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马依旧在(重生)——枕月长终【完结】
时间:2024-03-30 17:15:07

  直到今天她才知道,自己竟是被瞒了这样大一件要事。
  知道明熙孤身一人前往满是病患的药堂,为了试药甚至住在了药堂中,幸亏是及时将药方琢磨出来了,要是再迟上几天,她也被染上疫病。
  只这么想想,她就觉得天都要塌了。
  一屋子的人哭声劝阻声乱哄哄,只有作为主角的祖孙两依旧冷静,面无表情。
  周氏心中的怒火也渐渐平息,明熙完整地回到了自己眼前,这就是最好的。
  “我问你,你可知自己错在哪了?”
  明熙沉默许久,就连一旁跟着跪的品秋都忍不住戳她:“快说啊姑娘。”
  她默默抬头:“孙女不知。”
  满屋寂静。
  可她真的不知道自己错在了哪里,她有什么错?
  祖母见她双眼澄澈,忍不住上前,斑驳的手掌抚着她白净的小脸,她忍着眼泪:“你错在不应该瞒着我。”
  “祖母没有你想象的那么脆弱,你应该告诉我的,明熙,不应该让你一个人去冒险,家人的意义就在于会时时刻刻地陪在你身边。”
  周氏的眼泪落下,拐杖敲地的力气大了些,咚咚直响:“你到底把家人当什么?!”
  说着说着,又喘不上气般坐在椅子上。
  明熙见状,怕她又气急攻心,连忙膝行过去,靠在她膝头,又将祖母的手抓来蹭着自己的脸:“我当然没有孤身一人啊祖母。”
  她的声音温和有力:“我有陪着我的朋友,也有照拂我的前辈,我这几日虽累,却一点也不辛苦。”
  明熙直起身,望着祖母的泪眼:“您听孔嬷嬷说的了吗,我救了全渔阳的百姓,解决了疫病,如今外面人人都夸我呢,祖母,您别为我担心,您应该高兴才是啊。”
  “孙女儿不再像在汴京时一样无助怯懦,我找到了自己想做的,能做的,需要做的事,明熙找到了前路和目标,您相信吗,我会成为像晋先生一样厉害的医师。”
  周氏摸着孙女乖巧的脸,终归还是什么重话都舍不得说了。
  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如今都结束了,我再生这些气又有什么用呢。”
  将明熙拉起来,又心疼去摸她的膝盖:“跪疼了吗?”
  “闻冬说你这几日都没休息好,吃些饭早些歇下吧。”
  周氏望着她,语重心长:“医师这条路不好走,但既然你已经决定了,就一定要坚持下去。”
  明熙点头:“放心吧祖母,我都知道的。”
  目送她离去后,周氏仍旧久久未动。
  孔嬷嬷安慰她:“姑娘如今懂事了,老夫人以后也不能总是这么严厉地批评了。”
  周氏摇头:“鸿文小时候不争气,训斥他习惯了,明熙不像他,确实不该这样。”
  孔嬷嬷是年轻时就陪着周氏的老人了,闻言也想到了以前侯府鸡飞狗跳的日子,笑了:“少爷淘气也不听话,姑娘跟他一点儿不一样。”
  “随她娘了,”周氏叹息,“以前听闻梅家姑娘身子差,太傅大人不许她念书,小姑娘夜里躲被窝里拿火折子也要看书,还险些将屋子烧了。”
  想起这些,周氏兀自笑了笑:“娘两都是一样的倔脾气。”
  回到自己熟悉的床,明熙一觉睡得昏天黑地。
  还是闻冬来喊她,才悠悠醒来。
  “刘姑娘递了拜帖来,说是感谢你救了她弟弟,邀姑娘去金鸪楼吃饭呢。”
  明熙迷蒙接过拜帖,发现今日吃饭的人还不少,还约在了金鸪楼,刘家清贫,只怕今日是真下了血本了。
  她揉眼问:“我睡了多久了。”
  “六个时辰了,”闻冬将帘子拉起,明熙看见外面天光大亮,竟然已经是第二天了,“老夫人看拜帖来了才让我们喊你的。”
  明熙伸了个懒腰:“那洗漱吧,这几日都没好好梳头,头发都打结了。”
  闻冬将水放好后,见人泡在水里了,蹲在一旁耐心柔和地给她整理头发。
  出来后,就又是香喷喷白净净的明熙了。
  到金鸪楼的时候,人都已经到齐了,刘家三人,玉杉,还有慕箴都坐着喝茶闲聊在。
  明熙:“我迟了吗?”
