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只有你们两个人,其他人呢?宝珠姐姐在哪里?”姚南栀紧张的询问着。
昌瑞东一脸的烦躁,拽着宁夫人来到姚老夫人面前,一把将人推到了翠翠身边,若不是翠翠反应快,只怕宁夫人要被推到地上。
可此刻宁夫人神色呆愣,显然是被刚才的混乱挤傻了,绣鞋不知什么时候丢了一只,罗裙也下摆也被人踩脏踩烂,甚至还沾染这一抹刺眼的红。
“谁的血?宝珠姐姐呢?!”看到那抹血色,姚南栀的脸色都白了,声音不由得开始颤抖。
昌瑞东一脸嫌弃的看着宁夫人,“程宝珠的血,宝珠被这个老虔婆从台阶推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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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第4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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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宝珠的血,宝珠被她从台阶上推了下去,险些被人踩踏,幸好沈公子及时赶到,他已经带着人先去找郎中诊治,咱们也赶紧离开吧。”
虽然四儿示意一切正常,没有出现意外,但姚南栀仍旧不放心,之前就说好做戏而已,只需要碰破额头一点皮,见点血就可以。
但她没有想到宝珠会流这么多血,显然伤口小不了,这万一真留下痕迹,她能悔恨一辈子。
一行人只有宁夫人魂不守舍,走起路来像是踩在棉花上,颤颤巍巍像是随时要倒下似的。
翠翠一直用力搀着她,虽然心里膈应的不行,但到底是侍郎夫人,又是和他们约好一起过来逛庙会,扔下不管也不像话。
一出庙门,就有人迎了上来,姚南栀定睛看了一眼,原来是沈良的随从梁安。
“姚老夫人,程家小姐伤势颇重,我家主子已经带她去了附近医官。”
“快,快前方带路。”姚老夫人丝毫没有犹豫,一心急迫的想要确认宝珠的状况。
姚南栀更是吓得掉了金豆子,挽着祖母的手也不由得开始颤抖,虽然还没有见到宝珠姐姐,但她现在已经开始后悔了。
这万一真的伤的太厉害,她就是死了也换不回来好好的宝珠。
察觉到她的着急和惊慌,姚老夫人将人揽在怀里。
“宝珠是个有福气的面相,定然会没事儿,再说又是在娘娘庙门前,娘娘保佑宝珠定会没事儿。”
姚南栀轻轻点头,却并没有真的放心,一行人上马车走了没多远,就停在一出古朴的医官门口。
姚南栀顾不上姚老夫人,自己也不用人搀扶,直接跳下马车,小跑着来到医官里。
还没进门,她就看到沈良斜靠在门框上,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放心,小伤无碍。”
姚南栀冲他微微颔首,并没有全然信他的话,一刻见不到程宝珠,谁和她说什么她都不会全然相信。
一进门,一股药香扑面而来,程宝珠正坐在八仙桌旁,捧着老郎中给她的姜糖水,小口的喝着。
额头上包着白布,脸色看着倒是没有异常。
“宝珠姐姐,你怎么样?”
听到熟悉的声音,程宝珠抬头看过去,看到姚南栀身后并没有旁的人,她才笑嘻嘻点点头。
“无碍,伤口不大,若不是沈公子动作快,只怕再慢一步伤口都要愈合了。”
头上缠着厚厚的白布,看不到伤口的样子,但宁夫人裙摆上的血渍,还有那台阶上低落的血滴,怎么看都不像是小伤口。
“你别诓我,留了那么多的血,怎么会小伤?!”
说着姚南栀的眼圈一红,大颗大颗的泪珠子掉了下来,嘴唇微微颤抖,呜咽声不受控制的漏出来。
要不知情的人见她这副样子,还以为程宝珠要香消玉殒了。
程宝珠想要哄她,可眼看着姚老夫人还有回过神的宁夫人走近,她只好把哄人的话咽回去,凑到姚南栀耳边低声解释。
“是四儿塞给我三个灌满血的鱼泡,我倒下的时候,捏碎了一个,后来沈公子抱着我往外走的时候,我又捏碎了一个。”
说完又怕姚南栀不信,她从袖子里拿出剩余的一个,“你看。”
婴儿拳头大小,黑乎乎的一个球,凑近还有些鱼腥味,姚南栀眼泪还没来的及收回去,看着眼前这个东西有些懵。
一时哭声憋住,愣是打起了哭嗝。
门外的人熙熙攘攘进来,程宝珠立马将鱼泡收回到袖子里。
“宝珠,宝珠啊。”姚老夫人一进门就开始唤程宝珠,声音也隐隐带着颤抖。
这功夫姚南栀也整理好了思绪,确认程宝珠没有骗她,看对方脸色红润,想来伤口应是没有大碍。
听到祖母微微颤抖的声音,她心里又不是滋味了,赶紧转身去迎,趁着宁夫人不注意,她凑到祖母耳边小声劝着。
“祖母,宝珠姐姐无大碍,只是一会儿可能会往严重了说。”
她可以压低了声音,又鬼鬼祟祟的,姚老夫人先是疑惑,转瞬便想明白了这里面的关窍。
“你们啊,胆子越发的大了。”
可老夫人是个人精,活了一辈子了,虽然姚家人口简单,不需要用什么心思,但她也是从小看着侯府内宅里的争斗长大的。
跟在姚太傅身边,作为夫人自然要到处应酬社交,什么样的牛鬼蛇神没有见过。
自然不会给自己孙女拆台,于是她神情和刚才丝毫未变,依旧是满眼的担心,开口便是颤抖的声音。
“丫头啊,宝珠哟,你要老身可怎么和你家里人交代呢,好好的孩子带出来,却被人推倒摔成这样啊。”
程宝珠这会儿伏在桌子上,一脸的虚弱之感,“老夫人,老夫人不必担心,宝珠无碍,宝珠歇一会儿就好了。”
姚老夫人看她这副样子,眼圈都红了,坐到她身边将人揽到怀里抱着。
“瞧瞧这小脸白的,都快没有血色了,别说话,歇一会儿,缓一缓咱们再回京。”
倚靠在门框上的沈良,瞪大一双狐狸眼,眼睛在宝珠的左脸上流连一番,又打量起右脸颊,不管是左边还是右边都是红扑扑的,姚老夫人是从哪里看出来,她没有血色了?
