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给前驸马他小叔——咎书【完结】
时间:2024-03-29 17:18:24

  毕竟,裴元棠从小鲜衣怒马,一直不是个省事儿的主。
  嘉善侧眸望向赵佑泽,她嘴唇微张,顿了顿,还是将话忍了下来。阿弟是个平常人,可她不一样,她知道情势之后会怎样变化。
  知道展岳将位高权重,将娶冯氏为妻,也知道裴元棠会官至吏部侍郎,他不会娶妻,但外室的女人同样不是好惹。
  这两个人,本该各有各的日子过,却在这一世,与她有了不同的交集。
  这叫做改命吗?
  怎么会这样,该怎么办?
  嘉善掐了掐自己的鼻梁,她微微闭上眼睛。
  一闭眼,脑海里却浮现了个修长的影子,元康的那句“情有独钟”又回响在了耳边,嘉善越发烦闷。
  她揉着眉心。
  其实心里明白,元康的话,是有道理的。
  与其嫁给不认识的高门子弟,裴元棠和展岳,都是两个再好不过的选择。
  裴家与她是表亲,而展岳,他来日必定权倾朝野……
  有他的庇佑,即便元康的眼睛无法完全康复,她也不会再落寞到任人宰割的地步。
  只是、只是一记起上一世,与展岳一同出现在国公府的冯氏;想到裴元棠在外室曾养过的那些女人;想到展少瑛曾插在她胸口的利剑。
  嘉善便迟迟地不敢迈出下一步来。
  她这一生所求,真能天从人愿吗?
  嘉善的眼神空洞。
  正在这时,素玉走了进来。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养成的习惯,自赵佑泽来了以后,为了给他们姐弟留私人空间,婢女们往往都会先退下去。
  是以,倒无外人听到了这番谈话。
  “殿下,指挥使来了。”素玉道,“说是两日后就该启程回宫,有许多事想与您商量。”
  嘉善眉心一跳。
  有些事,从来是剪不断理还乱的,情爱最是如此。
  不好得罪他,也不能嫁给他,那要如何与展岳说呢?
  嘉善把心一横:“请他进来。”
  素玉道是,很快将展岳请了来。
  展岳今日穿着一身玄色的官服,许是刚从外办完事儿回来,还来不及换。这身衣裳将他衬得幽静而清冷,五官瞧着愈发精致了。
  没料到赵佑泽已在,展岳额外唤了句:“四殿下安。”
  赵佑泽请他坐下,自己则拿起一支笔,假做两耳不闻窗外事,只愿埋头抄经书的样子。
  赵佑泽长得温柔无害,还不到展岳的胸口高,不说话时,实在不是一个存在感太强的人物。
  展岳便径直望向嘉善,他的眸子漆黑,神色几近温柔:“出宫时,陛下曾交代过,需在九月二十前回宫。今日已是九月十五,我预备后日启程,两位殿下,意下如何?”
  赵佑泽不讲话,嘉善道:“依大人所言。”
  展岳:“好。”
  他这声“好”应得有些轻,嘉善不由微微抬眸,恰巧正撞上了展岳的视线。他双眼微弯,目光专注而周到,那深邃的眼神里,仿佛只装得下一个嘉善。
  嘉善心里的弦,蓦地越绷越紧了,她明灿笑道:“在长春观里的这一个月,诸事都劳烦大人了。”
  “无妨,”展岳依旧平稳地注目于她,他启唇说:“日后,我与殿下打交道的地方,或许还会很多。”
  “互相劳烦吧。”他弯起唇角。
  嘉善微怔。
  展岳偏过头,目不转睛地凝视她:“我送给殿下的簪子,殿下可喜欢?”
