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知棠轻笑:“我瞧你似乎不常来寺里呀?”
白律风没有否认,“我母亲和祖母也喜欢上香,大多数都是带着我姐姐一同来的,我跟大哥就算来了,也是在大殿上一柱香,然后就漫山遍野的疯跑。”
“你也会到处疯玩?”少女倒是没有想到,如今冷肃的他竟然也会到处疯玩。
白律风无奈一笑:“属下当时也是小孩子,自然喜欢玩的。”
薛知棠夹了一口肉丝面,不以为然道:“你如今这般模样,还当真让人想不到你会到处去玩,我还想着你年幼时应当也是现在这样,每日板着一张脸,跟个小老头似的。”
白律风被打趣的不好意思,却也享受着她的亲近,这顿饭就在谈笑之间吃完了。
晚饭过后,不用薛知棠吩咐,白律风就收拾了桌上的残局,顺便将鸡骨头都包了起来,带出去处理。
他出门的时候与秋晚相对而过,秋晚悄悄的打量了他一眼,这白大人生的的确好看,就是冷了点,瞧着跟块冰似的,也不知道郡主喜欢他哪里?
摇了摇头,秋晚不再胡思乱想,走进薛知棠住的正屋,上前压低声音道:“郡主,京城那边有新消息了。”
薛知棠放下手中的茶盏,轻声问:“可又是与三皇子有关的?”
秋晚回头见院里的侍卫宫女都站的远远的,俯身在薛知棠耳边道:“今日晌午,谢家小姐被发现悬梁自尽了,临终之前留下自白书,说她污蔑了三皇子。”
薛知棠眸色转冷,将茶盏重重放到桌上,“周沿当真是好手段,这一条活生生的人命就成了他的垫脚石!”
秋晚叹了一口气,“郡主,只怕三皇子封王一事也会暂缓。”自从上次得知惠嫔母子准备踩着薛知棠上位,秋晚对二人也是毫无好感,本以为封王一事能把三皇子弄出宫去,没想到峰回路转,三皇子竟然先解决了谢家小姐。
“罢了,他今日行事如此狠辣,往日支持他的估计以后也得掂量掂量了。”薛知棠也没想过这一次就能把三皇子给弄死,能恶心一下他们,她也觉得不错。
秋晚应是,转头去收拾被褥,准备洗漱器具。
这一日他们都奔波了一路,尤其薛知棠还骑了半日快马,当真是疲累极了,稍作梳洗之后就上床睡下了。
直到第二日午后,她才悠悠转醒。
离宫就这点子好处,不论做什么都无人干涉,这自在的感觉也让薛知棠越发的盼望早日搬出皇宫。
整个宫里能让她留恋,大约也就只有外祖母了。
“郡主,你起了吗?”
秋晚听见内室悉悉索索的声音,隔着门轻声询问。
这一早上她都过来看了好几回了,郡主没用早膳,午膳若是错过的话,只怕身子要饿坏了。
“起了。”
薛知棠懒洋洋应了一声,这才慢悠悠地起身换衣。
寺里虽然无人管束,可她是借着清修的名义过来的,不好打扮的过分鲜艳,便选了一身韶粉色的织锦百迭裙,配上了一件同色的交领上衣,舒适又轻便。
秋晚过来帮她梳了一个简单的发髻,选了一支碧玉发簪戴上,又伺候她洗脸漱口,便叫人送上了早点。
许是睡的有些久,薛知棠并没有什么胃口,只吃了几口稀粥,用了几个小点心就不肯动筷子了。
“白律风呢?”少女擦拭了一下嘴角,发现自己起来走没有瞧见他了。
这些日子他一直陪在她身侧,一会儿子没见就觉得空落落的,好像少了点什么。
秋晚答道:“白大人一早就出去了,出门前说他去后山一趟。”
薛知棠疑惑,好端端的,他去那做什么?
往日他都巴巴守在自己跟前,赶都赶不走,今日莫非是有什么事情?
