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慕仍埋在包里翻找着,只差把包里的东西都倒出来了。她小声嘀咕着:“我明明记得昨天放进去了啊……”
她胳膊被拍了拍,略显烦躁地抬起头,结果看到了自己的护照被展开拎到她眼前:“怎么在你那?”
“你什么语气,”向繁洲自鸣得意地说,“不是我帮你收好,你今天可是要露宿街头的。”
从他手中拿过护照,何慕还不忘睨他一眼。
这人太会蹬鼻子上脸了。
但围观的众人都比当事人何慕看得清,毕竟这位不可一世的向总,一直跟在她身后,兢兢业业地给她拎箱子。
因何慕本就是单人单间,所以向繁洲同她住一间也不算占用资源,众人对此没什么异议,只是对他们俩的身份颇为好奇。
这二人虽在公司有些接触,也有人看到他们共同出入,但始终不算公开,众人以为不过是暧昧接触阶段,却没想到连工作向繁洲都要追来,加上两人这相处模式,越发觉得事情并非如他们所想的那么简单。
而此时议题中心的主角,已经进了酒店房间。
何慕此时精气神恢复了许多,正立在窗前看远处的古镇夜景,酒店地势偏高,这里正好能将西岱古镇的全景收入眼底,明明灭灭的光倒影在远处的水面上,波光粼粼。
向繁洲走过来,瞬间听到了一阵肚子叽里咕噜乱叫的声音,笑着看她:“你也知道饿?”
何慕自从中午体温恢复正常后,下午精神明显好多了,有了点胃口。加上早午几乎没吃东西,在外面又是消耗的,晚上多少受不住,放晚饭的时候吃了点东西。
连带着向繁洲也跟着吃饭香了些。
但五点半吃的晚饭,此时也过了四五个小时了。
何慕不接他的话,跑来揽住他的胳膊,颇亲昵地说:“向总,想不想去下面逛逛?”
向繁洲顿住,紧急打量了下面前的人,怀疑这人被夺舍了,怎么一下午突然变得和他如此亲近。看到何慕柔亮的眼睛时,他骤然想起中午在车上那一幕,判断她大抵把他的话听进去了。
心底一阵暖意,却凑到她面前说:“你还没叫我老公呢?”
她垂下眼皮,悄悄撤离:“不就是个称呼,叫什么不一样?”
“不一样,”向繁洲拉住她想要逃跑的手,“我现在想听你叫我老公。”
何慕顿了一秒:“你不想去逛算了,我去隔壁叫其他人一起。”
他环着何慕的腰,把她拽回来:“那么难叫出口?”
“我不喜欢,”她与他对视,“叫全名哪里不好,有些代称可以指代任何人,但是名字却只专指一个人。”
向繁洲蓦的想起,她昨夜不停叫他的名字,接受了这个答案,拉着她要往外走。
“去哪?”何慕问。
“你不是要去逛街?”他反问。
何慕浅笑,这人还挺好哄的。
酒店的走廊上,他们迎面碰到了拿外卖的同事。
她登时要甩开和向繁洲扣着的手,那人却攥得更紧了,无视她咬牙切齿的对望与暗示。
对面的两三人只能吃了口狗粮,颔首打着招呼,给他们让路:“何总监好,向总好。”
何慕只能放弃和向繁洲对线,佯装平静地回应,等秋后算账。
和几人错身后,她便开始不理会向繁洲投来的无尽目光。
“生气了?”他试探地问。
她在路边停下脚步:“向繁洲,平时怎么闹都行,但我出来是工作的,你能不能保护一下我的工作形象?”
夜里起了雾,稀薄地飘在暖黄色的灯光下,落在何慕身后。
他无端多了些感伤的情绪。
即使何慕是给了回旋余地的口气,他却总觉得她离他越来越远,仿佛下一秒就要跟着那雾气,一同烟消云散。
他上前,将何慕抱在怀里,下巴埋在她肩窝:“好好,都听你的。”
何慕却偷笑出声,像是得逞。
向繁洲与她分开。
她伸手揉揉他的头发:“乖。”
何慕笑得倒是开心,向繁洲却没能完全接受这一切,她刚才跟撸猫似的盘他的脑袋,他却有点享受。
最后,他仅仅是喉结滚动了一下,没能反驳。
以及何慕愿意跟他闹了,他不知道是不是能做另外一种解读。
但他也明白她这人一天一个样,明天怎么对他还不知道呢,所以准备观望一下,再下判断。
西岱古镇虽然已经开发了有几年,奈何近几年古镇经济风头正盛,各类真假古镇层出不穷,加上一些老牌古镇本就声名远播,这里始终没有发展起来。
比起夜间仍人流如织的古城古镇,这里是荒凉的。仅有零星几家店还开着,游客也几乎全退去了,只有三三两两的人群悠然穿行其中。
亦或者白天也没多少游客,只是他们不知道。
但人少有人少的好处,僻静,耳根子清净,适合静静地浪费时间。
何慕挎着向繁洲的胳膊,东倒西歪地踩自己的影子,带得他也走不稳:“有什么高兴事,说出来让我也高兴高兴?”
