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豫了一瞬，却还是依从了直觉，“征臣叔叔，征君，晚上好。”
征臣叔叔，诗织阿姨，阿征。
很久之前，在她还常常借住在赤司家的时候，便一直是这样的称呼。
赤司征臣和两人简单打了个招呼，便朝着赤司征十郎点了点头，“征十郎，你留在这边和你的友人们叙叙旧。”
“是，父亲。”
随着赤司征臣的离开，弥音顿感压力减轻，小小吐出一口气，抬头却正对上赤司征十郎似笑非笑的目光，“征君？”
弥音干笑一声，眼神飘忽。
她这不是在他父亲面前显得略矜持一些么。
赤司征十郎无奈轻摇头，“父亲知道我们两个在交往。”
弥音星眸睁大，下意识“啊”了一声，完全没有料到赤司父子居然也是会在日常交谈中谈到儿子的恋爱对象的存在。
只是两个人似乎都忽略了弥音身侧，那个眯着眼眸沉下气场的迹部少年，“闲院弥音，你是不是要和本大爷解释下什么？”
第31章 这位父亲
42.
既然是迹部景吾的生日宴会，自然还是按照这位大少爷一如既往的华丽风格来安排的。相邀前来的、不请自来的人都陆陆续续入场之后，迹部景吾携着弥音回到了迹部夫妇、迹部祖父母和闲院夫妇的身边——那是属于家人的位置。
赤司看着两人的背影，略微暗了眸子，唇角却是微微上扬。
随即是迹部景吾立于阶梯之上的致辞，辞藻之间充斥着他强烈的个人风格。弥音则是乖巧地挽着外祖母的手，和两周未见的外祖母悄悄寒暄着什么。
场内到处是熟悉的面孔。
冰帝学园包括忍足侑士等网球部的不少人，洛山那边也有不少熟悉的面孔出现，竟看到了实渕玲央的身影。还有绿间真太郎、的场静司这些或多或少有过几面之缘的人。
话音刚落，伴随着悠扬的华尔兹舞曲声响起，迹部回身，朝着弥音伸出一只手。
作为今天第一主人公的迹部，自然是要开场舞。弥音微扬唇角，接受了自家表哥将她以妹妹的身份介绍给众人的好意，提了下裙角，将手放在了迹部的掌中央。
只是，心里没来由地一虚，目光禁不住往赤司所站的角落瞟去，却意外地没有捕捉到那抹蔷薇色。
弥音心头略带疑惑，余光小心地在周围试探了一圈，依旧没有看到那熟悉的身影。阿征应该不会在这个时候提前退场才对……
“给本大爷专心点。”上方传来既不满又无奈的轻责，引得弥音收回心神，朝着迹部景吾讨好地笑了一笑，目光不再游移。
反正也不会丢，哼。
如果不是现在还在众人的目光中心，迹部景吾真想不华丽地翻一个白眼。面上的表情依旧是绅士而温和，小声道出的话语却几分嘲讽，“恋爱中的人都这么……”他顿了顿，似乎在找合适的措辞，又似乎怎么都找不到合适的说法，于是给了弥音一个眼神让她自己体会。
弥音也依旧噙着优雅得体的微笑，话语却多了几分揶揄，“诶——景哥你不想谈一段恋爱吗？景哥应该是不少女孩子心中的白马王子吧？”
对于自家表哥感情史是一片空白这一点，弥音还是能够笃定的。
迹部轻哼了一声，“聒噪。”他评论着，也不知道是在说此时的弥音，还是在说他周围围绕着的那群女生，“恋爱有什么好的。”
而此时的迹部景吾自己都没有想到，他的打脸会在当晚就迅猛无比地到来。
当然，这是后话。
43.
一曲终了，许多人陆陆续续滑入舞池。
迹部自然也不能够一晚上都呆在弥音身侧，落了单的弥音看了眼也在翩然起舞的自家父母，又感受到了周围不少投注在她身上的跃跃欲试的目光，想了想，拿了一杯迹部钟爱的无酒精香槟，就悄悄溜到了二楼的小阳台上。
外面起了夜风，阳台边的窗帘随风扬起，隔断了外界的目光。
虽然二楼也零零落落有些人，但都是与迹部家相熟的人家。一下子从觥筹交错的环境中抽离，弥音缓了一口气，抿了一口杯中剔透的金色液体，目光借助着高度的优势全场游移着，却还是没有找到想要看到的那个人。
奇怪了。弥音鼓了股腮帮子，腹诽着，能去哪儿呢？
“在找征十郎吗？”被窗帘遮挡住的角落，低沉的男声忽然响起，吓得弥音险些呛住。
一道身影徐徐从窗帘后走出，朝着弥音轻轻点了点头。
“征……征臣叔。”
没等到儿子，等到了父亲。
弥音无厘头地在心里吐槽了一句。
只是面对这个在商场上叱咤风云，在家中又鲜少对孩子露出温和一面的长辈，弥音终究还是多了几分拘谨。
更何况……
弥音想起赤司开场前对她说的那句话，怎么都有了种见家长的感觉。
——父亲知道我们两个在交往。
“征十郎的话，和的场家那小子一同出去了。”赤司征臣半倚在栏杆上，对着这个曾经被自己的妻子格外偏疼的女孩，收敛了几分迫人的气场，像是闲话家常一般，“距离上一次相见，已经有一年的时间了吧。”
的场家那小子？
的场静司？
前一秒还在疑惑的弥音，听到赤司征臣的下一句话，收回了心绪点了点头，“是。”
那一次，连她自己都从未预料到的会面。
44.