“他往哪个方向去了?”薛知棠准备过去瞧瞧,后山什么都没有,他一早就去干什么?
自从得知白律风和自家郡主的关系,秋晚自然也多留意了几分,这会儿薛知棠一问,她就准确的说出了白律风风去向。
索性现在无事,薛知棠就朝着白律风去的方向慢慢寻了过去,几个侍卫不远不近的跟在她身后,随时注意她的安全。
后山就是一片普通的林子,可寻一个人却并不容易,大约是二人心有灵犀,薛知棠刚走了不到一柱香的功夫,就看到男人迎面走来。
“郡主怎么来了?”看到自己的心上人,白律风眼前一亮,几步跨到她跟前。
“自然是来找你?你跑这里来干什么?”薛知棠放下提着的裙摆,微微喘了一口气。
白律风脸上闪过一抹不自然,“我……给郡主准备了一点东西,正想回去寻郡主。”
“什么东西?”薛知棠好奇的问。
白律风没有回答,转身朝跟在她身后的那队侍卫走去,交代了几句之后,那些侍卫鱼贯退去。
待人走的看不见了,白律风回到她身边,“那边……有点远,我抱郡主过去……可好?”
一句话说的磕磕绊绊,白律风低头不敢看她,生怕她会拒绝。
“赶紧的吧!”薛知棠倒没有不好意思,他们如今是恋人,稍微亲密一点再正常不过,她现下最好奇的,是他要给她看什么。
见她没有拒绝,白律风上前将她横抱了起来,足下一蹬就轻轻跃起,脚尖在树梢不停的划过,飞速向前跃去。
薛知棠躺在他怀里,微风轻抚她的脸颊,初时的害怕过后,便觉得非常新奇。
只是还没等她仔细看看,他就忽然落地,“郡主,到了。”
白律风略有些不舍的将她放到地上,薛知棠这才看清周围的景象。
明明已经是秋天,可这里却开满了鲜花,花间蝴蝶飞舞,仿若人间仙境,瞧着美不胜收。
花丛之间的一棵粗大的树枝被绑了两条绳索,绳索上缠绕着怒放的花藤,下面来绑着一块宽大木板,做成了一个漂亮的秋千。
“这是你做的吗?”薛知棠惊喜地小跑过去,没有姑娘不喜欢花的,她自然也不能免俗。
白律风紧随着她的脚步,看跃跃欲试,将她扶上秋千,轻轻的帮她推秋千,“我今日一早过来弄得,郡主可喜欢?”
娇美的少女连连点头,“喜欢,非常喜欢,你是怎么发现这里的?这里也太漂亮,现在竟然还开着花。”
宫里倒不是没有秋千,可她自从及笄之后就再没有去荡过,满宫里都是眼睛,她稍有半分行错差池就会落人口实。
白律风见她开心点像只小鸟,心情也跟着轻快了不少,“昔年陪我母亲来这里上香时偷偷溜出来玩,无意之间就发现了这里,这山上有温泉,温度比其他地方要高一点,花草会一直长到冬天下雪。”
薛知棠看他一脸认真的解释,忽然起了玩心,对他道:”白律风,你过来一点,我有话跟你说。”
第67章 炮火郡主的忠犬侍卫(13)
男人从不怀疑他的郡主, 以为她当真是有什么要吩咐,便听话地靠了过来,侧耳倾听她的差遣。
少女见他如此听话, 心下非常喜悦。
只见她露出一抹羞涩的笑意, 探头在他颊边印了一个轻吻, 随即她便佯装着什么都没发生一般,掩饰着心里的羞意, 催促道:“还不赶紧给本郡主推秋千,快点快点!”