  嘉善抬首,见展岳的视线,自始至终都落在自己身上,她双唇发干,她舔了舔唇:“很好看,连我的婢女都说,是经年之物,大人有心了。”
  展岳笑了下,他的眼神,缓慢落到嘉善的唇瓣上。
  趁着展岳走神的时候,嘉善便先发制人道:“只是,不免有些太贵重。”
  “我身无长物,”嘉善望向他,双颊融融,语音有一分清亮,“并没有什么好东西能赠还给你呢。”
  展岳的眉眼动也不动地看着她。
  胸口强有力的心跳声缓缓地传来,展岳的喉结微滚动了一下,他道:“心甘情愿送的,无需公主赠还。”
  嘉善抿唇一笑,心里有如擂鼓。
  她仔细地端详他,见他的瞳孔干净而透彻,只是眼窝深处,好像一直放着个小小的自己。
  该拒绝的话,嘉善忽然都怎么说不出口了,她张嘴,喉咙却发不出声来。
  展岳抬眼,他的脸庞白皙俊雅:“殿下那日说,望我能得偿所愿。
  他凝眸看向嘉善:“不知这话,是否永远作数?”
  他声调放得很慢,从中,几乎听不出多少紧张的情绪。
  然而,嘉善低头时,正好看见,他将屈在膝上的右手,悄不作声地握得极紧。
  饶是心如铜墙铁壁,也架不住这冷汉柔情。
  嘉善的嘴唇微动,她张了几次嘴,终于艰难地道:“大人以为呢?”
  展岳认真地凝视她:“我以为是。”
  嘉善抿抿唇角,她微偏头去,嫣然地笑说:“我的婢女做了许多绿豆沙包,大人带回去,给属下们尝尝。”
  “不要与我客气。”嘉善雪白一张脸,她笑得明媚,语气带了几分娇柔。
  展岳眨也不眨地看了她半晌,他点头:“好。”
  得了嘉善的话,素玉很快从后厨里包了几袋子的食物出来。
  展岳提在手上,他双目定定地望着她:“两日后,我送殿下回宫。”
  嘉善轻声笑道:“有劳。”
  “回宫以后,殿下大概,要在婚事上,早做打算。”展岳提着东西的手指轻轻蜷缩了一下,他慢条斯理地说。
  嘉善挤出一个笑容:“劳大人关心,我已有主张。”
  展岳的身影笔直而高大,他嗓音低哑:“静候公主佳音。”
  嘉善双唇一颤,她迟疑了下,末了,还是什么话都没说。
  一时肃静。
  少顷后,赵佑泽忽地抬起头,他道:“展大人要走了吗,我也要走了,一起吧。”
  展岳颔首,他和赵佑泽慢慢走了出去,只余一个玄色的背影给嘉善。
  嘉善的视线未曾离开,她心绪复杂,也说不上脑子里是什么想法。她拿起赵佑泽放在书案上的毛笔,轻轻浅浅地开始画画。
  一下笔,描绘的却是一副盔甲的颜色,那是上一世在东直门前,遇上展岳时,他所穿的。
  嘉善的笔尖一顿,她将纸揉成一团,心烦意乱地落了笔。
  她的贝齿咬紧唇瓣,将脑海里的这些胡思乱想全都给摒去了,找了本《道德经》来抄。
  这边,展岳和赵佑泽,正一起走在小路上。赵佑泽腿短些,走得慢,展岳不知在想什么,步子也放得极慢。
  听着展岳的喘气声近在耳前,赵佑泽动了动双耳,他说:“任重而道远,大人还需努力。”
  展岳怔楞片刻,他偏头,看了眼赵佑泽。
  赵佑泽点明道:“我阿姐。”
  两人都停下了脚步,四周远近无人,只有风声一阵阵地,吹动着树叶漱漱作响。
  展岳的一双墨色瞳孔里流露出些许强硬的温柔,他挤出两个字:“自然。”
  赵佑泽对他咧开嘴一笑。
第023章