帝光中学是日本中学篮球界中的豪门院校，自赤司征十郎那一批奇迹的世代入学以来，已经夺下了全国二连霸的战绩。
而三连霸，在帝光中学势如破竹的碾压比分中，似乎也成了囊中之物，只待探取。
弥音站在全中大赛决赛的观众席中，微拧着眉头看着场中的红发少年。
平心而论，她并不是篮球爱好者，也只不过是看得懂规则而已。只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她就一直关注着帝光中学的比赛，在没有告诉任何人的情况下，一路看了不少帝光的正式篮球比赛。
可那个少年……
她看着场地上那名游刃有余地指挥着全场的异色瞳少年，还有他那凌冽如利刃的气场，脑海里浮现起几年前那个温柔爱笑的玩伴，略微有些不是滋味。
虽然人的性格不会永远和儿时相同，可是这几乎截然相反的变化还是让她有了略微陌生的感觉。
明明，内心是那么温柔的一个人。
可现在，就算是赢了比赛，也没有一点点成就达成的喜悦。嘴角噙着浅淡的笑，却半点不似发自内心，只像是意料之中维系住了什么应有的东西的模样。
和追求享受过程的她截然相反的姿态。
她略微失神地看着吹哨暂停后回到场边的少年们，轻蹙着秀眉打算提前离场。
“他变了，不是吗？”
一道低沉却熟悉的声音在她后上方响起，惊得她下意识做出了防御的姿态，却又在看到这个完全意料之外的身影的时候转化为了浓浓的诧异。
“征臣叔？您怎么会在……”
她完全没有想象过，赤司征臣居然会是忙中抽空来观看儿子比赛的家长。明明这两个人的相处……
“我是来找你的，弥音。”
压着满腹的疑惑，弥音依旧顺从地跟着赤司征臣上了车，不久后坐在了一家私人会所里。
端着面前的大吉岭红茶吮了一口，她听着对面那个素来沉默寡言的男人简洁地道明了他的来意。
“去年开始，征十郎忽然变了很多。作为赤司家继承人，他的变化看上去让他更为强大了。冷酷和攻击性不过是内心脆弱的保护伞，也让他失去了最简单的快乐。诗织不会想要他变成现在的模样。
“强者才有话语权。我并不反对他现在的处事方式，但这一定要出于他的本心，而并非逃避失败。”
“如果有谁至今能够被他接纳、引导他正视自己的话，大概只剩下你了。”
“所以，我以一个父亲的身份请求你，弥音，到他身边来。”
她握着手中的茶杯，指节都略微泛白。沉默了半晌，她抬眸注视着对座之人。这个在外向来一丝不苟、以绝对领导者的形象示人的男人，不知道什么时候，鬓角也有了几根白发了。
在外再怎么强势，可他依旧只是一个关心着儿子、在家人面前却又不善于言辞的父亲罢了。
——“好。”
第32章 这个转折
45.
回想起一年多前的会面，弥音不由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虽然初衷并非如此，但如果不是那一次的会面，她一定不会毅然决然做出申请京都洛山高校的决定，她和赤司征十郎恐怕也不会有现在这样亲近的关系，而她也更不会有这么大的转变。
“抱歉，我……”弥音顿住，不知道该怎么措辞。
明明答应了眼前的人，要试图去引导赤司征十郎，可受到更多照顾和引导的，却分明是她自己。
而赤司，直到现在，仍旧还是他国三时候的模样。
甚至于，在这段时间的相处中，她都开始怀疑赤司征臣的话。明明在她面前的少年，并没有面对他人时那样全然的冷漠。
赤司征臣如何会看不出弥音的心绪，温和了眉眼，“我很感谢你，弥音。”
少女靛蓝色的眼眸中除了几分受之有愧，还有几分疑惑。
赤司征臣偏转了身子，手搭在栏杆上往下望着,“他比一年前，要快乐很多。”
甚至眼眸中，都多出了一些对未来的期待。
片刻的沉默。弥音刚想再开口说些什么，略显急促的脚步声在耳畔响起，一只白皙修长的手用力拉开了阳台的落地窗帘，露出后面赤司征十郎带着仓促神色的面庞。
“父亲。”不过瞬息，少年已经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敛去了仅有的一丝慌乱，沉稳地站在了弥音的侧前方。带着保护性的姿态，他第一次强硬而带着威压地看着自己的父亲，目光中没有半分的退缩。
“阿征……”弥音怔楞了片刻，随即略有些尴尬地扯了扯他的袖子，想要解释什么，却被他又反手扣住了手腕。
赤司征十郎依旧是那副强硬的姿态，微微仰头看着自己的父亲，“如果没有什么事的话，我先带弥音离开了。”
赤司征臣微眯双眸，带着如鹰隼般锐利的眼神和他对视了一会儿，随即垂下眼睑，颔首，“去吧。”
弥音如蒙大赦，跟在赤司的身后道别离开。走出阳台的片刻，她下意识回头望了一眼，却只看到那个男人倚在栏杆上漫不经心地晃动着手中红酒杯的背影。
匆匆离开的两人不知道的是，赤司征臣目光盯着月色下泛着波光的红酒良久。半晌，他嗤笑了一声，低声嘟囔，“毛都没换完的小狼崽子。”
他对着天边那轮银月遥遥举杯，随即将杯中的佳酿一饮而尽，舌尖弥漫的不知是醇香还是苦涩。
诗织，你看到了吗？
孩子们都已经长大了。
征十郎也已经到了在父亲面前维护自己喜欢的女孩的年纪了。
而你，也已经不在那么多年了……
46.