“啊?”她停在脚下的动作,“没啊。”
向繁洲没揭穿她:“你有没有什么想吃的?”
何慕仰着头看周围还亮着的店铺,突然眼前一亮:“向繁洲,我要吃这个。”
“这能吃饱吗?”他循着她的目光去看。
他话音未落,已经被拉到了糖水铺门前,正准备迈步的时候,何慕又停住了。
“怎么了?”
“晚上摄入这么多糖不好吧?”何慕心中正在纠缠。
向繁洲拉着她进去:“想吃就吃。”
要了份杨枝甘露后,何慕问向繁洲有没有什么要吃的。
他连连摆手,要扫付款码给她结账,被拦下。
何慕劝他:“不能让你付钱,我还欠你饭呢。你随便点,我请客。”
向繁洲看她颇大方,都想顺着她了,想起甜腻的口感,又放弃了。
他着实不爱甜口的食物。
至于欠饭这件事,他喜欢何慕欠着他的感觉,欠了才能惦记着,欠着挺好的。
向繁洲还是抢先把单结了,引来了何慕一阵白眼:“我都说了,不要让我总欠着你的。”
“我乐意让你欠着我,”他说,“你心安理得一点不就成了。”
他有心当“黄盖”,她还不愿意当“周瑜”呢……
对于他的理直气壮,何慕无言以对。
老板娘将杨枝甘露端上来,何慕看着正襟危坐的向繁洲,忍不住引诱他,舀出满满一勺,满足地吃一大口:“特别好吃,你真的不尝尝?”
向繁洲摇头。
可下一秒,何慕又舀了一勺直接推到他嘴边:“试一下又不会怎样,张嘴。”
他毫无招架之力,纡尊降贵张开嘴,把勺里的芒果、西米连带着黄色的液体一同吞了。
“你慢点,别被噎到了。”何慕没想到他一口吞了,边给他递纸巾,边提醒。
他嘴里咀嚼着,感受水果和椰汁在口腔中爆开的味道,隐隐还有纤维状的果粒,应该是西柚。
这样的搭配意外是清爽的,没有他想象中那么甜。
怪不得她这般惦记和喜欢。
何慕:“好吃吗?”
他不置可否。
“我就说好吃的嘛。”何慕还要再投喂他。
这次他拒绝了:“你自己吃吧,我真吃不下了。”
向繁洲电话响了,何慕才勉强放过他。
回酒店路上,向繁洲一直想要吻何慕,她一直躲闪。
她太不喜欢大庭广众之下被围观的感觉了。
但向繁洲似乎很喜欢,有一些瞬间,何慕甚至以为这人是表演型人格。
她拿房卡开着门时,向繁洲还不罢休。房门一打开,他直接把她按在墙上,让她退无可退,用含着浓重情欲的眼看她。
何慕处在下风,却仍游刃有余。她与他对视,看他映着自己影子的漂亮眼睛,看他情不自禁地沦陷。
等到他神色开始慌乱,才踮脚吻他的喉结,细细密密地舔吮。
向繁洲再次握住她的腰,胸膛和她的身体贴着,仿佛共用脏器般亲密。
她感受着他狂乱的心跳和他的失控,心中是雀跃的。
他无法忍受她的撩拨,吻上她唇,吞掉她的呜咽,品尝她嘴里残留的甜味,然后将她托着抱起来,忘情地索取。
吻到她没有力气,只能把他当依靠,继而把她放到床上,噙住她的耳垂,吻她的眉眼,一只手去找台灯的开关。
顺便拿今天早晨他在药店买的东西。
何慕抓住他的手:“别开灯。”
但是这一次,他没有顺着她,还是把灯打开了。
黑暗中突然出现的光亮,非常刺眼,何慕下意识闭上了眼睛。
“何慕,我要你看着我。”他说。
她少有听到他用命令的语气,内心是迟疑的,却重新睁开了眼睛。
向繁洲抓她的手,带着她的手摸他的脸:“看仔细了,一定不要再把我忘了。”
第24章
何慕选择性忽略了这句话中“再”字, 只想坠入这无尽虚空,她翻了下身,伏在向繁洲身上。
她轻抚向繁洲的脸颊, 感觉他清晰的下颌线, 然后是他的眉眼, 他的鼻梁,继而尽数吻了个遍。
以此回应他的话。
向繁洲再次俯视她时,眼圈是红的:“何慕,一直爱我吧,也许结果并不会很糟。”
她大脑混乱着,轻声“嗯”一声, 然后继续和他缠绵。
他在她身上留下痕迹时, 还不忘问:“何慕, 我是谁?”
