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律风,我想我爹娘了。”
薛知棠悠悠的说,她记忆之中,其实更多的是丹阳公主,反倒是父亲因为常年不在家,关于父亲的影子,其实非常模糊。
白律风紧紧抱着他的心上人,她身上的落寞让他难过的几乎要窒息,第一次不顾其他的讲她搂在怀里,只想抚平她心上的伤口。
有些伤痕并不是愈合了就不会在发作,就像他昔年因为练武而留下的伤疤,每到阴天下雨就会隐隐作痛。
“郡主,我想上战场。”
他将头埋在她肩膀上,低声说出了他的想法。
作为大晋男儿,白律风自有一股血性,他自然也是见不得自己国家的大好河山被大举进犯。
作为她的恋人,白律风更想建功立业,他想高官厚禄,更想加官晋爵,并非他对于权势有多大的野心,而是他想走到能触及她的高度,正大光明的和他的姑娘在一起。
薛知棠被他的话惊的回不了神,回头问他:“为什么?”
“我想上战场。”白律风再一次重复他的话,千言万语都化作了他眸中的深情,他说不出,也道不明。
少女霎时明白了他说不出口的那些话,她看着他坚定的眼眸,知道他心下已然做了决定,自然不会再改变。
她抿了抿唇,轻声道:“好。”
第68章 炮灰郡主的忠犬侍卫(14)
自从匈奴入侵的消息传来, 整个宫中便笼罩在一片灰暗之中,之前被人津津乐道的三皇子和惠妃也被众人抛在了脑后。
外敌入侵的消息送入宫中后,皇帝先想到不是如何抵御, 而是准备向往年一样, 先去信匈奴, 询问对方有何条件。
这些年每次都是如此,皇帝并没有发现, 在他一次又一次的软弱和妥协之下,匈奴人的胃口早就被养大了。
永春宫里, 皇帝摸了摸如妃还没有显怀的肚子, 颇有些忧愁。
“爱妃, 你说他们今年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朕给他们的赏赐还没有准备好呢!”今秋大晋的收成也不好, 各地粮仓里存粮怕是都不够大晋百姓吃,如何能分出多余的再给匈奴,何况匈奴人要的不止是粮食,还有战马和牛羊。
如妃垂落眼眸,不甚优雅地翻了一个白眼:您那叫赏赐?简直就是上供好不好!
如妃的父兄都是武职出身,耳濡目染之下她也带了几分军人的血性, 虽然身为女子, 可对于皇帝这般无能的做派,如妃还是非常瞧不起的。
只是再瞧不起, 她如今入了宫做了他的妃子, 就不得不淌入这一滩混水,为了这么个东西, 跟那些女人争来争去。
如妃压下心里的烦躁,温柔地笑道:“皇上, 您心怀仁慈,对匈奴人多有怜惜,可那匈奴人贪心不足,妄图以怨报德。往年不过是皇上见不得他们受难,才给他们那一点子赏赐,来彰显我□□仁德,便被他们当做是我大晋的示弱。他们也不打听打听,我大晋屯兵百万,匈奴才有多少人,若皇上真心想与他们计较,这天下哪里还有匈奴可言,当真以为咱们怕了他们不成!”
皇帝被如妃哄的非常高兴,他心中也是这般认为,并非他大晋打不过匈奴,只是怜惜他们生存艰难而已。
见他认同自己的说法,如妃心中冷笑:果然是皇家之人,明明是自己软弱,偏偏还要顾忌面子,真是好笑!
想到昨日与薛知棠见面时的谈话,如妃似无意般继续开口道:“依臣妾看,当年皇上就不应该将同意那些文臣的法子,文臣虽然博学,可到底是文人。我祖父在时便常说,文人不但心眼子多,而且大都贪生怕死,还最喜欢打压同僚,想当年若非是被书记官出卖,薛老将军一家又怎会战死沙场,当年大晋薛家军的威名何其响亮,匈奴人便是听了都闻风丧胆,哪里敢侵犯我大晋一分一毫。可惜自打薛驸马去了之后,薛家军便后继无人了,这朝中的武将也成了一盘散沙,竟没有一个能担起皇上厚望的,当真是有损我大晋威仪。”
她三言两语,就将这些年私下向匈奴服软的事情推到的文臣身上,叫皇帝心里生出一种,大晋这些年之所以被匈奴剥削,并非他软弱无能,而是下面的臣子没有把事情做好。
皇帝心下生了不满,眉头紧紧拧住,低声诉说:“昔年匈奴来犯,朕是主战的,只是丞相和六部的尚书都主和,还说我大晋□□,不应该和蛮夷计较,只有大度方能彰显大国风范。”
上位者总是认为自己最英明,皇帝虽然软弱,可这些帝王的通病他却一个不少,他不曾想想,若非他先流露出主和的想法,下面的臣子怎么会一力主和。
如妃冷笑一声:“这些文人当真是有意思,需要他们为国抛头颅洒热血的时候一个个躲在京城不敢出去,不需要他们掺合的时候,又一个个跑来死谏,他们也不想想,这天下是皇上您的天下,这大晋是皇上您的大晋,他们仗着您仁慈就一个个的逾越至此,臣子不是应当为君分忧么?怎么他们瞧着倒是像要当家做主了!”
