥您真是个大好人!”
鹤琛心安理得领了崔梓蒙的好人卡,换了签子。而莫莉全当做看不见,放任鹤影帝明目张胆的小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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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霸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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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凌蹙起眉毛,冷冷道:“该谁去就谁去,临时换签,那抽签的意义何在?”
崔梓蒙面色一僵,他有点怕任凌冷脸,结结巴巴说:“对、对不起凌哥,我去,我去!琛哥,对不起哈……”
任凌不想在众人面前破坏自己经营多年的暖男形象,尤其这事儿还是鹤琛先挑起来的。他叹了口气,温声对崔梓蒙说:“萌萌别害怕,有我保护你和乔乔,不会有事的。”
“嗯……”崔梓蒙知道任凌和时乔关系更好,有危险任凌肯定不会先保护他,不情不愿地看向鹤琛,委屈巴巴说,“抱歉啊,琛哥。还是我自己去吧。”
说着,他就要伸手去换鹤琛手里的签子。
鹤琛两指夹着红签,手微微一抬,偏头看向任凌:“堂堂娱乐圈中央空调,连这点同情心都没有?帮胆小的队友代一下任务都不允许?”
陈梦之不合时宜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鹤琛你说什么呢,粉丝叫任凌人间阿波罗,是温暖的太阳神的意思,不是什么中央空调。”
“是么,不好意思,我觉得没差,可能记错了。”鹤琛没什么诚意致歉。
任凌脸色倏地黑了。是个人都能看出来,鹤琛摆明了在嘲讽他。这两个称谓的差别可大了,一个是暖男代名词,一个却专指随意沾花惹草来着不忌的渣男。
气氛一下子变僵,时乔看不下去,走过去拽了拽任凌的袖子,悄声说:“小任哥哥,算了吧,别跟鹤狗一般计较。”
“他想去就去,萌萌那么害怕,留在这里也好。”
感受到女孩小心翼翼的讨好,任凌心中升腾起的戾气顿时消散,他叹了口气,似是有些无奈般说:“好,都听你的。我不与他计较。”
随后又嘱托道:“待会儿离哥哥近点儿,哥哥保护你。”
时乔乖顺点点头。
鹤琛看着二人窃窃私语,面色晦暗不明,轻哼一声,率先走出教室。
走廊里依旧一片漆黑,不知是因为停电还是别的原因。
因有红外摄像机接替录制,时乔不敢靠得任凌太近,只在他身侧默默跟着,时刻警惕着前方是否会出现什么吓人的怪物。
而任凌看着嵌着窗户的墙壁,怕窗户外突然蹿出东西来吓唬人,自觉走在外侧,让时乔走在中间的位置。
这就给了鹤琛可乘之机,走廊很宽,鹤琛故意在前面等了一会儿,等他们出来后,走到时乔另一侧,有一搭没一搭跟她聊天:“从前只知道你怕鬼,怎么不告诉我你还怕黑?在横店的时候,拍完夜戏不是敢一个人回酒店吗?”
时乔紧张的心情被打断片刻,不想从警惕中分心,随口回答说:“横店是横店,密室是密室,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那晚横店那路段停电,你明明可以一个电话叫我过去,却硬是在片场熬了四个小时到天亮。”
时乔轻轻蹙眉,虽然鹤琛的语气听起来与闲谈无异,但她就是觉得他是故意提这茬。
果不其然,鹤琛见她不搭理自己,根本无所谓,继续慢悠悠道:“听说第二天化妆老师光为遮你那黑眼圈就花了半个多小时,还为此耽误了拍摄进度让导演好一顿骂。怎么,当时怕黑不说,非要留到密室里让我自己醒悟过来。时乔,你难道不是故意的?故意让我后悔?还是让我自责,让我心疼?”
时乔一噎,隔着黑暗瞪了鹤琛一眼,语气客气疏离:“您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她最害怕鹤琛在节目里提两人的过去。她已经明确宣称,自己与鹤琛不相识。鹤琛粉丝本就将信将疑,他在节目里煽风点火多说一句,便坐实一分她曾经与他相恋的罪名。
时乔十分担忧,就方才的对话,若是让鹤琛粉丝听到,她们该会以多么生猛的姿态,撕了她。
而鹤琛却仿佛丝毫不能体会她的心情,越说越放肆,几乎要将两人的前事全部抖落出来,轻笑道:“还有更早的一次,我记得那是个雷雨天吧,你们导演非要作死,在雷雨天开大瓦数照明灯拍夜景,结果一个雷劈下来烧了整个横店的电路。那晚我好心好意在剧组等你,等着接上你一起回酒店。结果呢,你被人家锁在更衣室里半天出不来。那时候你明知我就在外面,打个电话让我过来帮你开门有那么难?非要告诉我你已经随剧组的车回去了,打发我走。然后自己在更衣室待了一整夜……时乔,我至今都想不明白,你当时到底是怎么想的?”
“喜欢自虐?还是喜欢虐我?”
时乔微微一怔,记忆被拉回到一年前。
当时,因同剧组女演员嫌时乔妆造太好看压过了自己,处处看她不顺眼,带着团队经常对时乔一个初出茅庐的新人实施霸凌。雷雨那晚时乔被关更衣室,也是她动的手脚。
那晚,时乔淋了两个小时雨终于拍完一场夜戏,用剧组的热毛巾简单擦了一下,进入更衣室准备换衣服。
电路被烧断,更衣室里仅亮着几盏充电式台灯,她走进自己常用的最角落里的那一小间,脱下衣服后才发现,墙壁上的挂钩莫名消失,她只能把两身衣服搭在门框上,然后去解内衣带子。
这时,她听到门外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紧接着,她的衣服从门框上滑落,掉到了门外。
这是女演员专用的更衣室,时乔没多想,下意识想打开门去外面把衣服拿进来,却发现门锁怎么也打不开了。
紧接着,她便听到女主角带着嘲弄和讥讽的声音从外面响起:“时乔,我已经提醒过你很多次了,不要跟我抢镜,你不但不听,还频频挑衅。我只能出此下策,小惩大诫。”
“门锁是我提前破坏的,谁叫你傻,连这都没有发现。你的衣服我没兴趣带走,就让它们在外面陪你吧!”
“至于你,就老老实实在里面待上一夜。若想出来也不是不行,横店巡逻安保的电话你不是不知道。但你现在应该一丝Ⅰ不挂光溜溜的吧?”
女主角把她的手机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从门缝下踢进去,笑得更加不怀好意:“哈哈,若不想闹出新闻,我劝你还是轻易不要叫人来。”
“不让你吃点苦头,你怕是永远不知道我的厉害……”
说完,她转身就要走,还一盏一盏把更衣室的灯都灭了。这个时间剧组不可能再有别人,时乔急得眼泪都要掉下来:“姜老师,对不起姜老师,我真不是故意的!不要把我一个人留在这里!”
“姜老师,求求你,把衣服还给我,让我出去吧!!”
“姜老师,不要关灯,求你不要关灯!”
“姜老师,我求求你,饶了我吧……我怕黑……真的很害怕……”
女主角似没听到般,毫不留情关了所有灯,屋内瞬间陷入黑暗。女主角走到门口,听到时乔小声的啜泣,脚步一顿,微微勾唇,怡然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