  两日后, 回宫的队伍正式启程出发了。秋意愈来愈深,嘉善出宫时,还能偶尔闻到金桂飘香,如今, 回去的这一路上却只见到不少枯叶。
  她是八月十九出的宫, 至今不到一月, 路上风景已是大变,不知宫里又会如何。
  嘉善忆起今早临走前,汝阳姑姑依依不舍地将几人送到观门口的场景, 心下也是有几分寂寥。
  短暂的自由结束了, 下次再想出宫,大概真的, 只有等到嫁人以后。
  嫁人、展岳、表哥……这三个词好像被紧密联系在了一起。
  嘉善眉头紧蹙着,她的呼吸声, 变得逐渐沉重起来。
  一阵微风吹起车帘, 透过卷起的车帘一角,嘉善正好看到了,骑在马上的衣冠楚楚的展岳。
  他还是一身玄衣, 身形伟岸,在一众金吾卫里有如鹤立鸡群。嘉善的目光像是被烫到了一样, 她拨开额前被吹乱的碎发, 随即移开了眼神。
  一行人,过了午时方才回宫。
  章和帝下午通常喜欢在乾清宫与大臣们商议奏折,这会儿,一般还未结束。因此, 嘉善回来以后,并没有先去拜见父皇, 而是先留赵佑泽在凤阳阁用了午膳。
  这些时候嘉善不在,凤阳阁几乎都是郑嬷嬷在打理。她是嘉善的奶嬷嬷,又跟在皇后身边多年,管理事情得心应手。
  至于忠心,嘉善更不必担心了。
  用完了膳,赵佑泽的瞌睡虫也跟着上来。想到他与静妃亦是许久没见面,嘉善便差人,将赵佑泽送回了长乐宫去午休。
  赵佑泽一走,郑嬷嬷却亦步亦趋地跟到了嘉善身边,似乎是有话要说的模样。
  嘉善想到临走前,自己曾嘱咐过郑嬷嬷的事儿,她的神情不由变得些许淡漠。
  “嬷嬷是想与我说,含珠吗?”嘉善勾起唇,她抬了抬眼皮。
  郑嬷嬷语气一顿:“是。”
  嘉善的柳眉微弯,说不上是在笑还是生气,她看着郑嬷嬷,单刀直入道:“查到了些什么?”
  郑嬷嬷沉默片刻,低声道:“含珠的兄弟,前年在荆楚一带经商的时候犯了事儿。奴婢去打听过了,原先本是要判充军的,可后来不知怎么,杖了三十就给放了出来。”
  “这几年,含珠家里的情况愈来愈好。她那原先犯了事儿的兄弟,甚至有闲钱,给自己捐了个秀才的功名。”
  郑嬷嬷的语调平淡,嘉善听着听着,脸上却绽出了一个明了又讽刺的微笑。
  “难怪呢。”嘉善低下头,她站在阳光的暗影里,波澜不惊地说,“庄妃的母家,在荆楚颇有根基。想必他们,就是通过这事儿勾搭上的。”
  “还有吗?”嘉善微眯了眼问。
  郑嬷嬷讲到这儿,不由义愤填膺道:“还有,您不在宫里的时候,奴婢发现,承乾宫的书棋与含珠偷偷通过书信。”
  “这是含珠的回信。”郑嬷嬷的指尖上,夹着一张薄纸,她欲递给嘉善。
  嘉善的目光瞥向窗外谢了的海棠花上,她没有接过来,只是道:“嬷嬷念给我听吧。”
  郑嬷嬷点头,她的声调平缓:“公主与四殿下出宫,可能是因为对婚事不满,暂时没别的端倪,请娘娘放心。”
  这封信是含珠以她的口吻回给庄妃的。
  嘉善和含珠,上辈子一起生活了近二十年。即便不是含珠亲口讲出来,可嘉善脑海里,即刻联想到了含珠说这话时,会是何种语气。
  嘉善低低笑了起来。她肌肤胜雪,眼角越笑越凉。
  嘉善道:“好啊。”
  “原来这么些年,我在身边留了一条狼。”嘉善扬起唇角,她低声说。
  她的目光空远,视线没有一刻是落在信上,她缓慢地转过身去。
  嘉善长眉微挑,她声音很轻,像是在问郑嬷嬷,又像在自言自语:“我待含珠不好吗?”