这番话说来是有些大逆不道的,如妃说完之后手心里都渗出汗了,她胸臆中是心脏紧张的砰砰直跳。
好在皇帝并未觉得她说的不对,反而坐直了身体,半晌没有说话,认真的思考了起来。
就在如妃撑不住要打破沉默之时,皇帝叫人服侍如妃回殿里休息,之后就匆匆的离开了永春宫。
如妃见他走没影了,松了一口气瘫倒在椅子上,缓了好一会儿,才招来身边的一个宫女,让她走一趟瑶华殿。
她身边的大宫女见她如此紧张,有些担心道:“娘娘,您这般就不怕热恼了皇上吗?如今您身怀有孕,又有皇上的宠爱,何必再跟晴安郡主纠缠这些事,只要好好的在宫里享福不就好了吗?”
大宫女方才在跟前看的都心惊肉跳,万一皇上生了娘娘的气,觉得娘娘在搬弄是非,眼下的荣华富贵,可就都没有了。
如妃扶着公主的手,慢慢往内殿走,她嘴角带着一抹苦笑:“鸳鸯,你说什么才是家?”
鸳鸯不解,这和娘娘现在做的有什么关联么?
如妃在正殿的长榻上斜靠着坐下,轻声道:“有国才有家,有家才有一切,如果大晋都没有了,何来这后宫的荣华富贵。”
“娘娘慎言!”鸳鸯吓的朝外张望,见外面的宫人都站的远远的,才松了一口气。
如妃继续道:“匈奴人生性残暴,便是老弱妇孺都能上战场,而且个个都是马背上长大的,非常骁勇善战。咱们大晋虽然屯兵百万,可比起全民皆兵的匈奴人就不够看了,若是真打起来,未必会是匈奴人的对手。”
鸳鸯有些疑惑,“他们不是想要粮食么?只要给他们一些粮食不就好了吗?”
“傻鸳鸯,你当匈奴人这么容易满足吗?这都多少年了,每年都给粮食,第二年不还是会来吗?况且今年他们来的都比往年更早一些你知道这是问什么吗?”
鸳鸯摇头,她心里只当匈奴人当真生存不下去,才来进犯大晋。
“因为他们要筹备攻打大晋的粮草兵马,一旦大晋将东西送过去,匈奴人的铁骑很快就会踏平大晋的每一寸土地,也许都到不了新年,这天下就没有大晋了。”
如妃想到那日父亲送进来的信,心里也是一阵恍然,她之所以一力促成出兵一事,不光是因为薛知棠的授意,更是因为父亲的书信。
她父亲带兵打仗虽然不是上选,可对于局势还是看的非常清楚,也正是因为知道此事迫在眉睫,她才会一力促成出兵。
只有出兵了,大晋才有一线生机。
当日皇帝离开永春宫后,单独宣了几名武将入宫,这里面好些人都是曾经薛家军的将领,薛驸马去了以后便成了一盘散沙。
他们这一派都是主战的,只是皇帝亲赖文臣,也就至使他们屡屡被文臣打压,朝堂之上早已没有了他们说话的权利,每日只能练练兵跑跑马。
本以为这辈子就这样碌碌无为了,没想到皇上竟忽然想起了他们。
也不知他们入宫之后与皇帝谈了什么,第二日早朝时,皇帝主动说起匈奴一事。丞相又似往年那般站出来冠冕堂皇的劝阻皇帝应该大度,匈奴小小蛮夷不足挂齿。
可这一次,皇帝却一改曾经的摇摆不定,坚决主战。
丞相在位多年,皇帝还是太子之时,他就是太子太傅,早已习惯了皇帝对他的言听计从,竟不顾还是朝堂之上,当面训诉皇帝不顾大局。
皇帝昨日听了如妃的话,正是怀念薛家军的时候,又见了几位武将,被那些老将感激涕零的报国决心激的热血沸腾,满脑子都是要重现当年薛家军在时的荣光,这会儿子被老丞相训斥,自是愤怒难当,当即就让丞相回家休养。
丞相门生众多,如今在朝为官的也不在少数,这会儿见丞相被发落,纷纷跪求皇上三思。
这一幕可是刺痛了皇帝的双眼,当年他就是在丞相和六部尚书的跪求之下,同意了“表面战,实际和”的办法,结果养出来匈奴这匹饿狼,现如今这些人又要想逼着他妥协吗?
皇帝耳边忽然响起如妃昨日的话:“这天下是皇上您的天下,这大晋是皇上您的大晋,他们仗着您仁慈厚爱,臣子不是应当为君分忧么?怎么他们瞧着倒是想当家做主了!”
“反了!朕看你们全都反了!是不是朕今日不应你们的要求,你们就要造反啊!你们是丞相的臣子,还是朕的臣子?”
皇帝的怒吼吓的底下跪的臣子战战兢兢,他们还从未见过皇上如此生气,直呼皇上恕罪。
这一通发作,倒是没人敢来反对了,毕竟谁现在站出来反对,可不就是在告诉皇上,他是丞相的臣子么!