白律风被她忽然的动作, 惹的气血翻滚, 他深吸一口气, 勉强压下心头的悸动, 回到她身后帮她推秋千。
许是刚才的事情过于大胆, 少女坐在秋千上微微低着头,露出一截如白玉般细腻的脖颈,晃的男人眼睛都有些花了,眼前只剩下这难得的美景。
他眼眸幽暗的盯着皓月般的肌肤,喉头不自觉的上下滚动,好想亲一下……
“怎么越来越慢了?”
少女疑惑的声音打断了男人的失神, 他猛然回神, 想到刚刚脑中的想法,他心头大怔, 若非刚才郡忽然出声, 他可能就……真亲下去了。
白律风暗骂自己怎么能如此大逆不道,郡主高洁若神女, 他现下就是一个小侍卫,怎么能在心里亵渎郡主。
可有些想法一旦冒出来, 就再也压不下去了,男人只能尽力忽视心头的邪念,装作若无其事地开口:“属下刚才抓了一只兔子和两只鸽子,已经处理好了,一会儿烤了给郡主试试可好?”
问出这问题时,白律风心中是有些忐忑的,她是受太后宠爱又身份尊贵的郡主,荣华富贵唾手可得,什么样的山珍海味没有见过。
他不知道能给她什么,只能顺着本能去讨她欢心,扎秋千也好,给她炙肉也好,都不过是为了博她一笑。
除了这些,他当真不知该给她什么,若是可以,他真想将自己献给他的小郡主。
薛知棠听了倒很惊喜,“好呀!我还从未在野外吃过炙肉呢!”炙肉并不稀奇,宫里的御膳房也常做,可在外面做的,她还没有试过呢!尤其这里风景如画,有玩的、有看的,若是再有吃的,当真美哉!
见薛知棠兴致勃勃,白律风二话不说就去准备,临过去前还交代心上人不要靠近,新处理的食材瞧着血淋淋的,他怕吓到她。
少女听话地点了点头,她知道自己的胆子,自然也不过去凑热闹,见周围花开的正好,便提着裙摆去彩花。
这里的花虽然不及宫里的花房培育出的名贵,可自在开方,倒是别有一番意境。
她在花丛之中来来去去,如同翩翩蝴蝶,美的叫人不敢直视。
男人用大片的叶子捧着炙肉过来时,见到的便是这副景象。
他心头涌上一阵热意,忽然很想将她拥如怀中,她在他的心尖上跳舞,如同初见那般,每一次相见,都令他心头悸动。
“郡主,炙肉好了。”
白律风移开视线,不敢再多看她一眼,生怕自己压不住心下的邪念,当真做出什么逾越的事情来。
哪怕他们如今已是恋人,可在他不能给她确定的未来之前,他不想轻浮的坏了她的名声,他的小郡主应该拥有光明正大的宠爱,而不是只能在无人之初与他这个身份低微的侍卫亲近。
虽知她不介意,可他却非常在意,他放在心尖尖上的人,怎么舍得让她受到一点点委屈。
为了方便她入口,白律风在端过来之前就把炙肉切成了适合入口的大小,整整齐齐的码在大片的叶子上,热气腾腾的炙肉混合着叶子的香气,瞧着让人食指大动。
薛知棠接过白律风递来的竹筷,夹了一块炙肉放入口中,“味道很好,白律风,你这手艺是跟谁学的?”
