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感慨道。
感觉到斯珩的目光,她扭头看了眼:“怎么了?”
“没什么。”
斯珩收回目光,笑了笑:“你还记得在这里的日子吗?”
“记得啊。每个惹过我的我都记得,有空了找茬揍他们。”
庄静檀捡起地上的石子,丢向那棵枝繁叶茂的树,轻微地震动它的叶子,然后笑意浅了:“……希望他们还活着。”
“当时我还遇到那种,眼睛长在头顶上的小屁孩,没比我大多少,那天我输得很惨,发誓再不赢就去死,所以那把小刀是我的命,他特别不屑地笑了,你知道我到现在都记得他的眼神,他那种人,已经是人生赢家了,但傲得,好像在说我肯定会继续输一样。可也奇怪,那天开始,我赢得比输得更多了。”
庄静檀絮絮叨叨。
斯珩站在她身后,含着笑意的黑眸落在她身上,又顺着她目光的方向,望向黄昏中的大树,轻声道。
“他应该已经输了。”
“什么?”
庄静檀没听清,看向他。
“没什么。”
斯珩笑了,捉过她的手,在掌心放下路过糖果店时买的水果夹心糖。
“好运糖果。祝庄静檀永远好运。”
“谢谢——”
庄静檀笑着攥紧掌心,笑意忽然一滞,她略带着疑惑看向斯珩。
在已经够久远的记忆里,有些东西挣扎着破土而出。
“走了,回家吃饭。”
斯珩扣过她手腕,走过安静的街道,夕阳的光照拂在他们肩头。
黑夜降临也没什么关系。
因为人与人总是会走着走着,开始并肩,从某一刻开始,将陪伴与想念变成某种深入骨髓的习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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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示:可看46结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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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番外二
庄静檀最后的记忆,只停留在对面棒球棍挥过来的一瞬间。
二楼栏杆本就松动。
她弯腰躲过,也因此失去了平衡。
该死的白人混子,以后别让她逮到——
黑暗来袭前,这是她倒数第二个想法。
以及头和水泥地接触相撞的巨响,撞出来的最后一个回音:
好烂的世界,真不想再来了。
意识逐渐回笼时,她其实非常抗拒醒来这件事,因为这代表着庄静檀的人生竟然还得继续。
没有闻到医院消毒水的味道,这是一个危险信号,难道艾尔瓦那帮人把她绑走了?
这迫使她第一时间睁开了眼。
入目是完全陌生的卧室,恬淡的乳白色调像一股气般融入偌大的卧室,空间中弥漫着似有若无的木质雪松香。
她目光警惕,快速打量着四周,以最快的速度敏捷地翻身下床。
这主卧是嵌套式的设计,比她现在住所的客厅还大。
主色调以白和浅灰为主,设计风格清冷高级,纹理感极强的米白色长沙发,只是还配了一个跳色牛仔蓝单人沙发,但也不显突兀。
风格简约,也能让人注意到更多细节,金属摆件,金字塔状落地灯,墙上的挂画。
显然,主人对这个房间下了功夫。
庄静檀看不太懂,但看出一个字:贵。
她现在是兜里没几个钢镚儿、休学中的少女,要是有点儿路子也不会去艾尔瓦那儿要债了——
说句真心话,庄静檀对这种富贵人家只想恶狠狠呲牙。
有个地方住不就行了!
床都买那么大!浪费资源!
“檀小姐,您起来了?”
卧室门口有人敲门。
中文?