  “本就是请你的,有什么迟不迟的。”刘鸢给刘澍倒了杯茶,“去,敬你的恩人一杯。”
  眼见刘澍真的神情认真地要对自己作揖,明熙吓得止住他动作:“哪有那么夸张,快别这样闹我了。”
  接了他手中的茶盏喝了:“好了好了,我喝了你的茶,这就够了。”
  知她脸皮薄,众人便也没说什么,明熙在慕箴身边坐下时,问他:“先生不是说要忌荤腥?你一会可不能吃多。”
  “嗯,”慕箴给她夹了几个点心,“我看你们吃就行,不饿。”
  提到晋修,刘鸢撑着脸:“我今儿还约了那个神医说一起吃饭呢,结果连面都没见上,小厮给我回的话。”
  明熙了然:“他这人怕生,是这样的,你别在意。”
  话刚说完,众人的眼神都过来了。
  刘鸢:“你怎么知道?你们之前认识?”
  明熙心想,她是不是真的藏不住任何事,怎么谁都这么说。
  她只是摇头:“之前不是一起待过一阵吗,我问他他说的。”
  玉杉也跟着道:“我还没见过呢,名声这样大的神医居然同我们差不多大,想想就觉得很不可思议啊。”
  明熙顺着话音看向了玉杉,许多时间不见,她消瘦了好多,面色看着比大病一场的刘澍还要差。
  她担忧地上前,替玉杉诊了脉,没发现什么问题:“怎么脸色这样差?你哪里还不舒服吗?”
  玉杉苦笑摇头:“还不是前几日刘澍生病,我照顾了几日,熬夜将气色熬差了吧。”
  刘鸢闻言冲着刘澍发火:“我让你将府中的补品带给玉杉,你带到哪里去了?!”
  面对玉杉的恩情,刘澍反倒没有了对明熙的敬佩,他闻言抓抓头,有些不在乎道:“她又不是生病,要什么补品,好好休息几日不就行了,回头把我珍藏的几套渔具送她,说不定还更高兴呢。”
  “你这说的什么话?!”
  眼见要吵架,沉默了一会儿的玉杉笑道:“好了好了,今日不是来吃饭的嘛,都少说两句吧,补品我也确实用不上,不用给我送了。”
  面对刘澍一脸你看我就说吧的懒散表情,刘鸢气得牙都痒了:“你就惯着他吧!”
  一直没说话的刘澈问了明熙的口味,体贴地点了一桌子菜后,才颇为平淡地瞥了眼刘澍。
  大哥的震慑力还是足够的,刘澍瞬间正襟危坐,不再敢说话。
  明熙这一顿吃得颇为满足,慕箴真是克制地一口都没有吃,只是一直给她布菜,再时不时同刘澈说上两句。
  “渔阳经历这一劫,也不知要什么时候才能恢复了。”
  “很快了,”慕箴给明熙盛了碗汤,“渔阳向来是生机满满的,如今疫病问题已经解决,各大店铺开张也就在这两日了。”
  金鸪楼作为标志性酒楼,自然是最先振奋起来的。
  “说起来,蔚茗轩之前最为程家的产业,不是也有你家的一份吗,”刘澈问他,“程家财产充公,这蔚茗轩算谁的?”
