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大分枝，人大分家。今天我有一个大胆的提议，我们村可以私下里进行分田到户，实行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以后，分给谁的田，由谁来种，种什么自己决定，完了秋收交完公粮，多余的粮食谁种的就归各家，不再进行重新分配。我认为这样的方式，能够提高大家的生产积极性，不知大家觉得如何？”
全屋的人一片哗然，盛满满也一下来了精神。
她曾经在一本书里了解过分田到户最早的由来，说是安徽省凤阳县的一个村庄最早召开的秘密会议中，提到了分田到户，而后到场的村民们签下了包干保证书和保密协议，全村分田，进行家庭联产承包。
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这是1978年底发生的事，这是最早的分田到户，直到1982年，才出台了一个关于农村工作的文件，正式实行包产到户。
看来这本书中是将分田到户的时间提前了一年。
盛满满仔细听全场的议论声，不难听出，大家是跃跃欲试的。怕不怕事情败露，怕，但偏僻的小村庄，只要所有人守口如瓶，想要瞒住一件事也十分容易。
再加上此时王队长又说了，出了事，他这个队长承担所有责任，和他们这些社员无关。其他几个村干也纷纷附和，老乡们就更没有什么后顾之忧了。
接下来事情的发展和盛满满了解到的故事差不离，各家各户的代表无一不赞同这个提议，并保证如果干部坐牢，村里人会一起将干部的小孩养大成人。王队长早准备好了包干保证书和保密书，各家各户的代表上前签字，而后散会，等待明天的分田。
开完会回到家，盛朱忐忑又迫不及待地将这件事跟家里人说了，马氏等人听了后，都再三确认，以后田里所产交完公粮真的都是自己的了？
得到肯定的答复后，家里有一个算一个的，都兴奋不已，希望快些分地，他们好快些去侍弄属于自家的土地，更加卖力地侍弄，将土地当亲爹亲娘侍弄都不过分，因为那地里以后的出产都属于自家。
这样忐忑又兴奋的图景发生在每家每户。高山村很少有自然灾害，几乎年年都是风调雨顺的，只要肯卖力干，不惜力气地干，地里的出产还能比别家的差？大家都是抱着这样的想法，平时在一起干活是这个那个的都收着力呢，就怕别的社员占便宜，可分开干就不一样了，没有谁能占着自己的便宜，自家的地侍弄得越好自家越是受益。
第二天上午，王队长带着其他村干组织各家各户到晒谷场抽地块。
估计这事王队长等人已经筹备很久，才会这么快就能将分田的工作落实。
各家各户几乎全部出动，晒谷场上站的满满当当，王队长抬手让大家安静，跟大家简单地说了下这田要怎么分。
几个干部已经将所有田地划分成一等地、二等田和三等田三个等级，已经在地图上标好数字，各家各户都是按人口进行分田的，分别按比例抽相应的一等地、二等地和三等地。抽签箱里是他们早已经准备好的纸团，纸团上写着数字，对应地图上标的田地数字，抽好签的就去找副队长，辨认自己家田的位置。
按照比例，盛满满家可以分到七亩田，两亩一等地、三亩二等地，两亩三等地，只需去相应的抽签箱里抽相应的地块即可。盛满满想上去抽，盛朱就让三个女儿一人负责抽一个抽签箱，这让村里好多人家都侧目不已，周氏在那撇嘴：“女人家家掺和这种事做什么，也不怕败了运道。”