庄静檀皱了皱眉,神色阴沉地倒退几步,靠到了窗沿,双手紧紧扣住,手背都青筋微起。
等了一会儿,林姨还是决定推门而入。
“给您准备的早餐我放……”
她的话戛然而止。
林姨愕然地看着对面的人:
一向举重若轻、气质高雅的夫人,此刻像只炸毛的小兽,高高举着台灯,随时准备砸上来的样子。
“不、需、要。”
庄静檀一字一句,食指指向门口,冷冷道:“退后,出去。”
*
斯珩出差两周,前一周人还有信,工作间隙还知道敷衍他一下,到后面一周直接已读不回。
庄静檀创业正在最忙的时候,安德烈那边已经开始扩充人手,她又是跨国跨时差在干活,斯珩对此表示理解。
理解是一回事,情绪是另一回事。
施亦巍刚好也在申城,听说人来了,就约出来喝一杯。
不过施亦巍人刚到,离卡座不远的时候,一眼扫见半明半暗的灯下的男人。
斯珩骨节分明的手握着酒杯,无名指上婚戒显眼得很,但没人敢上前搭讪,显然不是因为那枚素戒(手打版)。
施亦巍转头交代经理:“斯总今天喝的挂我账上,我先走了。”
这趟来申,斯珩打交道的铭臻章家,在做好万全准备、把久不出山的章序都搬出来的情况下,两方硬是打了个平手,明面上看,那数字谁都不吃亏。但施家跟章家是旧识,申城一向是章序那妖孽的主场,狡猾惯了的老狐狸没能见血,也算是遇见滑铁卢了。
新闻都出来了,合作既然达成,斯珩绝不至于不爽。能让他不爽的合同,他压根也不会签。
那现在这脸色……
这可以说是他们夫妻关系的晴雨表。经过婚姻的洗礼,两个人已经比以前闹到腥风血雨频进医院的时候稳定多了。基本上,小吵小闹是没法让斯珩露出这种表情的。
施亦巍已经历练出来了,他可没施亦均那么倒霉又没眼色,见大事不妙,转身就走。
果然,施亦巍出来还没多久,斯珩紧随其后,很快上了车离开,上的高速是——
机场方向。
施亦巍挑挑眉,这是一天都不愿多待啊,明明第二天还有章家备的家宴。
斯珩心里隐约有不妙预感。
这种糟糕预感,在林姨电话的躲闪态度中达到峰值。
出事了。
他坐最快一班飞机回了燕城。
燕城的春天冷的刺骨。
斯珩风尘仆仆进家时,整个别墅静悄悄的。
“怎么回事?”
他大衣都没脱,上楼前问林姨。
“生病了?”
“不……不是。说不好,您去看看。”
林姨神色犹豫。
要不是她跟管家合力拦着,记不得他们的夫人估计都已经跑了八百里远了。
斯珩:“知道了。”
卧室和书房门都是紧闭的,二楼主卧的门缝里透出一线灯光,书房则是漆黑。
上楼梯时斯珩步子迈得大,只路过书房时脚步停了一停。手握上把手,很快利落地推开门。
没开灯的书房,老板椅背对着门口。
“庄静檀。”
他叫了一声她的名字。
顺便拍了拍掌心,声控灯带乍亮。
黑色的老板椅缓缓转过来,庄静檀双臂抱胸,面无表情看着他。
这是一个防御性质很强的动作。
斯珩没在意,人没生病就行。
他走上前去,拉开她对面的会客椅坐下,漆黑的瞳孔里反射着柔和明亮灯色。
微微倾身,眼眸里蕴出很淡笑意。
“好久——”
斯珩的话戛然而止。
他凝视着庄静檀的眼睛,眸中笑意一点点消散殆尽。
斯珩也往椅背深处靠了靠,修长的手指在黑色桌面依次轻敲。
他盯着她。
庄静檀眼里有一种明显又尖锐的敌意,尽管她试图掩饰,仍然浮出水面。
斯珩任由沉默在他们中蔓延了一会儿。
才开口问道。
“你记得你叫什么名字吗?”
想想林姨的反应,和她此刻的态度。
所有可能在斯珩大脑里过了一遍,他择出了最有可能的一项。
她的记忆出现了偏差。
“呵,”
庄静檀冷笑,抬起下巴:“还以为你跟她多熟,老公?骗鬼呢。”
根据那些人的说法,她‘老公’在出差,今天回来——
这别墅肯定是面前这男人的。
三十多岁的老男人,没她想象中难以入眼,但那股沉静又骇人的气势,让她觉得极其、非常烦躁不安。
斯珩放慢语速,眼睛紧紧盯着她,语调微沉。
“回答我的问题。”
那股压力却更甚了。
她不想展露出半分不安。
便不动声色地往老板椅深处窝了窝。
“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庄静檀。”
斯珩的黑眸穿透力极强,庄静檀不喜欢这个阴晴不定的成年男人,但又无法抵御这令人不爽的目光。
他没在说话,像是陷入了思索。
“你——”
庄静檀轻轻吐出一口气,尽力压低声线,试图压出类似的威严感:“你识相的话,就放我离开,我现在……不喜欢你了。对你,不、感、兴、趣,听懂了吗?”
已婚人士!
初初面对这个打击,比她从镜子里看到成熟版的她还要大得多!
庄静檀实在想不通,昨天还是缺学费的大一生,也不好意思跟师傅那边提,正为了几百刀跟打手、瘾君子在街头缠缠绵绵互拍板砖呢,怎么一睁眼,已经成了有夫之妇!