进入十一月以来，恰逢了一阵阴雨连绵。难得京都的天再度晴朗，菅原香奈枝呆在窗边，下巴支在桌子上百无聊赖地打了个哈欠，和小泉奏衣一起等着不远处和人说话的弥音。
等到弥音一脸抱歉地送走了那个人，朝着两人招了招手，三个人这才朝着食堂的方向慢慢走去。
小泉努努嘴，“女网部的部长已经是这个学期第三次来找你了吧？”
弥音耸了耸肩，“可我实在还是对团体战没什么兴趣。”她想想，又小声补了一句，“自己的胜负就已经够沉重的了，还要负担他人的输赢就太有压力了。”
小泉翻了个白眼，“直接点，就是洛山网球队太菜，有你没你都进不了全国大赛。”
弥音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
她都不需要洛山网球部和篮球部一样百战百胜，哪怕像是和冰帝网球部一样是全国大赛常客，或许她都会多考虑一点。
意识到了自己的每场比赛都背负着不同人对她的期望是一回事，愿不愿意因为他人的输赢而决定自己这场比赛的输赢有没有价值实在不太符合她……华丽的审美？
菅原最近沉迷于围观弥音和小泉两人的斗嘴，看弥音吃瘪边噗嗤笑出声来，又在弥音不满的瞪视中吐了吐舌头，赶忙把话题换到了第二天即将举办的冬季杯篮球队四强赛上。
第二天前往东京的路上，赤司果然也和弥音提到了这个话题。
在赤司面前，显然弥音更为直白一些，坦然了自己的想法。
少年异色的眼眸看了她半晌，终是轻笑了一声，“不能自己一人掌控的胜利，确实愚蠢。”
不知为什么，原本还放松地靠在赤司肩上小憩的弥音忽然脊背一僵，像是小动物的直觉一般抬头注视着赤司的侧脸。
伴随着窗外呼啸而过背景，明明暗暗间，这张线条柔和的脸意外地多了几分冷硬，橙色的瞳孔颜色似乎泛着一圈金色的妖冶光芒。
弥音轻咽一口口水，似乎是从赤司身上感受到了一股陌生的冷意。
……还有些隐隐的挣扎。
47.
洛山四强赛的对手是来自歧阜的田尾学院。
意料之中的，对于洛山而言，哪怕对方已经是全国八强的院校，依旧是大比分的胜利，而赤司甚至全程都没有上场。
教练赛后惯例训话后离去，在更衣间保持着轻松氛围的几人打算先去吃饭然后围观另一组阳泉对诚凛的比赛。
叶山对于这个提议有些摸不着头脑：“我们难道不应该去看同组的秀德的比赛吗？”
实渕玲央惯常白了他一样，“秀德和我们在我们组半决赛相遇是必然，那还有什么看头。倒不如下午去看对组的两场比赛。”
叶山露着小虎牙想了想，也是,“阳泉至今为止还没有丢过一分，对组的半决赛基本是海常和阳泉的对决了。”
“事实上，海常的对手也不算弱。”弥音翻了翻自己都快记满了的笔记本，蹙着眉插了句话，“对手福田综合……冬季赛开赛以来，每场也都是大比分胜利，并且对阵学校每场都有至少一人以上的受伤。”
她眸光微冷，又在看到某处时语气带了几分复杂，“福田综合的一年级主力，灰崎祥吾……也曾是帝光篮球部的正选。”
听到“帝光”两个字，所有人目光整齐划一地投向了正拉着运动服外套拉链的红发少年。
赤司手上的动作顿了顿，勾起了一点不算愉快的回忆。
他嘴角上挑了一点，伴随着拉链被拉上的声响，漫不经心却又笃定道，“不，这组比赛，海常一定会进入四强。”
虽然赤司是洛山正选中年纪最小的一个，可其余的队员乃至整个篮球部的部员，对于这位一年级的队长都有着一种盲目的信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