所有人抽签结束，王队长又说：“支持开荒，谁开荒的土地就归谁。”
人群一时间沸腾了，会议一结束，就看到各家各户拎着分到的农具往村头走去，那里可是有着一大片杂草丛生的荒地。
盛满满一家也行动起来，他们没有往村头去凑热闹，而是选择开荒卫家附近的这片荒地。
目前还没有人想到卫家附近这片地，因为这里灌溉并不是太方便，当然，村头那片荒地灌溉也不方便，但相对来说比这边要好很多，要开荒自然是先去开比较好的地啦。
盛朱觉得，两边的土质都差不多，何必舍近求远去村头开荒，不如在家附近开荒，把路上的时间都节省下来，多挥几锄头，几天下来能比别人多开垦出一两分地。
这里灌溉是难，可往后种地往那边跑，那浪费的时间人力，也足够在家附近多挑几担水灌溉的了，一算也没有哪边就比哪边苦，那比别人多开荒几分地不是更好吗？而且地在家附近，以后种点什么东西，也方便看管，防止被偷盗。
盛朱这么一说，家里人都觉得很对，全部赞同在家附近开荒。
盛满满连连点头，盛朱虽然老实，可还是有些头脑的，这让她对今后能够过上富足的生活更加看好了。
全家出动，盛宝割草，盛朱则负责将草根小灌木根给锄掉，其他则是负责将荒地里的石头捡走，以及徒手拔掉一些容易拔掉的小草。
冬天土地硬，并不容易开荒，可谁也等不到明年，现在就要争分夺秒将荒地开出来。土地分下来，各家当家的脑袋里就开始绘画蓝图，安排好明年耕种的事情了，哪里有多余的时间来开荒。
才干了一个小时，盛满满就累的气喘吁吁，马氏赶紧让她到阴凉处歇着。等快到午饭时间，元老太太回家做午饭，马氏让她和元老太太一起先回家。
盛满满在这确实也干不了什么活，就跟着元老太太一起回去，帮元老太太烧火。
现在盛满满已经学会淘米，可自从她自告奋勇做过一次后，马氏就坚决不让她淘米。
可不敢让她来啊，不然坚持不了多久，家里的米缸就得被掏空。盛满满完全对多少米煮多少饭没有概念，且她总觉得每天的粥米放的太少，就想多放点。尽管她当时只是多抓一小把，可在马氏眼里那都是天大的不节约，因此没再让她动手。
自从空间出问题，鸡鸭蛋的产量骤减，家里也不怎么喝蛋汤了。然而今天是个值得庆祝的日子，盛满满认为伙食要稍微改善一下，就去屋里马氏存放鸡鸭蛋的箩筐里取来两个鸭蛋，让元老太太给煮了。
元老太太将其中一个洗净，就要整个放进粥里一起煮，被盛满满拦下：“奶，都打汤。”
“打汤你不爱喝。”元老太太说。
元老太太其实和村里大多老太太一样，是有些重男轻女的，但老三一家都是女儿，她也没地方重男轻女去。盛满满是家里年纪最小的，又经历那么多事，小可怜一个，爹娘疼，姐姐爱的，元老太太也跟着偏疼她。
“可我今天就想喝汤。”盛满满说。
“那好，打汤，奶多放点盐，煮好喝些。”元老太太笑呵呵地干活去了。
中午吃的是蛋汤和水煮白萝卜，到了晚上又只吃野菜粥，盛满满掰着手指数日子，问盛朱：“爹，是不是快要杀猪了？”
盛放跟她说过，等年底杀猪，家里就有肉吃了，盛满满惦记这一天惦记了许久。
“嗯，过两天杀猪，到时候小满就有肉吃了。”盛朱笑着摸摸她的头。
盛朱说完，不知道谁在“咕咚”咽口水，声音大的所有人都听见了。
所有人面面相觑，然后齐声噗嗤笑开了。盛满满目光不经意落在盛宝脸上，就见他偏小麦色的脸蛋居然有几分红，盛满满心想不会吧，一下没忍住，哈哈哈哈地笑出声来。
第22章 22 分猪肉
两天后，将定额的猪上交到镇上粮管所后，村里剩下的三头猪，终于要宰杀分肉了。