她正失控, 汗水濡湿脸颊的头发, 后腰弓起, 身体扭曲,除了气声根本发不出其他的声音。
向繁洲仍问, 直到她回应。
“向繁洲……”何慕几乎用尽残留的所有气力,才将这三个字讲出来。
他仍继续, 亲她的掌心,拨开她被濡湿的头发, 亲她耳缘的小痣, 与她紧紧抱在一起,与她一同坠入名为爱的云端和地狱。
最后, 向繁洲抱着气力全无的何慕去了浴室,给她仔细清洗了一遍, 才将她抱出来,相拥而眠。
翌日,何慕醒的时候,发现向繁洲抱着她的腰,埋在她的肩窝,心下柔软。
为了避免浪费太多的时间,他们直接在酒店吃了自助早餐,和团队一同出发了。自助餐意外味道不错,所以路上何慕都是满足的,与昨日模样大相径庭。
今天天气也比昨日晴朗,能见度更高,山脉的形状更清晰,也更伟岸巍峨,全然没了昨日致人浮想联翩的悲秋伤春。
连云朵都是大朵绵软的,缓缓在山河画卷中翻涌,宛如流连在原野中不愿离去的诗人。
何慕的心情也是明快的,时而跟向繁洲谈论飞过的鸟,时而说刚才山头的那朵云真好看,时而想出去感受自由的风。
向繁洲此刻终于将悬着的心放下,没如他预想那般发展,她这次还算好得快,不然他真的会直接把她拎回去。
这工作不要也罢。
她刚揿下车窗,还没和迎面的风接触超过一分钟,就被向繁洲强力禁止了。
“你干什么?”她看还没来得及回到座位的向繁洲。
“你刚不发烧,别吹风了。”他想到昨日的她就心里难受。
何慕自知好了伤疤忘了疼,无话可说。
她低头看微信消息,先回了工作微信,才点开温虞聊天框。
小红点已经攒到“10”了。
去除表情包,她从中提炼出重要的信息。
[什么时候回来?]
[你怎么又失踪了?]
……
[你有何衍电话吗?]
何慕眉头紧锁。
这俩人到底还是搞在一起了吗?
她虽然不支持他们俩,但是秉持着各人自有各人命的原则,还是把何衍的电话发过去了。
然后对面迅速回了个表情包,对她表示赞许,再也没问她什么时候回来的话题。她彻底觉得自己的判断没错了,温虞找她纯粹醉翁之意不在酒。
回完消息,她目睹向繁洲拿着电脑开了一个视频会议,并且因为网络不好而卡了好几次,她真的觉得他来这找罪受。
上午拍摄转场时,她看到向繁洲蹙着眉接电话,中途甚至捏了捏眉心,已经意识到他有远程处理不到的问题了。
所以对于他的告辞并不意外。
“我要回去一趟,”向繁洲愧疚地说,“过两天再过来。”
“你好好处理你的工作,我们这边拍完就回去了,不用跑来跑去。”何慕说。
他依依不舍抱她:“能回来我还是尽量来陪你。”
“好,”何慕不好打破他的积极性,“路上注意安全。”
“嗯,你照顾好自己。”向繁洲一直抱着她不松手。
她拍了好几下他的肩膀,他才分开,一步三回头地坐进了车里。
直到黑色SUV的车影消失在山路弯处,何慕才收回视线,转身时,莫名生出一种被时空隔断的阻力感。
仿佛他们就会如此背道而驰,一路到黑。
可她也不能阻止向繁洲要做的所有选择,正如向繁洲后来没再催她回去一样,他们本质上还是有很多相似的地方。
所以如果这是故事的终章,那也只能是他们的命运。
至少她曾按自己的心选过答案了。
昨天都是拍集体镜头,同学们还没表现出有什么特别的不适,但今天主要是个人镜头拍摄,问题便开始暴露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