回京短短一个月的时间,他也算是见识到这京城中的战场,各种手段层出不穷,今日又见识了一番睁眼说瞎话的本事。
但这还不是令他最震惊的,最让沈良长见识的,还得数宁夫人,她和姚老夫人属于一个敢说,一个敢信,好像眼睛长在宁夫人脸上,只是个一对摆设。
“宁夫人啊,宝珠好歹也是你家未过门的媳妇,你怎么就得下去这样的狠手,她才多大点呢,即便是有一两处做不到你心坎里的地方,你多多教导也就是了,何至于如此。”
姚南栀这个时候,也认识到了“姜还是老的辣”,这话的精华之处,姚老夫人可谓是一边数落,一边又给宁夫人挖坑。
同时还保住了宝珠的名声,这可不是宝珠做的不好,而是不做不到宁夫人心坎里,这个心坎在哪里可就难说了。
就像是厨师炒菜,众口难调,有人说好又有人说不好,这不怪厨师,只怪每个人的要求不一样。
能因为一点小事,害的人头破血流,可想而知,宁夫人不会是个善心肠的。
药铺里抓药百姓,还有出诊的郎中,一个个都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眼神怪异的盯着宁夫人打量着。
而落在程宝珠身上的目光,都是同情和关怀。
至此,姚南栀偷偷伸出一个大拇指,除了宝珠和姚老夫人,其余人都没有看到。
当时场景过于混乱,宁夫人一时也说不明白,是不是自己推倒的宝珠,只是刚才的那场面过于吓人,这会儿她还有些没有回过来神。
又听到姚老夫人这样指责自己,她一时想要反驳,但脑子一片空白,一时愣是没有上去话怼。
等她缓过来神,刚要张口反驳,却发现周围人看自己的眼神都有些不善。
“明明是她自己没有站稳,即便是我不小心推搡她了,那年纪轻轻的身子也强健,怎么就能让我一个老婆子推倒?!”
站在一旁,一直没有说话的昌瑞东嗤笑一声。
“你也好意思装弱,你怎么不看看你自己的腰身,再看看程小姐的小胳膊小腿,你有她两个粗,推倒一个姑娘那都不需要你发力,重量都能压死她。”
宁夫人哪里有被小辈怼过,突然听到这话她瞬间气的眼睛发红,抬手指着昌瑞东。
“你……”
昌瑞东不耐烦的抬手挥开,斜眼看着她,“我爹是金吾卫将军,我外祖父是太傅,我大姨夫是魏王,你打我呀?”
宁夫人做梦也没有想到,还有一天竟然要和人拼爹拼祖父,她一时气的张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她丈夫宁侍郎也不过是三品文官,按照品阶来说和金吾卫将军也是同级,但姚太傅……那可是未来的帝师,眼下已经是正一品,这要她拼什么?更别提魏王了……
打是不能打,说又说不过,宁夫人一时气的全身发抖。
就在这时,一个举着幌子,身形干瘦的相师走进来。
“陈郎中,再给我开几贴膏药。”他一进门就高声喊着,看着十分没有礼数的样子。
“好,你先等等,我给人搭完脉就给你拿。”老郎中慢吞吞,性子看着十分好。
干瘦的相师目光店里转了一圈,目光陡然落在程宝珠的脸上,盯着小丫头看了半天。
直到姚南栀看不下去,走上前挡住他的视线,“你在看什么?”
相师收回目光,看了姚南栀一眼,反应过来后笑了。
“嘿嘿嘿,是老夫失礼了,老夫只是看着那位姑娘面相极好,是个旺夫旺家的面相,难得一见,不由得多看了两眼。”
姚南栀闻言皱了皱眉,刚要让珠儿将人赶开,就又听到。
“啧,可惜了啊,这么好的面相可惜了,不然得有多少人求娶啊,只怕石头门槛都能给踏平了,哎,可惜了。”
姚南栀冲他翻了一个白眼,并不想搭理,反倒是他身后一身狼狈的宁夫人一脸紧张。
“大师啊,你刚才为什么说她可惜了,既然是难得一见的旺夫相,怎么又可惜了?”