这天，村里各家各户的汉子以及小娃娃们都聚集在养猪场，盛朱和几个大汉一起将猪的四只蹄子绑住，从猪圈里抬出来。
旁边已经有人在磨刀霍霍，将磨好的尖刀递给盛朱，盛朱拿过刀，对准猪的咽喉处就要下刀。
原本还睁着圆溜溜的眼睛围观的盛满满立马转身就跑，跑开的同时捂住耳朵，却还是没能将猪的惨叫彻底地阻隔住。
林芳也跟着从人群中跑出来，不住地瞅盛满满的脸色。她一脸的疑惑，完全理解不了盛满满不怕鬼居然怕杀猪这件事情。
一声声凄厉的猪叫声过后，盛满满也没敢回去，她让林芳芳去瞧，等猪杀好要开始分肉的时候再喊她。
这些日子，村里人偶尔碰见马氏带着盛满满出门，会问一问盛满满的病情，马氏就说医生说再吃上一两个月的药就能彻底好。
林芳的娘也听说了这事，因此林芳再说要去找盛满满玩，她娘就没拦着，也就有了今日林芳在大庭广众之下跟在盛满满身边跑上跑下的一幕。
放血、吹猪、去毛、卸猪肉，去猪腿，开膛去除猪肝猪肺大肠等猪下水，再用凉水冲洗干净，林芳觉得后续的步骤盛满满应该不会再害怕，就朝不远处的盛满满喊：“可以看了。”
盛满满就跑了回去，和一群孩子围成一圈看她爹分肉。
只见负责杀猪的盛朱几人将猪肉、头脚、下水和猪油分成四摊，副队长带人用称称出总的重量，拿起纸笔进行计算，然后就大手一挥，让盛朱开始分肉。
五口之家四类肉共分得多少斤，七口之家多少斤，十口之家多少斤……将相应的数量称出，分堆编号。比如七口之家有五户，就分别从四类肉中称出七口人应得的相应数量，堆在一起，堆成五堆，编好号码。
将所有肉都分成堆，编好号之后，就开始进行抓阄，抓到哪个号码，就将编着相应号码的猪肉拿回家。
像盛朱这样的杀猪师傅，能额外多得一些多出来的猪油。对于这一点，村民们都没有意见，毕竟人家出力了，而且这个力气不是谁想出就能出的，你得有技术才行，不然刀递到你手上你都不知道从哪下刀。
而猪头则没有分，盛满满听盛放说，猪头是要拿到王队长家去煮，煮熟后，会让各家去领一点肉，剩下的会叫上村里各户的代表，到王队长家聚餐吃饭，研究开春的生产计划。
把猪杀完分完，盛朱这一年在养猪场的活就算忙到头了。他拎着一小笸箩的猪肉，牵着盛满满的手往家回。
家里其他人都在附近的荒地开荒，盛满满走近了就高兴地冲他们喊：“奶、娘、小叔、大姐、二姐，猪肉我们拿回来啦！”
盛开盛放就立刻扭头去看马氏，眼里透着一丝迫不及待。
马氏就笑：“你俩回去吧。”
又看向盛宝：“宝叔你也回去吧。”
都是十五岁的孩子，没道理盛放回去了，还留着盛宝干活。
盛宝一脸高冷地摇头，低头用力地锄地，好似真的不在意似的，其实心里早已在欢呼：真好，有肉吃了！
猪肉拿回家，由盛朱负责将猪毛及内脏处理干净，之后他就加入开荒小分队了，后续的工作交给两姐妹。
两姐妹将猪肉清洗干净，盛放负责将猪板油切成一小块一小块，一会儿要炼猪油。分到的猪板油并不多，可盛放说：“就这些，炼出来的油够咱家吃一年了。”
盛满满知道这并不是夸张的说法，以一大锅水煮菜里才滴上一滴油的做法，再加上久久才做一次菜，可不就是能吃上一年。
切成小块的猪板油倒入铁锅中，倒入小半碗水，煮开后翻动猪板油，以免粘锅，大火烧至猪板油开始出油了就用小火继续炼。
盛放准备了一个干净干燥的大碗，炼制的过程中不断将猪油盛出，一直到板油变焦黄，不再继续出油时，就将油脂渣也打出来，倒入盛油的碗中，猪油和猪油渣混在一起。