在她的设想中,二十八九岁的自己,不管在做什么,跟结婚两个字都必然不会扯上关系。
这世界上没有任何一段感情是值得信任的,包括前段时间那个刚跟她告白完未果、立刻跑去追拉拉队长的金发大傻个,枉她还打算给他弟弟补习……顺便赚点小钱。
庄静檀本来还抱有一丝幻想,也许是假结婚呢?
这看上去是个大款,也许她单纯地为他的钱而来。
结果打开床头柜,一堆计生用品;打开收藏柜,一堆精致的手工制匕首、银饰,还标了什么日期送的:【8.17.斯】;打开书房门,一堆相框合照,从海岛到火山到沙漠,每一张她脸上都挂着那种令人无语的灿烂笑容。
——庄静檀只相信一点,她绝对、绝对被人夺舍了。
微笑?这个地球不值得!
“哎,听到没啊?”
眼看着对面男人没反应,庄静檀伸出手,曲指在桌子上敲了敲。
“不管你是谁,最好把刚刚那句话收回去。”
斯珩忽然轻笑了下。
庄静檀眉头紧蹙,感觉到了威胁,脚不由得一瞪,椅子在地面上轻滑行出点距离。
“什么东西,”
庄静檀冷哼一声:“莫名其妙。”
斯珩懒得再搭理,站起身来刚想离开,出去清醒一会儿,缓解方才那句话带给他的不适感,走到门口却又想起什么。
他侧身望向她,若有所思地问:“你今年多大?”
庄静檀:“十八。”
她眉头懒散一扬,眼神阴沉警惕,却依然闪着生命力极强的暗光。
“怎么?”
斯珩挑了挑眉心,笑了下。
“没怎么。”
“真的么?”
“别管那么多。”
庄静檀不耐地挥挥手:“能不能先签离婚协议啊?”
斯珩全当没听见,头也不回地撂下三个字。
“跟我来。”
庄静檀不情愿地跟他去了三楼。
瞠目结舌地发现,有一大半地方,都是工作室!
打磨机、护目镜,一应俱全。
简直是梦中的宝地。
庄静檀目光闪烁,一眨不眨地扫视着每个明亮的角落。
她每天做的梦,好像也不过如此了。
在斯珩转身的瞬间,庄静檀迅速调整了面上神色,依然是下巴微微抬起的挑衅神情。
斯珩递过来把做了一半的短匕,“试试。”
庄静檀:“为什么?”
斯珩微微笑了笑:“庄静檀做这个跟玩儿一样。你说你是她,证明一下。”
庄静檀很少上激将法的当,但还是没忍住,抽出匕首踏进工作间。
斯珩一直凝视着她专心的动作。
专心中又有点紧张,略显生涩、无法顾及到流程中每个细节。
神色、说话方式、易上当特色、手工熟练度……
目前看来,的确是十八的水平。
庄静檀摘掉护目镜出来,拽拽地靠在门框上,成品展示在掌心里:“喏。”
“你想听评价吗?”
斯珩语气温然。
“随便。”
庄静檀眼睛看向别处。
“你愿意说我就听呗。”
斯珩勾勾唇角:“惨不忍睹。”
“……”
庄静檀瞪圆眼睛,望着他毫不留恋转身离开的身影,眸中几乎要冒火了。
“靠,”
她低低骂了一声:“看男人的眼光太差了,庄静檀你真没品!”
到底是怎么回事?!
长大以后她变成受虐狂了吗?怎么会跟这种毫无风度只有臭钱的男人在一起?!
庄静檀特意拉出好长一段距离,慢吞吞磨到了主卧门口。
她的睡衣在里面,无论如何要想个办法拿出来。
——同时要提防这个名义上的丈夫!
她只是暂时寄居在这里,能帮着二十八的庄静檀维持呼吸就不错了,可不包帮她跟男人上床!
庄静檀咬了咬牙,刚要往屋里踏,就被神出鬼没的身影吓了一跳。
成年男人的气势不是盖的。
斯珩把卷起来的被子扔她怀里。
“你睡衣在里面。去客卧。”
“……噢。”
“我会锁门,有事内线找林姨。”
斯珩的声音很平淡。
“你明天有什么事吗?”
“……没有。”
“好,没记错的话,你今年在读大一,副课有两门快挂了。我会给你请家教。反正你闲着也是闲着。”
斯珩上下打量了她一下,在她黑色衣服上的骷髅头停留一秒,眉头微蹙,很快道。
“就这样,晚安。”
砰。
门关上了。
这衣服是她在这几天自己网购来的。
庄静檀低头看了眼,后知后觉地意识到男人那眼神是一种审美霸凌。
咬牙切齿地踹了脚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