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乱飘的思绪瞬间归位,白皙的面皮上染了红霞,好在廊下光线并不明亮,倒是没有被她看到他难得的羞涩。
“多谢郡主。”他接过粉彩瓷碗,就着碗延大口大口的喝下了碗里的燕窝。
如今虽不到深秋,可夜里还是凉气逼人,一碗热乎乎的燕窝下肚,男人只觉浑身都暖和了起来。
不止是他的身体,连同他多年来平静无波的心也跟着热了起来。
这不是梦,而她,真的和他在一起了。
白律风不想深思以后,只要此时此刻她在他身边,来日不管何种结局,他此生都再无遗憾。
“郡主,属下愿为郡主肝脑涂地,万死不辞。”
他不知该怎么表达心中如同烈焰一般的情感,只愿把他这个人、这条命,通通都献给她。
薛知棠噗嗤一笑,随口便道:“我要你的命做什么,自是要你的人。”
话一出口,她才发现其中的深意,不由红了脸,转身啪的一下关上窗户,隔着花窗说:“本郡主要休息了,你退下吧!”
殿里的少女红着脸,靠在窗边,心儿砰砰乱跳,她怎么就说出了这样的话呢!万一他误会了可就不好了!
窗外一直没有传来声响,也不知道他走了没走。
薛知棠躲了一会儿,又按耐不住,悄悄把窗户推开一条细缝,连她自己也不曾发现,她竟隐隐有些期待他还在外面,这样少女怀春的心情,便是前世也不曾有过。
她偷偷朝外看,那隔窗而窥的模样犹如一只初生的幼兔,调皮可爱,分外惹人怜。
他嘴角不自觉生出一份笑意,好似自从来到她身旁,他曾十年如一日平静的心湖也为她起了波澜。
望上男人那对带笑的双眸,薛知棠不好意思推开了窗户,“你怎么还没走啊!”
推窗看到他,她心里竟生出几分喜悦。
“我想守着郡主。”
明明是一句情话,可却是白律风心里最真实的写照,他舍不得离开她,想陪伴在她左右。
少女的唇角压不住的往起勾,为他真实而动人的情感。
她向他招了下手,“白律风,你过来。”
男人听话的上前,双目一瞬不瞬的盯着面前的少女,好似只要他多看几眼,少女就会更深更沉的印刻在他心头。
薛知棠见他过来,深吸一口气,双手撑在窗台上,微微踮起脚尖,整个人向前探了一下身子。
电光火石之间,一个微凉的吻落在男人的唇上。
男人呆愣在原地,根本没有想到她会忽然亲吻他,他甚至都没有反应过来,她就已经退去。
少女本是有些羞涩的,只是看到他社副愣神的样子,心下有些好笑,连那股羞意都被冲淡了不少。
“你下去睡吧,以后不用你轮值,你只要……跟在我身边就好。”少女甜甜一笑,那弯笑靥比枝头的新月更加动人。
她再一次的关上窗户,隔绝了男人的视线。
廊下,高大挺拔的男人站了许久,直到殿里的灯熄灭,他才依依不舍的转身离去。
这一日,他都像踩在云间,整个人都轻飘飘的,纵使回去躺在床上,也是难以入眠。
迷迷糊糊等到天亮,他迫不及待的就去了主殿。
未得到之前,他只盼她欢喜无忧,如今却更生了几分贪念。
不只是看着她,他还想靠近她身边,还想与她亲近,想时时刻刻在她身侧,满心满眼都是她的倩影。
翌日一早,再听秋晚说白律风跑到主殿门口守着时,薛知棠都有些麻了,她叫秋晚将自己的早饭分出了一半,送到他住的屋子里。
若是非宫里人多眼杂,薛知棠都想叫他和自己一起用膳,只可惜这宫里稍有个风吹草动,都瞒不过太后的双眼。
用过早膳,薛知棠便收拾着准备去寿安宫陪陪太后。
这次不用薛知棠吩咐,白律风吃过早饭就在殿外等着,准备跟她一起出门。
少女缓缓从殿里出来,她今日穿了一身银红宫装,戴着一副珍珠头面,娇俏可人,明艳大方。
“早膳用的可好?”