  明熙也很好奇,向他望去。
  慕箴示意让她快吃:“朝廷的,先前刘伯父问过我,我那点儿利润,就当送给陛下了。”
  这样大一座楼,说送就送了,众人无不咋舌,也就只有慕箴的财力够他这般视金钱如粪土。
  临走的时候,明熙牵挂着晋修,想着他这几日也辛苦的没吃多少,便在金鸪楼打包了几样招牌菜送去。
  她按着记忆来到上次的客栈,直到敲门晋修让她进了屋,也没看见刘鸢口中的小厮。
  晋修像已经准备睡了,头发披散下来,更显得眼睛圆润。
  她想着晋修与慕箴明明差不多大,可能就是这双圆眼的缘故,总是显得稚嫩。
  将饭菜拿出来,明熙道:“吃了吗?我从金鸪楼给你带的菜,给你改善改善伙食。”
  晋修乖乖地拿着筷子,看清楚饭菜后,愣了愣。
  卤水贡鹅,清蒸鲈鱼,白灼菜心,还有一道豆腐羹。
  一水的清淡菜色,一点辣色都瞧不见。
  “怎么了?”明熙问,“吃不惯吗?”
  晋修摇头,安静地开始吃。
  见他吃饭慢吞吞的,明熙闲不住,开始跟他聊天。
  说是聊天,晋修吃饭的时候从不说话,到头来只有明熙自己在说。
  从渔阳避暑到在这里定居,又聊了很多在这里生活的趣事,给晋修说了寿平湖的景色有多美,街头巷尾的蜜水和酥酪又有多好吃。
  就连明熙自己都没察觉,她说的九成九的趣事里,都有慕箴的影子。
  她说的开心,也没在意晋修听得高不高兴,他越吃越沉默,到头来脸都快埋进碗里了。
  见他这样,明熙有些好笑:“这么好吃啊,那等回头你在渔阳多留几日,我再带你尝尝别的菜。”
  她烂漫地想着:“还有景色小吃,我都带你统统过一遍。”
  晋修已经吃完,他擦了擦嘴,又漱了口,确保口中没东西了,才低声开口:“慕公子的药方,我已经完成了。”
  “真的?!”
  明熙眼睛一亮,从椅子上蹦起。
  晋修看着她明丽的脸,平淡道:“只要坚持喝上一月时间,体内的毒素便可慢慢退散。”
  这比明熙四年后去郴州找他的计划快上了不少,她眼中星光璀璨,高兴得整个人都像在发光:“太谢谢你啦!晋修!”
  回府的路上,她还一直在高兴。
  她甚至已经安排好后几日带晋修去哪里玩,吃什么点心了。
  这日清晨,她还在睡梦中,便被闻冬悄声闹醒。
  “姑娘,慕公子在府外等你。”
  明熙偏头一看,也刚刚卯时,外面还在下着小雨,天色还是一片黑暗。
  她有些头疼。又缩回被子里,闹着起床气:“这么早想干什么?不见不见,跟他说我要睡觉。”
  “还是快起吧,”闻冬顿了顿,“慕公子说晋神医已经动身准备出城了,说让姑娘去送一送。”
  什么?!
  明熙这才猛地惊醒,赶忙起身:“快快,给我找身衣服来。”
  怎么这么快,甚至天不亮就要走。
  难不成是躲她,要连夜回郴州吗?!
第54章 告别
  这么早的天, 府中只有零星几个下人起了。
  温度寒凉,闻冬要给她找件大氅,明熙记挂着晋修, 没敢等直接出门了。
  慕箴的马车就停在街角,她上去后就瞧见慕箴坐在里头。
  “怎么这么突然,你怎么知道他这时候走了?”