主战之事也就这么定下了。
薛知棠在太后宫里听说了这事之后,找了个借口回了瑶华殿,匆匆忙忙的叫人给白律风收拾东西。
“出征一事如今已经定下了,我叫人备了马车,等会儿就送你去徐将军的大营,他是我父亲曾经的副将,以后你便跟着他,有他照应你,我也能放心一些。”
少女理了理他的衣领,眼眸之中满是不舍,他既然要跟着出征,自然要早日去大营里适应才好,可今日一别,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再相见。
战事一起,打好多年也是有的,她不求他早日归来,只盼他平平安安。
“多谢郡主。”
白律风克制不住心中的感情,上前将她拥入怀中。
他知道她为了激起皇帝战意,专门找了如妃做说客,也知道她为了让他顺利参军,联系了从不动用的关系。
千言万语都无法表述他心中的感激之情,更没有办法表述他对她的不舍。
他不想走,不想离开她,如果可以,他只想每天都看到她,和她一起用膳,和她一起散步,就像在山里的时候。
可是,他也清楚的知道他和她的差距,他想光明正大的娶她,想带她回到公主府,想和她自由自在的在宫外生活。
这一战,他势必要去。
不但要去,还要好好的打,一定要打赢。
只有挣了军功回来,他才能光明正大的迎娶他的小郡主。
曾经的白律风或许想过,未来某一天如果她遇上了更好的人,那他就退回侍卫的位置,安安静静的守护在她身后。
可感受过她美好的白律风却再也放不下了,他不想将小郡主交给任何人,他想自己守护她,最好将她藏起来,永远都不被人发现。
他接过了包袱,转身就踏出了瑶华殿,整个人直挺挺的往外走,连回头看一眼都不敢。
他怕他一回头,就再也舍不得离开了。
薛知棠站在廊下,看着那道坚毅的背影越走越远,心头的失落和难过几乎都要压制不住。
这些日子的朝夕相处,早就让这个人住在她的心里,她也知道她和他如果想要光明正大在一起,他去军中攒军功是最好的选择。
可她也好害怕,多年之前,她娘是不是也是这样送走了她的父亲,然后一去不归。
薛知棠死死的握着拳头,努力克制自己想追上去将他拦住的心。
“郡主,白大人一定会平安回来的。”
秋晚将一件貂皮披风裹在她家郡主身上,这是白律风临出门前嘱咐她去拿的,可惜他没开的及亲手为她披上。
“秋晚,你说他会好好的回来吗?”
她不确定地问,心里惶惶不安。
他才刚走,她好像就想他了。
“郡主,一定会平安回来的。”
秋晚真心的期盼,白大人一定要平安回来请皇上赐婚,到时候他就能和郡主光明正大的在一起了。
第69章 炮灰郡主的忠犬侍卫(15)
白律风出宫半月之后, 皇帝下令大军出发北征。
这天一早,薛知棠就准备出宫,去送白律风一程。
这一去, 不知何年何月再能相见, 她想去送一送他。
她早早起来梳妆收拾, 正欲出门之时,寿安宫那边忽然传来消息:太后头风发作, 正头疼得厉害。
薛知棠听了心急如焚,外祖母是她这世上唯一在乎的亲人了, 她做不到不管不顾的出宫。
薛知棠将她身上一直佩戴的一枚平安扣解下来, 装在随身的荷包里, 交给了秋晚。
“你派一名侍卫快马出宫, 将这个……交给白律风。”
秋晚双手接过, 捧在胸前,“郡主可还有话要带给白大人。”
少女微微摇头,再多言语都不及她心中想见他一面的期望,只可惜,今日怕是见不到了。
城外大营之中,十万兵马已经整装待发。
徐若轩曾作为薛家军门下最得力的战将, 今次被皇帝任命为此此战的主帅。
白律风初到他麾下时, 被当做靠亲戚关系来捞军功的世家子弟,徐若轩将他分到了驻队兵马之中, 往常世家子弟来了, 也都是这样安排,不但安全还有军功, 可谓是一举两得。
可白律风却主动提出要去前锋,他直接在徐若轩面前耍了一套枪法。
徐若轩震惊于他高超的武艺, 当即和他说起了排兵布阵之事,一番往来之后,发现白律风不光武艺高强,对带兵打仗也很有见地。虽然大都是从兵书上看来的,可他有自己的想法,总能提出不同的意见,这便表示白律风并非纸上谈兵不懂变通之人。
白律风深知机会难得,自是将自己所知所想毫无保留的说出。
既然上了战场,他就预备凭借自己的本事去立功,他白律风是要军功来加官晋爵,可这功劳必须是他自己堂堂正正得来的。
只有这样,他才能配的上他的小郡主。
白律风一身银甲,正在点兵,一个士兵匆匆忙忙前来上报:宫里来了一个侍卫寻他有事。
只听是宫里来的,白律风便知肯定是薛知棠派来的人,除了他的小郡主,满宫之中又有谁记得他。
白律风安排好事情,疾步奔出大营。
瑶华殿的侍卫恭敬地送上了一个荷包,白律风打开荷包,露出里面的平安玉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