白律风低头回话,“多谢郡主抬爱,属下用的很好。”
薛知棠微微勾唇,“白侍卫好好当差,本郡主自是亏待不了你。”
二人边说边往外走,很快便到了寿安宫。
薛知棠时长过来看太后,门口的侍卫见她进来大都不通传。
刚进院内,就听殿内传来一阵震怒声:“你给哀家滚!”
第61章 炮灰郡主的忠犬侍卫(7)
自从皇帝即位之后, 太后还从未如此震怒过。
起码在薛知棠的记忆之中,太后一向慈祥可亲,对人更是以礼相待, 哪怕是对着不喜欢的人, 最多也只是无视。现在忽然听到太后如此失态的怒吼, 当真是吓了一跳。
门口守着的宫女侍卫也被太后那一声怒吼给吓的赶紧跪地,战战兢兢, 不知所措。
薛知棠犹豫了一下,内心的担忧还是战胜了理智, 外祖母到底年纪大了, 可千万别再被气倒了。
她轻手轻脚的迈上了台阶, 悄悄听着殿里的动静, 随时准备入内劝阻一二。
正殿里, 太后坐在凤坐上,握住凤椅的手上青筋爆出,一双凌厉的凤眸死死地盯着跪在阶下惠妃,愤怒呵斥道:“当初哀家让你协理六宫,就是看你足够稳重,又没什么私心, 没想到你惠妃才是心眼最大的那一个, 都算计到哀家头上来了。”
早前小外孙女提醒自己可能会有人冒领救命之恩的时候太后就留了一个心眼,只是万万没想到, 这个人竟然会是最安分守己的惠妃。
若非她的外孙女想起了真正的救命之人, 只怕她们都要被这个毒妇给蒙骗了!
惠妃脸色苍白,头也不敢抬起来, 一个劲儿的为自己辩解:“太后明鉴,臣妾所言句句属实, 若有半句虚言,天打五雷轰。”
来寿安宫之前,惠妃便知今日肯定是一场硬仗,但风险越大回报就会越大,只要太后信了她的话,那她与皇儿飞黄腾达便指日可待了。
太后冷笑:“你少在这里装腔作势,哀家看着就恶心,蒙骗到哀家头上来了,你惠妃当真是好本事,哀家看你当真是个毒妇!”
森冷的目光扫过跪在地上不停发抖的惠妃,太后心中一阵后怕,她也是经历过宫斗的老人儿了,如何不知惠妃心中所想。但凡她相信了薛知棠是三皇子救上来的,必然会考虑给这二人赐婚,那三皇子登上太子之位的路上就多了一重保障。
只可惜惠妃跟三皇子都打错算盘了,太后自己在后宫蹉跎了一世,如何会让最心爱的小外孙女再走她的老路。
不论是哪位皇子,只要是娶了薛知棠,那便注定与太子之位无缘了。
太后故意道:“惠妃,周沿若是喜欢知棠,那便让他自己上书给皇帝,表明他今生都不求太子之位,否则哀家绝不会考虑把知棠嫁给他。”这样的要求太后自然知晓惠妃母子绝不会答应,毕竟他们算计这么多,不都是为了当太子么!
果然,惠妃听太后如此说,吓的冷汗直冒:“太后明鉴,三皇子并不知此事,是臣妾被猪油蒙了心,太喜欢晴安郡主了,才想让她做臣妾的儿媳。”
太后如何不知她心中所想,慢悠悠地抿了一口茶,“这么说,是你惠妃自己跑来蒙骗哀家的?”