那干瘦的相师回头看着她,上下打量一圈,“你认识她?是她什么人?”
宁夫人笑容尴尬在脸上,犹豫了一下笑着说道:“我是她家里人,就是想问问怎么就可惜了?”
相师闻言眼睛一亮,手指捻着下巴上的山羊胡,“这个嘛……哎呀……可惜呀……”
宁夫人愣了一下,接着反应过来,立马从香包里拿出一块碎银子。
“还请大师指点。”
相师看见银子,脸上的笑容变得格外亲切,动作麻利的拿走了银子,搁牙上咬了一下。
“自然是可惜她破了相啊,这脸上只要有了伤疤,就等于是破了旺夫的相,虽不至于克夫,但也平平无奇。”
听到这里,宁夫人脸色当即难看了起来,但仍旧不死心。
“那若夫家有重病之人,迎娶于她以此冲喜,可会有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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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第4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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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若夫家有重病之人,迎娶于她以此冲喜,可会有效果?”
程宝珠靠在姚老夫人怀里,紧张的握紧了衣襟,羽睫不停地颤抖着。
姚南栀也紧张的盯着相师,呼吸都不由得变轻很多。
相师将银子放入怀里,抬起头冷着一脸,全然没有刚才那份讨好热情的笑意。
“旺夫相都没了,又怎么能冲喜,能冲喜的人都是万福之人,断然不可以有一点缺损,不然岂不是人人都可以冲喜了,何须到处找师父算。”
宁夫人深信这些,知道这个相师说的没有错,当时她为了给儿子找一个能冲喜的丫头,可是打听遍了。
倒是有几个比程宝珠更合适的,奈何人家都是望族小姐,别说是嫁给她病儿子了,就算是他儿子身体康健,也未必能高攀得上。
这都来转圈,才定下了程宝珠,却不想一个不留神,这死丫头就破了相,这岂不是耽误她儿子的大事吗!
想到这里,宁夫人眼前一黑,身子直接打起了摆子,而她随身伺候的侍女这会儿也找了过来,一进门就看到自家夫人一副快要晕倒的样子,吓得小丫鬟赶紧上前一把将人抱住。
“夫人,夫人您这是怎么了?”
姚南栀越看越觉得她碍眼,见宁家下人都过来了,她立马吩咐着,“你家夫人受了惊吓刺激,你们还不快带她回府静养。”
下人们也不敢耽搁,立即架着宁夫人上了马车,珠儿跟在他们身后看着,直到看着马车走远,她才回来。
“乡君,宁夫人回京了。”
姚南栀拍着胸口吐出一口气,程宝珠也坐直了身子,有些羞愧的不敢看姚老夫人。
“害老夫人担心了。”
见人眼神清澈,说话也有底气,丝毫没有刚才气虚之感,姚老夫人笑着拍了拍她的手。
“这有什么的,伤口如何?郎中是怎么说的?”
沈良这会儿也走了进来,“郎中说皮外伤没有大碍,伤口不算大,好好养着未必会留疤。”
“未必”,也就是说还是很有可能会留下伤疤,姚南栀担忧的看着那白色的药布,若不是担心会伤到程宝珠,她都想摘下来看看。
“我记得宫里好像有一犀珍膏,专门祛疤的,效果应该还不错。”
沈良说的这个药膏,姚老夫人听说过,只是极为珍贵,也只有皇室王公才能拥有。
自从太后有意自作主张,让南栀和皇子定娃娃亲,姚老夫人对此心生芥蒂,后来随着太后年岁大了,她也很少进宫,两人关系也疏远不少。
此刻年节下,倒是有由头进宫,借着拜年的幌子入宫,也算是个台阶,但心里多少还是有些抵触。
“犀珍膏?我记得骁哥哥有,之前我摔破膝盖,他给我用过,等我回去问问四儿。”
沈良低头看了一眼她的裙摆,一脸震惊的难以遮掩。
“你就摔破膝盖,他就给你用这个?”
见他这副大惊小怪的样子,姚南栀没忍住在心里翻了一个白眼,心说这有什么的。
“对啊,之前摔破膝盖用过,后来被蚊子咬伤,我不小心挠破手腕,也用过,虽然都是小伤,但那个犀珍膏还是挺好用的。”
听她说完这些,沈良彻底无语了,站在那里呆呆看着姚南栀,见她一脸理所当然,丝毫不知犀珍膏有多珍贵的样子,沈良这一刻无比想和她断交。
但想着好兄弟都能为她,不惜一掷千金,他又不得不留下来帮着看着点。
程宝珠从众人的反应上,也看出来了,这药应该是很宝贵的,她抬手摸了一下头上的伤口。
“无妨,即便真的留下了伤口,我也会感谢它的。”
这大半日折腾下来,沈良这个有着七窍玲珑心的人,还有什么看不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