  这么多年,不仅是嘉善和含珠,郑嬷嬷和含珠之间也是有感情的。她叹了一声,不忍道:“怎么会不好。”
  “是那贱婢狼心狗肺!”郑嬷嬷神色激动,她刚拿到这封信时,对含珠的所有失望与愤怒,此刻也同时涌了上来。她颤声说,“整个宫里,谁不知道公主顾念旧情,待她一向宽容!”
  “可她是一条狼。一条狼,又怎么养得熟?”郑嬷嬷的语气生硬如铁,她道,“公主莫要将这贱婢的错误,揽到自己身上来了。”
  嘉善的面色冷硬,她颔首:“嬷嬷说得是。”
  重生以后,她一直留着含珠,不过就是想要个答案。含珠究竟为什么要背叛自己?
  如今,答案出来了,那些不曾盘算的账,大概也就到了该处理的时候。
  嘉善攥紧的指节脱力般地松开,她抿嘴道:“赶了一上午的路,我回来后还未沐浴呢。”
  “嬷嬷先替我更衣吧,”她低头,淡淡道,“待沐浴完,咱们再好好地传唤含珠来。”
  郑嬷嬷应喏。
  嘉善很快去沐浴更衣,她换了件丹砂的交领上衣,下摆着一条乳白色的束腰八破裙。她倚在贵妃榻上,一头青丝未点珠翠,湿漉漉地垂在身后,瞧着芳菲而明艳。
  含珠进来的时候,郑嬷嬷、素玉、丹翠以及嘉善身边的其他几个女官,全都整齐地站在殿里。
  嘉善粉腮红润,正漫不经心地低头琢了口香蕾饮。殿里熏着香,闻着不禁让人飘飘欲仙。
  听说公主一从长春观回来就传唤了自己,含珠想当然耳地以为,公主叫她来,是为了给她交代新的差使。
  含珠心下一松,想着公主一直是个念旧的人,她朗声地请了安。
  嘉善神色不动地看着手中的杯子,含珠跪下以后,她甚至没有叫含珠起身的意思,只是那样干晾着她。
  含珠的双膝贴着冰凉的地面,见许久以后,公主始终毫无动作。含珠抿了抿唇,她忍不住抬起头,仔细看了眼嘉善。
  这一眼,两人恰好望了个正着。
  嘉善娥眉淡扫,未施粉黛的脸上不怒自威,与平常的她大不一样。含珠的心里霎时就是一个“咯噔”,她咬紧了唇,赶快低下了头去。
  “这些天我不在宫里,你过得如何,”嘉善终于开口了,她杏眼微弯,一字一顿地问,“身子养好了没?”
  公主的话语虽然是在关心她,可含珠从嘉善的语调里,未曾听到丝毫的慰问之意。含珠的心缓缓沉了下来。
  她小心翼翼地回:“养好了。”
  “养好了便好。”嘉善一笑,她转了转手中的香蕾饮,“我有个问题。”
  含珠道:“殿下您说,奴婢必当知无不答……”
  “嘘。”嘉善将一手轻轻放在红唇上,她眉目灵动,似笑非笑道,“我要一句真心话。”
  “若被我察觉出,你是敷衍我的,”嘉善看着含珠,脸上没有笑意,她逐字逐句地说,“我便剖开你的心看看,看看它到底是红的还是黑的。”
  含珠被这话惊出了一身冷汗来,她满脸惶然:“是。”
  嘉善神色平静地望着含珠,她凝视着她的眼睛,声调阴沉:“母后过世的时候,你和我说的那些话。是你自己想的,还是别人教你的?”
  含珠咬紧了牙,很快领悟到,公主说的,乃是当年自己给了公主一颗糖的事情。这十年,她便是凭着那小小的一颗糖,在公主心里,始终保留了一席之地。
  那是她唯一的仰仗!
  含珠身上冷汗涔涔,她跪在地上不敢言。
  屋内一片静寂。
  嘉善的凤眸微睐,含珠沉默地越久,她双目里的冷意便越深。
  嘉善面无表情,声色渐厉道:“是不是非要等到我把你心挖出来的时候,我才能从你嘴里,得到一句真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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