惠妃瘫软了身子,终是低声道:“是臣妾的错,请太后恕罪。”
“传哀家懿旨,惠妃陈氏,无德无状,御前失仪,即日起,收回惠妃协理六宫之权,降位惠嫔,移居咸安宫侧殿。”太后一句话,不但降了惠妃的位份,更是让她搬到了偏殿,当真是一点都不给她颜面了。
惠嫔心里发冷,跪在地上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好半天才哽咽道:“臣妾遵旨,今后一定谨言慎行。”
太后摆了摆手,不想再看到这碍眼的东西:“哀家会着人撤了你的绿头牌,这几个月你就好好的闭门思过。”
相比降位和搬出正殿,绿头牌被撤一事惠嫔倒不担心,这满宫里谁不知道皇帝对自己喜爱的紧,只她这张与先皇后相像的脸就让皇上对她宠爱了二十年。她不着急,皇上想她的时候,自然会和太后求情,到时候别说是绿头牌,便是这妃位也都要还给她。
这般一想,惠嫔倒是心中大定,想太后行了个礼,便乖巧的退下。
殿外,薛知棠听到惠嫔告退的声音,向后退了几步,站在院内的隐蔽处。
所幸惠嫔心里藏着事情,倒是没有注意到薛知棠的存在。
待惠嫔离去之后,薛知棠才入了殿内。
殿里已经没了太后的身影,宫女见是太后最疼爱的晴安郡主过来,忙不迭的引着她去了后殿。
太后年事已高,刚才跟惠嫔对峙一番,叫她废了不少心神,尤其得知惠嫔要算计她小女儿留下的唯一孩子,更是惹得太后心中倍感不安。
如果说先前太后还曾考虑过要在皇子和宗室之中为薛知棠挑一位丈夫,惠嫔这事便叫她彻底打消了了这个念头。
皇帝子嗣不丰,除了早夭的大皇子和患有腿疾的二皇子,便只有三皇子、四皇子和五皇子与薛知棠年纪相仿。
五皇子生母低微,是潜邸的一个厨娘,皇帝醉酒之后临幸了她,才有了五皇子。
因着五皇子生母在时仗着生育皇子,无知的向皇帝讨要位份,致使太后对五皇子也分外不喜,自是从未动过将薛知棠赐婚妃五皇子的念头。
余下的三皇子和四皇子,三皇子显然是不能考虑了,而四皇子是众位皇子之中最优秀的一个,极有可能继承大统,更加不在太后的考虑范围之内。
思来想去,若想让自己的外孙女一世平安顺遂,便不能考虑皇家子弟。
“外祖母。”
薛知棠进了后殿,便看到太后有些愁眉苦脸的靠在软塌上。
“棠棠来了,过来坐。”
太后见小外孙女来了,勉强打起精神。
薛知棠假装不晓惠嫔之事,和太后说起了旁的事情,惹的太后发笑不已,倒是缓解了太后心头的愁思。
宫里一向没有不透风的墙,惠嫔降位的事情很快就传遍了后宫,好在太后让惠嫔闭门思过,倒是省去了她被各宫嘲笑的难堪。
惠嫔心中对太后愤恨不已,只盼着皇帝早日想起她,好来咸安宫里看看她,只要有皇上的宠爱,迟早她还能重回妃位。
可惜她的如意算盘终究没有打响,皇帝不但没有想起她,反而一连七日都宿在了如妃的永春宫中。
这事取代了惠嫔被降位一事,成了各宫最新的谈资。
毕竟如妃入宫也不是一日两日了,怎么先前不显山露水,如今倒是忽然得了皇帝的专宠。
被话题所围绕的如妃照常坐在院子里看书,只是她看的既不是文人著作,也不是闲书杂谈,而是医书。
皇帝到永春宫时,便见如妃一身月白襦裙,长发只用一直白玉发簪绾起,正坐在院里书桌边看书。
看着眼前这人,皇帝好似回到了二十多年前,那时他心爱之人还在这世间。
“怎么坐在这里了?当心着凉。”皇帝走近如妃,一股熟悉的药香扑鼻而来,叫他心中多了一些安定。