满院子的香味，吃过不知道多少美食的盛满满，此刻也忍不住咽了咽口水。辛苦了半年，终于吃上油了！馋，真馋！
盛放早不知道吞了几次口水，却一块猪油渣也没有偷吃。
盛满满怂恿她：“二姐，你吃一块呗。”
盛放一副我还不知道你的表情：“小馋鬼，姐给你晾几块，你一会儿吃。”
这是以为她馋嘴想吃呢。
“你们不吃我也不吃。”盛满满其实对猪油渣没什么兴趣，不过就算面前是她爱吃的东西，她也不好吃独食。
“那行，你忍忍，一会儿晚饭我们吃猪杂酸菜，那个也好吃，猪油渣留着下次吃。”盛放说。
盛满满点点头，乖巧地不行。
将铁锅中的猪油和猪油渣都捞干净后，整个铁锅都还是油滋滋的，盛开将切成丝的白萝卜倒入锅中开始翻炒。
盛满满感动的都要哭出来了，终于吃上炒菜了！太不容易了！
这边盛放在炒菜，那边盛开则开始切猪下水。她家分到的是一段猪大肠、一段猪小肠，一小块猪血，一小块猪肺，一小块猪肝，一小片猪肚，量都不多，切成片或段放在一起却也是不小的一碗。
白萝卜炒熟，油滋滋的一大盘，看着就很有食欲，总算吃上一道像样的菜了，盛满满脸上带着几分欣慰笑容。
炒过白萝卜的铁锅没有洗，锅中倒入清水，开始熬粥。
盛放告诉盛满满：“这样熬出来的粥带有油水，更香。”
这边熬着粥，那边盛开开始做腊肉，她将春节包饺子要用的猪肉分出来后，将剩下的猪肉洗净切成连肥带瘦的一条条，晾干之后放在盆里用盐腌上，要一直腌七天，七天后将腌好的肉条用绳子串起来，挂在屋外晾晒，这样一直晾晒一个月左右就差不多了，这就是高山村家家户户分了猪肉之后都会做的腊肉，可以存放很久。
盛放熬完粥，盛开就开始做酸菜猪杂。将猪杂下锅焯水去腥捞出，倒掉锅里的水，下猪杂稍微炒一炒，再加入酸菜一起翻炒片刻，加入清水，盖上锅盖，煮上半个小时就可以出锅了。
满满一大盆酸菜猪杂，看不到猪杂的影子，都是汤水，可却奇异的诱人，盛满满嘴里不住地分泌口水。
这时候家里其他人也放工了，摆上碗筷和饭菜，一家人开始吃饭。
两个菜往桌上一摆，一盘炒菜，一盆肉菜，和平日相比，那真是太丰盛了。
等元老太太第一个夹菜之后，盛满满就伸筷去夹白萝卜丝，塞进嘴里，美美地咀嚼起来。
自己家种的白萝卜，用农家猪炼的油炒过之后，可真好吃。她又夹了一筷，再夹一筷。
“小满，怎么光吃菜不吃肉。”马氏道，心想，这孩子缺心眼不是，大家都在吃肉，就她吃菜。还好是自己家人吃饭，会给她留着，要是搁外头，肉早被夹没了。
“好的娘。”盛满满笑眯眯地伸筷去汤里夹猪杂。她平日里是很爱吃猪杂的，只是这里的猪杂在煮之前只是简单的用水焯过，并没有放入香叶、八角、料酒等去味，她怕膳。
然而尝试着吃了一块，发现并没有什么膻味，肉香浓郁，嚼着喷香。酸菜长时间煮过之后，没有那么酸了，可还是很好下饭。
把粥吃完，盛满满打了满满一碗汤，一口下去，刚刚好的酸味，淡淡的肉香味，让人胃口大开。
她吹着碗里的烫，手上感觉没那么烫了，便一口气喝个精光。喝完感觉胃里暖暖的，特别舒服。
家里其他人也是一脸的心满意足，盛放更是说：“比以前过年吃的还好。”
元老太太就愧疚地看向孙女，那个时候也是没有办法，过年时家里吃的其实还好，但老头子不让她多分，分给老三都少，分到孙女碗中的更是少之又少，自然不能跟现在放开吃相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