这炙肉虽不如御膳房做的精致,味道却是一点都不输给御膳房大厨做出来的,淡淡的辛辣之中混合着一丝甜意,叫人吃的欲罢不能。
白律风将炙肉放到一块大石头上,又拿出水囊递到她跟前,“臣年少时顽劣,最喜欢到处玩,那时经常跟着堂兄弟上山下河,偶尔捉到了猎物就自己摸索着烤,慢慢便摸到了一点门道。”
薛知棠非常惊讶,上次听他说爱疯玩就觉得惊奇,这回听他再次提起,便觉得有些莫名的反差。
不论前世今生,她认识的白律风都是沉默有稳重的,想来他年少时的岁月一定过的非常快活。
只可惜宫里的规矩过于压抑,不只是他,连她也被那重重枷锁牢牢压制,有时都会觉得喘不过气来。
接过白律风递来的水囊,薛知棠就着壶口饮了一大口,她微仰着头,丝毫没有注意到男人落在她身上的目光。
那水囊是他往日惯用的,现下被郡主用着,这种隐秘的亲密叫男人即兴奋又紧张。
薛知棠胃口小,吃了几块炙肉就觉得肚里撑的慌,怎么都不肯再用了。
白律风见她当真吃好了,将剩下的快速解决,收拾好后就陪着她慢慢的往寺里走,全当是消食了。
而后几日,薛知棠除了偶尔去听一听和尚讲经,大多数的时间都被白律风带着在山里玩,他总能在些不起眼的地方给她寻到奇奇怪怪的东西。
或者是几枚鸟蛋,或者是一把野果,又或者是一束开的正好的野花,每每收到都叫薛知棠惊喜不已。
如今越来越冷了,他寻这些东西定是花了不少心思,可她每日睁眼就能看到他在跟前,也不知道他私下花了多少功夫。
都说山中无岁月,薛知棠不过在山里住了十来日,就觉得往在日宫里的日子,好像已经远的不可追寻。
若非太后来信催她回宫,她当真舍不得这难得的自在。
因着这些日子大都是白律风跟在郡主身边,秋晚倒是清闲了不少,她收到宫里的信后立刻给薛知棠送了过来。
薛知棠展开信纸,一目十行匆匆扫过,随即便拧起了眉心,“收拾东西,准备回宫。”
秋晚领命而去,白律风见她似乎心情不好,关心道:“郡主,可是出什么事了?”
少女将信递给了他,“北边的匈奴来犯,外祖母怕京里生出乱子,叫咱们赶紧回去。”
匈奴地处北边,每到冬日就缺少粮食裹腹,生存艰难之时都会南下侵略大晋,往年大都是严冬来犯,今年还未入冬就踏到大晋边界,可见是大晋的软弱养大了匈奴人的胃口。
皇帝为了面子,每年都会派兵去平定一番,实则却在私下去信和匈奴谈和。
匈奴人此时便会狮子大开口,讨要各种东西,皇帝为了平息战事,大都捏着鼻子答应下来。
明面上匈奴会装作不敌大晋兵马退兵,实在却是双方达成的协议。
而后皇帝再故作大方,给“战败”的匈奴各种赏赐,不但赠送粮草牛羊,前几年更是选了一位宗室女,封做公主送去匈奴和亲,听说没去多久就过世了。
这样的表面功夫,也只能蒙骗一下无知的百姓。
今上软弱无能,朝中武官稀缺,只会一次又一次的任由蛮夷侵略。
那些文臣只会动动嘴皮子,武官也只会借机为自己捞功,谁又是真心为天下万民想过。
她虽只是一个女子,可也不由忧愁大晋未来的命运,就当今皇帝这般软弱下去,怕是不出几年匈奴人的铁骑就要来到大晋都城,到时,焉有大晋可言?
薛知棠在在窗边眺望远处,她之所以在幼年之时就被太后接入宫中,又能被封为郡主,是因为她薛家除了她,再也无人。
她的祖父、父亲和叔父,全都是当朝武官,为了抵御匈奴入侵,全都马革裹尸,为国捐躯。
当年若不是父亲战死的消息忽然传来,即将临盆的母亲也不会被惊的早产,最后更是因为血崩一尸两命。
可她薛家一门忠烈又换来了什么?
薛知棠忽然为她的父辈们感到不值,这就是他们奋力守护的大晋江山!这就是受万名供奉的大晋皇族!
不过是一群贪生怕死之徒!
“郡主。”
白律风放下信纸,自她身后轻轻抱住了她,薛家一门为国捐躯之事大晋无人不知,他自然晓得作为薛家唯一的后人,郡主眼睁睁看着她先辈守护的河山,被蛮夷一次次侵犯是何种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