如妃放下医书,准备起身行礼,却被皇帝阻止,将她搂入怀中。
“妾臣妾思念皇上,便想在这里等皇上。”
不同以往的含蓄,现在的如妃可是毫不齐蔷的向皇帝表达着爱意。
上次薛知棠来过之后,如妃对她说的话亦是半信半疑,但本着“不试试怎么知道没有用”的想法,她还是找宫人给她寻来了回春草,用回春草做了一个香囊戴在身上。
而后换了一身月白色的宫装,在皇帝下朝的必经之路上装似无意般与皇帝相遇。
只一打眼,皇帝就喊住了她,问她身上为何带着这个香囊。
如妃照薛知棠教的回答:“臣妾自幼身体就弱,秋冬之时更是容易受凉,一遇天寒就四肢酸痛,大夫交代臣妾平时多用回春草煮茶,多用装有回春草的香囊,可以强筋健骨,滋补阴虚。”
“四肢酸痛……”皇帝嘴里呢喃着这四个字,目光落到跪在眼前的月白身影上,时空在这一瞬似乎开始交错,他好像看到了当年那个姑娘。
当晚,皇帝破天荒的去了永春宫,此后更是一连七日的宿在这里。
第62章 炮灰郡主的忠犬侍卫(8)
如妃得宠一事虽搅乱了后宫的风云, 可对薛知棠而言却无甚差别。
每日除了去太后宫里小坐,其余的时候她都呆在瑶华殿里,倒是让想找她的人无从下手。
“郡主, 小厨房新做的茶点, 您尝尝味道。”
秋晚端着一个镂花木托盘进来, 放到窗边那张长榻的小几上,她低着头将小碟子一一摆好, 尽量忽略窗外那道存在感极强的身影。
刚发现自家郡主与白大人氛围不对之时,秋晚还以为是自己想多了, 直到薛知棠毫不避讳的当着她的面牵白律风的手, 秋晚才后知后觉的品出味儿来。
初时震惊过后, 秋晚收敛起了所有的情绪, 似是什么都没有发现, 只是在自家郡主和白律风独处之时,会远远避开,在暗处注意其他奴才的动向。
薛知棠正靠在榻上看书,与她一窗之隔的,便是她最忠诚的侍卫。
她看着书,他看着她, 倒是一派的和谐。
偶尔她在书中看到有趣之事, 便会隔着窗w讲与他听。
那时,她的表情分外生动明媚, 是白律风从未见过的鲜活。
“过来, 喝茶。”薛知棠偏头冲着窗外唤了一声。
窗外的一等侍卫也已经习惯了少女这般自然的招呼,没有丝毫拒绝的接过了她递来的茶盏, 只是在饮过茶后恭敬的说了一声:“多谢郡主。”
少女每每见到他这恭敬的模样,都不由想笑, 明明心里乐意极了,可脸上还是装的四平八稳,当真是有趣。
“再过几日就是皇上千秋,我不知该送什么寿礼好,你可有何建议?”薛知棠随口一问,倒不是当真想让他给个什么建议,只不过是想与他说说话。
可白律风却是将这事放到了心上,苦思冥想了一会儿,便道:“属下家中有一柄万山先生刻的紫檀如意,若郡主不弃,属下派人取来给郡主瞧瞧。”
“万山先生的紫檀如意?”
这万山先生是百年前有名的雕刻师,他留下的雕品件件精美,价高物贵,非常稀有。
薛知棠倒是没有想到,白律风家中竟然有这样的器物,“这东西怕是你父辈传承下来的,我怎么能要。”
白律风轻咳一声:“属下祖父曾是做当铺生意的,这如意是店里的典当物品。”
“你家的当铺叫什么当铺呀?”薛知棠有些好奇的望着他,时下讲究士农工商,许多士族家里虽有很多产业可都是隐在暗处的,她倒没有想到白律风家竟然做过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