  慕箴将准备好的大氅披在她身上,将绳结扣好:“他临走前去了刘府结了诊费,刘澈通知我的。”
  他心中知道晋修与明熙关系好,明熙甚至跟他说过未来几天要带晋修去哪里玩。
  他也纳闷为何招呼都不打一声就要走, 但他想明熙一定会想要跟晋修告别。
  心悦也好, 友谊也罢, 无论心中对于他们二人关系亲近有多酸涩,慕箴想, 他都一定要让明熙与晋修好好道别。
  江湖路远, 晋修又是个不见踪影的人, 此番若是离别, 下次相见便不知要到什么时候了。
  明熙有些恼:“他什么意思嘛?生我的气了?亏我昨晚还给他带饭,居然走都不说一声!”
  见她心中带气, 慕箴劝阻:“许是有什么急事呢,一会儿去告别, 可别口不择言, 要好好说话。”
  明熙抱着胳膊, 寒着一张脸。
  到城门口了, 远远就瞧见轻装包裹的主仆二人。
  慕箴留在马车里等她,明熙嗖一下跳下车追了上去。
  还在下着朦胧的细雨, 她连伞都顾不得打。
  “晋修!”
  人影一顿,慢吞吞地转过身来。
  慕箴的劝诫通通忘了, 明熙大步上前,眉间紧皱在一起:“怎么大清早就要走?还不说一声,我有这么讨人厌吗?”
  晋修越过她的身影,望向了不远处的马车。
  那马车看着低调,但他识货,车架用的是顶级的紫檀木,车帘用的是最遮风的珊瑚绒。
  名贵异常,想来这渔阳,只有慕家那位公子用的起。
  “我问你话呢?”明熙见他出神,更生气了,“我们难道不是朋友吗?”
  朋友。
  晋修眸色暗了暗,他没有回答,只是垂眼望向明熙。
  十分稚嫩,又明媚自由的明熙。
  她身上披着的大氅太大,快要拖到地上,一眼便知不是她的尺寸。
  许是方才跳下来的动作激烈了些,大氅的绳结松了点,发顶也落了些水雾,晋修将手中的伞偏了过去,一点也不在意自己的双肩瞬间淋湿。
  “我们当然是朋友。”
  说这句话时,晋修甚至能感受到自己心腔被撕裂般,密密麻麻的痛楚。
  他突然释怀一般,骤然笑出来,细雨之中的面容有些模糊,却依旧能看清他的纯真笑意。
  “明熙,我只是需要立马回去,没来得及告诉你。”
  “有什么急事?”
  “可能渔阳的气候太潮湿,我身体有些不舒服。”
  晋修的声音极轻极淡,就这样散在风雨之中。
  他不舒服,不舒服极了。
  在看到自己来时,明熙已经与慕箴亲密无间的模样。
  在看到慕箴倒下,她情绪崩溃恳求自己救他的模样。
  在方方面面,每一个都宣告着自己无论如何再也无法插足他们的蛛丝马迹里,晋修都觉得自己快要无法呼吸。
  他明晰药理,洞察人体,他知道自己身体没有任何毛病,也不会无端产生如此剧烈的痛苦。
  但他还是经历了,再一次的。
  晋修领悟,他所遭遇的这些,无关病症,是不甘与艳羡在作祟。
  既然如此,他又为什么要留下呢?眼睁睁看着她再一次与他人幸福甜蜜,共度一生?
  他做不到,所以只能选择落荒而逃。
  明熙听闻他的话,顿时又担忧了起来:“水土不服吗?那确实该走了,但我们是朋友,你要跟我说一声啊。”
  她絮絮叨叨说了许多,她知道晋修一旦沉心研究,便顾不得生活上的许多事。
  那股气劲早在晋修说他难受时消散,明熙嘱咐他要好好吃饭,别总把身体累着。
  说了许久,晋修也一直乖巧听着。
  他也对明熙说了在郴州久居的地址,若是有事,大可直接去找他。
  明熙自然知道,见说得差不多,也好好地告过别,她挥手送晋修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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